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陆什么？”陆野看着他暗下去的眸子，仿佛知道他说的是谁，“陆棋吗？他找过你。”
虽然对当时的事什么都不清楚，但结合冉离昨天的话，陆野大概能猜到发生过什么。
晏钦噘了噘嘴，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不让我出国，说是你也要出国了，所以我就只能呆在国内。”
虽然这话是季向泽说出来的，但肯定是陆棋给的指令。
“那怎么还是出国了？”
晏钦指尖动了动，小声说：“这不是想去现场看看嘛…可惜那天拉肚子中途就走了。”
错过亲眼看着他举起奖杯的样子。
“果然是笨蛋。”陆野很轻地笑了下，“那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晏钦并不想提起当时的事，催促着，“能不能快点啊，我好饿，回去都赶不上春晚开场了。”
“你还关注这个？”
“主要是氛围嘛，听个响也好。”
陆野失笑，踩下油门加速往回走。
一路上都没什么车，很快就到了晏钦的住处。
沈从钰准备了很丰盛的海鲜盛宴。
除了那条一直惦记的超大号龙虾，还有很多叫不来名字的虾蟹，全都弄好后放在一个大缸里做了生腌。
晏钦趴在桌边不停地咽着口水，拿出手机疯狂拍照，然后给沈从钰和江南行一人发了一份。
“先去洗手。”陆野把他赶到一边，“等我先把这些弄出来。”
晏钦偷偷拿了只蟹腿，在他视线递过来之前飞快地跑了。
洗完手出来，晏钦又从厨房里找到一些红酒，也是沈从钰提前醒好的。他不太懂酒，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味道。
“你要喝酒吗？”
陆野进来拿碗，正好看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不会。”晏钦揉了揉鼻子，“你要喝吗？”
陆野摇头，“我也不会。”
晏钦想起他决赛当天的醉态，只好遗憾地把红酒放回去。
他在客厅里转了转，原先偏冷调的房间也被沈从钰布置得温馨了很多，还加了偏暖的灯带，把屋子照得暖洋洋的。
“钰哥真是辛苦了…可惜他却享受不了，好可惜。”晏钦忍不住感慨，回头却看见陆野正在把吃的都装在透明的打包盒里，“你在做什么？”
陆野把品相好的食物整齐地码好，头也没回道：“这屋子的主人如此费心地操办了了这么大一桌，你能心安理得地坐着吃吗？”
晏钦眼睛亮起来：“那我帮你！”
“不用。”陆野塞了块八爪鱼进他嘴里，“你去旁边等着，不是要看春晚？”
“哦…”晏钦嘴巴鼓鼓的，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
热闹的晚会声传出来，让新年的氛围更浓烈。
晏钦看看明亮的房间，又看看桌边忙碌的陆野，眼眶忽然有些湿。
他怕被陆野发现，急忙走到窗边。
玻璃上还有没贴好的窗花，晏钦轻轻拨正，额头贴在玻璃窗上，看着小区里的热闹气氛，喃喃道：“等我以后有钱了，就在这里买套房子。”
“为什么要在这买？”陆野已经弄好，过来把窗帘打开，垂眸扫视了一圈小区，“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因为贵嘛。”晏钦转身靠着落地窗，“而且钰哥也住这儿，可以经常蹭吃蹭喝。”
“哦。”
陆野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小气鬼。”晏钦捏了捏他的手指，揶揄道：“他要是真进我们队了，你也动不动就生气？”
“不会。”陆野低头，和他鼻尖相抵，轻轻蹭了蹭，“他进队了，我就天天让他看你被我欺负的样子。”
“什么样子。”
晏钦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把小刷子似的在陆野脸上有意无意地刷着。
他今晚和平时很不一样。
尤其是哭过之后，显得格外的开朗，说话时尾音也不自觉地抬高，像极了两年前跟陆野撒娇的样子。
陆野自然很喜欢他亲近自己，可心底更明白，他不过是因为无意间触及到伤心的往事而慌乱地想在自己身上寻求温暖和抚慰。
尽管陆野对此毫不吝惜，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碰了碰那张红唇，一触即分，“就是这样。”
晏钦脸迅速地红起来，却没躲开。反而垫了垫脚，揪着陆野的衣领，主动地去亲他的嘴唇。
鼻梁碰在一起，肌肤也紧密地贴合，晏钦清晰的感受到陆野平缓的呼吸，像屋内温暖的灯光，轻柔的洒在他脸上。
虽然已经有过接吻经验，但他的动作还是很笨拙，只会含着陆野薄薄的双唇，却不知道男人之前都是怎么深入的。
他有些懊恼，怎么会有人连接吻也学不会，陆野又该说他笨了。
想到这里，晏钦稍微退出来一些，犹豫着要不让陆野主动好了，反正他好像很喜欢亲自己。
陆野并没有加深这个浅得不像吻的吻，甚至和他拉开了些距离，静静地看着他，眸底一片清明。
晏钦有些失落，又不好说出来。
他低着头，等着男人的揶揄。
陆野没说出别的让他害羞的话，倒是平静地说起另外的事。
“上次你说，我们的步骤好像不太对。”
“…怎么了吗？”
晏钦垂眸，目光落到他领口上。
陆野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还说，我们分开了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钦不安起来，陆野怎么突然会说到这个。
难道他开始讨厌自己了…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你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陆野勾着晏钦的下巴迫他抬头，“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很珍惜每一个朋友，面对我时也一样的不够坦率，喜欢把心事都藏起来，什么都不告诉我…”
晏钦眼睛失去焦点，漆黑的瞳仁慌乱地四处打转。
陆野看着他受惊的小兽模样，不禁捏了捏他小小的鼻子，“有件事情在车上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只是当时不太方便。”
晏钦皱了皱鼻子，看着他又在自己鼻尖上落下一吻。
“我刚出国那会儿，真的很想讨厌你。”
他从来没被人那样戏耍过，还以为两个人彼此都心意明朗，到头来不过是一句图新鲜。
那时候他真的很认真地去努力恨这个人…
“…嗯。”
晏钦很难堪地点头。
对过去，他也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陆野把人抱进怀里，缓缓地诉说着过去。
“我那时候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全是你，只能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我记得那天半夜还在街上瞎晃，路过一间酒吧时，里面正在转播国内的比赛。我对那些并不感兴趣，只是看到屏幕里钰神，想起你很喜欢他，就多呆了会儿。”
晏钦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心底某个地方无以言喻地抽疼。
陆野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接着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钰神玩的是妮蔻，隐身开团拿了五杀。回放的时候，妮蔻在屏幕里很开心地说…ahaciki。”
一些回忆涌入晏钦的脑海。
那是个很冷很冷的寒夜，却很晴朗。
两人一起在空旷的上看星星，陆野给他讲了很多关于星星的事。
他忍不住赞叹着陆野怎么懂这么多。
陆野笑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天发呆？”
晏钦想反驳，却找不到措辞，只能不服气地瞪他。
旷野漆黑一片，只有背后帐篷里的微光勾勒出陆野完美的侧脸。
陆野等了会儿，才转过脸幽幽地盯着他：“生气了？”
晏钦吸了吸鼻子，嘴巴先大脑一步抢先张开。
“我也说个你不懂的。”
陆野把他头顶的帽子往下拉低，“洗耳恭听。”
晏钦身上裏着被子，一双大眼睛紧张地眨了眨，摘掉手套，露出食指勾了勾。
“什么啊这么神秘。”
陆野失笑，却还是低头附耳到他嘴边。
晏钦喉结滚了滚，闭上眼睛轻声道：“ahaciki…”
“这是什么语言？”陆野眉头轻蹙，“说的什么？”
手指重新钻进手套里，晏钦把被子又裏紧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里面噙着浅浅的笑，解释道：“意思是…笨蛋！”
陆野偏过头,亲了下唇边柔软的耳垂。
“以前都是我不对，以为两个人顺其自然地在一起就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如果我能早点回来,也许你一个人就不会这么害怕，让你等了这么久。”
他给自己找过很多借口,比赛很忙,没有时间,回去可能会再次遭受陆家的阻拦，自己还没有能力能保护喜欢的人…
诸多借口，却没有一条真正正视过自己的懦弱。
他其实也很害怕,万一回来了，这人真的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但才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就忍不住庆幸和后悔,还好回来了，早就该回来了。
“再见面时还对你那么凶…对不起。”
他想起重逢时自己做的那些傻逼行径,愧疚又在瞬间涌上心头。
晏钦靠在陆野怀里,听着耳边他的呢喃，轻轻地摇头。
“你没有错。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那时候太笨了,如果能好好和你说清楚,也许会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他眼眶一点点变得湿润,“那个时候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你应该讨厌我的…我想过很多次去找你，但是我不敢，我怕我一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会说让我难过的话，把我推开,叫我滚…”
就像他走的时候那样。
“对不起，对不起…”陆野双手收紧，把脸埋进晏钦的脖颈里不停地道歉。
“我做得最傻逼的事，就是那时候真的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
无数个夜晚，他都为那天的言行辗转难眠，只要一想到晏钦会因此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就恨不能立即回到这个人身边忏悔。
“不要道歉。”晏钦眼前一片模糊，紧紧地回抱住陆野，“能再次和你相遇，你还对我这么好，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命运的眷顾…所以你不能对我道歉，最好可以多怪怪我…”
这样他心里那些罪恶感也能减轻几分，可以不要脸地继续留在陆野身边。
“傻瓜…”陆野含着他柔软的耳垂，舌尖轻抵，清楚地感受着怀里的人的颤栗。
“怪你这件事，我永远也做不到。”
晏钦失去力气，饱满的泪滴重重坠落，砸进陆野的肩膀。
陆野用力地吸了吸他发间的清香。
“好了，我们都不要道歉了。”
接着松开怀抱，退开一些，从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一条项链。
银制的链条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最下面锤着个吊坠，吊坠缓缓停下，露出宝石的蓝色光泽。
是他的冠军戒指。
晏钦还记得总决赛那天，颁奖人亲手把它送到陆野手上。
陆野嘴角上扬，浅浅笑着，“这是我目前的人生里拿到的最高荣誉，它代表了我过去辛苦努力的汗水和付出，我把它送给你，希望能弥补我缺失的那段空白…”
他低头，将项链系在晏钦脖子上，“同时也希望它能带给你一点点安全感，以后你开心的事、难过的事，都可以告诉我，不需要在我面前强撑或者有任何隐瞒。”
晶亮的泪滴从脸颊滑落，晏钦抬眸，视线从项链移到男人脸上。
“这次我很正式地跟你表白，以后要是吵架的话，不可以再拿什么‘没有正式说过’来气我。”
陆野微微弯着背和晏钦视线平齐，捏了捏他红红的耳垂，语气很轻，像在哄不肯吃饭的小朋友。
“好不好？”
晏钦早已泣不成声，肩膀也抖个不停，闭着眼睛只能用力地用点头回应。
他哭得几乎快喘不上气，像是受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得以昭雪。
窗外有人放了烟花，盛大的花朵将昏暗的天空划破，把他脸上的泪珠也染成绚烂的颜色。
陆野将他脸上的眼泪一点点悉数吮去。柔声说：“阿钦，我喜欢你。”
随后在晏钦唇上落下一个深吻。
潮湿的、带着被泪水洇过的淡淡的咸，被交错的呼吸熨烫，滚烫的喷洒在晏钦脸上，将他浑身力气迅速抽干，很快就要瘫倒在地。
一双手及时将他捞起来，陆野用了点力，将他整个人抱离地面。
身体一下子腾空，晏钦慌张地搂紧陆野的脖子。
陆野分开他修长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上，重心前倾，把人压在玻璃窗上加深着侵略的唇舌。
朦胧的水声和喘息裹挟在烟花声里，将气氛搅得更加暧昧。
晏钦浑身发软，连嘴唇也合不上，来不及咽下的涎液从嘴角滴落，顺着他喉间平缓的曲线淌下。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攀附着陆野。
陆野却忽然停了动作。
晏钦只感觉到重心往下，很快男人就将他放在地上倚窗坐着。
他掀开眼皮，灯光有些耀眼，看不清陆野的脸。
“等我一下…”
陆野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晏钦眼中一片迷离，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陆野找到沙发上的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屋子里灯光就尽数熄灭，身后的窗帘也开始自动合上。
视线里一片漆黑，他却能清晰地看到陆野走过来的身影。
那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他面前，跪伏下来，温热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再次落下粗重的吻。
和刚刚一样的炙热，裹挟着滚烫的火星，迅速在他身上四处点燃。
窗外还能听见烟花盛放的巨大声音，伴着人群热闹欢呼。
城市里很久没有见过烟花了，晏钦已经记不得上次看到是在什么时候。
他忽然想起来那年冬天，陆野买了几支仙女棒说要庆祝寒假，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小山城悄悄点燃。
仙女棒快燃尽的时候，陆野和他约好，以后新年的时候一起去迪士尼，那里有最好看的烟花晚会。
晏钦没来得及去迪士尼，眼下只能依靠白色窗帘上不断变换的颜色猜测着夜空中的绚丽景象。
窗帘微硬面料蹭在他肩窝，痒痒的，倒是和陆野的头发有些相似。
他难耐地扭动了下，却被一只手握住。
“嗯…”
晏钦紧紧咬着唇，牙齿几乎快要将那薄薄的肌肤割破，可破碎的呜咽还是从压抑的喉咙里泄了出来。
仓促间，他无助地攥紧了头顶粗糙的布料，像只高贵的天鹅，在夜幕中仰起纤长的脖颈，发出短促的低吟…
窗帘被掀开一个小角，晏钦终于看清那些盛开在瞬间的旖旎花朵，携着他的灵魂，在缤纷的城市夜空绽放，再化作天际的一缕青烟。
陆野终于起身，手掌轻抚着他发烫的脸颊，用湿润的唇亲了亲他的嘴角。
晏钦呼吸急促，浑身发颤，失神的双眸机械地眨了眨，怔怔地看着陆野略显得肿胀的双唇。
陆野找到他的手，一根根的剥开手指，把窗帘从他手心解救出来，和他十指紧扣，嗓音沙哑。
“宝宝，新年快乐。”
晏钦做了一连串的梦，梦里忙碌又疲惫。
他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狂奔，身后有什么在穷追不舍，一点点逼近。他无法回头，只能本能地逃跑。
森林里幽深静谧，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和心跳，他走啊走，筋疲力尽，最终茫然地迷失在沼泽里。
身上泥泞不堪，有湿滑的蛇攀上脸颊，在他脖颈处吐出毒信，要命的毒液一点点渗透肌肤，将他一点点的吞噬…
失去意识之际，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巨大的声音响在耳边。
晏钦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陆野的下巴。
陆野正抱着他，一点点在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视线对上，陆野勾了勾他的鼻尖，揶揄道：“这就睡着了？”
晏钦心有余悸，动了动，能感受到身下柔软的沙发。陆野什么时候已经将他抱离窗边。
窗外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晏钦听不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窗帘被重新拉开，能看到外面千家万户的灯火，如同夜幕里璀璨的星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楼下停着辆警车，信号灯明灭闪烁。
“有人放烟花，把警察招来了…”陆野摩挲着他的头发，“还睡不睡？”
“不睡了。”思绪渐渐归拢，晏钦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舌尖尝到咸湿，才想起来那是什么，脸颊迅速红透。
陆野和他额头相抵，很温柔的笑着。
晏钦也笑。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陆野才把人松开，又摸了摸他的脸，“冷不冷？”
晏钦摇摇头，“还好。”
陆野稍微坐起来，把他凌乱的衣服拉好，又给他拉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