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平时不爱叫唤，是一只特别让人省心的乖狗狗，偏偏这次宋秋萍怎么安抚都没用。
“我正给你爸发消息呢，吓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寻思着可能是它想你了，就顺道带过来看看。”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红睁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晃了晃尾巴。
大概宠物有时候会有些感应吧。
谢景也没多想，摸了摸它的头。
宋秋萍没有在这儿待太久，临走前，她还试了下大门的门锁。
“小景，你回头换个电子锁，这个没有自动落锁，也没有提示音，太不安全了。”
“知道了。”谢景应了声，等听到宋秋萍离开的脚步后，靠着墙壁呼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稍微轻松了些。
这次冷战的影响不小，谢景面上一如既往，像是没什么烦心事，但017每次从休眠状态里醒过来时，都能听到嘀嘀的情绪跌落提示。
这两天谢景的心情指数就没高过40，黄红色的曲线贴着横轴低空飞行，基本没什么波澜。每次和严正洲聊过之后，谢景都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期。
这场暴雨下了好几日，依旧没有要停下的预兆。
金铃市地势平坦开阔，城内的下水管道设施也比较老旧，经常排水不畅产生积水。普通降雨量还能应付一下，但一遇到这种特大暴雨，市民们就只有卷起袖子满大街扫水倒水的份。
没几天马路已经被淹得七七八八，到处都是到小腿的积水，草叶花的根茎泡在泥潭里，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
路上驶过的车辆淌过水坑时都小心翼翼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老天爷不给面子，暴雨连下一周，眼看停车场里都是积水，车辆进出都不方便，这几天不少公司都陆陆续续给员工放了假。
穆山显刚泡完咖啡出来，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穆家的阿姨打来的。
连着几天刮风下雨，老爷子一到晚上关节就疼得睡不着，再加上下雨天医生来回路上不方便，就索性带着老太太搬去医院疗养了。
估计要住一段时间才回去。
“知道了，我等会儿去看看。”他说。
017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想等今天过去后暴雨就会停止，能看到晴天了。
一般情况下，系统拥有修改天气的权限，可以根据宿主的需求自行调整。
但也有一种情况是系统也无法更改的，那就是关键剧情。因为是一定会发生的剧情，所以系统也无法改动。
穆山显第一次见到谢景时，就是关键剧情的触发点。
在原本的走向中，谢景和严正洲争吵时正好被人看见，此后流出了两人感情不和的传言，原本看在他是谢家儿婿选择跟他合作的甲方也转头签了对家，严正洲因此迁怒于谢景，但又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态度愈发恶劣。
但是随着穆山显参宴，剧情发生了些许变化：宾客的注意力都在宿主身上，没人关注到角落里还有人在争吵，这段剧情就平稳地揭过了。
这次的特大暴雨也是关键剧情之一。
严正洲跟同事一起去外地出差，但却落下了重要资料，按理说还有电子存档，也不碍事，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同事不小心把水泼到了他的电脑上，导致电脑开不了机，暂时没办法使用。
弄丢了明天开会的参考资料，严正洲心急如焚，只能打电话让谢景帮忙。然而谢景去他家找资料时，意外地在垃圾桶里翻到了两个安全套……
接下来的剧情，光是想想都有些心梗。
谢景看过后无言良久，与其说气愤，倒不如说是彻底懵了，想不到也不敢想发生了什么。
撞破真相和面对真相，两者是不同的。
后者更需要勇气。
他怔愣了很久，还是把疑问暂时咽进了肚子里，把重要的资料亲自送了过去。
当天机场航班全停，谢景只能买动车票，他在车上坐了四五个小时，而此刻的严正洲却待在酒店和秘书一起泡温泉，互相喂吃水果。
谢景抵达邻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却没在出站口看到严正洲。
他甚至没打算见谢景一面，以酒店离火车站太远为由，点了个跑腿小哥帮他送文件。
穆山显挂了电话，就看到系统屏幕闪了闪，那是017在提醒他时间。
距离谢景接到电话还有三个小时。
“走吧。”他说。
穆山显关上公寓的门，坐着电梯去停车场。在等待的过程中，017莫名焦虑了起来。
“宿主，要不我帮您兑一张NPC事件卡？”它提议，“指定谢景的父母突发恶疾，亲人出了状况，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是也太吓人了吧，这得多严重的急症啊。
谢景不得担心死？
话还没说完，它自己否决了建议，“或者我们在严正洲家投屏播放他的黄色小视频，我现在就可以生成数据，只要拖住谢景，让他错过最后一列班车就行了。”
系统无法在关键道具上做手脚，例如让车票售空，或者是销毁原文件，这些都违背了关键剧情的触发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他们可以让谢景在过程中被绊住脚步，只要去不成，那也算是改变了剧情。
穆山显若有所思，“黄色不是违禁词？”
017：“……”
宿主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怪，它们只是面向全年龄，不是被禁言了好吗？
“可是——”
穆山显轻轻笑了笑，“谢景不会去。”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几分肯定。
017默默闭上了嘴，安心的同时又有几分疑惑。
宿主说谢景不会去，那就一定走不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解决……
万一翻车了，那不是尴尬了？
虽然知道可能性为0.1%，但017还是莫名担忧起了这样的局面。
然而穆山显一锤定音。
下午四点半，严正洲给谢景打了第一通电话，和原剧情里发生的对话所差无几。但没过多久，他又打了第二通，告诉谢景不用过来了。
……合约方临时换了地点，改约在金铃市见。
作者有话说：
好，存稿计划大失败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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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一章 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色，却是风头无两的楚氏集团继承人，更是设定中穆山显的好友。
楚家的根基虽然在外市，但两家从爷爷辈开始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大学时两个小辈是同学也是室友，情谊自然更加深厚。
无巧不成书，严正洲这次接触的合作对象，就是楚氏集团下一家不出名的子公司。更巧的是，楚缜近期正好被他爸妈下放到这里镀金。
穆山显查到这一层后，给楚缜打了个电话约他叙旧。在外出差的楚缜直接一拍屁股，带着整个团队跑到金铃市公费旅游来了。
领导开心，底下人摸鱼也高兴，真正倒霉的也就估计只有严正洲和跟他一起出差的情人。
毕竟，他才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
在原本的剧情中，谢景冒着大雨千里迢迢送资料过去，一句好都没落着，因为没有班车，当晚还险些找不到地方住宿。
然而这一通电话下来，局面反转，想必现在轮到严正洲急得满头大汗，盯着手机疯狂刷新，查看还没有回程的车票了。
017忍不住感叹：“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它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严正洲从主角受那里拿走的运气，从现在开始要一点一点偿还了。
穆山显却道：“未必。”
他往这堆火光减弱的柴火上浇了瓢油，饶有兴致地看它是会愈烧愈烈，还是就此熄灭。
一切还没有定数。
严正洲买完车票过后，关键剧情点也算告一段落。017赶紧调小了市内的降雨量，只在严正洲头顶上多添了几朵积雨云。
虽然缺德，但很解气。
穆山显到医院时是下午五点多，崇仁医院建在远离城市的郊区，从怀鼎山山脚往上开几分钟就到了。周边环境安静清雅，空气都清新许多，尽管已经临近深秋，但四周依旧是郁郁葱葱。
穆山显推门进去，穆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老太太这会儿还算清醒，坐在旁边听陪护说话，看到孙子进来，张着微瘪的嘴啊了两声。
“山、山……”
中风之后，她说话就不怎么清楚了。
穆山显走过去，老太太闭上嘴，握住了他的手臂。再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到了这个年纪手掌也是皱巴巴的，带着些许褐色的老人斑。
他脱下外套，盖在了老太太腿上。
打完一套太极的穆老爷子慢悠悠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哼道：“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还不如别来。”
穆山显嗯了一声，“等会儿就走了。”
这一圈都是山路，秋冬时分太阳落得早，估计下山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早点回去也好。
穆老爷子：“……”
陪护适时地递来了他的拐杖，穆老爷子咳了咳，接过后顺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最近你和谢家小子走得近？”
谢姓不算小众，但能让穆老爷子提起的谢家，在金铃市内也没有几个。他知道也并不稀奇，老爷子年纪是大了，但还耳聪目明着呢。
穆山显没回答。
穆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了数，只道：“那孩子身体不好，从小被家里人疼得跟什么似的……你们若只是普通结交，那也无妨，只是别让人看了笑话。”
他这番话带着些许深意，穆山显也没接话，漫不经心地问：“跟什么似的？”
穆老爷子愣了愣，“什么？”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问的是“被家里人养得跟什么似的”这句，老爷子顿时一阵语塞。
他不就随口一说么，这还有什么指代？
这难道很重要么？
“你转移话题做什么？”老爷子回答不上来，不满地敲了两下地面，“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穆山显沉默片刻，“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
这句倒是实话。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什么老古板，穆山显想和谁来往他管不着，但要是动了谢景，谢老头急眼起来，自己都要退步三分。更何况，那孩子似乎已经有了对象……
他既然给了答案，老爷子也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穆山显没在医院待太久，跟医生聊了聊二老的身体状况，得知没什么问题后就离开了。
他们毕竟不是穆山显真正的亲人，只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数据。
下山时，天色将晚，最后一点橙红的日光点缀着远处墨黑色的山头，几只山雀停在高高的树枝上，留下一两道清晰的剪影。
色调美得不太真切。
这段山路还算好开，只是地面泥泞容易打滑。穆山显索性放手让017去掌控，他靠着车枕，闭目休憩。
安静了没几分钟，车辆颠簸了一下，穆山显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再睁眼时，017已经放缓了车速，路边传来几道细碎的说话声。
“是，我们在怀鼎山东边的那条公路上……”
抛锚的车停在马路边，车主站在车头前打电话，顺带充当警示的路障。几个小孩子围在车边，大约七八岁，穿得都很简朴，有一个蹲在泥地里挖草根，还把脏手往嘴里放。
刚放到一半，就被旁边的大人拦住了。
“还记得刘老师跟你们说过什么吗？手不可以放在嘴里，会闹肚子的。”
谢景穿着一件深灰色半高领针织衫，显得脖颈更加纤细修长，像是一只静默的天鹅。他弯下腰，把那个玩泥巴小女孩的手掌轻轻展开，用湿巾一点点擦干净。
“变成小花猫了。”他点了点小孩沾着泥点的脏脸，“等一下，等擦干净了再玩。”
那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上下挥舞，谢景说话的时候，她嘴巴也一张一张地，模拟出拍打空气的声音。
穆山显的车缓缓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谢景。”
他声音不高，但在空旷安静的山野里显得格外清晰。谢景看到他的一瞬间，微微一愣。
“……穆先生？”
微暗的天色下，穆山显深邃的五官也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到了一点轻浅的笑意。
谢景开着手机手电筒，照亮了车头。
穆山显俯身看了一会儿，“蓄电池亏电了，没什么大事，用我的车搭火线给你们充个电就好。”
说着，他直起身，合上车前盖。
刘老师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真切地感谢：“太谢谢你了穆先生，要不是你，我们还得在山上多留一会儿。大人倒没事，就是孩子……”
他们这一车有五个孩子，白天的时候两个大人还能看住，但等到晚上天一黑，周围乌漆嘛黑的，就特别容易出事故。
穆山显没说什么，把车开了过来，车头对齐。
再下车时，谢景已经从后备箱里找了一截三四米的电线。穆山显接过，利落地将黑红两条搭火线接到相应位置，等搭完后，他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已经沾上了黑色的油污，身上也带着些许汽油的味道。
“穆先生……”谢景看到，抽出湿巾下意识地刚想帮他擦干净，手臂刚抬起来就顿住了。
他忘了，眼前的不是小孩子，是个二十六岁，比他高也比他结实的成年男人。
谢景指尖微微一颤，有些尴尬。
“谢谢。”穆山显瞥见，顺手接了过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听起来是在问两个人，但是目光却只定定地望向谢景的方向。
“今天是……”谢景眨了眨眼睑，解释道，“小青葵的活动日。”
“活动日？”
“是我们带孩子们出来玩的日子。”刘老师在一旁补充，“原本应该有三个老师一起过来的，但是这两天一直下雨，墙皮潮得一直掉，其他两个老师都留在院里整修。所以今天就只有我和小谢带他们出门……”
017小声地在一旁补充：“小青葵是一座儿童福利院，里面收容的都是残障儿童和弃婴。”
虽然才七八岁，但在这儿长大的孩子都更敏感，更懂得看人脸色。为了不让他们感觉到被区别对待，老师们平时都尽量避免直接提“福利院”这三个字，要称呼时都用小青葵来代替。
谢景是小青葵福利院的志愿者。
穆山显看了眼地图，怀鼎山已经在金铃市比较偏远的地方了，但小青葵还要更边缘一些，越过怀鼎山，还要再往北开二十分钟。
下过雨的山路并不好开，大雨冲刷过后，路上泥泞不堪，格外湿滑，稍有不慎就可能出意外。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着急。
“你们电池亏电严重，估计跑到半路还得再充一次。”穆山显看了时间，“不如，我送你们一程？”
三个大人在，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
这自然是最好的，刘老师差点就要答应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了眼谢景的神色。
谢景迟疑了片刻，但想到这么多孩子自己和刘老师确实有些照应不过来，还是道了句谢。
“……拜托你了。”
穆山显看向那个抱着谢景小腿的那个小女孩，碰了碰她的辫子，一触即分。
他收回手，“上车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是处女座哈，处女座是奴仆宫，喜欢奉献，敏感也细腻，但是对自己要求又很苛刻，所以很容易情绪内耗。
“以后可以不用叫我穆先生。”
夜幕笼罩，天色渐晚，两辆车一前一后地从山路上驶过，黝黑的树林格外安静，冷白色的车前光照亮了不远处的路。
黑色轿车的车厢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谢景两手各抱着一个孩子哄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小男孩约四五岁的模样，没有一刻安静，动来动去地翻找收纳盒里的东西。
谢景看见了，连忙阻止：“小晨，不可以动哥哥的东西……”
“没关系。”穆山显把掉出来的皮夹重新放回去，“让他玩吧，没什么重要的。”
车是017在开，穆山显余光里看了眼小晨，他只在谢景说话时抬头，谢景没再喊他的时候，他就自顾自地摆弄着一个微型的魔方挂件。他没有尝试着去解开魔方，而是用指甲去抠两个黄色方块旁边的红色。
见状，穆山显心里有了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