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点心店(徐京)

盛嘉荣之前没吃过，但他总觉得自己可以，也带着自信往自己调料里倒了一些。既然大家都弄了，为了不让自己不合群，小王也加入这个队伍。
苏茗忍不住又劝一次，“你们俩之前吃过折耳根吗，就往里面倒？你们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吗？”
“什么名字？”
盛嘉荣用折耳根沾着调料往自己嘴里一塞，下一秒，一股腥味直击天灵盖，几乎是刚刚接触到他舌头那一刻，身体就下意识把它吐了出来。
“鱼腥草啊。”苏茗后半句话才落地。急忙站起来给盛嘉荣弄点水缓一缓。
“呸呸呸。”盛嘉荣闻着自己嘴巴，仿佛里面还残留着那直击灵魂的腥，“不是，这个腥味和啃生鱼有什么区别？”
云烨淡定地往锅里下肉，“大惊小怪的，吃习惯就行。凉拌吃着相当爽口，这是蘸水的灵魂。”说着还在他面前吃了一大口。
光看着就已经嚷盛嘉荣退避三舍了。看着自己蘸水里面的折耳根，好像它就是自己点一生之敌。不行，他不能说服自己使用里面有折耳根的蘸水。
他干脆把蘸水往前一推，放弃了他。
小王默默捞肉然后沾沾蘸水，但也小心避开了折耳根。嗯？没有腥味。还可以啊，小王的心情忽然高兴了起来，默默捞肉吃。今天在林子里受到的冲击，他要用吃的补回来。
三个人都没理解盛嘉荣的悲愤，自顾自开始吃。酸汤初入口稍微有点点刺激，但相当顺口，一口下去胃口就开了。再加上贵州当地辣椒粉，更是可口。酸辣咸交织，配上嫩嫩的肉片，涮什么都好吃。
最开始可能会觉得酸汤有些刺激，但吃过几次这点酸实在是让你欲罢不能，隔段时间就想得慌。尤其是夏天，再油腻的东西到这汤里一过，都变得清爽开胃。
苏茗最喜欢在酸汤里煮竹荪，捞出来的时候里面满满都是酸汤，简直是酸味爱好者的天堂。今天的牛肉还挺新鲜，云烨让老板帮忙片成了薄片，在锅里煮个十几秒，就又嫩又香。
吃了几筷子之后，云烨觉得不过瘾，直接用了苏茗放在操作间的大漏勺，全部肉都放里面，往下一烫，一次性搞定。
酸汤的快乐是他们的，自己只有寂寞的清汤。盛嘉荣吃一口就看他们一眼，试图用眼神唤醒他们的良心。旁边的香味越浓，越显得他的寥落。
忽然碗里落下一块肉，小王给他倒了一点自己的蘸水，虽然少，虽然淡，但也有滋味了。小王偷偷和盛嘉荣打眼色，“盛哥快吃，虽然我给你了，但也不能吃太多了。不然马哥找我我扛不住。”
“我难道会怎么你吗？”马宏的声音在头顶炸响，犹如一声惊雷落在两个人头上。
“哎呀妈呀！”小王一惊，人一扭头，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给马宏让位置，“马哥马哥，你坐，我，我没做什么。”
“瞧你那心虚的样儿。”马宏也没让，直接在小王的位置上坐下开。云烨从后头拿来一副新的碗筷添上。刚刚他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这些情况他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王什么都好，就是对盛嘉荣太纵容了，老是觉得自己带的艺人会饿着。但坐一行的，谁不是天天带着饥饿感入睡？你要是像吃好喝好当然行，转行就行。
你要是不上荧幕，就直播间里头带个货，谁在乎你长什么样儿，滤镜一开全都变成一个样了。
但这警告也讲究张弛有度，他当场抓包了还需要多说什么吗？马宏就是坐下来，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盛嘉荣和小王坐在旁边，一点多余筷子都没伸。
等吃完了，小王立马站起来收拾东西刷锅，顺便把苏茗放在水池里头的那些全都刷了。只是他刷完了也不出来，就是在里头墨迹着，迟迟不想迎接自己未来的结局。
就算是伸头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也是希望这最后时刻来得晚一点更晚一点，让他拖延一会儿不行嘛。
要走了。
凯撒已经被马宏从楼上牵了下来，二楼窗户开着，一排汪脑袋在那里看着楼下凯撒。忽然分离的愁绪就染上了这里。
凯撒忍不住吸吸鼻子，凯撒不想和大家分开，凯撒不想自己一个待在房间里无止境地等着主人。凯撒，凯撒有时候也会感觉有点寂寞的。
它抬头看着盛嘉荣，却懂事得没有提出任何一点要求。
盛嘉荣读懂了它眼神底下没说的话，“那个云老板，凯撒的朋友们我能不能领养走一只给凯撒做个伴？”
“不行。”云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每只小狗都有属于自己的家，你不能因为你家狗喜欢就领养另外一只，这对另一只不公平。”
凯撒也用爪子着急地扒拉主人，干嘛呀，主人，凯撒只是想要有汪或者人类陪一陪而已，不是任性想要别的汪放弃属于自己的家。
它也觉得，每只汪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家。
可盛嘉荣很固执，他认定了这件事就不会放弃，“我绝对也会对那只汪好的，你放心。而且我家里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绝对不会亏待它。”
“这不是亏待的问题。”云烨叹了口气，是主人下意识的问题，人是很容易比较的生物，一旦有了不止一个，你就把两只汪相互比较，谁比谁可爱，谁比谁听话，一碗水端平这件事情基本不可能存在，人类总会有意无意地展现自己的偏好。
凯撒拖着盛嘉荣的衣角往外走，它不是不愿意家里多一只汪，是怕它的朋友不高兴。要是主人偏心了，汪也不知道怎么办。
“要不我养一只？”小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一旦开口，这些话就顺畅多了，“盛哥，要不我也养一只吧，这样我们两个狗能够一块儿溜，和凯撒也没有磨合期。而且云老板这里的狗我也觉得很放心。”
本来小王只是头脑一热，但仔细算算好处还挺多。首先公私合一，溜凯撒时候可以把自己狗也溜了，盛哥肯定会把他家狗的狗粮零食都出了，他们工作的时候两只汪有个伴也不寂寞。
算起来全是好处，再妥当没有了。
小王直接冲上来握住云烨的手，深深一鞠躬，“云老板，请放心把你家的宝贝交给我，我一定会对它们好的，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它冷着饿着。”
云烨愣住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稍微用用力却抽不开。
苏茗也出来帮忙说合，“我觉得这样行，你光想着凯撒不想一只汪，你想想在店里的呢，大家也许并不是想要一直留在这里。”云烨这里是家，但算是娘家，有时候很多汪也乐意给自己找一个新婆家。
抬头看着那一溜儿可爱的脑袋，它们原来在小区里当个自由的流浪狗，现在全都住在了一起，本来全天的自由变成了每天一次到两次的溜溜。
会不会有汪觉得，他这样做反而是束缚了他们的自由天性呢？有的时候他是否越俎代庖管了太多呢。
他到底还是态度软化下来，朝小王示意，“你自己上去看看，哪只喜欢你，愿意跟你走，你就能带走哪只。”
虽然说是让他随意挑选，其实小王心里早就有了意向，他一上楼就直奔二狗。其他狗都转过头来看他，那白色的田园犬还在窗口看着外头热闹，小王干脆猫着腰，一点点慢慢靠近二狗。人类已经悄悄到达，汪仍然沉浸窗外风光。就是这个时候！小王一个猛扑，冷不丁把二狗抱了个满怀。
小王抄起二狗就往楼下跑，“云老板，你看，它同意跟我回家了！”
回家，回什么家？二狗这才回神，下意识挣扎起来，可小王是实打实下了决心的，下了大力气按住它。二狗要是动真格的当然能从他怀里下去，可这人类看着大个，虚得很，万一给他弄伤事情就大了。
想到这，它力气倒是小了许多，让小王顺顺当当地抱到了云烨面前。
“云老板，云老板，你看看，二狗同意跟我一起走。”小王还沉浸在自己偷袭成功的余韵中。
“你先别急，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得问问汪的意见。”云烨打断他，郑重其事地询问二狗，说来他还是第一次把这些原来的流浪狗们送养，自然是得小心再小心。
二狗下意识想要反对，我一生自由，做什么家养犬？本来要不是诺德大哥带着所有汪都过来了，它自己一个在小区里溜达不知道多快活呢。
哪像现在，受制于人。
可是——
左手边，凯撒高兴地调过来挂在他身上，[汪好高兴啊，二狗哥你愿意过来和我一起玩。以后凯撒再也不用一只汪在房间里了。]右手边是小王高高兴兴搂着他，看着这个人类都弱得很，需要汪照顾。
二狗勉为其难点点头，[行吧，本大爷我就去照顾照顾他们。]
没办法，谁让汪大受欢迎，肩负重任。只是由着他们了，汪就是不忍心看他们伤心失落而已。
[二狗，你确定你想好了？]
[想清楚了，反正要是汪觉得不痛快，汪就回来，汪螚找得到路。]
说到这里，云烨也放心不少，二狗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绝对是这些流浪狗里头的翘楚，它要是觉得不开心也能自己选择回去流浪，或者回来都行。退路多得很。
云烨回二楼拿出来一张合同，写明双方必须履行的条款，尤其是对二狗的待遇方面进行了一番磋商，最后把二狗的价钱定在了八千元。
这价格一出来就吓了马宏一跳，“八千，老板你没说错吧！我怎么看你家里着之都是普通的田园犬。”什么时候田园犬也能卖出这个价格了？
“从血统上看是田园犬没错。”云烨肯定，“但二狗是我们重要的家人，你想要把它请走，当然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要是便宜点的，你可以去看看其他宠物店，很多店里可爱听话的品种狗价格很实惠。”
“不。”小王紧紧搂住二狗脖子，“我就要它。”说着急忙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
二狗仿佛也知道其中流程似的，用自己爪子按了印泥，留下了自己爪印。
一个两个全都上赶着着急忙慌，好像显得他在里面做个恶人。云烨叹口气收起合同，“我知道你们觉得我钱要得离谱，可是你们要想想，二狗是一条很聪明的狗，我得为它这辈子负责。要是我真的一点钱都不收，它在家里会被那么重视吗？”
这养条狗有时候也和嫁人一般。当初要了彩礼的总是在家里受尊重些。就算是万一有人想法不对，想要开始磋磨，也会看在当初花的高价份上考虑一二。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会考虑钱的因素，这是刻在人类骨子里头的本能。
云烨其实不明白，所谓犬的价值到底在哪里，是看它们的外貌吗？仅从外貌上看，不同品种本来评价标准就不一样。看它们的能力吗，就能力而言，二狗远超这个价格。
所以他认为，他也应该给二狗一个公正的价值。
“如果你不想养二狗了，把它送回来，我把八千退给你。不需要任何理由。然后，既然你是二狗的主人，要是万一有什么情况需要在店里寄养二狗，都是不收费的。因为这里是二狗的家，你就当送它回娘家。”
谁能想到，第一只离开他们的是二狗呢。他一直以为二狗可能会留到最后呢，虽然是第一次分离，但也时新的开始，它们终将奔赴属于自己的天地。
马宏看看这两个，他们都已经达成共识了，他也不在这里添乱。就冲今天云烨带来的狗没有一只在包厢里捣乱，他也服气云烨这里的狗身上有点本事。
虽然二狗的去处商定了，还有许多其他事情呢。
比如——
“你要不要给二狗重新取个名字？现在这个只能算是诨名。”云烨摸摸鼻子，其实是二狗根本没人给它取名字，这个是它自己随口听着喊自己的，它也照着这个模式给三喜取的名。
名字都是家养犬的专属，和它这只流浪狗又有什么干系呢？
“平安！”小王脱口而出，“王平安。它以后平平安安就好。”小王贴贴二狗毛茸茸的脑袋，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定。在林子时候，二狗的身躯坚定地挡在自己面前，影子在夜幕中显得那样雄伟。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和这样的小狗一起生活肯定会非常幸福吧。
他抱着二狗坚定地朝保姆车走去，坚定地走向他和二狗的未来。
“等等，你干什么去？”
云烨在后头叫住他，“二狗的行李不要收拾吗？它可不是光着去你家的。楼上它的东西可多了，笼子，窝，没吃完的零食，罐头，狗粮，还有它的玩具。对了既然叫平安了，牌子要不要重新刻，刻上你名字十五分钟就行。还有牵引绳，背带，没有牵引绳你明天怎么溜？让二狗一个人出去晃悠？”
小王浑身晕乎乎地跟着云烨进了宠物用品店，又晕乎乎地抱着一堆东西出来。苏茗帮着把平时二狗用的东西运下来，看着也是满满当当一大堆了。
看着这些东西，云烨才感觉一丝满意。他们家二狗，现在是平安了。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汪，那是带着许多东西到你家去的娇客。
这么一弄又是许多时间，盛嘉荣他们总算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看着小王的狗有这么多玩具，盛嘉荣又为自己宝贝儿叫屈，“凯撒，要不你也挑点儿？给你进点新货。”
凯撒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平安。
既然犹豫就是要，盛嘉荣直接拖着凯撒进店，一挥手，“凯撒，走，店里喜欢什么都搬走。你爸爸有钱，随便花。”
然后，凯撒趴在一只长颈鹿旁边不动了。
首先声明，并不是盛嘉荣小气或者出尔反尔。虽然这看着平平无奇一只要五千多，虽然这只长颈鹿看着很柔软，毛茸茸的触感很好，造型也非常可爱，但是——这只长颈鹿是作为装饰放在店里，而且它身高两米多啊。
打个比方，凯撒和平安两只汪躺在上面睡觉都行！
盛嘉荣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那个，凯撒宝，我们换一个行不行，这个东西太大了，酒店里放不下。”
凯撒好像听懂了，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店里其他也不看了，就默默往门外走。凯撒知道，凯撒太任性了，提出了让主人为难的要求，都是凯撒的错。
可它依旧努力露出自己的笑容，主人没关系的，凯撒已经有很多玩具了，凯撒玩那些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是，它还得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脆弱。乐天派小狗也可以稍微失望一下下吧。
就这丝脆弱，彻底击溃了盛嘉荣的底线。他毫不犹豫地说，“买，凯撒宝什么都给你买，这个长颈鹿，给我包起来送到我酒店房间里。今天就让它睡上长颈鹿垫子！”
“盛嘉荣，你疯了吗？”马宏简直要被折腾散架了，“这么大一个长颈鹿你要怎么运？我们撤都没这个长颈鹿高呢。”
“没事，消费满三千我们提供上门服务，现在就关门给你们送回去。”云烨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帮着店里员工把整只长颈鹿打包起来。
晚上十点，盛嘉荣房间客厅顺利入住长颈鹿一只。那毛茸茸的鹿角几乎要订到头上吊顶了。
每看一眼，马宏都觉得自己心力憔悴。最后，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警告盛嘉荣，“从今天开始，你别给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然，你就自己单干吧，我伺候不了你，我离职。”
“但我只是给凯撒买只玩偶而已啊。”
“有本事你别让我给你扛进去啊！”刚刚店员跟着他们到了酒店楼下，他实在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今天这件事，让小王搭手和他一起从楼梯间扛上来的。而且这玩意儿太高，进不了门，是放倒了才挪进来的。
虽然这么大一尊东西放这儿藏不住，但马宏只盼望不要太早被人看见，能瞒住一刻也是好的。
凯撒快快乐乐地坐在长颈鹿背上，和它们当初在楼上畅想的一样，稳当又暖和。它还记得自己之前这样说过，[要是窝以后还是一只汪在家，那我就要一只巨大的玩偶，这样汪也算是有同伴了。]
谁能想到现在，它既有同伴又有玩偶呢。
平安半阖着眼准备睡觉，现在已经到它平时睡觉的点，可是凯撒还兴奋得很，它只能在这里继续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凯撒，你应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做，别整天跟着你主人打转儿。]
[可是我每天那我那个干什么呢？他们都觉得我好像会去片场捣乱，就压着不让汪去。]
片场？没去过。
平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新鲜玩意儿。一时之间让它变得极其兴奋。[走，明天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