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等你回复。”伊芙琳笑着回答。
伊薇在无所事事中抽空关注了妹妹的情况。
“他爱上你了。”她对伊芙琳说,“不过他自己还没有发现。”
“啊?”伊芙琳说。
“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实在是太多,我就不举例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宝宝,怎么样,对他有什么感觉?”
“我是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可是也只是有好感而已吧。距离‘爱’还早得很呢!姐姐你说得太夸张了,明明我们最多也就是处于一段双方都觉得很舒服的暧昧期,而且,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最合适的。”伊芙琳条理清晰地说,“假如我们要更进一步的话,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才是最难以处理的。要等真正处理了那些问题,才算得上‘爱’吧。”
伊薇含着笑,喜悦地、满意地打量着伊芙琳,看得伊芙琳满脸困惑。
“他答应要过来了。”伊芙琳接着说,“姐姐是派人来接我们吗?还是我们在什么地方集合?”
“你得知道,宝宝,人类的爱意保质期是很短的。就像流星,剧烈地燃烧,然后只剩一点点残渣,甚至连残渣都没有。所以,人类的爱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它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
伊芙琳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我知道的啊,姐姐。”
“但是,人类的爱意又是一种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的东西。就像连根拔起后依然会长出来的野草一样,就像怎么也无法杀光的蚊虫一样,就像房间里永远打扫不干净的灰尘一样——”
“这真是一段糟糕透顶的排比和比喻,姐姐,艳星当太久了你的文学素养也全都像衣服一样被你脱掉了吗?”
伊薇挺直身体,两点红晕耸立在牛奶般光润的洁白起伏上。她毫不羞耻地大声宣布:“□□的,才是最美的!”
“那姐姐应该把皮肤也都脱掉,只剩骨头架子。”伊芙琳吐槽道,“我是对姐姐的喜好抱着相当开明的态度啦,我也觉得姐姐不穿衣服的时候很美丽,可是姐姐很少这么面对我呢。我以为姐姐对我是没什么想法,也不想传出什么姐妹乱伦的流言?”
伊薇惊恐地捂住胸口,娇美的身躯微微颤抖:“宝宝你对姐姐好凶!”
“……要忍耐这种奇怪的、不舒服的X唤起真的很难受嘛,姐姐。我也没有办法。”
这确实不能说是伊芙琳的错。
伊薇萎靡下来,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很无聊也很饥渴……这次的事情闹得还是太大了,引起了几个主教和驱魔人的注意,我憋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按姐姐往日的风格不是一口气诱惑个遍吗?”
“往日哪有过这种类型啊!驱魔人还好,但我对那些弱智信徒过敏。”伊薇严肃地说,“他们应当信奉我伟大的主人才对。可惜我主对发展信徒毫无兴趣,否则看我马上买张去梵〇〇的机票然后把高层全都干翻。”
“……姐姐的世界真有意思啊。”伊芙琳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如我转型不写童话的话,往奇幻方向发展怎么样?感觉我在这方面也怪有天赋的。”
“噢宝宝,你超有天赋的,永远不要在这方面怀疑自己。”伊薇爱怜地说,“但你还是继续写童话吧,对脆弱的人类好一点,他们跟你又不一样……”
伊芙琳懵懵懂懂地眨着眼睛,露出宁静而快乐的微笑。
“姐姐说什么啊,我很普通的。”她说,“我觉得硬要说的话我甚至是比较笨的那种,毕竟我太没主见了。我其实知道姐姐是在瞎说,姐姐的做法也不太对,但是姐姐说了我真的信,姐姐做艳星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伊薇沉默着,忽然突兀地问:“艾德琳最近和你有过联系吗?”
“没有哦。”
伊薇点点头,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露出艳丽的笑容:“总之,宝宝,人类的爱是一种脆弱、易逝,但是又很难断绝的东西。以我的经验——”
“姐姐哪里来的经验啊,姐姐根本没有谈过恋爱。”
伊薇无视了这句话,坚强地说了下去:“——雅各·希克利是个习惯了压抑自我的男人。这种人只是看上去坚定,实际上,他们对于情绪的抗性是非常低的,因为情绪上的麻烦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像这种人,在意识到自己的好感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分析和研究,然而,情感这种东西,你越专注地凝视它,它就增长得越凶猛和迅速。”
伊芙琳睁大眼睛,说:“哇,那可真糟糕啊!雅各真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伊薇耸了耸肩,“正在爱的人就没有可怜的。你笑他疯狂,他还要笑你没有疯狂的勇气呢。说到底,生命太短暂了,去爱、去燃烧自我的人,可能反而才是最看得穿的也说不定。没有爱的才可怜。”
她挂断通讯,转头看一眼窗外。
“真可怜啊,主人。”她无限同情地说。
第133章 第五种羞耻(5)
“雅各·希克利。”他拘谨地朝对方说,眼神尽量往上,集中在对方的眉心部位。
“我想你肯定非常了解我,所以我就免掉自我介绍这个步骤了。”伊薇懒洋洋地伸出手,“你好,雅各——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希克利弧度极小、频率极快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伊薇的手指,仿佛捧着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甜点似的,既恋恋不舍,又一触即离。
“别怕。”伊芙琳在旁边安慰他,“姐姐不会吃掉你的。”
希克利真不知道伊芙琳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更不知道伊芙琳明不明白她的这句话可以怎么理解。
他尽量放空视线和大脑,不去直视伊薇。这一招往往很好用,这次也不例外,而伊芙琳在一边对于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有很强的帮助。他尽量用眼角的细数伊芙琳的波波头翘起了多少根乱发,而不是关注伊薇过于短小、过于贴身的衣着。
不如说得直白一点。伊薇基本上就穿了个胸罩和内裤。甚至她穿出来的这两件东西的尺寸,还比大部分穿在最里面的胸罩和内裤更小。
伊芙琳就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姐姐这副打扮有什么不对。
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她兴高采烈地和伊薇谈天说地,具体说了什么,希克利没注意。他的心脏狂跳个不停,恨不得将脸埋进水杯里。
好不容易靠着灌自己一肚子水灌出尿意,他如临大赦地从甲板上离开,钻进船舱。上完厕所,他索性绕到了远离伊薇和伊芙琳的另一端,靠在栏杆上远眺海面。
这艘船上除了服务人员外只搭载了六个人,他、伊芙琳,他们俩算是跟着来玩的;伊薇带的小团队加上伊薇自己也只有四个人。这里面还有两个是伊薇的助理,另一个是导演。
希克利知道很多小成本的电影人数极少。
除开主要演员之外,严格意义上说,导演一个人就能包办起整个电影的拍摄过程,包括摄影、剪辑、后期、配乐之类的,导演其实都能做——伊薇自己是主演,其他的角色可能不太重要,会在拍摄地进行选拔。
哪怕是这样,伊薇的小团队也实在小得惊人,更别说她还带了两个助理。希克利认为伊薇的这次出行,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躲避外界的风头。
看起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怀抱着这种心态,整条船上的气氛可想而知。
导演从一开始就没露面,希克利只从一些零碎的对话里知道了有这么个人。也不清楚对方叫什么名字,包括伊薇在内,对他的称呼都是“导演”,估计是个影视圈里不入流的小角色。
伊薇带来的两位助理,据希克利的观察,是一对同性情侣。
他们的行为举止实际上并不算亲密,希克利主要是靠着这两人之间胶着的、隐隐闹别扭般的气氛里感觉到的。
他在海边站了许久,才慢悠悠地绕了个弯,想到小船最上方的天台去看看。那里的视角应该会很不错,脚下是一览无余的海面,站在上面就像是身处于海中孤岛,难得坐一趟游轮,不如多体验体验。
希克利还没走过拐角就停下了脚步。
“……不行,我不同意。你是怎么想的,查尔斯?我绝对不同意!”
说话的人是杰,黑发的那位助理。另一个助理查尔斯是棕发。他们只在上船那会儿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大致明确了彼此的称呼。除此之外,希克利对这两位助理毫无了解。
主要是因为伊薇的助理更换得太频繁了,情报部门的更新速度根本比不上伊薇的换人速度。再说,换人这么频繁,挨个查清楚身份背景似乎挺没事找事的。
“别无理取闹了。”查尔斯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发音清晰果断,尾音干净利落地截断。相比较而言,杰的声音显得太高,太尖,太不稳定。光是听声音,就让人感觉查尔斯是压抑着火气讲道理的那一方,而杰是胡搅蛮缠发脾气的一方。
“我无理取闹?”杰现在听起来很伤心。
说完这句话,他们两人一起安静下来。
希克利环视四周,查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人经过后闪身贴到墙边。
之前他已经绕着船只勘测过,也借着和服务生聊天的机会打听了情况。
这艘游轮没有安装监控——希克利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要是伊薇特地要求取下来或者关闭监控还算正常,但原本就没安装就太过奇怪了——整艘船的一楼位置都没有朝外开的门,要进入房间必须从正门进去,穿过走廊,因此要想避开人交流的话最好的场所就是站在船只外靠近栏杆的拐角处,这样无论哪个方向有人过来,交谈的人都能若无其事地提前转移话题。
但这次船上毕竟只有六个人,站在拐角反而过分醒目,因此这两人实际上是在某个房间里争吵。
除了他们外的四个人,已知导演八成是在自己的房间,伊芙琳、伊薇和希克利在甲板上,那么杰和查尔斯只要躲进远离导演的房间里,再吩咐服务生不要来打扰,正常情况下,不管他们吵什么都不会被听到。
奈何希克利这个男人和其他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别的男人恨不得长在伊薇面前,希克利却根本不想停留在可以见到伊薇的范围内,这才撞见了这场争吵。
游轮的隔音很不错,希克利贴着墙,依然听不太清楚这两人的小声对话,直到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大声吼道:“生两个?!你开什么玩笑,查尔斯,万一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你,一个长得像我呢?”
希克利的思绪凝滞了片刻。
……按道理,两个男人是没法生孩子的,那么他们说“生两个”、“一个像你一个像我”,应该是在说利用科技产生后代。
可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两个男人在正经地讨论生育的事。
难道他们是在为由谁来怀孕吵架吗?
希克利感觉他们吵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关心,可伊薇身边发生的超自然现象严格来说也是任务的内容,因此他不得不戴上痛苦面具,如坐针毡地继续听了下去。
“说真的,查尔斯,领养没什么不好的。以我们的条件,很容易能得到一个聪明、漂亮、健康的孩子,他或者她就像我们亲生的一样。”杰温柔地说,“我们还是领养吧。”
查尔斯反问:“你就一点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查尔斯!”
真是无聊透顶的对话,希克利想,为什么想要孩子?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生那是天赐的好事。再说,这个世界值得孩子们降生于世吗?又没有任何生命是带着使命降生的,孩子的诞生仅仅是因为欲望的发泄或者随波逐流的任务。
“我只是出于事实告诉你这不行,杰。如果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毫无保留地爱它。”
“你是说你不会爱我的孩子。”
噢他落入查尔斯的陷阱了,希克利想。
“杰,冷静一点。我不能随便地去爱不知道什么人生下来又抛弃的小孩,谁知道他们的父母是什么人?愚蠢的青少年,毒虫,强奸犯,甚至变态连环杀手——这都有可能。你不一样,你是我的爱人,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这……前面关于父母的部分倒是没有说错,希克利想。
“胡扯。”杰冷冰冰地说,“就假设你和我各自有一个,你怎么能保证同样地爱他们两个?你连我们的两条狗都没法把一碗水端平。”
“你更喜欢你的芭蕾,我更喜欢我的凯撒。这没什么不好的。芭蕾本来也更喜欢你,凯撒则更喜欢我。”
“小孩又不是狗!”杰愤怒地说,“你太荒谬了查尔斯——不,别碰我,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个话题了。”
门重重地关上,希克利屏息,等到查尔斯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才从窗子里翻出去,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游轮最顶端的平台。
他刚站稳就被吓了一跳。
“雅各!”伊芙琳热情地招手,“快来。”
伊薇没有陪她,希克利放松下来,走到伊芙琳的对面坐下。
“你刚才干嘛去了?”
希克利想也没想地说了实话:“在后面吹风看海,之后碰到杰和查尔斯吵架,就听了听。”
“姐姐的那两个新助理?他们不是一对吗,姐姐说他们感情很好呢。”
“感情……是挺好的。他们在讨论孩子的事情,听起来这个话题他们已经吵过很多遍了,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伊芙琳猜测:“他们一个喜欢孩子想要孩子,一个不喜欢不想要孩子?”
“听起来他们都喜欢也都想要,但是没办法在得到孩子的方法上达成一致。杰想要领养,而且听起来只想要一个;查尔斯似乎是想要找代孕,要两个孩子,他和杰各自一个。”
伊芙琳一边听一边点头,希克利说完了,她还是一副等着他继续说的样子。希克利清清嗓子,说:“他们就吵了这些。还提到了狗,杰指责查尔斯说查尔斯对待他们各自的小狗喜爱程度都不一样,对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杰的狗叫芭蕾,查尔斯的狗叫凯撒。”
“好土的名字。”伊芙琳皱着鼻子。
希克利心想安迪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吧……不过,他也差不多知道伊芙琳的意思。安迪一听就是随意、可爱的小狗,不那么认真,但又很喜爱。芭蕾和凯撒听起来就太用力过猛了,反而显得很土。
“不过,既然他们想要孩子。”伊芙琳说,“为什么不自己生呢?”
她很糊涂似的,充满困惑地看着希克利。
希克利也糊涂了,同样充满困惑地看着伊芙琳。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他试探性地说。
伊芙琳不明所以地点着头,重复道:“对啊,他们都是男人。”
希克利发自内心地认为他的话已经给出答案乐,然而伊芙琳不这么认为。
她继续问道:“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生呢?”
这事情我没法跟你解释,希克利想。
好在他对类似的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这种时候只要转移话题就好,伊芙琳并不会强求一个答案,其实如果他的态度更强硬一点的话伊芙琳根本不会再问第二遍。唉,就怪他自己,面对伊芙琳的时候他的口气根本硬气不起来……
“你姐姐是为了避免和助理,”他抬手胡乱比划了一下,含糊带过了这里应有的词汇,“所以才挑了这么一对的吗。”
“姐姐的话,我想她只是觉得他们很有趣。”伊芙琳果然顺着往后说,“因为姐姐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和唯一的优点就是性感,所以她对所有‘有趣’的事情或者人都很感兴趣。”
“哈。”希克利说,“我还以为像她这样的人已经不会想那么多。”
他看不出来伊薇会这么想。她显然是那种自信心膨胀到极致,坚信全世界都会对自己产生想法的人(是不是人还需要打个问号)。她实际上也确实是。
那澎湃的、纯粹来源于肉体的魅力是如此旺盛,仿佛从天空劈下的闪电所孕出的恐怖山火。
说得难听点,假如她的性格更迷人,脑子更好使,那反而是一种减分。
别把她当成一个人看,就当她是个迷人、性感的肉弹,凝视她,唾弃她,渴望她,塑造她——那将令她完美。
她现在就很完美。
伊薇其实还是比她表现出来的更聪明一点。起码她确实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姐姐以前还是有点在乎的。现在她就彻底不把自己当人看啦。她说话的时候都会用‘人类’这种词呢。这样很好啊,她开心的都好。”伊芙琳说,“你喜欢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