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之王想不通。
魔尊终于离开了反复三次的心劫幻境, 坐在列御号舰长的专属休息舱里。
星舰内简洁的布局与修真界极为不同,但瓦莱特还是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彻底离开幻境。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的绒面, 脑海中立刻浮现某种水性超纤材料长而拗口的名字, 这种合成材料在机甲与星舰内部常大量使用。
摆了十二面光屏的桌面整体是质感冷硬的合金, 在星舰照明灯下透出几分绚蓝的反光。
先前随手落在桌上的营养液包装已被机器虫清理, 又在桌角放了新的——是三种他平时常喝的口味。
一半光屏因长时间未使用进入待机屏保状态, 另一半亮着的光屏里, 有的显示着星舰的飞行状态与操作记录, 有的则是斑斓跃动的立体星图——距离目标星系还有一次空间跳跃。
他的记忆连贯, 周遭环境没有可疑之处, 也挑不出违和的细节, 不像过分逼真的幻境。
瓦莱特取过桌角的浓缩型营养液,喝了一口,嘴里瞬间充斥着熟悉的不妙味道。
魔尊想,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 自己不再是缸中之脑般的存在了。
终于确定自己真的回到现实,魔尊打坐内视, 观察心结开解后的境界变化。
他觉得此番破劫后,自己应当至少是渡劫初期了, 渡劫中期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 此番心劫幻境中的收获远超晏随洲期望。
晏随洲直接跨越了一个大境界。
他对灵力的运用本就已臻化境, 大乘期巅峰是修真界的顶峰。
现在他的力量愈发愈发运转自如、随心所欲。
一定要以等级量化表达的话, 是远超大乘期、也超越了渡劫期的未知境界。
修真界中不存在对晏随洲如今境界等级的详细定义。
如果用阿卡德帝国的风格来描述,他像进入二维世界的三维生物,像是拿到了这个世界的root权限。
他可以做到各种想做的事,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的行动——除了关乎世界稳定运转的底层规律。
同时,晏随洲的识海中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成为雄虫瓦莱特后,一直在晏随洲神识中漂浮旋转的青鸾魂晶不见了。
魔尊蹙眉,魂晶是故友留下的唯一物品。
但他很快发现,青鸾魂晶并非不见,而是与他的神识融为一体。
晏随洲感受到,他的神魂达成了某种类似“圆满”的状态,甚至很快可以独立存在而无需依附某具身体,虽然魔尊还不清楚没有实体的生命会以何种形态与方式生活。
等等,他联想到出自神界者穿梭无数时空的青鸾。
这便是青鸾的真正力量么。
故友将他的力量悉数给了自己,他现在哪里、还好吗?
晏随洲发现,之前青鸾魂晶所在的位置,闪动着一个细小的光点,在浩瀚的神识中很不起眼。
他立刻来到光点附近,微弱的光点原来是一则青鸾留下的消息。
触碰光点后,季鸣玉清润的声音回荡在魔尊神识中:
“太好了,随洲,你真的进了乾川扭转大阵,来到了阿卡德帝国。当你能听到这段话时,想必已经完成与塞西尔虫婚、解开心结、找到灵气矿并收为己用这三件事了,我也终于可以把魂晶的更多权限转移予你。”
“我的真实身份或许你已猜到了一些。先坦白,当初建议你进入乾川扭转大阵的确另有目的。阵法是我动的手脚,但绝无害你之意。就算挟恩图报,我也要请求你、一定要救塞西尔。”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太过复杂,可以简要概括为责任在我。塞西尔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出生在阿卡德帝国的雌虫,对我的秘密一概不知。你得到魂晶权限后,一定要阻止塞西尔接近异种之王。我自私地希望他活着,别去做什么英雌,可惜他的序列注定会将他引向这条遍布牺牲的路。”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或许改变塞西尔命运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你。可惜因……限制,我不能事先透露一点消息,一切都要靠你自行探索。希望你跟塞西尔处得还行。如果没能改变预言的结局,那也是塞西尔命该如此,是……对我……的惩罚。总之,拜托了,随洲。”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的秘密,可以去当年战场附近的空间裂隙里找找,我大约就在那一带,还可以抢救一下。期待与你重逢。”
听完季鸣玉储存在魂晶里的留言,魔尊简直被青毛凤凰和塞西尔如出一辙的行为气笑了。
真是好算计,还可以抢救一下?
依他看,也不必抢救了,就在空间裂隙里躺到宇宙寂灭吧。
塞西尔自然要救,至于青鸾,看起来生命力顽强得很,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青毛凤凰的秘密。
瓦莱特结束打坐内视状态,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充裕。
这时,列御号内响起全舰广播,最后一次空间跳跃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空间跳跃的结束坐标定在了网罟座棒旋星系,距离星舰此行目的地是网罟座营地不远。
但塞西尔身在濒临崩溃的异种母巢之内,离网罟座营地有不短的距离。
无论几位年轻军雌多么离经叛道、胆大包天,绝对没虫敢在一支作战小队都凑不齐的情况下带着高序列雄虫往异种母巢里跑。
他们以为瓦莱特的目的地是网罟座营地。
前往异种母巢与网罟座营地的风险是天壤之别,瓦莱特没计划让年轻军雌们跟自己深入异种母巢。
他稍微影响了几位军雌的认知,使他们忽略自己的离开。
星舰驾驶舱内,驾驶员们忙着确认空间跳跃的坐标数据,没虫注意到大型光屏上,一颗暗红色光点悄悄从列御号离开,向着更为幽邃冷暗的星海疾速飞去。
瓦莱特独自驾驶天衍号机甲,经过改造的机甲搭载了维初雷提能量模块,速度与续航都有了显著提升。
力量大增的魔尊又辅以灵力催动,天衍号的速度不断增加,数倍于正在进行空间跳跃的列御号。
大团星群被天衍号超越,机甲与异种母巢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但瓦莱特还觉得太慢。
当时他陷在心劫幻境里,塞西尔触发了他留下的那道保护力量。
魔尊通过魂契感知到,塞西尔的状态比他入心劫幻境前差了许多,而保护力量已经消耗了不少。
情况相当不乐观。
瓦莱特以更多灵力驱动机甲加速,达到天衍号外壳材料的强度极限后,便以精纯的灵力化作能量防护罩,使机甲脱离解体危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但凡有一丝生机余地,晏随洲必定会牢牢抓住。
加速,再加速,一定来得及。
另一边,异种母巢核心区。
幽黑的地底有两道脚步声,一个轻捷,像经常潜伏在暗夜中的刺客,时刻习惯放轻脚步,一个沉闷,像迟暮的王者巡视自己的领地。
两个外来者很快抵达漆黑地道的终点,塞缪尔心里还乱成一团。
如果泰伦知道子嗣现在正在为何事忧心,一定会嘲笑其天真愚蠢的想法,以一段斥责收场。
但泰伦并不知情,他满眼只有即将到手、取用不竭的养料。
没有什么比养料对现在的泰伦更重要,养料就是一切。
有了足够数量的养料,他的异种军团才能发展壮大,将艾萨克、兰德里柯等所有阻碍他实现崇高理想的虫族,统统变为没有思考能力的趁手工具。
也可以先留着他们,让昏庸无能的陛下和高傲的雄虫公爵,作为他伟大功业的见证者,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满,都必须服从他的旨意。
为自己复仇只是顺手而为,让亚夏虫族重新焕发出古老荣光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会证明,自己的方案最为佳,他会比那群只会浪费经费的研究员们,更快解开“杀虫剂”文明留下的“咒语”。
这一切辉煌的图景与构想,从加工伊利亚的尸体开始。
绰号为“秃鹫”的前公爵怀着强烈的期待,准备接手这座异种母巢和另外三颗活着的星球。
扩张,侵略,统治。
这是从未遗忘古亚夏荣光的星辰蔷薇真正的花语。
在泰伦自己的设想中,他将用历任斯图亚特家的皇帝都没能得到的力量,一劳永逸永远解决虫族帝国与卡斯特异种间的长久积累的问题,带领亚夏虫族重铸古老荣光。
只要有更多养料,他的意志就可以传播得更广。
从已探索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到更广阔的未知星海。
甬道尽头,是一块更宽阔的昏暗空间,这本是异种之王伊利亚沉眠养伤的秘密据点。
异种之王庞大的身躯在塞西尔的刺杀中倒下,肢体末端的部分神经反应还未停,新鲜的尸体正是绝佳的养料原料。
泰伦突然超过谨慎观察环境的塞缪尔,靠近一条还在微微抽搐的巨大腕足。
塞缪尔震惊地看着雌父剖开伊利亚的粗大腕足,豪饮尚有余温的腥臭异种血液。
“雌父!”
塞缪尔发应过来,立刻想要阻止雌父正在进行的理智全无的古怪行为。
他费力地将泰伦扶起,血液染红了泰伦的下巴,让前公爵看起来更像一只凶残的异种、一头陌生的怪物,而不是一位理智的雌虫。
异种之王的血沿着泰伦下巴流下,滴到塞缪尔手上,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身为站在序列等级顶端的3S雌虫,塞缪尔很少感受到害怕这种情绪,但此刻怪诞癫狂的雌父令他回忆起恐惧的滋味。
阴森诡异的场合下,塞缪尔生出一个莫名确定的想法。
雌父疯了,和过去的雄父一样。
塞缪尔看不清泰伦尝了异种之王血肉后的迷醉表情,他只想把泰伦带回地面、带回帝国。
泰伦挥手甩开塞缪尔,略喘了几口气,习惯性命令子嗣:“把祂的触手都切下来,别浪费太多血。”
前公爵的要求对3S序列的塞缪尔来说再容易不过,但塞缪尔不仅没有沉默地执行命令,反而再次反问:
“雌父,您要异种之王的血做什么?”
泰伦被顶撞出火气,他才不会对叛逆的子嗣解释自己行事的理由:“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说完,泰伦语气和缓了些,又道:“你是我的子嗣,我们都流着道格拉斯家的血,我获的利,自然也有你的份,快去吧。要是发现塞西尔,无论死活,把他一起带给我。”
进入黑暗甬道前一直悬在塞缪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无论他如何揣度雌父或为其开脱,泰伦的目的已经直白到懒得掩饰——他想让塞西尔死,活着被痛苦折磨也可以。
沿着无光的地道一路走来,塞缪尔没有感知到生物离开的痕迹。
与他生死相连的塞西尔应该还在这片区域。
塞西尔的隐匿技巧不差,又占了早到的优势更熟悉环境,塞缪尔没法很快找到队友。
虽然分开后便无法互相联系,但塞西尔和塞缪尔的确处于字面意义的生死相连状态——他们都同时拥有自己和对方体内微型炸弹的遥控按钮,这本是为最糟糕的可能准备的。
即使塞西尔和塞缪尔都没能杀死伊利亚,斩首计划彻底失败,他们也绝不能让异种之王得到两份3S序列基因。
为极限情景准备的最后措施没用上,剽悍的塞西尔自己就成功干掉了伊利亚。
但塞缪尔不能保证,大概率带了伤、也许此刻神志并不清醒的塞西尔,会不会把最后措施用到他和泰伦身上。
谁让他身边跟着一个既有叛国犯罪记录,还想杀塞西尔的雌父。
塞缪尔胡乱想到,塞西尔说不定会认定自己反水,甚至提前配合泰伦假死,然后选择把他们三个一起炸成碎片。
塞西尔会在哪里呢?
也许正被压在伊利亚的尸体下,也许在某个极其隐蔽的藏身处休息,也许早已经离开核心区,只是他没发现。
塞缪尔希望塞西尔已经离开,虽然他在异种母巢秩序崩塌后,便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核心区入口,并没有遇到离开核心区的塞西尔。
不能服从泰伦的指令。
如果他边砍伊利亚的触手边找塞西尔,说不定会被藏在暗处的塞西尔看到自己和本该死去的雌父一起,然后干净利落地咬下藏在牙齿里的微型炸弹开关,把他们三个一起炸得粉碎。
塞缪尔了解塞西尔的性子,塞西尔完全做得出来。
这是塞缪尔绝对不能接受的死因,还不如被伊利亚杀死。
当然,塞缪尔也有塞西尔的死亡按钮。
他可以但没理由先下手为强。
塞缪尔表现出不信泰伦“利益共同体”的那套说辞的样子,无论被压住还是隐藏起来的塞西尔是否能接收到他的暗示。
关于前秃鹫公爵自称他才是真正的爱国者那套说法,塞缪尔固执地想得到一个正面解释。
于是他仍抓着泰伦的目的不放,执拗得像个坚持把星船开进黑洞的船长:
“雌父,您要异种之王的血和塞西尔做什么?”
“塞缪尔!”
泰伦怒吼子嗣的名字,为对方的天真愚蠢和冥顽不灵感到怒不可遏。
他为了家族与帝国殚精竭虑,不惜假死让荣誉蒙羞。
完全遗传了雄主莱尔碧翠色眼睛和性格的塞缪尔,活在他庇护下的塞缪尔,居然在这时质疑他、背叛他?
“你想知道什么?”
泰伦不耐烦地问道。
他经过手术和秘法改造的身体蓄势待发,完美融于黑暗的触手武器在伊利亚的腕足与塞缪尔的要害间摇摆。
塞缪尔捏紧拳头,黑暗很好地掩藏了他紧绷的神经。
在道格拉斯父子间正常讨论某事十分困难,可一旦开头,塞缪尔发现,也没有他过去想得那么难:
“雌父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么多年您到底在做什么。我一旦问起,您要么避而不谈,要么斥责于我。”
他尽量保持平静:“那就由我来开始,说说我从远星计划‘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吧。”
前天鹰公爵的回应是一个简短的“哼”。
塞缪尔猜雌父是想知道的,他继续道:
“雌父,我从远星计划‘失踪’的那段时间,造访了真正‘脱离派’异种的据点,异种罗德奈尔并非他们中的一员,罗德奈尔觊觎异种之王的位置,虽然它失败了。”
泰伦的反应是一声冷笑。
大约想嘲笑子嗣在关键时刻失踪的无用,塞缪尔猜。
“所以,雌父,您是真的被异种罗德奈尔的谎言蒙蔽,将它当作无害的‘脱离派’,还是,”塞缪尔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不愿相信自己亲眼见证的真相,“您明知罗德奈尔目的不纯,但它有足够利用价值,您不在乎,您真正的目的——”
“是成为下一个伊利亚,让亚夏虫族组成的阿卡德帝国与无知、贪婪、残忍的卡斯特异种再无分别?”
塞缪尔维持不住平静的语气,近乎咆哮者向雌父泰伦吼出了质问。
泰伦听到这里,反倒消气许多。
他不能接受子嗣的无能,也无法接受有能力的子嗣脱离控制,却还讨论听话能干的子嗣没有自己的想法。
泰伦不觉得他对子嗣的要求有什么不对。
他笑着纠正:“你太年轻,思想难免偏颇。我是为了鞭策庞大帝国阻止其日益迟暮,为了亚夏虫族再不受异种潮侵扰,让重现古老荣光的伟大种族遍布每一片星海!”
“下一个伊利亚?不,只是宏大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个虫得失。新路鸢尾该换成星辰蔷薇了。”
“艾萨克缺乏远见,处理帝国眼下的麻烦已经耗光了他微薄的才能。他的继承者甚至不如他本身,一个既不懂得战场,也不熟悉政事,还有一个,”泰伦嗤笑,“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
他完全忽略了自己让雄虫子嗣丹尼尔接受风险巨大的序列提升手术,以接近他口中毫无价值的废物——尤里安殿下的行为。
泰伦话中夹杂了不少事实与逻辑错误,绝非谨慎狡诈的前秃鹫公爵会犯的错。
这或许是滥用养料、秘法,曾接受的改造手术的副作用,甚至是更早的后遗症复发,但泰伦没注意到,他已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谎言。
塞缪尔的心随着泰伦激动澎湃的语气愈发下沉、冰冷。
仿佛有另一个自己,以置身事外的疏离态度,去审视泰伦的话。
塞缪尔年轻吗?
可塞缪尔不该得到“太年轻”“思想偏颇”之类的无稽评价,与他同龄的塞西尔已经是升起的将星。
塞缪尔缺乏野心,大概道格拉斯家的全部野心都集中到泰伦·道格拉斯一虫身上了。
他也遗失了贵族与军雌的荣誉,但正在努力找回它们,并且会誓死保护弟弟和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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