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的一万次死遁(久戈)

他的话突然顿住，眼神越过了浑身黑漆的蝙蝠侠，看向他的身后。
布鲁斯和七海朝着他的目光看去。
海浪拍打的岸边，一个灰黑色身影正慢慢从水中踱步上岸。
那个身影被灰色的袍子所笼罩，他佝偻着背，动作看似迟缓，但他前进的速度异常之快。
或许是感受到了萨洛尔三人的视线，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而后缓缓转身。
海风将他的灰色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而那宽大的兜帽此时也被迎面而来的海风掀起，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的皮肤比起当初萨洛尔所看到的更加异于常人，更加灰暗，却又隐隐泛着一抹绿色，而他的眼睛大张，圆滚的眼球巨大而凸出，配合着那常人无法维持的佝偻姿态——比起人类，他更像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
他的模样很像是此时出现在萨洛尔脑海中的“深潜者”的模样，但比起那些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怪物的畸形外貌而言，他又与人类有着高度相似的地方。
萨洛尔同样在脑中找到了答案——深潜者可以和人类繁衍后代，生下那血统奇特的混种人。
萨洛尔：……
无论谁是父方谁是母方，这都是一个萨洛尔不愿细想的问题。
而深潜者，一向是克苏鲁忠实的信徒和仆从。
——就是他策划了这场召唤仪式。
萨洛尔迅速反应过来，他对准着那诡谲的深潜者所在的位置，响指将要打下——燃烧着迸发出的爆炸会将他吞没，结束此时的这一切。
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船前伸起的猩红色触须，它们自海底齐齐探出，而后卷席着向游轮袭来，似乎下一秒将要贯穿这艘对它们来说显得有些渺小的游轮。
闪耀着迸发出的火光随着爆炸的轰响出现在那挥舞扭动的巨大触须之上，大概是这爆炸产生的疼痛让它们的动作迟缓起来，但仍旧没有放弃它们前仆后继地动作。
它们正在用肉体的疼痛来阻止萨洛尔的动作——它们不允许有人来打断这场早已等待许久的仪式。
显然，它们的动作奏效了，在萨洛尔阻止着，巨大触须的同时，那隐藏于灰袍之下的深潜者早已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萨洛尔等人的视野当中。
而站在甲板上的三人耳中，突然传来了重金属的乐曲声，耀眼的光芒随着这富有节奏的音乐声自半空中袭来，而后将那可怖而扭曲的触须斩断。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久了你们还没解决这些玩意？”
自金红色面甲之后，传来了那略带些机械感的声音。
“发动机室维修好了？”
蝙蝠侠倒是像没听到般，没有理会托尼的挑衅，他微微抬头看向此时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金红色战甲，嘶哑着嗓音问道。
“嘿，你在质疑钢铁侠么？拜托，修这玩意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还剩下一点，星期五会处理好的，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亲自存在了。”
托尼说道，而他这时才注意到眼前，那触须之后的巨大城市。
“这——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微微上扬，不难猜出隐藏于金红色面甲之后，那小胡子男人高高扬起的眉角。
“一座来自海底的死城。”
金发魔术师简短地回答道，而托尼显然不是想要这个答案。
他抬起手，指向遥远的前方：“不，我是说——那是什么？！”
在那由巨石构成的满是不洁气息的城市之后，遥远的山脉上，一扇巨大的石门嵌入其中，而如今，它正缓缓开启。
那是一扇高几百米的巨大石门，几乎快要和那低矮的山脉一般高大，那石门仅仅只是挪动了一点，便发出足以让人牙酸的摩擦声，而门后的黑暗仿佛有型的物质一般争先恐后地想要从中窜出，却又克制着从未越过石门一步，只是将妄想探入的光线全部吞没。
紧接着，是黑色的浓烟喷涌而出，与那海底窜起的如出一辙的猩红色触须自内里伸出，它们蠕动着扒着巨大石门的边沿，仿佛正是这动作，将门一点点推开。
那石门太过巨大，也太过沉重了，它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摩擦着地面缓缓打开，而那石门之后的姑且称之为“生物”的东西却仿佛不耐烦一般，溅水声逐渐庞大，而从中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就算是隔着那么远的游轮之上的人也能够闻到。
“那是——”
七海握紧了手中的细长砍刀，眯了眯眼。
“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神，拉莱耶之主，旧日支配者——克苏鲁。”
莫里斯缓缓说道。
那预示着不详的气息太过浓重，就算是灵感不高的人此时也能感受到那份让人焦躁的心悸感。
“我想现在攻击应该还不算晚吧——”
托尼说道，而金红色战甲的肩部伸出两道导弹发射器的模样，从中齐齐射出六发巴掌大的导弹——体积虽小，但却中蕴藏着的威力却不容小觑。
这是专门用于远程攻击的导弹，自游轮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没入了石门打开的缝隙当中。
那黑暗似乎吞噬了一切，包括这六枚威力巨大的导弹——它们没入了黑暗中后就再无声息，无论是火光或是爆炸声，都没有传来。
“——哑炮？”
蝙蝠侠撇了半空中的金红色战甲一眼，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在此时显示出了浓浓的嘲讽。
托尼：……

托尼发誓, 自己已经很克制了，才没有将掌心炮对着那个来自哥谭的全身漆黑的家伙。
但很快，他也无暇再将思绪放在之后该如何嘲讽回去——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或许是那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的攻击吸引了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深潜者的注意, 在大雾已然散去的此刻，站于甲板上的四人都能够清楚地看到, 水下飘过了无数黑影。
那些黑影不同于之前只是攀附而上的触须, 它们更加具有攻击性，正一下下撞击着这艘巨大的游轮, 自水中发出碰撞的闷声。
“——这家伙还有操控鱼类的能力？”
托尼高声说道, 但同时他也在飞速操作着。
星期五——托尼的备用人工AI已然连接上了整艘游轮, 而在先进无比的科技下, 托尼只需要动动手指，几枚鱼雷在他的操作下发射而出, 在水底产生了数道闷响。
“但很显然，这些对于斯塔克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在完成一切后，他洋洋说道。
而鱼类的引爆激起了几道黑影钻出水面，当他们落在甲板上时, 那狰狞的模样才显露出来。
那根本不是托尼口中的“鱼群”——它浑身灰绿暗色的皮肤, 拥有着类似鱼类却更为狰狞的头, 凸起的眼球从不眨眼, 而在那鱼头之下却又有着人类的肢体，而长长的指节缝中都有着薄薄的蹼。
它们四肢着地，嗓子中发出尖细刺耳的叫声, 那永不闭眼的巨大的凸起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四人, 让人不寒而栗。
“……人鱼？”
看着眼前这奇怪的物种, 七海顿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
托尼：“——你毁了我对人鱼的所有遐想。”
“这是深潜者。”莫里斯抽动了两下嘴角, 最后说道。
的确，不能把鱼头人身开除“人鱼”籍，只是以后该如何直视安徒生童话！
莫里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奇怪的念头剔除脑海，他继续解释道：“它们是生活在海洋中的类人生物，同样也是邪神的眷族——它们狂热地尊奉着邪神克苏鲁，并且一直妄图将其召唤出来。”
“那个跟在埃德加身边的侍从，也是深潜者？”一直沉默着的蝙蝠侠突然开口说道，而一旁的托尼则挑了挑眉。
“那家伙可没有四肢着地地走路，手上也没有这种——这是蹼么？”他挑剔地看着眼前的几只怪物，丝毫没有被他们的可怖模样吓到。
“事实上，他应该是深潜者与人类的混种。”
莫里斯耸了耸肩说道，“在我的记忆里，有数起这种情况发生，他们出生时或许是人类的模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身上的深潜者血统逐渐占据上风，身上属于深潜者的特征也会一点点出现。”
“……”
一阵沉默，显然这个问题其他人也不愿细想。
而在几人对话时，那几只跃于甲板之上的深潜者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迅速地重新跳回水中，而原本依旧聚于船边的黑影此时也逐渐四散而去。
它们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离，而更像是在给什么即将到来的可怖存在让路——就好像古代帝王来临时，其他所有的存在都将位列两旁，俯首称臣。
巨大的震动从船只前的巨大岛屿传来，即使游轮行驶在海面上，也被这震动影响地随着海面上下摇晃起来。
“这个召唤仪式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阻止么？”
蝙蝠侠看向金发魔术师，他问道，但显然此时的局势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巨大的带着黏腻液体的触须从那漆黑的石门之中伸出，重重攀附在石门之上，接下来是庞大的利爪，将它的整个身体挤过那道高达数百米的巨门——那是一个如山般巨大的怪物，它的头是由柔软的肉瘤构成，而肉瘤的下方如同胡子般垂下无数扭动的可怖触须，而他的身体肥胖无比，仿佛一摊腐肉一般，背后则是一双巨大的破破烂烂的扭曲翅膀，如同蝠翼一般。
那模样只能通过文字进行模糊的描述，而甲板上四人实际看到的比这更加悚然，更加可怖，那是无法描述出来的畸形模样，只有在印刻脑海中时能够感受到那来自远古的未知疯狂。
如果是心志不够坚定的人站在这里，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几乎会当场发疯，陷入那永久的狂躁当中——这或许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而在场的人都不是心智脆弱之人，他们倒不会经历那种疯狂，但除了莫里斯，其他三人皆是呼吸一窒，而后深吸一口气，掩下正在狂跳的心脏和脑子中的眩晕感。
莫里斯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又或许是此时左手传来的剧痛让他轻易地从这种感觉中挣脱而出，他黑色地眸子遥遥望着远处缓慢蠕动挤出巨门的邪神，眼中氤氲着什么情绪，但又很好压下。
“离开这里，无论用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莫里斯快速说道，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被金红色战甲和那道浑身漆黑的身影同时制止。
“——我说，你是又想逞什么英雄么？”
金红色战甲抬起手，压着他右边的肩膀，透过面甲的声音微微带这些失真的机械感，但不难听出此时小胡子男人的语气——他不再是那种随性而上挑的语气，而是罕见的严肃。
仿佛金发魔术师此时的举动又让他想起了什么。
而另一边，浑身漆黑的蝙蝠侠这次又精准地握住了那仍旧在颤动的左手手腕，即便掩饰得再好，此时在近距离的接触下也无所遁形。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左手的状况似乎毫无缓解——这不可能再用什么脱力的借口来岔开话题了。
但所幸此时的蝙蝠侠并没有想挑明这层的含义，他只是阻止着莫里斯的动作，散发着浓浓的不赞同的意味。
“你太傲慢了，调查员。”
最后，蝙蝠侠嘶哑着嗓音缓缓说道。
是的，傲慢。
这是布鲁斯给眼前的金发魔术师的评价——莫里斯的计划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其他人算进去，他们只要逃就好，而肩负使命的调查员会以一己之力阻挡着来自异界的神祇来到这个世界。
而看他的模样，似乎就像他曾经所见过的调查员一样，都只是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获胜的筹码。
太傲慢了。
“整艘游轮的动力系统还有五分钟可以完全激活。”
托尼挑了挑眉突然说道，“我想，我们四个人或许能够让这艘邮轮再坚持五分钟——从那该死的邪神手下，等出去后，拜托，我们有超人，有北欧神，哦还有‘最强复仇者’的存在，而对面只是一个什么所谓的‘邪神’。”
托尼的声音微微上挑，“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能拯救世界的只有你一个人吧？”

——傲慢？
一个将一座城市划为自己领地, 而总是下意识排斥其他人帮助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说别人傲慢。
虽然不合时宜，但这个词从眼前这个浑身包裹在漆黑战服中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萨洛尔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 在他的计划里, 根本没有将其他人纳入进去。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战斗，一张人物卡比什么队友都靠谱。
所以当他被托尼和蝙蝠侠同时拦下来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或许自己还能够拥有实力不俗地队友, 而如果不是真的到达了避无可避的绝境, 自己也并不希望一张人物卡就这么被撕。
自己只剩下三张可以使用的人物卡了，每一张都是自己仅剩的底牌。
于是金发魔术师只是沉默了两秒, 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也并不认为这里是我的终点——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金发魔术师说道，而托尼和布鲁斯也都松开了手。
但相对于托尼此时的放心, 布鲁斯却对魔术师被白色手套遮掩的左手更加在意。
即使过了那么久, 他手腕此时的颤抖依旧没有止住——他从未在这个一向温柔而靠谱的男人身上看到过这种遮掩不住的一丝狼狈的感觉。
隐于蝙蝠面甲后的布鲁斯微微眯了眯眼, 但此时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布鲁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而不知何时起，早已消散的浓雾此时又悄然聚来，那如山般高耸的身体在浓雾的裹挟下只剩下了隐隐黑影, 但那极具压迫的气息和令人疯狂的畸形形态依旧能穿透过浓雾朝甲板上的四人挤压而来。
“只需要五分钟——该死的, 这雾能让这家伙变成瞎子么？”托尼压低声音说道。
他并不惧怕死亡, 在遇到危险时也并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但他也不傻, 不会脑子一热冲上去白给。
此时，他的身后有整整一艘游轮的人，眼前的怪物又是仅仅一眼就足以让人产生疯狂的念头——他来到这艘船上只带了最轻便的，隐蔽性最高的战甲，而此刻与外界的信号都已被切断。
这时候如果贸然冲上去，只会白白丢掉性命，而对方却什么都不会损失。
托尼已经想好了，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立马链接上Jar，让他锁定这里，要知道斯塔克即使并不以军火业做敛财的手段，也不代表他此刻手中就没有威力巨大的武器——他可是斯塔克。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撑过这最关键的五分钟。
“谁知道呢，不过——”
一旁的七海仍然维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但同时，他不得不指出，“就算等游轮的动力系统恢复，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开？”
他蹙着眉，手上拿着在驾驶舱中拿来的指南针，上面的指针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旋转着，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这个地方诡异的可怕。
“往拉莱耶的相反方向开。”莫里斯果断说道，而后他警觉地抬起手。
“来了。”他轻轻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早已消失不见的触须又一次破出水面，卷起巨大的浪潮，而这次的触须和之前那不堪一击的模样完全不同——随着金发魔术师手势而产生的爆炸只是让它们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更加疯狂地伸向这艘游轮。
“你的戏法不行了么？”
托尼带着揶揄的声音传来，而后金红色战甲飞起，几发掌心炮很快吸引了那些巨大触须的注意，金红色的身影在触须的间隙娴熟地游走着。
但那些攻击也只是给触须表面造成了些痕迹，却无法像之前那般彻底消灭这些触须。
“我要对海鲜产生心理阴影了。”
七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他的咒式能够让他在对手身体3:7的点上前置性地制造出弱点，从而产生暴击。
于是他手上拿着那把细长的刀，高高跃起踏于触须之上，而后灵活地借力向上跳去，最后在正确的地方狠狠砍下——在“黑闪”技巧下加持的会心一击，终于攻破了触须的皮肤。
污浊的液体自伤口喷涌而出，而七海则以更快地速度重新在同样的地方又再次重击。
咒术师在战斗中很难操纵“黑闪”，而能够连续使用四次“黑闪”的七海一直是纪录保持者——虽然之后自己的后辈打破了这个记录。
想起后辈，七海的眼神暗了暗，但随即将这些无关战斗的思绪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