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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虽矣)


有些异域而来的商人就是如此,从相貌和身材上很难判断出具体的年龄,他们带来的女奴,看模样还是十三四岁呢,肌肤更是像幼童一样柔软稚嫩,一问年龄,才知道其实这些女人都二十多快三十岁了,而这也不是个例。
皮耶罗想见上这位叫拉斐尔神魂颠倒的少女一面。
他找了个机会向拉斐尔提出请求。拉斐尔端着葡萄酒杯大笑,他近些日子确实活泼了许多:“啊,皮耶罗,我的朋友,你竟然能一直忍到今天才开口!”
皮耶罗做了个鬼脸,然后承认:“我以为这是一段最多只能持续个一两周的感情。”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浪荡么?”
不,那并不和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关。只是,或许很少有人能真正发现,拉斐尔是个极其苛刻乃至于吹毛求疵的人。他对粗鲁、浅薄、狭隘、愚蠢、笨拙、贪婪,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人皆有之的缺点,都毫无容忍的耐心。过于谨慎会让拉斐尔感到无聊,而过于冒险又会让拉斐尔敬谢不敏;甚至于既不出错也不出彩的平庸,也会让他深受折磨,无比厌烦。
而这些情绪都被拉斐尔的温和礼貌遮掩过去了,即使他其实并不在意掩饰,可那些偶尔的讥讽与嘲弄,都被视为一个天才应有的傲慢。
而皮耶罗认为,哪怕拉斐尔并非天才,这种尖刻冷锐的性情,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不是他的天赋撑起他的性情,而是他的性情撑起了他的天赋啊。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样的拉斐尔赞不绝口,深沐爱河呢?
难道情爱也遮蔽了拉斐尔的双眼,将他浑身遍布的尖刺磨钝了吗?
皮耶罗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就像他再怎么也没法想象出圣母一般的玛丽格塔到底是什么模样。她难道不该青春靓丽,犹如满地细绒般青草钻出地面时的初春么;亦或者饱满的同时也十分青涩,缠绵得像赤足在浅水跋涉时缠绕过来的水草?乃至于甜美、迷人,犹如皮薄多汁的桃子,吃起来满手黏腻汁液,换句话说,就是位年轻的妖精——那也说得通。
然后,他终于亲眼见到了玛丽格塔。
和他之前的所有想象都不太一样。
他首先注意到的当然是对方的服饰,优雅的丝绸长裙,缎面的光泽鲜润如油脂;方形的领口裸露出大片的胸脯,令人吃惊的是她几乎没有胸部,那倒不是说她该鼓起的地方没有鼓起,只是她没有那种柔软的弧度,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肌肉线条,几乎等同于一个训练有素的、能用手臂扼死烈马喉咙侍从;她的腰间系着长丝带,尾部坠着一串指肚大小的、浑圆的粉色珍珠,一直垂落在她的脚踝周围,而她的脚踝上方,在裙摆若隐若现的遮挡下,戴着一枚几乎陷进肉里的黄金腿环。
那之后皮耶罗才看到她的脸。

第178章 第六种羞耻(16)
几乎每一个圣职者都是巧言善辩的演说家,哪怕是看起来最沉默寡言的那种也不例外,后者只是更有选择性地开口。假如你观察得足够久,就会发现,那些不常发言却具有权威的人,一旦决定说点什么,那么他们的话就必然会被所有人屏息聆听。
不在拉斐尔面前的时候,皮耶罗就是这种人:不怎么说话,但凡说话就一定要看到话语带来的结果。
此刻,皮耶罗却无法用任何言辞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在那张面孔面前,他久违地回忆起了还不及母亲的小腿高的时候,那会儿他的时光是多么的快乐啊,尽管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得到,只是贪恋地搂着母亲的小腿,时不时被忙碌的母亲一脚踢开,然后蹒跚地、跌跌撞撞地追逐过去,重新搂住——这称不上游戏的游戏也让他满心雀跃,简单纯粹,如同晨光一般安稳的幸福。
那美妙的情绪他数十年没有领受过了,可在玛格丽塔随意的一瞥中,回忆呼啸而过,风中携带的余温久久不散。
他忽而又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了,正面对着一个给予他无上温暖,意味着永恒权威,同时也对他无限怜爱的母亲。
“母亲”微笑起来,朝着他微微俯身,丝绸的领口自然地下坠,几乎能透过开口窥见她的小腹。
皮耶罗满腹潮热。
她的戴着枝叶缠绕状的黄金额环,形制与足踝上的腿环极为相似,凸起的枝节与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几只镂空的蝴蝶点缀在枝叶之间,以粉珍珠作为翅膀的装饰。那看上去简直是以神力将真实的枝叶与蝴蝶点化为黄金,否则黄金的制品怎能展示出如此之多的精妙细节,与仿佛还在生长、即将振翅而飞的生机?
不,不。也许世代供奉圣父的金匠同样能打造出这样的首饰。难道拉斐尔将上位的垂怜换做了取悦这位少女的珠宝首饰?
他已经亲眼见到玛格丽塔了。如今看来,拉斐尔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爱她没什么奇怪的,他不爱她反倒会让人怀疑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柔声细语地,她告诉他:“你把嘴张得太久,有小虫飞进去了。”
皮耶罗猛地压住下颌,用力过大以至于齿根泛起钝痛。那种痛苦顺着他的神经一路传到太阳穴的位置,而后抽搐起来,他几乎无法稳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用舌头舔舐上膛,这才发现口中的唾液已经干涩,活动舌根时仿佛摩擦两张砂纸。
他在口中搜寻,没感觉到有什么小虫。但玛格丽塔的表情和语气挺认真的,不像是玩笑话。他疑心自己是把虫子吞下去了……虽然这其实是常有的事,但被特别地提出来后,皮耶罗顿时感到腹腔里仿佛有无数小虫的爪子在拼命地抓挠。
不安地摸了摸肚子,皮耶罗由衷地希望胃里的虫子能快点死掉。
突然地,拉斐尔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的双眼盛满了笑意,犹如阳光下还未枯涸的露珠般闪闪发光。紧接着玛格丽塔也笑了,倘若拉斐尔的笑脸是露珠,她的笑就是太阳本身。
不过,皮耶罗并未忽视一个细节,那就是她的表情神态与拉斐尔惊人相似。假如眯缝着眼睛去看,他们的笑脸完全一模一样,仿佛将拉斐尔的面皮揭下来、修修改改成玛格丽塔的面貌,然后再蒙在她的骨架上。
也许是……夫妻相?皮耶罗不太确定地想。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玛格丽塔捉弄了,除了惊讶于这样完美的少女也会捉弄人之外,他更惊讶于自己竟然会那么地将她的一句话当真。
他的手还放在肚子上呢,回忆一下,几秒钟前他的表现真是蠢透了,确实值得两位观众开怀一笑。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女人喜爱华服与珠宝,这是举世皆知的真理。
哪怕非常不确定这场会面到底是什么性质,皮耶罗也刻意地没有去为其定论,但他还是预备着带上了送给玛格丽塔的礼物。初步地介绍过彼此之后,他将那个两个巴掌大的小箱子放到桌面上,轻轻推向玛格丽塔。
“初次见面,”他彬彬有礼地说,“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小箱子沉重如铁。它本身就是用乌木制作的,每个角都包裹着黄铜护角,既是装饰也是为了防止剐蹭与撞击。这种箱子里通常都放着其主人最为宝贵亦或者最为喜爱,并且是必须随身携带,哪怕出行在外也会慎重地存放在触手可及处的财富。
很多圣职者都有那么个珍惜的小箱子。里面会被存放的最合理的东西是精装的经书,能流传千年也不褪色腐朽的那种。不过,这是约翰的小箱子,所以里面肯定不可能是经书。
皮耶罗预先没有看过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怕看了之后更生约翰的气。反正肯定是适合女人的东西,鉴于这玩意的大小不适合装零食。
玛格丽塔把手指搭在箱子上轻轻抚摸,而后用一个指关节旋转了箱子的方向,令开口朝向自己,又用指关节顶开了箱盖。
……她还怪有力气的,皮耶罗想,箱子确实不大,但乌木的重量也绝对不容小窥,很多成年男人都没法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箱子里装满了宝石。
每一枚都至少有鸽子卵那么大,全都经过了打磨与切割,颜色纯净,以红宝石、绿宝石与蓝宝石为主,缝隙中填充的是砂砾大小的金沙。玛格丽塔舀起一捧,然后举起来,张开手指,任由它们如丝绸般在她的指缝中流淌。
“天呐,皮耶罗,”拉斐尔问他,“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些?我记得你不怎么收受贿赂——你通常只收取那些需要你拿出去贿赂别人的分量。”
“约翰的。”皮耶罗说,嘴唇抽搐着,“他失踪了,和他的情人一起。”
但哪怕是约翰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财富啊。
皮耶罗丝毫不怀疑约翰恐吓、勒索的能力,也一点不怀疑约翰的贪婪,只是约翰的权力远不足以让他搜刮出这些宝石。
再怎么疯狂地压榨,他最多也只能用金沙填满箱子。成色如此完美,工艺如此精湛的宝石,并不是光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是记得约翰喜欢有权有势又很年长的女人,你觉得……?”
皮耶罗捂住了脸。
“……我和你有同样的猜测。”
他们都为这个共同的新发现沉默了一会儿。
“没想到约翰还有这个本事。他看上去也没那么擅长甜言蜜语啊,长相也不是贵妇人通常会喜欢的样式。难道他在那事儿上的表现特别好么?”拉斐尔匪夷所思地摇头,“可他是个胖子啊。”
“……”
“他在床上的表现尚可。但他不是用那些表现得到礼物的。”玛格丽塔忽然插嘴,又在皮耶罗惊骇万分的视线中坦然自若地补充道,“我认识他的情人,我们甚至算得上朋友呢。”
至于她是怎么认识贵妇人的……谁都没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看看她吧,没有人会为她关上大门的,除非守门人是瞎子,可谁会要瞎子守门呢,恐怕只有疯子吧。
但皮耶罗的心中萌生出微弱的希望。他满怀期待地问:“你认识瓦伦蒂诺夫人?”
“当然啦。”玛格丽塔说,她把玩着两枚红宝石,让它们不断地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我还认识所有的女巫呢。”
“哈哈。”皮耶□□巴巴地笑了一声。
这显然是个玩笑,但略带一点讽刺,因为约翰和瓦伦蒂诺的失踪必须有个结论,教廷公开的理由是他们受了女巫的蛊惑;私下里不被提起,也就是说,人人都知道的另一个理由,则是这对情人业已私奔。
但这次拉斐尔没有笑。他举起一杯葡萄酒,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放下酒杯后,他的腮边浮现出动人的晕红。
皮耶罗不想在女巫的话题上详谈下去。因为,好吧,坦白地说,像是玛格丽塔这样的美人很容易因为超越了世俗的容貌被质疑为女巫,然后,要是她不能在短时间内攀上个大人物——那倒不是说这对她来说很难做到,可玛格丽塔有那种绝不攀附的气质——毫无疑问,她会在火刑架上被烧成焦炭,火堆边或许还会围拢为之欢呼畅饮的蠢货,大部分是那些清楚自己没可能一亲芳泽的男人,少部分会是嫉妒忿恨的女人。
“你想知道他们去哪了吗?”玛格丽塔问。
皮耶罗还想再笑两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实在是分不清玛格丽塔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在认真说话,在他看来玛格丽塔从头到尾都很认真,就算是那个“虫子飞进嘴里”的玩笑也逼真得吓人。
“我不知道。”他说,观察着玛格丽塔的表情,“我不该问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对么?”
玛格丽塔耸了耸肩。
“不想知道和想知道但害怕知道还是有区别的。”她说。
那么,皮耶罗到底是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呢?他愿意说是前者,出于对约翰的那一点友谊,出于对一段感情的尊敬,等等;可答案其实是后者。
最近这些日子,城中的气氛让皮耶罗感到很不安,他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事情就是那样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除此之外,女巫审判所涉及到的人群和城市已庞大到了哪怕圣父都开始时常询问的地步。
人们越来越愿意将每件坏事发生的理由归结为女巫作祟,越来越多的“女巫”被鞭打、劈砍、吊死或者焚烧,于是更多的坏事被栽赃给女巫也有更多“女巫”被发掘……
一开始,女巫是异教徒和异教徒的妻女;紧接着,女巫是稍有财富但无力保护自己的孀妇;再后来,女巫是出身低贱、年轻貌美的女郎;之后范围甚至扩大到畸形人、智力残障人士、麻风病人、身着奇装异服或者举止怪异的人,有时也会是似乎携带了钱财远道而来的商贩。
之后呢?之后会发生什么?又会有谁承担坏事的责任,被剥光了凌辱以满足贪欲?
皮耶罗感到自己被狂涛巨浪所裹挟着,不知道未来将会去往何种方向。并不只是他预感到不妙,可似乎其他所有人都认为事态还远远未曾发展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要到什么地步才够?直到真的无法掌控为止吗?一杯牛奶被放置在桌沿,要直到它侧翻打碎,牛奶泼洒个干净,才是时候想起该把牛奶挪到桌子中间吗?
那时候连杯子都没有了!
约翰和瓦伦蒂诺很有些地位。这是第一次,女巫的罪行触及到大人物的身上。他们在哪里?或者真正的问题是,浪潮将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方?
好吧。皮耶罗害怕知道。
他开始觉得玛格丽塔或许是真正的女巫……真正的女巫被莫须有的污名激怒,决心实施报复了么。
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太好了。
但皮耶罗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发展的。不会是人类能想象到的事情的。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某种东西被冠名为“女巫”不代表祂就真的无害得像是女巫。而玛格丽塔,无论她是什么,恐怕那都是人类无法想象的东西,也必将出现人类无法想象的发展。
……拉斐尔知道他所爱上的是什么吗?
“你们生来有罪。我记得你们是这么相信的。那本书我读过。”玛格丽塔仿佛回答他的疑惑一般说道,“只要足够虔诚就会获得救赎,我记得里面这么写。你肯定很虔诚,对吧,神父?”
她听起来那么柔和,年轻,清亮,仿佛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说话。
这一次,皮耶罗能确定她是真的在开玩笑了。

“我觉得你有点吓着他了。”拉斐尔对玛格丽塔说。
他的语调不能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但那点责怪甚至比一个主人发觉自己心爱的小猫抓挠破了藤编的椅子后会产生的不满还要轻微。他的口吻甚至带了点撒娇式的甜软,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摘下一枚葡萄放进口中,又捏起一枚抵在玛格丽塔的嘴唇上。
玛格丽塔从善如流地微微张开唇瓣,拉斐尔用食指的指腹把葡萄往里推,一直推到能触及玛格丽塔的牙齿。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细致地抚摸起玛格丽塔的齿面,任由玛格丽塔咬下时迸溅出的汁水沾染到手指上,又被他的手指涂抹到嘴唇的周边。
无论多少次触碰,玛格丽塔的身体都令拉斐尔感到由衷的惊奇。她的牙齿,摸起来有着钢铁一般的坚硬有力之感,却又光洁细润得像是珍珠的表面。
人类的牙齿是带有凹凸的,尤其是臼齿的平面上,那是负责咀嚼和磨损食物的位置。
玛格丽塔则不。
她的牙齿整齐而平滑,没有丝毫纹理,摸上去也不带凝涩的触感。要是能把她的牙齿敲下来,摆在细绒布上,准会被当成什么奇特地工艺品看待;要是把这枚牙齿串上项链,人们也只会对其主人某种独特的审美取向有所惊异,而绝不会认为那是残忍地由人体上取下的。
“谁?约翰,还是皮耶罗?”玛格丽塔说,“别担心皮耶罗,他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你最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魔鬼呢,记得么?被吓得觉也睡不好,还试图找一个神父安慰。你找到的那个神父就是皮耶罗啊。”
“那之后皮耶罗病了一场。”拉斐尔说。
“是他自己的错。”
“当然是他自己的错。”拉斐尔同意了,“他把自己吓得生病了,不是么。”
玛格丽塔微微地笑了一下,又殷勤地为皮耶罗的杯子斟满了酒。酒液散发出奶油和坚果的浓香,光是飘散在空气中的气味都带着浓郁的甜意。这可真是上好的葡萄酒——也是皮耶罗和拉斐尔都从未品尝过的酒水。
它是细腻的、如纯净琥珀般透光的蜜色,只余下杯底一点的时候色调很清澈,仿佛被稍加稀释的蜂蜜,但只要注满酒杯,好像花苞缓慢绽开似的,偏红的色调就会在酒水中氤氲开来,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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