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莫晨欢)

两人进入房间。
宿九州点头：“我也赞同这个观点，但也有可能是它不想离开。”
正常而言，一辆地铁不可能冲出轨道，在陆地上行驶。但那是污染物，是001。任何事发生在001身上都是有可能的，就像一辆正常的地铁也不该会说话一样。
不过污染物001再危险，依旧是可以控制的。
萧矜予认真地说：“用户比污染物更恐怖。”
人永远是比污染物可怕的。
001满脑子想创死全人类，可是它将自己的目的堂而皇之地宣告于众，反而没有了一点隐瞒。而一个人类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明天我一个人去找004。”
萧矜予刷的抬头：“为什么？”
宿九州望着他：“我想它会说的。”
萧矜予：“嗯……武力威慑，你是可以击溃004的。”这件事在地底列车上，宿九州就说过。
宿九州定定地看着他。
萧矜予：“怎么了么？”
移开视线，宿九州摇摇头：“没什么。要喝点什么吗？”
夕阳西陲，落地窗外温煦柔软的光轻轻照入屋内，落在浅色的木地板上。
宿九州将黑色大衣脱下，挂在门口的置衣架上。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毛衣，长长的腿被光影拉出一条颀长的影子，手腕上系着一串黑色麻绳，黝黑的黑珠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轻轻晃动。
萧矜予突然问：“你觉得盲盒的名次提升，和A03、A04有什么关系么？”
宿九州脚步停住，他缓慢回身，看向说话的青年。
明亮整洁的客厅里，清俊好看的年轻人静静站着。浅色眼瞳十分寂静，像一汪深邃幽静的湖水，透亮着又闪着熠熠光辉。
宿九州：“A03和A04么？”他笑了：“嗯，那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200章
哦对，也是新卷咯

第201章
萧矜予说出“A03”后，神经便紧紧绷住。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小心谨慎地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特别的反应。
然而宿九州表现得非常平静。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盲盒的排名提升和A03也有关系，也没有询问萧矜予是从哪儿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目前所有知道盲盒排名提升的用户都猜测，盲盒之所以变成A04，是因为原本的A04出现了意外。
盲盒也是这样认为的。
从来没有人想过A03也和这件事有关。
华夏排名前五的用户在长脑APP上都只显示了一个“六级用户”的信息，这五个人无论排名如何变化，其他用户都不可能从排行榜上直观地发现。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平白无故地把排名看似没有变化的A03也拉进这次事件里，这个举动非常突兀，思维再跳跃也不该无端产生这样的联想。
而现在萧矜予问，盲盒的提升和A03、A04有什么关系。
宿九州漆黑的瞳孔里酝酿着深思和沉着，他用余光悄悄注视这个青年。萧矜予很警惕，他尽可能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任何异常，然而他再怎么聪明，在觉醒逻辑链前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虽然成绩非常优异。
一个多疑且思维敏捷的人如果在遇到关键问题的时候突然保持沉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宿九州勾起唇角，他说：“我个人认为，A04不至于突然就逻辑崩溃。按照你的推测，是A03和A04一起出问题的话，就很合理了。”
这个人已经猜到了，却没有刻意逼问。
萧矜予手指紧了紧，他声音平静：“嗯。盲盒没觉得自己的实力有跨越性的增长，那他提升排名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原A04突然比他弱了。”
宿九州：“A03和A04相遇了，两个人发生争斗，A04变弱，排名跌落。”
萧矜予没有说明A03也发生排名短期跌落，可是宿九州几乎猜中了真相。他点点头：“这一点只要明天询问了004，就可以得到答案。它虽然无法提供高级用户具体的ID，但它是可以感知到逻辑链强度的。”否则004也无法做出排名。“还有一件事。”
宿九州：“嗯？”
萧矜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A03和A04里，极有可能有一人是赫本小姐，赵斯珣。”
宿九州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盲盒没有感觉自己的逻辑链有大幅度变强，但你的第四视角是变强了的。”
萧矜予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确实有感觉到第四视角变强了，比如我能看见审判之矛部分的逻辑因子，也能看清盲盒具体的逻辑因子走势。但一下子变成A18，这是我没想到的，而且还突然变成了五级用户。”
宿九州：“盲盒提升排名，是因为A04变弱；而你大幅度提升排名……是因为赫本小姐。”
“她毕竟是我的生身母亲，而且还吞吃了我的眼球。”说到这的时候，萧矜予神色没什么变化，仿佛现在讨论的那个人类根本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她要是变弱了，我却变强了。那么，DNA的掠夺论或许就是存在的。”
DNA极其相近的用户，目前要求必须是直系亲属，这两者的逻辑链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矜予：“二十二年前，赫本小姐为了升级，生下我，并吞吃了我的眼球。虽然不知道我现在的这双眼球是什么，核磁共振、CT检测都证明它和正常的人类眼球结构无异，但记忆不会说谎，她吃过我，并且肯定因此得到了升级。那她的逻辑链里，或许就一直有着我的影子。
“现在她变弱了，我变强了。因为我把那份被她掠夺的逻辑链，夺回来了一些。”
所以由始至终，都是第四视角在主动变强。
萧矜予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的逻辑链，似乎拥有很强的自主性和自由度。”
“你相信我么？”
低沉磁性的男声让萧矜予一下子回过神，看向说话的人。
“什么？”
宿九州：“你相信我么？”
“相信。”他回答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难以自抑地扬起唇角，下一秒，宿九州眯起双眼，他手掌翻动。空气中，大量逻辑因子迅速凝聚。在夕阳坠落地平线的那一瞬间，一把漆黑锋利的黑色长矛倏地划破空气，冷冽逼人的气息如修罗般扑向萧矜予。
这一切太突然了。
萧矜予没有任何防备，他浑身都僵住了。这气息像从地狱深处浴血而来，萧矜予感觉双眼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
两只眼球像被烈火炙烤，但他并未感觉疼痛，只是觉得眼部传来炽热的温度。
忽然，第四视角开启！
这是第一次，第四视角根本没经过因果，萧矜予没有用手指拂过眼皮，逻辑链自主开启！
如果萧矜予此刻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双眼中此时堆积着数量庞杂的彩色光点。这无穷无尽的彩色光点几乎让他的眼瞳变成七彩，它们汹涌澎湃地跃动着。
然而，逻辑因子再如何疯狂涌动，那把极黑长矛依旧毫不留情地刺下。
审判之矛的距离越来越近，第四视角越来越活跃……
凛人的气息直接逼到青年的眼球，萧矜予感觉睫毛似乎被什么尖锐的矛尖穿过！
审判之矛停住了。
宿九州低声说道：“你能控制住它。”
话音落下的一刻，男人手腕微动，黑色长矛应声消失在空气里。
萧矜予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他用手掌揉了揉双眼：“它刚才很恐惧，它应该感受到，审判之矛能将它剥夺并击溃。但是它只是让我的眼睛变得很热，没有更多其他行为。”
宿九州：“有一点我很好奇。”
萧矜予看他：“什么？”
“你的逻辑链不用‘因’，就能直接开启么？第四视角的因果是什么？”
任何用户都不会询问另一个用户的逻辑链详细信息，更不用说是因果，这是每个用户最大的秘密。
但是宿九州直接问了，萧矜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而……
萧矜予：“我不知道。原本我以为是用手指拂过眼皮，算是它的因。但刚才我没有这么做，它也自己开启了。”
宿九州：“有两种逻辑链是不需要因果，能自主开启的。”
“嗯？”
“污染物的逻辑链，以及……六级用户的逻辑链。”
官方已知的六级用户只有审判之矛和盲盒。
和宿九州相处这么久，萧矜予确实不知道审判之矛的因是什么。每次宿九州使用逻辑链，似乎只是随便翻动手指，极黑长矛便直接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上。
但是盲盒是有因的。
萧矜予：“盲盒使用逻辑链的时候，不是必须找到一个盒子，打开它才行么？”
宿九州：“盲盒是六级用户，但在看来，他只是达到了六级用户的标准，还没有彻底能够称之为六级用户。”
萧矜予：“？”
“用户真正拥有与等级相匹配的实力，才可以彻底被称为该等级用户。判断这个标准就是，逻辑链是否开始崩溃。”
宿九州解释道：“盲盒虽然是六级用户，但他只是达到了六级用户的要求，还没有彻底将逻辑链稳定在六级。就像顾清俞和王饕都是五级用户，‘开心鬼’从一年前开始出现了逻辑崩溃的现象，‘女子防狼术’还没有崩溃，非常稳定。
“审判之矛大约从两年前开始崩溃，盲盒预计最早明年，才会有崩溃迹象。
“成为某个等级的用户后，你依旧在思考，依旧在变强。而当你强大到完全理解现阶段的逻辑链时，你就会开始崩溃。崩溃是一个用户彻底成为该等级用户的标志，此后不是升级，就是死亡。”

大多用户都会经历逻辑崩溃的过程。
有的用户刚崩溃就升级了，有的用户崩溃很久才死里逃生般地思考出了升级的路。
宿九州：“根据逻辑研究所的调查总结，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的用户没有经历过逻辑崩溃。而这部分用户里，有80%是一级用户。”
一级用户很有可能是还没成长到需要升级的程度，那除了这部分“新用户”外，只有二十分之一的用户一直顺利升级，从未经历过逻辑崩溃。
萧矜予问道：“你经历过几次？”
“一次。”
萧矜予愣了愣。
宿九州看向他，神色淡定：“我从一级升到六级，没有发生过太多波折，一直很顺利。但是六级以后……”
宿九州没有再说，但是萧矜予明白他的意思。
华夏没有七级用户。
全华夏最强用户A01-审判之矛，无疑是最接近七级的第一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六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宿九州也没有任何可以学习借鉴的先例。
他只能靠自己摸索出一条升级的路，因为全球都没有七级用户。
萧矜予刚觉醒的时候，曾经听赵狠简单介绍过国外用户的情况。由于004的逻辑链只覆盖整片华夏区域，所以国外用户的信息无法被录入进长脑APP。
其他国家官方无法统计到用户信息，一旦有用户觉醒，国家无法掌控。国外的用户不成体系，往往由某几个强大用户领头，成立私人组织。所以国外的用户水平参差不齐，用户的生存条件也很不稳定。
目前已知的最强国外用户是一个美国的异能者，大概有五级用户水平，但他没有进入过华夏领土，所以无法得出其准确排名。按照赵狠的说法，首都逻辑研究所判断其实力在大致A10左右。
“第四视角肯定不是一个污染物。”萧矜予语气肯定，他思索道：“或许在污染物和六级用户以外，还存在第三种因果模糊的逻辑链。”
从来没有一个用户刚觉醒，就被吞吃了逻辑链。
也从来没有一个婴儿已经失去呼吸，却能突然复活，并且被人活生生剜去的双眼，眼球还能复生。
萧矜予也不明白二十二年前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找梦想家再进入一次逻辑链，才能找回他当年“复活”的秘密。
萧矜予：“我想再进一次梦想家的逻辑链。”
宿九州：“‘梦想家’逻辑链的副作用很大，下一次进入至少还需要一个月。”
“那就一个月。”青年斩钉截铁。
宿九州轻挑一眉，笑着看他。
萧矜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男人俊美的脸庞上笑意更盛，他轻轻摇头：“没什么。”
虽然萧矜予现在已经是五级用户，但他想利用梦想家的逻辑链查看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所要面对的副作用依旧是他当前无法承受的，他仍要和宿九州一起进入，共同分担副作用。
-你都没问过我，就这么直接决定了，不怕我不同意？
宿九州想了想：嚯，好像真不怕。
“喝咖啡么？”宿九州转过身，掩藏住嘴角的笑意，走进厨房。
“好。”
宿九州说自己一个人去找004询问情况，但第二天萧矜予提出一起去时，他却没有反对。
两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特殊的默契：宿九州没有问萧矜予是怎么将A03联想到本次事件中的；同样萧矜予也没有问宿九州为什么提议单独见004。
来到中都清除小队总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平头青年扎在大门口。
看见萧矜予二人，赵狠高高挥舞手臂。等两人走近后，他先说了句“宿上校”，接着上下打量了番萧矜予。赵狠感慨道：“还好，平安回来了。我都听队长说了，这次A01事件特别凶险，你差点死在里面。”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大楼。
在场三人中，只有赵狠还是个普通的四级用户。他老老实实地穿上一层防护服，萧矜予和宿九州则直接走进电梯。
电梯不断下降，萧矜予抬起手指，打开第四视角。
第四视角本身可以自主开启，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但萧矜予想要使用逻辑链，还是必须由因及果。
逻辑链之下，灰白的世界中。
随着电梯下行，泥土中的潮湿气息越重，只见一粒粒黑色光点从土墙中渐渐渗透。越往下，这些光点越多。等到了负36层，电梯停住，十几粒污染因子争先恐后地自电梯两侧的缝隙中钻进。
这些光点触碰到赵狠穿着的防护服时，如同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大多被击碎。极少数渗透进去，但以赵狠的实力很轻易就可以消化。
而撞上宿九州时，则如石沉大海，直接融入对方的身体里。
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随着污染因子沉没进他的身体，也瞬间消失不见。
萧矜予收回视线，三人穿过土壤走廊，来到高大的土门前。
还没推门，只听门内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
“哦老变态来了，老变态来了ヾ(*`▽`)ノ~~”
宿九州脚步一顿，他按住赵狠想推门的手。
萧矜予奇怪地看他。
只听门内，小机器人似乎是在转圈圈，脚下的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呜呜的声音。
“来噜来噜来噜~~”
一旁的爬山虎：“……”
就这样欢呼了三分钟，004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宽敞的地下牢房里，小机器人停下脚步，脸庞上的平板电脑闪过一串乱码，几秒后才语气肯定：“人！呢！老变态不是来了么[○·｀Д`· ○]！”
赵狠奇怪道：“004怎么这么兴奋？”
闻言，宿九州勾起唇角，推开了门。
高耸湿润的地下仓库里，爬山虎枝叶窸窣，机器人应声看向大门的方向。看到黑衣男人时，平板电脑上闪过一串“(σ｀д′)σ”，看到萧矜予时，颜文字瞬间变成“(*╯3╰)”。
萧矜予：“……”
004当然不可能因为宿九州的到来而兴奋，只是它知道，宿九州来了，就意味着萧矜予也到了。
俊秀的青年立即悄悄打量宿九州的神情，确定后者并没有太大变化后，这才松了口气。
赵狠则是根本没想太多。这段时间王饕不在，004的相关问题都交由赵狠处理，他和这个小机器人已经非常熟悉。他走上前：“今天心情不错么，004？”
“（○｀ 3′○）丑八怪，滚远点，谁想看你！”你挡着我爸爸了！！！
低沉的嗓音从赵狠身后响起，宿九州上前一步：“不想看他，那你想看谁？”
004二话不说，开口就是：“我当然想看……”看到萧矜予紧拧的眉头，机智的小机器人当场会意，声音刻意地成熟稳重起来：“我想看你。”
宿九州受宠若惊：“你这么想我？”
004：“……”
呵tui，真不要脸！
破破烂烂的小机器人最近网上冲浪时，看到一种说法：当你说不过一个人类、又打不过一个人类时，你就无视他，并且给他三个字——
“啊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