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凛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攥紧拳头想也没想便用尽全力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沉闷的巨响。
时玖凛毕竟是顶尖Alpha,哪怕身上伤口还没好,却也照样拥有能碾压兰毅泽的力量。
却没想到兰毅泽跟一心求死那样,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污,疯了一般大吼:“你自己想一想,那些愿意帮你的人,喜欢你的人又有几人落了个好下场?时玖凛,你就没有想过是因果轮回遭报应了吗?你造的孽太多,报应早就全都落在你身边人头上了!!”
时玖凛身体一僵,心脏都好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了一般,死寂不堪。
他明明可以有无数种借口和话术来反驳兰毅泽。
可最要命的是,就连他自己也在心底认可了这种说法。
他好像真的,把为数不多愿意对他伸出手的人一个不差拖进了地狱。
可是不管他心里面再怎么认同对方的说法,明面上却还是为了那点为数不多的面子嘴硬:“看吧,我们果然都是一样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江溪俞的死不是你平常作恶太多遭的报应呢?”
兰毅泽睫毛根部湿润,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驳些什么,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简直跟小孩子在斗嘴一样毫无逻辑,只知道抓住一个看似脆弱的点拼了命的攻击。
他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重新捡起那张虚伪的面具,跟时玖凛道:“您想知道的那些事我差不多已经全部告诉您了,剩下的您可以去问江池渊——或者是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真相到底是什么想必对您而言也没那么重要吧?”
他拉开房门,礼貌道:“请吧。”
时玖凛烦的要命,甚至在心底生起了干脆放一把火把这里全都焚烧殆尽的念头。
可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
他没有过多纠缠,当真就这么离开了兰毅泽家。
听到房门被用力关合的声音时,时玖凛愣了愣,一时间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
他都在干些什么啊……
别的不说,这么吵了一架,他身体里那类似发情期的余韵倒是退了个干净。
被水淋湿的衣服彻底干了,窗外的雨却愈演愈烈,一时半会应该是停不下来了。
他避无可避,无处可去。
好想见江池渊啊。
时玖凛站在屋檐下,脑海中忽然不适时闪过这个想法。
哪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倘若真的见了江池渊后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又该以什么身份跟他说出那句“好久不见”。
他不会原谅江池渊的。
时玖凛像是在自我催眠那般不断在心底这么警告自己。
他掏出手机,点开购买机票的页面又退出,循环往复数回,又像是认命了那般叹了口气,点了确认。
这明明是他盼了三年才获得到的东西,现在却又要主动把自己送入虎口。
时玖凛抬手,试探性的碰了碰自己的腺体。
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可是Alpha,不该这么畏手畏脚。
亲爱的,再次相见的时候你还会是最初的模样吗?
【番外】黑猫 (跟主线关联不大,选择性购买,填补人物用的)
“我讨厌人类。”
说出这句话时,我正躺在房檐上晒着太阳,安静舔舐着自己的毛发,对旁边的家养猫道。
她趾高气昂的嘲讽:“那肯定是因为你太脏了,没人愿意收养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不悦的朝她呲了呲牙。
屋檐很高,一般人类碰不到。是我难得的净土,也是为数不多能碰到阳光的地方。
讨厌人类不是没有原因的。
打我记事起,我就和一众兄弟姐妹躺在妈妈的怀里相互依偎取暖,妈妈用舌头一点点帮我们清理毛发,我们都误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猫。
不管是下多大的雨,妈妈也都会把我们小心翼翼的护在身下,不让我们受一丁点儿冻。
跟家人待在一起,流浪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那一天明明和往常一样,她细声叮嘱我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她去帮我们找吃的。
可是这次她食言了。
我在那个角落里等了她好久好久,却只等到她吃了根地上没人要的火腿肠,死了的消息。
二哥说,妈妈是被那家肉铺店的主人下.药毒死的。
我赶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僵硬了。
我讨厌人类。
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也因为没有食物或是受了寒变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过是一个冬天而已,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竟就只剩下了自己。
我藏在角落里,亲眼看着他们的脖颈被人类一把掐住,被重重的举到空中再用力摔下。
他们围成一团,笑声刺耳。
人类啊,虚伪的生物。
我看见他们手中捧着对我们而言跟救命稻草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在散发着勾人香味的食物蹲在那里,脸上堆满虚伪的笑。
然后等我们靠近的那一刹那便撕下伪善的面具,扼住咽喉。
我讨厌人类,人类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我。
按照那只家养猫的说法,我在人类眼里似乎格外丑。
瞎了一只的眼睛看起来狰狞至极,略微带些瘸的后脚跑起路来也很不方便。
无所谓。
我注定会死在垃圾堆,像我的兄弟姐妹们一样。
可那个叫江溪俞的人类出现了。
最开始注意到他的理由很简单——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让我不禁联想到刚出生的小猫。
当然,那个在我眼里拥有最好看眼睛的妹妹早就死在了那个寒冬。
这可是人类,谁又能说得清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所以我只是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地面。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
那一刹那,我看到他眼睛骤然亮了一下,激动的拉了拉身后Beta的衣服,语气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快看!是猫哎。”
我扪心自问,我和我的同类在这个世上并不算什么稀有物种,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激动的。
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把垃圾桶当做垫脚石,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墙上。
那之后,我时不时就能碰到那个Omega。
他像一尊雕像,总是放下食物后就退到远边,在远处用那种类似期盼的眼神一动不动站在远处看着我。
我权当是自己彻底瞎了。
可那天的我实在是太饿了。
饿到眼冒金星,脚步发虚,附近的垃圾桶都翻遍了也没能再搜刮出一点点吃食。
我不敢去和隔壁巷子里的那几只猫抢地盘——毕竟我那只眼就是之前被他们挠瞎的。
有毒就有毒吧,我宁愿被毒死也不想饿肚子。
于是我第一次向那个Omega迈了一步。
我始终记得一句话:被你帮过的人不一定会帮你,但救过你的人一定不会再害你。
于是,我放下了所有警惕,第一次尝试着靠近讨厌的人类。
他总是会絮絮叨叨跟我说许多乱七八糟的话。
譬如他喜欢的人,听的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我们渐渐熟络,直到他某天忽然在我的世界中毫无预兆的消失。
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我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声音,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我舔了舔他沾血的脸颊,想把他拖到阳光地。
却不小心咬烂了他的脸。
我听见有人类的脚步声靠近,我知道我该走了。
两个赶来的男人在看到他的尸体时近乎崩溃。
我站在远处,明白他将会变得和我的妈妈以及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冷冰冰的不理人。
三日后,其中一个男子再次来到了这条小巷,手里端着一碗猫粮放在地上。
我了笑,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当着他的面把那碗猫粮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躺在垃圾桶边等待死亡。
腹部剧烈撕痛席卷全身时,我迷迷糊糊的想,人类好像也不全是那么令人厌恶。
第103章 你现在这样可真像一条狗
时玖凛站在雨幕中,刚被体温蒸干的衣物又被一颗颗落在肩上的水珠濡湿。
他眼前忽的闪过很久之前,江池渊给在地上跪着的他撑伞的画面。
时玖凛有些恍然。
他低头看了看脚腕,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沉重冰凉触感。
他仍记得这块皮肤溃烂的模样。
要再见面了呢。
时玖凛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垂眸勾了勾唇角,苦笑一声。
他总感觉自己现在无论在哪都会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总有种自己在奔赴刑场的错觉。
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全部都是在为了这一天做铺垫,无声预示着他的结局。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就连买好的航班也不得不为这场雨让路。
时玖凛随意在机场附近找了个躲雨处,看马路上形形色色路过的人出神。
他的心跳沉重,浑身上下躁动的血液似乎也被这场雨浇透,冷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直站在室外等雨停。
浓厚的血腥味,失控的信息素,和地上靠着墙瘫坐着满身血污,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的人。
想找到江池渊并不简单。
时玖凛刚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甚至没顾得上怎么休息,便凭借记忆找到了那栋囚禁他三年的别墅。
时玖凛在远处看着那座还称得上是宏伟建筑时,那深深埋藏在他骨子里的,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席卷他的心脏,激得他抑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正当他想鬼鬼祟祟的靠近时,却看见那扇大门被人从里面一下推开。
哪怕标记已洗,哪怕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也仍旧宛若惊弓之鸟,闻到一点点威胁气息便风声鹤唳,逃似的躲在了阴暗处。
随后便看见数十个穿着深蓝色工衣的人搬着大大小小的家电从屋内走出。
竟然是搬家公司。
时玖凛有些诧异。
这可是他们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就要被这么销毁的一干二净么?
可时玖凛转念又一想,这里本就是他和江池渊的刑场,现在他不在了,这个地方自然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性了。
他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那种方式。
绑了个看似是指挥人员的,穿着便装的Beta,拿刀抵在他的脖颈,低声逼问他他是什么人,这些东西又要被送在哪里。
那人被吓得腿都抖成了筛子,磕磕绊绊跟他解释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求时玖凛放过他一马。
时玖凛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度,眉间骤然升起一股戾气,又被自己生生压下。
他最后也还是打消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恶狠狠骂了句“滚”便把人一把推开。
他找不到方向,也不好打草惊蛇,就这么在阴暗处亦步亦趋跟在那些搬家工人身后,直至眼睁睁看他们把那些东西放到回收市场。
他再次没了方向。
时玖凛直到这时才彻底意识到,如果一个人真的铁了心想跟自己所处环境的一切断开联系,是可以做到不留一点痕迹的。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知道江池渊被那些人束缚着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那条无形的铁链锁了他三年,现在终于换了承受的对象。
时玖凛漫无目的在街上徘徊,脑海中却忽的想起白曦死时遭受折磨的那间废弃仓库。
他眼眸微动。
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隐隐连接着他一样,余下的路总算是有了方向。
诚然,他确实抱着赌的成分。
就算江池渊不在那,就算他早就死在了自己不知道的角落,他也没有没有丝毫办法。
他运气不错。
仓库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时玖凛被扑面而来的糅杂气味冲到说不出一句话,掩住鼻子控制不住咳嗽好几声才好不容易压下。
这种程度的信息素对他而言其实异常难受。
没了标记的作用后,江池渊的信息素在他这里便已然彻底丧失了最后那丝柔和,只能让他感受到无尽的威胁和对方对他几乎是碾压性的征服。
甚至出于身体本能对强者的臣服,饶是他尽己所能释放了大量的信息素试图能跟江池渊对抗,他的膝盖却也还是抑制不住的发软。
他从未在江池渊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失控的信息素——
——他是Enigma,在这方面总是能做到滴水不漏,对信息素的掌控能力极佳,他赏罚分明,无论是安抚还是威胁都能刚刚好控制住他。
可现在不同。
这种程度上肆意蔓延,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只能让时玖凛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江池渊的腺体受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迫使腺体一刻不歇向外释放高浓度信息素,哪怕腺体早已到达承受压力的极限也不能停歇片刻,筋疲力尽也获得不了片刻喘息。
时玖凛屏住呼吸,朝失控信息素的源头走去。
果不其然。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神志不清,倚靠在墙便奄奄一息,却还在不停释放信息素的人腺体处刺目糜烂,密密麻麻的针眼。
刹那间,时玖凛有种从云端直直掉下来,坠入冰窟的幻觉。
说实在的,倘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时玖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人还活着的。
他浑身血污,裸露的皮肤上处处都是狰狞的伤口,衣服已然看不出它最原本的颜色,浓厚的血腥味让人窒息。
然而最让人惊骇的是,他的手腕被钉在了墙上。
被一根黑色长钉贯穿手腕,直直钉在墙面。
新鲜血液不断从伤口处蜿蜒,发灰的,甚至还掉了几大块皮的墙面也被他的血染红。
就算是真的有一具尸体放过来跟江池渊比较他们之间谁更惨,恐怕也只会是江池渊更胜一筹。
时玖凛浑身冰冷,只感觉自己现在就连呼吸都被冻住了一般。
他心底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时玖凛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一般嗡鸣不断。
真奇怪。
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唯独少了看见仇人奄奄一息,大仇得报的快感。
江池渊显然也是注意到他来了的。
时玖凛看见他喉结微动,拼尽全力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呼吸抖得厉害。
时玖凛心下震撼。
他从来都没见过江池渊这么虚弱狼狈的模样。
哪怕是被他戳破心思时的恼羞成怒亦或是仓皇而逃,都要比现在这样有底气的多。
他甚至觉着,江池渊在没睁开眼不知道是谁来了的时候是很想出声问问他的,奈何浑身力气都被抽了个一干二净让他连开口高声说话都成了奢望。
江池渊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融着几分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坦然和如今地位天差地别的难堪。
类似的情感还有很多很多,绝望,惊喜,悲伤,不舍……
可再多的情绪最后也不过是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你来了啊……宝贝,我很想你。”
他的嗓子似乎早就被血呛哑了,说话时嘶哑至极,却意外的好听。
时玖凛不知道的是,江池渊在睁眼看到来者是他的那一刻险些彻底崩溃。
没有信息素……为什么不是他熟悉的信息素,为什么这么陌生……为什么没有标记了?没有标记……那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被彻彻底底清了一干二净,时玖凛从此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了啊……
也好,也好。
江池渊咽下心底泛上来的那股酸涩。
时玖凛本来就不属于他,他不过是出于私心独占了他几年,又有什么资格继续贪恋呢?
时玖凛眼眶泛红,细数他身上的伤口,最后在发现江池渊身上伤口太多太杂,他根本数不清时心脏钝痛,毫不留情骂道:“江池渊,你他妈又在上演什么自我感动的深情戏码?”
这话对江池渊而言比用刀子剜心脏还难受。
他被扎的鲜血淋漓,伤口处腐烂发臭。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是如此轻易的便把他这段时间内遭受的所有折磨全都一笔带过,最后换来一个冷冰冰的评价:自我感动。
他咬牙,闭上眼睛不愿让时玖凛窥见自己的脆弱,睫毛根部泛起了一层湿意。
再次睁眼时,他眼底那股说不上来的颜色坚决了几分,像是在跟自己说话那般喃喃着说些什么,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时玖凛:“不是做戏,不是自我感动……我从来都没指望过在背后默默付出后你会因此对我有什么特殊看法,我做这些都只是因为……我爱你。”
在死亡线上徘徊的这段日子里,江池渊总是控制不住回忆起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任由那些遗憾堆积在心底一寸寸发烂。
他不甘,自己到死都没能亲口跟时玖凛说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