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燃想起昨晚看到的几条说他拖虞白棠后腿的言论,不屑撇嘴,头一次对接下来的活动产生期待。
他,简燃,一定要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万湘说:“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永汜河富饶的水产资源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我右手边这四位都是当地的捕鱼能手,待会儿你们可以向他们请教经验。”
“钓到的鱼统一在集市售卖,太阳落山前截止,统计收益。”
“注意,卖鱼挣的钱跟下一期节目各位的出行方式息息相关,请尽力而为哦。”
这些絮絮叨叨的话简燃都没有细听,迫不及待地问虞白棠,“哎,你会钓鱼吗?”
虞白棠缓慢摇头,“不太会。”
他不知道五年后的虞白棠有没有学过,十八岁的他是没有时间做这种事的。
简燃嘿嘿一笑,语气激动中透着兴奋,“我会!”
“喔。”
“是老简头教的。”
“嗯。”
“以前放了暑假,我经常跟他去海钓。”
“待会儿我也教你。”
“……嗯。”
尽管虞白棠态度冷淡,简燃丝毫不受影响,他们走了一路,便也说了一路,从握竿姿势讲到曾经的辉煌战绩,连万导请来教学的村民都在一旁夸赞,“简先生真是专业啊。”
简燃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眼里心里,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释放着“快来夸我”的信号。
虞白棠一面觉得他幼稚,一面礼貌配合道,“组织挑选交通工具的重任交给你了,加油燃哥,我看好你。”
简明熙也跟着捧场,“小叔加油!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真遂了他的意,简燃又变得不自在起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虞白棠可真是,越来越随便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喊他哥啊……
在虞白棠印象中,简燃天生多动症,坐在教室里不是碰碰这个,就是摸摸那个,没个安分时候,与钓鱼这种需要专注跟耐心的活动完全不搭。
可拿着钓鱼竿的简燃仿佛变了个人,抛竿压线的动作甚至是帅气的。他稳稳当当坐在马扎上,盯着浮标的位置等待鱼儿上钩。
说来也怪,两人在同一片河水边,用同样的方法钓鱼,简燃那儿一条接一条,虞白棠这儿要么无鱼问津,要么因为收杆太快跑掉了。
虞白棠抿了抿唇角,莫名有些挫败。
【啊啊啊棠棠伤心了,快点安慰他呀!没人上的话就让我来吧![海豹拍胸脯]】
【前面的姐妹你休想![拔出40米大宝剑]】
浮标再度下沉,虞白棠却一动不动,十分摆烂地想:收不收都一样,反正早晚要跑,就当喂鱼了。
然而下一刻,身边忽然多出一人,简燃俯身,从身后握住他持钓竿的手,“不要急着收,先遛鱼,消耗它的体力,等到举竿鱼头跟着出水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就是现在!”
虞白棠顺着简燃的力道起身,抬高手臂,在后面看就像被抱住了一般。
只是两人都是大个子,单臂抱不拢,也无心在意。
上钩的鱼被慢慢拉至近前,简燃用抄网捞了起来。
是条草鱼。
“好肥……”虞白棠浅浅勾唇,眼睛瞬间亮了。
“做熟了一定好吃……”简燃吞了吞口水,已经开始馋了。
两人相视一笑,简燃伸手,虞白棠跟他击了下掌,又心情很好地去揉简明熙的小脑袋,“晚上虞叔叔给你做酱汁鱼吃,好不好?”
“好!”简明熙重重点头。
为了钓鱼,所有人午饭都草草应付过去,简明熙被勾起了馋虫,蹲在水桶边守着来之不易的宝贝们,恨不能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好吃虞白棠做的饭。
掌心还残留着相扣时温凉的触感,简燃右手无意识收拢,咧嘴笑了半天,突然又板起脸,“虞白棠,你为啥不问我想怎么吃。”
虞白棠从善如流,笑着问,“那你想怎么吃?”
简燃想了半天,悻悻道,“酱汁鱼。”
第12章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小雨,万湘临时更改计划,管村里人借了秤,将四组嘉宾钓到的鱼分别称重后,按市场价折换成收益。
省的大家冒雨赶路,一来一回怪折腾的。
当所有人都围在秤边探头探脑等待结果时,有两人游离在人群之外,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一个是周牧。
他跟妻子都不擅长此事,跟当地村民学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桶里除了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小鲫鱼,就是用来充数的河虾,倒数第一没跑了。
另一位则是简燃。
他属于绝对自信那挂,双手抱胸,又酷又拽地站在虞白棠斜后方等着挨夸。
因此,当万湘宣布第一名是卞郁那组的时候,简燃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这儿出了差错,而是:有黑幕。
第二反应是:妈的,老子好不容易守次规矩,竟然在自家投资的综艺里被搞了,说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
简燃冷冷扫了眼卞郁跟前的几只塑料桶,嗤笑道,“钓鱼就钓鱼,什么时候连虾也能装进去滥竽充数了。”
这句话不小心把周牧也骂了进去,只是他心胸豁达,年纪又长,并不往心里去,另一人却是个记仇的。
卞郁一脸无奈地解释,“导演也没说鱼以外的不计入收益,一场游戏而已嘛。再说咱两家就差了五块钱,谁第一谁第二没区别。”
“要不这样,待会儿我们让您先选,行吗小简总?”
选个几把。
简燃只觉得他虚伪令人作呕,以为装可怜退一步就能道德绑架拿捏他了,既然内涵他仗势欺人,他今天就让卞郁开开眼,见识一番到底什么叫仗势欺人。
就算他简燃当着导演当着直播间所有粉丝的面把卞郁揍了,卞郁背后的公司见了他照样得赔笑脸,半个屁也不敢放。
简燃面色冷冰冰的,眼中除了蓬勃的怒火,还有跃跃欲试。
他看卞郁这傻逼不爽很久了。
简燃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正要上前,手腕突然被攥住了,虞白棠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拉至一旁,“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简燃可以挣开的,但他没有,堪称顺从地跟着虞白棠走到偏僻处,打算听听对方说些什么。
经过几天相处,他已经没那么讨厌虞白棠了,他们是能做朋友的。
可虞白棠要是替他讨厌的人说话,就别怪简燃翻脸,“就在这儿说吧。”
关键时刻万湘还是得向着金主家的傻儿子,真叫观众把简燃骂一顿那还了得。
万湘朝一名跟拍使了个眼色,后者跟上去,远远坠在后面。
虞白棠松了手,平静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黑幕,众目睽睽,万导也不可能偏向哪个嘉宾。”
“是我估错了价格,也是我提议送鱼给徐奶奶做谢礼的,抱歉。”
“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
简燃怒瞪着他,一缕额发垂落,挡住半边阴沉沉的眼,是个固执犯倔的模样。
他下午那么卖力,饭吃不好,连口水都没喝是为了虞白棠。
他看卞郁不顺眼想收拾一顿,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虞白棠,结果闹了半天人家压根不领情。
看在简燃下午耗费不少精力的份上,虞白棠好声好气跟他解释自己六岁就明白的道理,“简燃,人言可畏。”
“就算你不在乎,可你的父母亲人,他们看到那些诋毁谩骂该有多气愤难过。这件事明明有无数种办法解决,为什么非要选最极端的那个?”
简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了他半晌,撂下一句“不用你管”,扬长而去。
跟拍都惊了,连忙调转镜头,只录下了前半段。
虞白棠独自回到队伍中,周牧觑了眼他的表情,主动告知落下的内容,“刚刚四种出行方式都选完了,卞郁家是飞机,我跟沈茗一个大巴一个火车,给你留了自驾,车钥匙等下周开拍跟任务卡一起发给你俩。”
虞白棠笑了笑,不见半分生气迹象,“我知道了周哥,多谢你,他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牧半是探究半是玩笑,“不会。你俩吵架了?为这么点事不值当。”
虞白棠面色如常,应和道,“是啊,不值当。”
卞郁一双眼睛不安分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往虞白棠身上瞄,待他看过来,又悠悠收了回去,假模假样地跟苏常安说话,试图蒙混过关。
哪知虞白棠没有像从前一般无视,一反常态地上前搭话,“卞哥,燃燃他只是质疑规则,并非针对你,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他没什么坏心的。”
虞白棠嗓音温柔,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真挚,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不忍心苛责。
【小简总呢,跑到哪里去了?】
【呜呜呜如果简燃跟棠棠吵架,如果简燃没看到这一幕,我的一些……就是说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我的美好品质都会消失的!!!】
“哈哈,怎么会呢……如果小简总生我气了,白棠你可要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啊。”
卞郁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术……
早上他不就是用“不好意思啊”、“我不清楚”、“其实没有恶意”这套说辞堵旁人的嘴吗?
妈的虞白棠这小子,拿他的话堵他的嘴是吧?
卞郁一直觉得,虞白棠骨子里是有些清高的,莫非他猜错了,这两人是真情侣?
虞白棠点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就好。”
眼波流转,扫向一旁垂着眼的苏常安,“卞哥,常安,我先回去了。”
“啊,好。”苏常安做惯了透明人,全然没想到他会cue自己,睫毛一颤,眼神不知往哪里放。
虞白棠生得美,专注的样子虽然赏心悦目,也会产生极大压力。
回徐奶奶家的路上,简明熙牵着虞白棠的手,一路走一路偷偷看他,嘴巴噘了又放,叫人想忽视都难。
虞白棠忍不住笑了,“怎么啦,明熙是不是有话要说?”
简明熙点点头,犹豫道,“虞叔叔,你不要生气呀。”
“我没有生气。”虞白棠说的实话,他现在心如止水,就是简燃来了也能保持平静。
跨进院门,虞白棠直接去了厨房,打算处理那条肥美的草鱼。
简明熙化身小跟屁虫,十分懂事的爬上板凳帮忙。
那条草鱼在桶里待了好一会儿,蓄满了力气,被捞出来的那刻便在虞白棠手里死命挣扎,简明熙两只手抓住鱼尾,反倒溅了满脸水。
他揉了揉眼睛,不知想到什么,跳下板凳跑进卧室里寻简燃,“小叔小叔,你快来帮忙呀——”
听见声音,简燃立刻把手机塞进枕下,背对着门躺在床上。
几分钟前,简燃人回来了,心却丢在虞白棠那,暗搓搓在屋里打开直播。
刚刚虞白棠说的话他的一字不落全听到了,包括那声燃燃,包括说他没有坏心思。
原来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啊……简燃一手抓着棉被揉来捏去,心里美得冒泡,面上却臭着脸。
直到裤腿被用力拽了拽。
“小叔、小叔——”
见他看过来,简明熙严肃地说,“虞叔叔在做鱼,你快点去帮忙。不然、不然我们以后都不理你了,鱼也不给你吃。”
“哼,这么狠啊”,简燃刮了下他的鼻尖,“知道了,这就来。”
片刻后,简燃面无表情走进厨房,从虞白棠手里接过活蹦乱跳的草鱼,哐哐两下,直接把鱼拍晕了。
虞白棠:“……”
简燃斜眼看着他,意有所指道,“这么大人了,还能被条鱼欺负。”
今天是他们在汀竹村的最后一晚,直播刚一结束,简燃心思便活泛起来。
他翻了翻好友列表,见穿过来之前的朋友一个不少,心里才踏实了,琢磨着抽空把他们约出来见一面。
字没打完,虞白棠蓦地把手机递过来,“你妈妈的电话。”
简燃嘀咕道,“是打给你又不是打给我的,干嘛要我接……喂,妈。”
“嗯?是燃燃呀,明天你们该回来了吧,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走的时候检查一遍,别把证件落下了,也别把人家屋子弄得乱糟糟的。”
“我们知道。”
“棠棠呢,怎么没接电话呀?”
那声音水一样柔和,难掩慈爱,要虞白棠形容的话,就是想象中妈妈会有的声音。
他比了个口型,简燃瞥到之后说,“他……洗漱呢,有啥事跟我说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江芮说,“其实也没别的,妈妈想问你们明天几点回来,家里好提前备饭。”
简燃跟虞白棠面面相觑,下意识问,“你要跟我回家吗?”
虞白棠:“……”
这个傻子,都说当他不在跟前了!
眼见躲不过去了,虞白棠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语气生疏,“……妈。”
既然见过家长,五年后的他们应当改口了吧?
“哎!”江芮没察觉不对,欢欢喜喜应了声,“棠棠,周末有空的话跟燃燃回家住吧,妈妈见你都瘦了,正好叫家里的厨子炖汤补补。”
虞白棠微微抿唇,“妈,我想先去看外婆。”
以前外婆身体就不好,一睁眼五年时间过去,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从聊天记录得知外婆在疗养院住得很好,不亲眼见到,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江芮十分自然地说,“叫燃燃和明熙跟着一块去吧,到时候我让司机接你们,中午陪外婆,晚上回家吃,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恐怕要露馅,虞白棠答应了,“好,谢谢妈。”
江芮故作伤心道,“跟妈妈客气什么呀,有阵子没见,棠棠都跟妈妈生分了。”
“没有……”
简燃眼见虞白棠垂在一侧的手越收越紧,干脆抢过电话说,“妈,我们这儿忙着呢,有事明天见面聊。”
语罢也不管对面人的反应,迅速挂断电话。
虞白棠掐着掌心的手缓缓松开了。
简燃挑眉道,“我妈八成跟你开玩笑呢,她一向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的,你不用紧张。”
虞白棠面无表情,“我没有紧张。”
简燃哼哼两声。
虞白棠若嘲讽他两句便罢了,这样一本正经地否认,反叫人莫名舒爽。好像虞白棠在意他妈妈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比他赢了游戏,亦或是考了年级前五还要高兴。
“手机还我。”虞白棠表情愈发冷淡,睨他一眼,毫无预兆地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外婆,妈让的。”
简燃身体微僵,立刻领会到他的意图,嚷嚷道,“去就去,咱外婆喜欢什么,提前买上,我可不愿意空手见长辈。”
忽略他结结巴巴的声音,装得倒挺镇定。
“哼。”
“嘁。”
两人双双撇开脑袋,拒绝与名义上的男朋友对视。
简燃戳戳屏幕,突然想起刚刚看见一条成功添加好友的提示,“好端端的,你加苏常安干嘛?”
虞白棠模仿他下午的样子气人,“不用你管。”
简燃看了直播,那点气早就散了,此时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心情颇好地叭叭给他上课,“他们俩是假情侣没错,但不代表没有共同利益啊,小心人家合起伙坑你,到时候被卖了还屁颠屁颠给别人数钱呢。”
“……”
“等一下,你不会想策反苏常安吧?”
虞白棠没有反驳,几乎默认了。
简燃皱眉,“信不信,你前脚跟他说了什么,后脚姓卞的就知道了,白白留把柄。”
虞白棠自然没那么蠢,却也懒得解释,“打赌吗?如果我成功了,以后在这个节目里你就要听我的,不能像今天下午一样。”
简燃气笑了,“你要是输了呢?”
虞白棠想了想,不觉得自己会输,“我输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简燃狡猾一笑,“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告诉你。”
“可以。”虞白棠答应得干脆。
夜色渐深,虞白棠关灯躺在床上,时而思念外婆,时而思考如何跟江芮相处,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
他本想打听一下对方的喜好,转身一看简燃已经睡熟了,四仰八叉的姿势主打的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半点不为明天的事担忧。
次日上午九点,飞机落地隆山国际机场,虞白棠二人包括简明熙都被助理捂得严严实实,墨镜口罩鸭舌帽齐上,乔司菡又嘱咐了一箩筐的话才从VIP通道出来。
一进大厅,简燃瞬间发现了那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我妈怎么来了?”
虞白棠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用刻意寻找,很快跟那个烫着栗色波浪卷的漂亮女人对上视线。
江芮瞧着只有三十岁上下,一身黑色连衣裙,细高跟,戴茶色墨镜,远远朝朝他们招了招手。她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的保镖,惹得往来旅客以为遇见了哪位当红明星,目带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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