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看着他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是这样,先生,您外婆......已经去世了,那位夏先生现在全权代理您的手术事项,他已经和医院签过字了,您别担心。”
林桉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外婆去世了?不可能!我昨天才跟她打电话,她还笑着跟我说她现在很好呢!”
“您别激动,我也是听您的主治医师说的。”小护士见他情绪有些不稳定,也不敢刺激他,赶紧收拾拿着东西出了房门,留下林桉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去世了?他外婆去世了?这怎么可能啊!那一直跟他打电话的是谁?她明明就是自己外婆的声音啊!
一定是弄错了!
林桉不顾疼痛,挣扎着下床,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心里某个不安的念头被无限放大,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外婆怎么可能去世啊?!
林桉愣了愣,满满的无法置信,失魂落魄地拨通了夏景逸的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林桉心急如焚,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却都显示不在服务区,林桉急得一咬牙,挂了电话,强撑着身体往外走。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林桉穿着病号服,脚步虚浮地走在街道上,引来一众奇怪的目光,他大脑里一片混乱,满心满眼都是外婆。虽然这段时间每每和外婆通话都很奇怪,江绪也刻意避免跟自己谈论起这个话题,但他还是不相信,如果自己的外婆已经去世了,那江绪为何不告诉他?
林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路,几个开机车的黄毛少年从前面路口漂移过来,见到他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马路中间,吓得大喊一声:“妈的,快躲开!”
林桉这才回过神来,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胃部却剧烈抽搐起来,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猛地咳出一口血,仰面栽倒在地。
等再度有了点意识,林桉陷入了彻骨的冰冷,那群机车少年怕担责任,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基于对外婆去世的强烈执念,他顾不得疼痛,颤抖着捡起地上摔碎了的手机,拨通了江绪的电话。
“喂?”江绪仍旧是未消气,语气十分傲慢,满满的不耐烦。
“江绪,外婆,我外婆......”
“什么外婆不外婆的,烦死了,你外婆在国外呢!”江绪仍旧是未消气,语气满满的不耐烦。
林桉顺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逝,就快要握不住电话:“好、好,不说这个。江绪,我胃癌......在明镜街口,爬不起来,你救救我......”
江绪本身就对他在沈清安生日会上甩脸色不满,他实在气不过,就在沈清安他们面前放下狠话:不出三天,林桉就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可之后自己给他打电话,他统统爱搭不理,弄得江大少爷颜面尽失,还被文天幸那个傻叉嘲讽。
他自觉,虽然这次过分了点,但不是林桉先出轨的吗?到头来还得自己低头认错,哪有这个道理!
江绪越想越气,旋即冷笑一声:“胃癌?真是好笑,你胃癌我怎么不知道?整日跟夏景逸厮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难受?别装模作样了,乖乖滚回来跟我认错,我就原谅你。”
林桉神志已经快涣散了,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镜街口,救救我,快......”
江绪讥讽地哼了一声,“啪”的挂断了电话。
当日晚上,路过街口的好心人帮林桉喊了救护车,因为本身情况极差,加上受到剧烈刺激,林桉整个胃部大出血,被送进了急诊室连夜抢救。
第二天,已经尽力的医生都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夏景逸仍未出现在医院,加上林桉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他们只能告诉林桉,赶紧交代后事。
林桉这才知道,原来外婆真的去世了。
下了手术台,林桉被送进了ICU,全身上下插满了奇奇怪怪的管子,很疼,疼得他一直在流泪,五指紧紧握着,胸膛剧烈地起伏,但凡稍微一松懈,他都觉得自己会立刻晕死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跳也渐渐变缓了,力气从身体里慢慢散去,他眼前好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自己短暂又无助的一生。
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散落,好像白雪覆了满地。
月亮啊月亮,你陪我一路走来,见证了我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不肯伸手帮我一把呢?
林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虽然眼睛很模糊,但意识出奇清醒,他想到了爸妈,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团子,同样也想到了江绪。
他甚至可以闻到,大学时和江绪依偎在水镜湖边,看着一对白天鹅在湖面嬉戏,身旁栀子花的清香。
冥冥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很想给江绪打一个电话道别,于是颤巍巍拿起手机,在上面输入了那个自己删掉无数次,可已经深深印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喂?”
江绪那边很吵,伴随着一阵小提琴悠扬的乐曲声和旁人的欢笑,他有些不耐烦地冷道:“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想通了?那就赶紧滚回来道歉。”
林桉静静地听着,原本江绪这个态度,放在以前他要生气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弥留之际其言也善,他甚至感觉对江绪也没那么恨了,如同对待一个交往多年但关系不好的老友,声音很虚弱,但是很平稳:“我外婆去世了,对吧?”
江绪一愣,立马黑了脸,有些心虚道:“这,你......夏景逸告诉你的?”
林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不知不觉中爬满了脸庞:“江绪,你来京城第一医院一趟吧,我想见见你。”
“阿绪,快过来啊,就到你没说祝福语啦。”沈清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江绪怔了怔,回头对他柔声道:“你告诉叔叔阿姨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沈清安前几天过生日的时候沈叔叔和沈夫人有事儿不能参加,恰巧当日江绪因为和林桉赌气弄得不痛快,便答应重新给他补一个,顺便两家人和和气气地吃顿饭,他好把准备的礼物送给沈清安和他父母。
林桉听到沈清安的声音,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江绪那日的话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明天再说吧,我有事儿。”今天江绪的爸妈也都在,两家人交杯换盏相谈甚欢,他可不想因为和林桉闹脾气的事儿失了分寸,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嘟嘟——”
冰冷的挂断音回荡在病房,就如同林桉彻底绝望的心。
第二天日上三竿,头日晚上喝的酩酊大醉的江绪悠悠醒转,美滋滋地给自己打扮一番,把原本就九分的长相倒腾到十分,还特地穿了自己新代言的品牌,光鲜亮丽的好像一只得意洋洋的花孔雀。
弄完这一切,他愉快地给林桉打了个电话,故意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冷着声音道:“林桉,别作了,赶紧回来道歉,看在我们好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和夏景逸的事儿了。”
那边的人沉默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淡道:“先生您好,这里是京城第一医院,林桉先生昨晚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去世了。”
此话一出,江绪登时呆若木鸡。
半晌,他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
江绪“啪”地挂了电话, 立马开车直奔京城第一医院,像个疯子似的跟医护人员吵嚷着要见林桉,却被告知, 因为没有了直系亲属,林桉的尸首被他的朋友认领,现下恐怕早已火化了。
“这不可能!”江绪愤怒地大吼, 用手指着医生的鼻子, 一字一句地咬牙道:“夏景逸......是夏景逸对吗?他收买了你们一起来骗我,是不是?!”
他面前的医护人员们皆是沉默地看着他, 把林桉的遗体保存记录表交到他手上, “先生,请不要在医院里喧哗,夏先生是林先生手术的担保人,现下林桉先生抢救无效死亡, 我们也只会将他的尸首交给夏先生来认领, 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可以走法律途径。”
江绪被噎了一下, 自知理亏, 狠狠踹了一脚咨询的前台, 拂袖离去。
夏景逸,果然是夏景逸!这个混蛋,他究竟把林桉弄到哪里去了?!
江绪面色寒如八月霜雪,连电话都懒得跟夏景逸打,直接掉头去了夏景逸家的庄园。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江绪把车停在了院门口,抬眼望去, 庄园里似乎人潮涌动,门口站了两名士兵, 持着枪,一脸庄严肃穆。
江绪猛地怔住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蔓延开来,直到吞噬了他整颗心。
江绪缓缓开门下来,迈着机械的步伐跟随那群人进了军区大院,远远地便望到身着白西装的夏景逸,在一片黑里显得格外扎眼。
这一片绿野青葱的山坡上,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江绪愣了愣,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夏景逸神情落寞,将手中的一束栀子花放在地上,不舍地抚摸着墓碑上镌刻的“林桉”两个字,泪水不知不觉爬了满脸。
江绪顿觉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疾步上前揪住夏景逸的衣领,厉声问道:“姓夏的!你到底把林桉弄去哪里了?!”
夏景逸是个暴脾气,按以往,江绪敢这么冒犯他,两个人早扭打成一团了,但他今天出奇平静,只是面无表情地笑笑,拿手指了指面前的墓碑。
“江绪,他死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惊得江绪僵硬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你说什么?”
夏景逸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林桉已经死了。”
“你胡说八道!”江绪气得肝疼,一时间有点眼前发虚,“他明明,他明明......”
江绪原本想说他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可余光瞥见那块大理石墓碑上的“林桉”二字,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夏景逸冷笑一声,狠狠打掉他的手,目光如淬了毒般,“江绪,林桉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挡在你和沈清安之间了,你俩可以和和美美,双宿双飞。”
江绪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呆愣地看着那座修缮精致的坟墓。
里面睡着爱了自己整整五年的人。
夏景逸不想理会他,朝身后来参加林桉葬礼的宾客们致谢,表示之后夏家会设宴感激。
林桉没有亲人,夏景逸除了自己,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朋友,只能自作主张喊了一些人,让林桉的葬礼看起来热闹一些。
有些人生前就过得冷清,总不至于死后也冷冷清清,那这一辈子活的多没意思啊。
“江绪,我查了林桉的通话记录,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夏景逸要离去时,背对着江绪说道。
“他死前最后想的人还是你,可你呢?你在给你那个竹马欢欢喜喜地过生日,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愿分给他。”
江绪心里好似被一击重锤砸中,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湿润了。
夏景逸咬咬牙,努力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转过头狠狠啐了他一口:“江绪,孬种!你这种肆意践踏别人真心的畜生,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夏景逸骂完,看他蹲在那里的颓废样儿,恨不得冲上去踹他几脚,可又觉得,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就算打死他也于事无补。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景逸神色冷了冷,拿手遮住头顶落下的雨滴,急匆匆地走了。
乌云深处传来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了。
江绪在林桉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
他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墓碑,余光瞥见地上的栀子花,忽的笑了笑。
“你不喜欢栀子花的,夏景逸满口深情,却连你的喜好都记不住,你明明喜欢白玫瑰。”
江绪说着,越来越得意,“你还记得吗?我跟你第一次约会,我就送了你一束白玫瑰,你可高兴了,眼睛亮亮的,像只小鹿似的。”
从那以后,他每次约会,都会给林桉带一束白玫瑰,林桉每次都像如获至宝,把它们悉心养在漂亮的花瓶里。
所以,在江绪眼里,林桉一直是喜欢白玫瑰的,就像他一直喜欢自己一样。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了呢?
大概......是沈清安回来那段时间吧。
江绪将地上的栀子花拿起来,那股清幽典雅的香味,混着青草泥土的芬芳,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忽的,江绪脑海里浮现出林桉的笑脸。
他眨眨眼,缓缓站了起来,满眼爱怜地摸了摸光滑的墓碑,又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
“嘿,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绪仿佛痴魔了一般,把那束栀子花放进上衣口袋,转身踉跄着出了夏家大门,到了平日里他经常给林桉买甜品的蛋糕店。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江绪来不及预定,只好挑了一个丑丑的猫猫头蛋糕,他嘱咐师傅小心装好,便带着回了家。
到了自己的别墅,一开灯,地板依旧是一尘不染,干净的好像这里从来没住过人。
江绪抱着蛋糕四下转了一圈,有点怔忡,来到厨房,甚至不知道剪刀在哪个橱柜里。
江绪这才发现,林桉这些年为自己默默付出了多少。
拍完戏回家,桌子上总有热腾腾的饭菜,随意脱下的脏衣服,明日清早一定会熨烫好放在自己的床头,去健身房锻炼完,浴缸里必定盛满温度适宜的泡澡水......
江绪愣了愣,抱着蛋糕的手微微攥紧了。
他到底还是找到了一把切菜刀,笨拙地把密封良好的蛋糕盒打开,露出里面不太好看的猫猫头。
卖相是差了些,可林桉最包容自己了,一定不会怪他的。
江绪一边想着,一边喜滋滋地切了蛋糕,把带着“生日快乐”四个字的那部分摆在自己面前,像个唱独角戏的演员,朝着空气轻声笑了笑:“桉桉,生日快乐。”
二十七岁的蜡烛熄灭了,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在回答。
透过摇曳的烛光,江绪好像看见了自己第一次给林桉过生日时,他幸福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从没吃过蛋糕耶,还有这个苦苦的东西,是什么?”林桉指着江绪送给自己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和咖啡,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感激又崇拜地看着他。
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江绪满脸错愕,他也是没想过,世界上居然有人都二十岁了,还不知道蛋糕和咖啡是什么。
“好吃的,你尝尝,你喜欢我以后天天买给你吃。”江绪有点心疼地看着他狼吞虎咽,伸手掐掐他腮帮子边的软肉。
“嗯,不用啦,这些东西一看就很贵,我觉得吃食堂也很好。”林桉连忙咽下嘴里的蛋糕,脸颊微红,一双眸子如水清亮,他嘴角边沾了一点巧克力,可爱又滑稽,看得江绪有些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林桉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小傻子。”江绪轻轻捧住他的脸,凑上去吻上那两片薄唇,心里软成一片。
林桉惊慌失措地想逃,却被江绪堵在墙角,张着小嘴傻乎乎的予取予求。
“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记得那时,他向林桉信誓旦旦地承诺,可还不到一年,那股刚谈恋爱的新鲜劲儿过了,他便把这些事儿抛之脑后,别说是陪他过生日了,就连对林桉和颜悦色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此后每年的七月十二号,都是林桉一个人守在蛋糕前,自己给自己唱生日歌,不吵也不闹,然后就如同平日里的每一天,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乖乖等他回来。
可林桉记性那么好,他心里该有多失望啊。
江绪咬紧下唇,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却终究是按捺不住崩溃的心,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曾经的栀子花凋谢了,他的白玫瑰也再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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