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颂祁一下瞪大了眼睛,目光看向越来越远的池星燃,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认识他?”
路嘉言没有说话,几秒后,他伸手拍了下何颂祁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会一会儿。”
语毕,抬脚就往池星燃那儿追去。
池星燃腿脚不便,没过多久,就被路嘉言追上,挡住了去路。
池星燃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路嘉言被他眼中的凉意怵了一下,心脏像是被攥住,有些呼吸不畅。
“那个,阿燃……”路嘉言语气吞吞吐吐:“这两年,你过的还好吗?”
池星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路嘉言被他的目光看的越来越沉闷,深吸了口气,笑道:“难得碰上了,一起去吃点早饭吧。”
“不用了。”
池星燃抬脚又要离开。
路嘉言伸手,一把拦在他的身前,眼圈微微红了:“阿燃,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不配当你的朋友。”
池星燃静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的弯了下唇角,语气却依旧泛着刺骨的凉意:“你不用道歉的,我们之间,爱好不同,三观不同,本来就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朋友,是我一直用金钱在维持这段畸形的友情。”
池星燃语气缓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落在路嘉言的耳朵里:“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说的那些我早就忘记了,我还要回家,吃饭这种事,就不必了。”
说完,他对路嘉言点点脑袋,抬脚再次离开。
他仰着脑袋,挺直背脊,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池星燃握紧的拳头,掌心已经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路嘉言当年是怎么背叛了自己。
在最初的那一年,他总是会做梦,很多很多的梦,有关于母亲的,有关于晏斯野的,也有关于路嘉言的。
梦里他挽着路嘉言的手,快快乐乐去买衣服,结果下一秒,路嘉言便露出狰狞的面孔,把他从楼梯上狠狠推下去,他浑身是血,惊恐绝望的看着路嘉言,小声哀求他救救自己,可他只是远远的站着,越来越模糊……
池星燃停了下来,扶住一棵树,低头喘了两口气。
手臂上的衣服,从胳膊上滑落。
露出一只黑色的护袖,遮住了半条小臂。
池星燃静静的看着,随后低头,把护袖从小臂上褪了下来。
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是无数道斑驳扭曲的伤疤。
烫伤,划痕……层层叠叠,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的。
母亲离世的第一天,他还没有感受到真切的痛感,他像是做了一场梦,只要梦醒了,母亲就会回来。
他机械又麻木的办完了母亲的葬礼,直到看到那条红色的,还没织完的毛衣,他才终于意识到——
母亲,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会包容他所有的过错,哪怕他那么坏,那么坏,也会温柔的把他拥入怀里的女人,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真心爱他的人了。
从此之后,他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和漫长的,不见天日的痛苦人生。
在为母亲收拾遗物时,他无意间听到一直照顾母亲的那两个护工在说着。
她们说,母亲的病情,原本没有那么糟糕。
是晏斯野一直控制着母亲的病,只要他不听话,晏斯野就会叫人停掉母亲的药。
池星燃也是在那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每当他在这边一惹晏斯野不高兴,下一秒,医院便总会联系自己,说母亲的医药费不够了……
于是,他只能去向晏斯野低头,只能去接受晏斯野给予他的羞辱和折磨。
原来,从一开始,晏斯野便设下了局,等着他慢慢走进去。
再像一只长满了藤蔓的怪物,把自己缠的紧紧的,把他拖进沼泽里生生溺死。
那一段时间,池星燃恨透了自己,他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喜欢上晏斯野,没有为了晏斯野那么疯狂,会不会就不会连累母亲。
于是,池星燃开始了自虐式的自我惩罚。
他会用尖锐的利器,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做饭时,会忍不住把皮肤放在滚烫的锅上,他会罚自己跪在地板上,会不停的抽自己耳光……
这些疼痛,伤疤,填满了池星燃负罪满满的内心。
他像个疯狂的瘾君子,急需用最彻骨的疼痛,让自己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梦见了母亲。
梦中的母亲,坐在池家那种满了向日葵的花园里,那是他幼年出生,儿时成长的地方。
母亲安静的低头织着红色的毛衣,暖黄的阳光落在她温柔娴静的脸上。
池星燃知道自己在做梦,可他还是跌跌撞撞,泪流满面的奔向母亲。
母亲像小时那样,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她问:“阿燃,你的腿还疼吗。”
他瘸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腿。
来自梦中的母亲。
他流着泪,拼了命的点头,说自己很好。
母亲的笑还有那么温柔:“好阿燃,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
梦醒,池星燃抱着那件毛衣,失声痛哭了许久许久。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伤害过自己。
他开始试着去找工作,没有钱的时候,他就去翻路边的垃圾桶,或者蹲在餐厅门口,有人一丢食物,他就会像一只狗一样,饥肠辘辘的冲过去。
他要活着。
要好好活着。
他不想原谅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却也不想再恨他们。
他只想还清所有的钱,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回忆至此,池星燃默默的把护袖戴了回去,重新遮住那些丑陋的疤痕。
回到晏斯野的别墅,已经是清晨七点。
池星燃拿出扫帚,拖把,沉默着开始打扫卫生。
上午八点,晏斯野醒了。
他来到客厅,见池星燃正在收拾沙发,突然想到那天在秦逸宸家里吃到的饭菜,下意识的往餐桌上瞥了一眼。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晏斯野脸色一冷,“去给我做份早饭。”
池星燃愣了愣,然后放下手里的活,一语不发的转身往厨房去了。
二十分钟后,池星燃把一碗鸡丝面放在了晏斯野的面前。
碗里的葱花姜蒜被细心的挑了出来,最上面还放着一颗荷包蛋,溏心的。
鸡丝面,不吃葱蒜,溏心蛋……
这都是他爱吃的。
仿若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心脏上,晏斯野心头居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欣喜。
七年了,池星燃依旧记得他的口味。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做这些讨好自己,但总归,池星燃的心里,依旧没有忘记他,依旧记得他的点点滴滴。
晏斯野心情忽然大好,拿起筷子,几口便把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晏斯野出了门后,池星燃把碗筷收拾好,跟着离开了。
当天下午,池星燃便在云城的另外一片工地找到了工作。
他不能再被晏斯野发现,所以这次格外小心。
这天晚上,从秦逸宸那儿工作回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他今天把秦逸宸收拾杂物,翻出了几只秦逸宸许久不用的名牌包包。
它们被堆放在衣帽间的最里面,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秦逸宸一看,立刻就说不要了,送给池星燃。
池星燃当然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秦逸宸便说,那就扔掉好了,反正他不要这些过时的东西。
池星燃看着被扔在垃圾桶的包,心疼的不行,最终还是把它们捡了回来。
他对这些奢侈品很了解,送去二手店,或许能卖一笔不错的价格。
池星燃刚想把包包都拿回房间里去,谁知下一秒,便和晏斯野撞了个正着。
晏斯野今晚穿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居家宽松的黑色长裤,他似乎喝了不少酒,头发散落着,眼尾也被酒精染的通红,看起来分外危险。
“你拿的什么。”
晏斯野的目光,落在了池星燃的手上。
池星燃下意识的低头,许久之后,小声回答:“是包。”
晏斯野冷笑了声,慢慢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只皮包,仔细端详,眼里划过一丝嘲讽:“梦岚海洋系列,全球限量款。秦逸宸对你,还真大方啊你确定,你只是给他打扫房子吗?”
池星燃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晏斯野突然有些莫名的恼火,一把掐住了池星燃的脖子,粗鲁暴力的把他拖到沙发旁。
微醺的眼睛,泛着刺目的猩红。
晏斯野在沙发上重重坐下,分开了自己的腿,声音沙哑:“给我弄出来,我给你买更好的包。”
池星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刚刚被掐过的脖子,浮起一层触目的红痕。
他久久的盯着晏斯野,然后开口:“多少钱的包。”
晏斯野愣住:“什么?”
池星燃弯唇:“您说,要给我买包,是多少钱的包。”
他走到晏斯野面前,弯下膝盖,跪在他的腿间,伸手拉开了晏斯野的裤带。
晏斯野完全没有想到,池星燃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愣住。
池星燃垂下眼眸,蜷翘浓密的睫羽像两把扇子,轻轻颤抖。
“给我买只五十万的吧,我经验很丰富,应该会让你很舒服。”
晏斯野的肩膀僵住,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猩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凉意。
池星燃慢慢俯下脑袋,就在这时,别墅大门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开门声,一个人拎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阿野,我回来了。”
温柔清朗的声音骤然戛然而止。
请假一天(明天上午十点更新第一章 )
今天请假一天。
本来以为可以赶在12点写完,结果有点卡文,又因为写到了男二出场,所以想写的更好一点,就不急着更新了。很抱歉拖到这个点才说,估计让不少小伙伴白等了。
明天会双更补回来。
秦逸辰不是男二哈,阿燃对他的态度其实只是比对晏斯野要好一点。其实本质上,阿燃也不想和秦逸辰有太多联系。
另外另外,给大家推荐一本新书。
作者:徐徐点灯
《网暴重生后,我被迫嫁给前男友》
大家方便的话可以过去看看给个收藏什么的。
第53章 盛戚南(男二登场)
屋内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司明羽穿着一件白色T恤,黑色短裤,站在玄关处,满眼愕然惊诧的看着他们。
池星燃的心脏,骤然一紧,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
一只手猛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狠狠拉了回去,他狼狈的跪回到晏斯野的腿间,呼吸急促挣扎。
晏斯野在做什么……
他难道不担心司明羽会生气吗?
池星燃眼尾泛起一抹红色,抿紧嘴唇,想要再次站起来。
然而,晏斯野的力气实在太大,他几番挣脱,却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另一边,司明羽已经拎着行李,换好了鞋子走进了客厅。
“阿野,你们……在做什么。”司明羽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晏斯野淡淡的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司明羽显得委屈极了。
晏斯野静静的看着他,几秒后,终于放开了池星燃。
池星燃呼吸发紧,手脚也有些软,快速起身,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匆匆,几乎是逃一般,逃回到了楼上。
锁好卧室的门,池星燃后背紧紧贴着门板,一颗心跳的飞快。
一闭上眼睛,过往无数的画面,便如同老旧电影的碎片,钻进他的脑袋,在他大脑海里不停的浮现。
没有人知道,在被晏斯野赶走后,他曾经见过一次司明羽。
那是一年多前的深冬,彼时,他刚刚在一家高档KTV找到了份保洁的工作。
清扫厕所时,他意外遇见了司明羽。
他本能想要躲开这个人,却被司明羽拦了下来。
司明羽说,他拖把上的水弄脏了自己的皮鞋和裤子,为此还大动干戈的把KTV经理喊了过来。
他一副大度的样子,语气轻飘飘的,说,只要池星燃把马桶里的水喝了,跪下和自己道歉,他就承认弄湿自己裤子的水也不是那么脏,那么,这件事就算了。
这种要求未免太侮辱人,就连KTV的经理都面露难色,可司明羽是这里的VIP客人,谁也得罪不起。
池星燃最终走到了马桶前,从里面捧出一捧水,低头咽进了肚子里。
或许是街头流浪的日子里,他吃过腐烂的水果,发馊的食物,因此马桶里的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司明羽对着他的脸,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可即便做到了这个地步,池星燃依旧没有能够保住自己的工作。
当天晚上,经理便一脸为难的找到池星燃,支支吾吾的说,司明羽对他们店有多重要云云。
池星燃什么都明白,一语不发的摘下了自己的工作牌,对经理说了声“谢谢”。
万幸的是,好心的经理为他结算了半个月的工资,靠着那一千多块钱,池星燃才没有沦落到再次流落街头的地步。
池星燃不怕晏斯野,也不怕吃苦,可他害怕司明羽。
因为司明羽会打乱自己所有的计划,会重新把自己拖进高利贷的深渊中。
他已经三十岁了,已经没有继续犯错的资本。
池星燃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内心涌起的不安,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司明羽会想尽办法对付他。
第二天清晨时分,池星燃悄悄的离开了晏家别墅。
顺着马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池星燃才在一个湖边停下。
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只觉得呼吸急促,额角的青筋也在不停的跳动。
他的暴食症又犯了。
池星燃起身,去马路对面的超市买了两大袋手撕面包,回到湖边的椅子上,沉默着拼命往嘴里塞,直到胃部被完全塞满,急速跃动的心,这才慢慢归于原处。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池星燃只能住进了新工地的工棚。
上午十点多,云城的天已经热的不行。
池星燃戴着安全帽,系着安全带,站在脚手架上安装零件。瘦弱的身躯时而被吊在十来米的空中,摇摇欲坠,看的叫人心脏发抖。
就在这时,池星燃听见了底下有人在大声喊他下去。
他忙的从脚手架上爬下来,不远处停着一辆加长的黑色豪车,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和工地的负责人说话,为首的那个,身材格外修长高大,气质不凡。
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让人察觉到隐隐而来的压迫和危险气息。
负责人叫池星燃过去。
池星燃赶忙一瘸一拐的跑过去,他没有看那些人是谁,习惯性的低头鞠躬。
“怎么是你。”
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在池星燃的头顶上响起。
这声音很熟悉,池星燃曾经在哪里听过。
他先是愣了下,旋即抬起了脑袋。
一张熟悉的的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盛总……?
盛世集团的……盛总。
池星燃身体先是僵住,随后转身就跑。
盛戚南愣了下,随后瞥了眼身边的助理。
助理眼疾手快,立马上前,几步就追上池星燃,拎着池星燃的后领,把人给逮了回来,重新押到了盛戚南的面前。
盛戚南冷笑,“跑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池星燃死死的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盛戚南微微垂下目光,从头到尾的把池星燃打量了好几遍,见他身上裤子上全是灰尘,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我的项目工地上,可不能有残疾人。”
池星燃心头一慌,赶紧道:“不要!我,我可以的,求你不要赶我走!”
盛戚南懒洋洋的靠在车门上,淡淡的抄着手:“那可不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负责。”
池星燃语气焦急:“你不用负责的,我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就算我真的出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就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就行。”
盛戚南目光沉了沉。
……父母都不在了?
他记得,四年前晏斯野把这个小家伙送到自己那儿的时候,池星燃有母亲,也完全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那天晚上,池星燃在他的床上抖的和筛子一样,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眼神里也写满了恐惧和害怕,不停的往墙角躲。
他把池星燃从墙角拖到自己面前,这才发现,这小家伙的身体烫的和个球一样,拿来体温计一测,四十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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