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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养我众将士(稼禾)


大手粗糙,劲儿也大。
即使可以力道放轻了,但在腿肚子上按压几下,不一会儿白玉似的皮上就是一抹红。
戚昔不自在极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脑袋别开看着床帐。
燕戡见此,笑着道:“放松点。”
戚昔咬牙:“还要多久。”
“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戚昔不想回答。
等燕戡按完,他像被欺负了。嘴唇被自己咬出牙印,眼尾微红,眸中含水。
人像化了冰,变得也如春雨一样细润,比寻常更动人心。
燕戡闷笑一声,洗了手又坐回床前。“周子通给的擦肚子的药膏呢?”
戚昔没想到他还想来,脸上隐隐露出防备。
燕戡靠近戚昔:“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我自己擦。”
“自己擦麻烦,我造的孽,理应我来。”
戚昔恼了。“燕戡!”
“嗯?”燕戡留意到戚昔血红的耳垂,心情比刚刚好上几分。
他眼底藏着柔,但说出的话更是欠。
“都是夫夫,不用害羞。”
“你出去!”戚昔一个枕头给他扔去。
人逼急了就会露出与寻常不一样的颜色。不过炸毛的猫在狼面前,也会被叼着脖子藏进窝里。
燕戡接住枕头,还贴心地垫在戚昔的腰下。“我不出去,被子我都搬过来了。”
戚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睡这里?”
“嗯。”
“那我睡另一个屋。”说着他掀开被子要下去。
“那我也跟过去。”注意着戚昔的状态,燕戡继续道,“你想关门也没用,我可以进去。”
戚昔皱眉:“你跟登徒子有什么差别。”
燕戡真怕他生气,立马坐好,道:“我是担心,晚上不看着你我也睡不好。”
“放心,我就睡在榻上,不扰到你。”
戚昔见他语气缓和,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左右了情绪。
他气馁,淡声道:“你的将军府,你随意。”
燕戡只是想让人从之前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并不想他不开心。
他蹲下,双手将戚昔搁在床沿的手捧住,目光露着讨好。“我错了,夫郎不气。”
戚昔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燕戡摸透了戚昔的脾气,示弱道:“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打也好,骂也罢,你别不理我。”
“戚昔,主君……”
“夫郎,你理理我。”
能屈能伸,磨人得很。
戚昔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被子一掀,侧对着里面蒙住脑袋。
燕戡低笑,给他理好被子。“夫郎不是说不困,这会儿睡得着?”
戚昔被逼得急了,忍无可忍:“你闭嘴!”
燕戡看被子起伏得厉害,目光一柔:“好,听夫郎的,闭嘴。”
知道戚昔没睡意,燕戡没有熄灯。
他去自己住的屋子里收拾好了过来,戚昔已经从被窝里出来。
燕戡关门挡住一袭春雨,室内跳动的烛火安静下来。
“睡不着?”
“嗯。”戚昔恢复如常。
燕戡:“下次不让你在白日睡这么久了。”
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斜沙城也没哪处能打发夜里时间的。
想着戚昔今日对却蒙山表现出来的兴趣,燕戡打算再跟他说说这方面的事儿。
但他还没出口,就听见戚昔小声问:“地里的事儿,好了吗?”
燕戡心中一柔。
他家大公子瞧着对什么都不关心,实际上就是藏着,不想让人看出来。
“都种好了。种出来的苗确实跟往年的不一样,更壮实。”
说到这儿,燕戡顺着往下。“我让人多弄了两块田出来,夫郎之前说的堆肥,我打算让他们先试试。”
戚昔:“方法有很多,不过需要琢磨。”
“夫郎放心,我让有经验的农人一起的。等秋天就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戚昔想了想,道:“记得留种。”
“每年都留了的。”
戚昔轻声:“选早熟或是健壮的穗子留下,经年累月,或有成效。”
燕戡静静地看着戚昔,忽然笑了。
“听夫郎的。”
这应该就是之前说的育种的事儿了。不过为时尚早,到时候再说。

阿兴从后边的院子里回来, 见自家主子的房里灯熄了,还以为人已经睡着了。
见正房的灯还亮着,他默默摇了摇头。大公子怕是今晚又睡不好, 主子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他照旧去守在屋檐下, 以防里面有个什么动静。
刚在外面台阶上蹲下, 便听见门里传来的说话声。
阿兴掏了掏自己的招风耳, 歪着脑袋细听。
哟!他家主子也在里面。
阿兴双眼放光,欣慰不已。
就是要这样!不然以后小少爷都生了, 主子连人都留不住。
他打算等自己主子出来再给合计合计, 看看过段时间两人能不能住一个屋去。
都是正经夫夫,娃都有了, 分房就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 阿兴就在外面等着。
结果一直等到熄灯, 也不见自家主子出来。
阿兴瞪着紧闭的门。好一会儿,里面都没动静了门也不见打开。
阿兴恍然:睡一个屋了?
他不就是今天不在,怎么就睡一个屋子了?
黑夜里, 阿兴激动得直搓手。
主子不会是主子!
看来他俩的事儿是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阿兴嘴角一咧, 心里哼着小曲儿,一步三跳地出了院门。
快过亥时,戚昔渐渐有了睡意。
燕戡见此把蜡烛熄灭, 给戚昔掖好被子,回到他今晚要睡的矮榻上。
细微的脚步声就在近处, 接着是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等人睡到榻上,戚昔便听不见什么了。
但鼻尖有淡淡的墨香;脚踝好似烧灼, 仿佛依旧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燕戡的影子无处不在。
戚昔侧对着床里侧。
月辉过窗入室, 落下银沙一样的光。他看着墙壁上模糊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滑动。
燕戡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有些不习惯,连困意都少了几分。
戚昔克制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与床隔了一扇屏风的矮榻上,燕戡双手枕在后脑勺,身上搭着被角,一双长腿一曲一伸,睁着双眼盯着房梁。
他从躺下后就一直注意戚昔的动静,他知道人没有睡着,也知道多半是因为自己。
燕戡苦笑。
但现在要让他出去睡,他也不会走。
临近生产月份,燕戡心中愈发慌乱。他相信周子通的医术,但毕竟男子生产是闻所未闻之事,不是没有风险。
周子通不在,戚昔现在又是的腿肿又是情绪不对劲儿。不贴身守着人,他不安心。
他对戚昔的性子多少了解得差不多。戚昔习惯一个人,也排斥与人相交过近。
要不是这几个月自己舔着脸往他跟前凑,莫说进屋,偶尔想扶上一扶,没准人都不愿意。
进这屋子睡觉,他衡量过,也知道他的底线。
戚昔会有不适应,但只要他降低存在感,久而久之,戚昔就会像适应自己的肢体接触一样适应自己的存在。
那是他的夫郎,燕戡没想过放人离开。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一个院子一间房,还要一张床。
这有他的私心。
燕戡目光深邃,比夜色还沉。
时间流逝,困意彻底将戚昔淹没。
千丝万缕的思绪被尽数斩断,他蜷缩着,陷入了沉睡。
而陪着他一直睁着眼睛没睡的燕戡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心道:已经是三更天了。
他无奈笑了笑,松开被子起来,走到戚昔床前。
像之前的每一晚一样,小心圈着人的手腕放进被子里,轻轻掖好。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回去睡觉。
从始至终,戚昔没有发现。
第二日,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燕戡醒来。
他穿好衣服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悄声出去。
天蒙蒙亮,空气中似有雾气在流动。燕戡随手取了一杆红缨枪,直接在院子里舞起来。
男人寒眸一凛,枪声骤响。搠、崩、绞、挑,红缨绽起,枪身被牢牢握于青筋绷起的大掌之中。
燕戡浑身的肌肉调动到了极致,如十殿阎罗,杀气迸射。连一旁的石榴树也开始簌簌抖动。似应和,似畏惧。
枪头划地而过,似有千军万马炸地而来,锐利得令人心惊胆寒。
半个时辰后,醒目的红缨从空中而过,咚的一声,枪身直直地落入兵器架子之中。
燕戡抬头,看到了正对着的门口那一抹俏丽的白色。
他轻笑一声,胸口稍稍起伏。丰神俊朗的脸上掉落几颗汗珠,顺着下颚路过滚动的喉结,没入黑色的交领之中。
“吵醒了?”
戚昔侧身靠在门上,双手落在肚子。不避讳地直视着刚刚练完武的男人。
他晚上睡眠不好,一般快早晨的时候才睡得深。所以鲜少听到外面的动静。
燕戡必是知道,所以才没有离开院子。
戚昔见燕戡大步走来,微微站直身子,道:“头一次见得你练武。”
与平日里的人很不一样。
锋芒毕露,威压甚重。
戚昔眼下有淡淡的一抹青色。头发披着,只用一根发带虚虚绑着。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戚昔一身绣着青竹的白衣,倒将他冷霜一样的眉眼衬得更昳丽了几分。
燕戡笑道:“若是想看,以后每天练给你看。时辰还早,要不要回去再睡会儿?”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戚昔挨着门框,缓缓抬眼。
这才发现,燕戡起码有一米九的个头了。他肩膀很宽,腰却不粗壮。身材是上乘的,脸除了皮肤差点,找不到任何瑕疵。
明明与自己还有几步的距离,但他却如被笼在男人身.下。鼻息间都是燕戡身上的热气儿。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道:“中午再睡。”
燕戡伸手。
戚昔微微偏头,看他满是茧子的指节碰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不明所以,询问似地望着男人眼睛。
燕戡轻笑,嗓音低沉:“今日的大公子格外好看。”
说罢,他潇洒转身。独留下戚昔一人愣在原地,后知后觉,耳垂攀上绯红。
燕戡的背影消失在西厢房,戚昔指尖动了动。
罕见的,润泽的眸子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痞子。”
北边湿度不够,早上的薄雾得益于昨晚下的那一场春雨。现在就这一会儿,水汽散开,或凝聚成珠,坠在了繁茂的叶片尖上。
淋了一夜的雨,泥土变得松软。
院子里的地砖角落,没来得及钻回地里的蚯蚓有手掌长,是他曾见过的南边蚯蚓的两三倍粗,像小蛇似的。
一夜过去,不仅菜苗长得快,连杂草也探出头来,郁郁葱葱。
戚昔瞧着那一方土地里蓬勃向上的菜苗,犹豫着走过去,想动手清理一二。
阿兴抱着狗崽进来的时候,就见戚昔直直地盯着地里的草。
“这才下了雨,地上滑得很。郎君出来也要叫人看着。”
阿兴手里的狗崽一见到戚昔开始哼唧。
戚昔笑着从阿兴手里接过胖嘟嘟的狗崽,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喂了饭了?”
“一大早就在叫唤,阿楮喂的。”
戚昔将狗崽放在自己的臂弯,另一只手挠它脑袋。
不一会儿,胖狗狗舒服地摊成肉饼,绒绒的小耳朵颤颤,瞧着乖极了。
“春天里的草就是长得快,这才扯了几天。”阿兴拎起袖子蹲在砖上拔草。
戚昔见状,道:“那些苗上的花也摘了吧。让菜苗再长长。”
“都摘了?”
“嗯,现在开花也是耗费营养。等过段时间再说。”
“知道了。对了郎君,隔壁的药田收拾出来了,今年周大夫有一块没种,要不咱们去撒点种子?”
戚昔:“多大的田?”
“挺大,有五分地了。”
五分地就是半亩地,三百多个平方。是挺大的了。
戚昔现在也打理不了,何况地是将军府的地。他道:“你想种的话种子你拿过去种,方法你都知道了。”
阿兴:“好嘞!”
没多久,冲了个澡的人出来了。燕戡走到戚昔身边,拎着三斤多重的狗崽搁自己手上。
见戚昔看着自己,燕戡笑道:“抱久了累。”
戚昔别开头,抿唇不语。
这人明明是看不惯自己抱着小黑。冠冕堂皇。
两人的眉眼官司阿兴不知道,他勤勤恳恳地把地里收拾了一遍。泥土松软,下地出来鞋底沾着极为厚重的泥。
阿兴蹲在边缘用草叶扒拉下来,跟燕戡问了声好,乐乐呵呵地拿上种子走了。
“走,用饭。”
手腕被燕戡隔着衣服拉着,戚昔落后他两步慢走。
周子通不在,阿楮也不会主动跑到这边来吃饭。所以朝食就他们两人用。
戚昔想着刚刚阿兴说的地,问:“隔壁跟这边一样吗?”
“那边啊……就是跟外面一样,都是一排排的石头房子。”燕戡脚下慢了些,跟戚昔并排。
一般戚昔问了,就是他对这事儿有点兴趣。燕戡自然跟他好好说道。
“以前这宅子的主人有钱,几乎要将斜沙城整个西北边都圈起来建他的私人园子。”
“他倒是想得好,要在这北地建一个江南园子。”
“不过地圈起来了,还没建完就因为贩卖私盐被抄了。后来这房子被划给咱燕家当个落脚的屋子,我祖父嫌弃院子太大,就只住北边。南边给战场上退下来不愿意走的将士们。那些石头房子就是他们建起来的。”
“至于剩下那块几百亩的地就被他们当庄稼地,或者帮周子通种点药材。”
“因为这里面没什么河,所以种庄稼用的是修的池子里的水。地虽大,但收成一般。”
戚昔点点头:“北边种地靠得都是河里的水。”
“差不多,这边下雨少。”
说着到了饭厅,燕戡帮戚昔拉开凳子。
戚昔道了谢坐下,燕戡目光扫了一眼他的肚子。
圆滚滚的,很可爱。
他想摸一摸,但现在不是时候。
春日农耕忙。
最近的一段时间,种麦子的人也已经将麦种下地。
宋四娘家因为要卖这用面做的吃食,所以一概是种的麦子多些。
他们在东边有一块七分地,就是专门种麦子的。这会儿他家男人打沟,她就面朝黄土一点点撒麦种。
隔着一块田地里,一老者慢慢锄里的草,穿着灰麻布衣服的小孩撅着屁股,拿着根儿树枝在地里掏啊掏。
不是铁树是哪个。
“铁树啊,可别把庄稼弄死了。”
小孩抬起头,见是冬日帮他们扫雪的宋四娘,笑着道:“宋奶奶,我在抓老鼠!”
“爷爷说地里的老鼠把种子吃了。”
“可不是!”宋四娘想到自家男人挖地时挖出来的洞,里面可是成堆的没吃完的粮食。都给她捡回去喂后院里的鸡了。
地里像铁树这个年纪大的小孩不少。
他们成群结队,肩上扛着木棍,棍上挂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窸窸窣窣的,都是刚刚抓到老鼠。
这个时节,大人农忙,怕小孩闲不住就让他们去地里抓老鼠。若抓到几只,那便奖励一文钱。
凑齐两三文,就可以买些甜嘴的糖葫芦或是蜜饯儿了。
北地的孩子春播后总能吃上一两根糖葫芦的。
麦种撒完,菜种也都下了地。这春播才缓缓告一段落。此后的时间里就是盼着天气好点,让地里的苗子好好长。
“春雨润如油”。
一晃几天,细密的雨从早下到晚上。土浇透了,种子也落地生根,破土而出。
空旷的田地上,环绕在四周的矮山里渐渐飘出来淡淡的燃烧的纸钱味。
细雨绵绵,杏花盘旋坠地。也不知被踩了几脚,彻底落花成泥。
清明祭祖,斜沙城里的人几乎都往城外走。
一天的雨几乎没有断过,打在油纸伞上,如泪滑落,莫名的哀伤。
原野外渐渐响起凄惶的哭声。
阴云压城,战死了不知多少将士的斜沙城外鸦雀哀嚎。这一天的斜沙城格外的沉闷。
也只有在这一天,刻意藏起来的哀伤在看见山上绵延的坟堆的时候,如洪水泄闸,压抑不住。
将军府里,戚昔早上起来便察觉到府中的气氛不对劲。
照旧吃完饭,戚昔在屋里逗弄小狗。而经常与他寸步不离的人却破天荒地将自己关在了另一个屋子了。
戚昔松开小黑让他自己在屋里跑,走到门边,仰头看着细雨如丝。
府中不知岁月,但前些日子阿兴还念叨今年不过寒食节。仔细算一算,今儿怕是清明了。
而清明一过,春日也不剩几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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