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脑海中冒出一句极其尴尬和古早的话本经典台词:你在玩火。
然而真到这时,心中积攒的那些幽暗思绪蠢蠢欲动,竟真的像烧起了一团火。
他还是克制住自己,当即一个后退,把自己拉到腰间的衣服捞上来,一副护卫尊严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
“你那道伤……很眼熟。”
风晏仍然盯着他捂住的心口,“那是贯穿伤么?”
虽然心里清楚院长真不会做出深夜剖白这样的事,可凌然多少有些失落。
他点头道:“是。”
风晏辨认伤口很迅速,肯定道:“我身上也有相同的贯穿伤,应该是同一件兵器所致。”
“你也有?”
“嗯,也在心口,离心脉很近。”
风晏记着凌然方才突然的远离,他站在原地未动,“能穿透我们肉身的兵器不多,这未尝不是一种线索。”
“你将衣物脱下,我再看看。”
“哦……”凌然听话地把刚捞上来的衣服脱下,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
被要求当面脱下衣物,却是这个理由,太别扭了。
风晏看上去倒是坦坦荡荡,来到他身前看了几眼,又转到他身后。
往日那淡淡的兰花香犹如实质,拂过他每一寸皮肤,撩得他头皮发麻。
兰花香本是用来安神的,怎么他闻着闻着,心里那火烧得更旺了。
“从伤口的状况来看,那把剑是从身后刺入。”
风晏转回凌然身前,“倒是没什么奇怪之处。根据我们这伤,能够看出这把剑剑尖略窄,越接近剑柄越宽。”
“我的伤是从身前刺入,创口较小,说明当时刺入没有你那么深。但那把剑如此厉害,只要能够破开肉身,便绝无可能只刺这么浅。”
“除非……是有东西在我身前抵挡了一下。”
风晏盯着凌然那伤,完全不管被看的人内心有多煎熬。
千万种可能在脑海中预演,然后他猛地抬眸,下意识道:“是这样?”
“什么?”
他忽略了凌然的疑问,走到他身前一尺之处站定。
这个距离已经非常近,在这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二人的客栈房间内,显得极为越矩。
接着扯开自己的衣领,只露出那道同样兵器所致的贯穿伤。
他目光在自己和凌然两道伤口上来回移动,确定地说:“真的是这样。”
风晏望向凌然,清楚地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时失神。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青年身上的灼热,几乎要越过空气,将他一起灼伤。
凌然的喉结微动,似乎带着一种危险的预示,声音低哑得不似本人:“是什么。”
风晏迟钝地嗅出情况不大对劲,他微微退开几步,谁知这双腿不争气地一软,径直载进凌然怀中。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双腿目前能够无压力行走站立的时间,判断过于乐观。
双腿的恢复情况根本还不稳定,他竟这样自信。
大意了。
凌然的胸膛比他想象得更加灼热,对方的手臂环在他腰侧,扶住他的身体。
掌心的温度烫到他不受控制地一颤。
这便罢了,凌然还故意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脸庞、颈间,无孔不入地钻进微微敞开的衣领内。
对方再次问:“是什么?”
……太热了。
第45章 洞府
风晏在滚烫的气流中荒唐地感到晕眩,他屏住呼吸,意图从凌然的怀中起身,腰间的手却加重了力道,把他往凌然的身上带。
他大脑一时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从没料想过的局面。
太热了,他简直要呼吸不过来了。
凌然好像完全不知道如今他的处境有多尴尬和煎熬, 第三次问:“是什么?”
他的唇都要亲上自己的耳垂了!
风晏在有限的空间内侧过脸,想躲避凌然说话时呼着热气的唇。
谁知这人落了空,便低下头去,灼热的唇将将擦过他的颈侧。
他如果有尾巴,恐怕此刻尾巴毛都要炸起来了。
艰难地抓住凌然的衣袖,他咬牙道:“放手。”
声音很轻,凌然似乎没听到,故技重施地在他耳边问:“你说什么?”
风晏的忍耐就此用尽,冷着脸一掌拍向他的肩头:“我说——”
凌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力道一下卸去,更得寸进尺地借力把他按在房间的墙上。
风晏被撞得后脑一疼,他一手搭在凌然肩上,一手被凌然按着高举,扣在墙面。
而凌然一手摁着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手。
真是熟悉的场景,跟话本里的魔尊和仙君一模一样。
凌然莫不是跟那话本学的这一手?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这整个客栈乃至北海都不够他们砸的。
万一那黑衣人看到这里的动静,还会打草惊蛇。
凌然这是吃准了他不会真的动手!
对方脑袋发昏了,他可不能跟着一起昏。
凌然越靠越近,风晏侧过头,右手推着他的肩膀,冷淡道:“凌然。”
“嗯。”凌然回答得倒快,“院长大人,我在呢。”
“你——”
“主子。”
距离他们一尺之近的窗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风晏心弦一瞬紧绷,刚抬起腿想踹过去,手腕上的桎梏顿时消失,那能把自己完全盖住的身影也同时抽身离去,站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外。
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
他闭上眼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窗外问:“何事?”
“那人动了。”
风晏心中莫名堵着的情绪立时消散。
他用最短的时间换了衣服,与暗卫消失在夜色里,一眼都没再看凌然。
不过对方仍然追了上来,衣物也换成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紧紧跟在他身侧。
皎洁月光下,三号黑衣人贴着墙根的阴影而行,没有一刻暴露在月光下,几乎听不到双脚落在地面的行走之声。
他向东而行,很快离开了城池内,奔入北海之外三面环绕的高山中,来来回回绕了很多圈,一如既往地谨慎。
若换了旁人,这时候早不知跟丢了多少次。
凌然面如菜色,看上去心情很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无礼的行为被黑衣人突如其来的行动打断,心有不甘。
满耳风声里,风晏听到他闷闷道:“转这么多圈,都快吐了。”
一个时辰后到了后半夜,连蝉鸣声都渐歇,山林中只有树叶偶尔发出哗哗声,时不时有几声突兀的鸟叫。
黑衣人终于转够了,越过几座高山,钻入一个没有任何山路的小山山洞内。
这小山和之前他们探寻过的荒山一样,地方偏僻,人迹罕至,倒是风景不错。
山上流着一股不小的瀑布,在夜色里形似白练,从山头奔流而下,下面形成一潭池水,仅仅是路过此地,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爽。
池水即便在黑夜里,也是清澈见底,四周开遍漂亮的野花野草,花香混着清爽的风沁入心脾。
池边天然有着两只巨石,形状规整,正好可以容人坐下,品茶赏花。
若是白日里,坐在此处山间赏景,也是一件美事。
风晏远望着那两块巨石,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但浮现出来的画面非常模糊,只能看到大概的景物轮廓,瀑布、天边的云霞、脚下的池水。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初见凌然时一样。
那时会有,是因为他在千年前可能和凌然熟识,对这个特定的场景也有,莫非千年前,他来过这里?
没来得及问凌然,他们便跟随黑衣人进入山洞内。
刚一进去,风晏便依稀听到凌然说:“又是山洞,那幕后之人可真喜欢在山里挖洞,莫不是老鼠化形?”
听得出他的满肚子怨气。
但风晏莫名地笑了。
那笑容只有一瞬,他随即收敛了一切情绪,专心追踪,却不知正好被凌然看到。
凌然心中那堵着的一股气烟消云散。
方才在客栈,他只是想借着风晏查看伤口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试探一下院长大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两人于夜间独处,都衣衫凌乱,肌肤裸露,此处又不适合风晏大开大合地动手揍他,外面还有一个注意着北海情况的黑衣人,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他一直想知道风晏的感情,遇到如此良机,不试探一下那也太可惜了。
凌然其实不打算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目前他们之间关系未明,做得过了,院长很可能直接让他滚。
虽然中途被突然有了动作的黑衣人打断,但风晏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他能在院长脸上看到惊讶、尴尬、不知所措,唯独看不到厌恶。
以风晏的性格,若是被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逼到这种境地,一定会把身上藏着的暗器全数用在那个登徒子身上。
可是风晏一个都没舍得对他用。
还有风晏方才听了他的话露出的笑。
明明走的时候那么生气,却会因为他,在这般紧张的氛围里笑出来。
凌然信心倍增地想:我就知道,他也一定是喜欢我的。
风晏全然不知凌然对他已经做了判定,他的注意力全在三号黑衣人身上。
他一边追踪,一边留意着山洞内的情形,这山洞明显是人工开凿,痕迹已旧,大约是千年前造成,表面上与他们之前去过的山洞都没有区别。
奇怪的是,他进入山洞片刻,却未曾感受到从前那些山洞里惯有的潮湿和寒气。
身处山洞内的感觉,与刚才在山间,没有明显的区别。
须臾,耳边传来一阵流水的潺潺声,接着眼前出现了一道温和的月光。
前面一段距离的山洞是露天的,头顶没有石壁,日光月光都能毫无遮挡地照耀进来,瀑布也能从上方流下来。
这股瀑布应该和外面山壁上那个同出一处。
瀑布之下被人为开凿出与上面洞口一般大小的池子,经久不息地流着水,池后有一条宽两尺,不知有多深的小小河流。
河流向山洞内蜿蜒而去,看不见尽头。
瀑布对面的洞口之下,还挂着一个横匾,是用石头制成,再以两根铁链吊了上去,铁链已然生锈,石头匾额上的字也完全模糊,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哟,这背后的大魔头还挺有品味的。”
凌然饶有兴致地评论了一句。
风晏心中赞同,这造景是挺别致的,粗糙中带着一股特有的风雅,尤其是那瀑布之下向后开凿的河流,给他一种凡间曲水流觞的意味。
这完全不像一个单纯的山洞,而是一处世外高人隐居的洞府了。
那黑衣人经过后迅速向山洞深处而去,风晏和凌然只看了这场景几眼便跟随上去。
谨慎起见,风晏和凌然都是一前一后,跟随黑衣人走过的路线追踪,绝不偏移半步。
山洞外是风晏在前,到了洞内,凌然知道风晏的双眼在黑暗中不太好使,便走到他前面开路。
刚从露天瀑布旁边转入更深处的山洞,风晏就敏锐地听到几声“咔”,是暗器发射的声音。
他袖中登时甩出白绫,将石壁上射出的数十只暗器卷入绫中。
白绫在空中翻舞,层层叠叠,犹如大海边堆叠的白色浪花。
他以柔克刚,把暗器凶猛的力道化去,扫入石壁下方的缝隙里,从头到尾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这仅仅是开胃菜,处理完眼前的暗器,风晏刚向前又走了一步,无数道冷风便从四面八方而来。
不同种类的无数种暗器从不同的地方迸发,一时间竟然犹如万箭齐发,密集得又像下了一场暴雨。
他取出荷叶法器,然而它与暴雨那日一样,输入灵力后没发出任何光亮,无法升起结界!
风晏迅速收回法器,他左手折扇右手佩剑,默契地立刻和持剑的凌然背靠背形成对敌之势。
“这里有削弱修士的法阵!”
这种情况下,用自身灵力铸成结界,对这些暗器也是没用的,只能用兵器把他们打下来。
金属相撞的声音由于太过密密麻麻,尖锐到令人耳朵生疼,几欲作呕。
除了他们用武器开出的一方安全的天地,整个洞内都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这么多暗器,想不发出声音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能够全身而退都算幸运。
暗器落地的碰撞声中,风晏听到凌然咬牙切齿的道:“这怎么比你收藏的暗器还多!”
外面那风雅的景象根本都是假象,山洞内机关暗器多得数不胜数。
暗器的数量不足以让他们一人先追一人断后,那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山洞尽头的阴影处。
凌然不甘道:“他怎么一点事没有,难道这机关还能自动鉴别外来人?”
风晏紧皱着眉,看向黑衣人消失的远处:“应该是每次只能进入一两个人,超过便会自动开启机关!”
凌然冷哼道:“设法阵这么厉害还当什么大魔头,去执法盟研究法阵不比活成阴沟里的老鼠要好,反正执法盟最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
他们动作受阻,可周围的暗器并未停止发射。
凌然反应比风晏快,伸手捞着他的腰就地翻滚几圈,躲过一排暗器。
他滚得太猛,后背猛地磕在石壁上,他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抱紧了风晏试图起身。
这威压实在厉害,叫他们只能像蹴鞠的球一样在地上不断地滚来滚去,以此躲避暗器。
看来这幕后之人不仅精通法阵,更有变态的恶趣味,喜欢折磨人。
怪不得会用上销魂阵那样的非人法阵。
这山洞内应该也有法阵,才能让这些暗器永无休止地发射,不然暗器再如何多,终有用完的时候,可都这么长时间了,暗器数量还是多得叫人后背发凉。
而且方才他们躲过的射空的暗器,竟然还能打着旋从地面上飞起来再利用,重新发射。
他正思索着,耳边忽听风晏低声道:“小心!”
接着一阵大力从肩膀上传来,凌然眼前天旋地转,和对方调换了位置,两声暗器没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地放大在耳边,然后肩头一痛,尖锐的疼痛直接炸开。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鼻腔,但他没管自己,用力抱住身前人的腰身:“风晏!”
“咔咔”,好像又有什么机关启动,凌然心下一凛,还未仔细去听接下来的暗器的方位,眼前突然一黑。
他们又从高处跌落,骨骼和坚硬的石壁碰撞的声音令人牙酸。
两人在地上翻滚几圈,静止不动。
跟之前那荒山山洞简直如出一辙的经历。
不过那次是他们站到了机关之处,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莫非他们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
凌然没有妄动,圈着身前的风晏,微微抬头向周围看去。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不再是构造一模一样,不小心就会迷路的山洞。
这是一处宽大的山洞洞穴,几乎可以称之为房间,生活所用的家具很是齐全,床榻、书桌、柜子、宽大的座椅,一应俱全。
这些家具都是石头打造,但上面空无一物,没有放任何生活用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好像是很久没开启过的山洞,经年累月产生的气味。
看床榻上的浮灰,这里确实很久没人居住了。
所以这是从前那魔头居住的地方?
凌然后知后觉地感到那股可怕的威压消失,身体变得轻松。
他确认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才把风晏扶起来。
一扶便看到风晏肩头的血痕。
他心下被那血色搅得难受,嗓子好像堵了什么,却只是问:“为什么要替我挡?”
风晏的精神倒是看着还好,大概是经受过寒症的折磨,这点小伤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但这并不能让凌然皱起的眉放松下来。
院长似乎勾了一下唇角,盯着凌然肩头同样的伤,垂眸说:“千年前,你也帮我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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