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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四腔心)


表面上瞧着,顾七那是小命挂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实际稳的很。他就是湖中巴掌大的鱼,掀不起风浪,还能作为诱饵钓出更大的。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又怎么会满足于此呢?这案子来的猝不及防,却也是机会,收拢帝王权力的机会。
王文柏一把扯住他衣裳问:“去哪儿?”
贺牗边嫌弃边理所当然应声,“大理寺卿公务繁忙,儆言自当与忘年交去赏这雀儿。”
他口中的忘年交乃是顾以安。好巧不巧,就是京城顶有名的顾侯爷的九子,又称顾九。这位爷从小娇生惯养,未体会过饥寒交迫,年岁方十六。
按道理说,贺牗出身寒门,且二人年岁差了近二十岁,总不会与这般斗鸡走狗的权贵子弟扯上关系,但那顾以安偏偏也是个爱鸟的人。
想到那花天酒地的顾以安,王文柏惊愕不已,“这档口你还与他来往,生怕不会引火烧身?再说,你不是要插手这案子么?”
十余年官场路,细细想来,他这位友人与身居高位的盛鸿祯并无多少交集,见面最多的也是朝堂上。盛鸿祯是帝师,看着光鲜亮丽位极人臣,实则比关在刑部大牢的顾七好不了多少。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护着的皇帝,说是如履薄冰都不为过。
方才贺牗话中意俨然不愿盛相涉足过多,有些难以理解的诡异。
贺牗仍是怡然自得模样,“又不急于赏鸟的一时功夫。”
这是铁了心要钻顾家那马蜂窝了。
刑部坐西朝东,两侧各有大牢。平日里无事不会有人想不开往刑部里钻。明明天色尚可,刑部里面仿佛冒着寒气,令人生畏。
盛鸿祯到时,地上干净的杂叶都没有,门前的两座石狮颇显寂寥。
进刑部倒是顺利,守门的见他还穿着官服,自是不敢细细查验。
步子多了急促,不消片刻就到了正堂。刑部尚书杜介还对着案子头疼,没多长的文卷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是好。
“盛相。”
脚步声近在耳畔,杜介正烦乱着,不情愿抬头,被挡住光线的身影惊了一下,慌忙起身见礼。
盛鸿祯抬手压下他的拱手礼,情急之下不再顾及这些弯弯绕绕,“顾七呢?”
杜介被问的微怔,却也回道:“关在西南侧的大牢里,盛相怎得问起这个?”
在大理寺涌起的不安更加浓重,似在昭示着什么。这样的不安不知不觉肆虐到杜介身上,他想不通更说不明白,本能地不寒而栗。
案子多日没个动静,大理寺和刑部都在拖延时间,等着陛下表态。以往对朝政跃跃欲试,什么都要细细过问的人倏地消了声。
无论是现在的刑部还是朝堂那汪水都死气沉沉地没个生机。
西南侧的牢房终日阴暗潮湿,唯有墙上高处的四方窗子方能透出几缕日光。灰尘游走在光线之下没个定处。角落里摆着一张硬木床,上面的被褥略显凌乱。
寻常囚犯,且入了这刑部大牢的都没这般待遇,能有腐烂的草堆安身便是幸事。
顾七坐在未经打磨的木桌前就着几点油星的菜叶子塞着饭。
未入狱前,他也是权贵家的子弟,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可一朝深陷大牢,初时挑三拣四,觉得牢饭难以下咽,饿上那么几天,也不再顾那么多了。
牢房尽头进来个人,他轻手轻脚带上门,环顾四周才放下心往里走。那人是这里的狱卒,瘦黄着张脸,算计着什么时,那双本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欲消失在脸上的肉褶中。
随着他的动作,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细细碎碎地响。其他犯人见怪不怪,歪歪斜斜倚在草堆上,百无聊赖的打瞌睡。
脚步在最里面宽敞的牢房停了下来,狱卒眯起眼睛笑着轻唤:“顾小郎君。”
顾七嚼着饭粒回头,颇为不耐烦道:“又做什么?”
害死好友非他所愿,他一个侯府嫡子肯屈尊降贵在牢房里待上几天已是难得。
狱卒讪笑着自领口里掏出几片荷叶包裹的叫花鸡,解开上面的麻绳讨好地从牢房木栏缝隙中递进去,“小的买了好东西来,望郎君日后出去了,莫要忘记小的。”
他一咧嘴,参差不齐的黄牙露出来,牙缝里还带着污垢。换做平日,顾七早嫌弃的躲得远远的,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挂在散发着肉香的叫花鸡上,扔了手里的碗筷上前。
“算你识相。”顾七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便迫不及待撕扯下一根鸡腿,吃的嘴边都是油也顾不得拭去。
虽然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但顾七自信自己那侯爷爹能完好无损的把他捞出去。
肉香很快四散开来,引的其他牢房的囚犯皆扒着牢门流口水,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去尝一尝肉味。
饿的狠了,昔日贵不可攀的权贵也不过如此。
狱卒仍是恭敬模样,脸上的笑却慢慢逝去,“这些都是孝敬爷的。”
在对方一口碎肉还未咽下去,他抽出绑着叫花鸡的麻绳狠狠勒住那看起来很是柔弱的脖子,迫使顾七后背紧贴在牢门上,任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狱卒的表情逐渐狰狞,他下了狠劲仍不放心,又把手里的绳子扭了两圈才罢休。
“救……救……”
脖子被勒的带着颈椎骨疼,缺了腿的叫花鸡滚落在地沾了泥,又被挣扎着乱蹬腿脚的顾七驱出老远。
脸色涨的紫红,双眸充血。顾七喊不出完整的话,脑袋懵懵地,意识越来越模糊。窒息感让他恐惧不已,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个狱卒怎么会想要自己的命。
其余的囚犯没想到事情突变至此,吓的倒退数步缩在各自牢房角落里,只剩双眼睛不可抑制地看向被绳子死死勒住的人。
刑部大牢的囚犯多是要以命抵做下的恶,死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除去惊愕和恐惧,面对狱卒杀人,他们只剩下事不关己的冷漠,毕竟人性是最容易消磨的。
杜介给盛鸿祯带路一进牢房便撞个正着。他吓的魂不附体,忙不迭跑过去掀翻狱卒,不管其他,先蹲下身子,颤手去探顾七的鼻息。片刻之后才白着面容抬头说不出话来,看着比顾七还没有活气儿。
一路的惴惴不安终于有了结果,盛鸿祯一颗心犹如自融融暖意的春坠入腊九寒冬。

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贺牗还不知晓。他倒是没说假话,当真约了顾以安赏鸟。
傍晚的街市上,一头毛驴悠闲地往前走着,驮着个约摸中年模样,手里还提着鸟笼的人。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驴屁股后面还跟着十五六的少年,头发编成数根辫子用带珠的绳儿缠了,绑着朱红的抹额。
笼中雀不知人情世故,顾自叫的欢。
贺牗没有筋骨般倚在驴身上,把鸟笼又提高了些,“说些好话来听听。”
这场面活像放线钓鱼,路过的人十有八九都要好奇张望一番,惊诧穿金戴玉的小郎君受人摆布却也没个脾气。
闻言,顾以安直盯着金丝雀放好话,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惹的身后的家仆挤眉弄眼怕丢人。
觉得差不多了,又怕他嘴上没个把门,什么称呼都敢往外吐,贺牗坐直了身子,把鸟笼塞进他怀里,半掀眼皮道:“你就这般出来了,侯爷也不问一声?”
好不容易求来的宝贝到了手,顾以安小心翼翼抱着,逗了几回雀儿解馋方撇撇嘴,“我爹?他忙着操心七哥的事儿,才不会管我。”
顾七是嫡子,最受重视。他却不同,偏房小娘生的庶子罢了,在父亲眼里终究上不得台面。只能偶尔仗着幺子的身份才能搏些眼神。
说到此处,顾以安又好脸面,强制按下失落随口说:“况且就算不为着七哥,爹平日里也是大忙人。”
贺牗安慰般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顾侯爷身居高位,自然忙些。”
“嘁。”顾以安不以为然,“公务便也罢了,三天两头往京山跑算个什么事儿。”
京山顾名思义就在京城,不高不险峻,除了一个败落的前朝道观,其余的便也没了,荒芜的让所到之人顿生苍凉。
敛下神思,贺牗松了面容,话题一转开始讨要好处来。
“你看了我的金丝雀,打算拿什么来换?”
毛驴“哼哧”吐着气,四只蹄子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悯河的拱桥。顾以安脑袋瓜子尚算机灵,指着桥下装饰最艳丽的一条花坊,献宝似得凑近了悄声低语。
“我前些日子得了司姑娘一张花笺。”
花笺只有巴掌大小,整体浅云色。上面用洒了金粉的墨水写了个“司”字,绘了砑花。只有迎着光亮反射下,才能瞧见纸张上隐隐约约的牡丹卷草纹。
贺牗两指夹着花笺戏谑道:“好一个精致的砑花笺,我要去你爹那告你在花坊处风流。”
只是纹样难得便也罢了,纸却是澄心堂的。
“滑如春冰密如茧”,“触月敲冰滑有余”都是盛赞澄心堂的纸。说是纸如金贵也不为过。
这样精致的花笺俨然不是寻常人能有,除却京城的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应该只有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司然姑娘拿的出。
司然姑娘双十年华,只卖艺不卖身。靠着琵琶名冠京城。别说毛都没长齐的顾九了,就是顾侯爷也不是说见就见的。虽说是乐妓,司然姑娘脾性却高的很,遇到欣赏的人了才会留下花笺。
顾以安闹了个大红脸,难为情的伸手就要夺回花笺,嘴里嘟嘟囔囔。
“本公子才不是风流之人,这可是靠本事得的。你若是不去便给我。”
他个子不如贺牗,甚至差上许多。踮起脚尖去够花笺的模样憋屈的怪惹人怜。
春日的晚风微凉,抚着贺牗散落的几根发丝。他垂眸看顾九急切的神态,笑的平易近人。那张花笺在他指尖,被落日余晖镀了一层金纱。
夜色悄然降临,云雾蔽月,举目黑漆漆的让人打怵。更夫敲着梆子从墙外路过。蜡烛静悄悄燃着,把站在床前的人身影拉的极长。
大夫查看脉搏,又抚摸颈部几乎勒进皮肉的伤痕,半晌方摇头叹气。
杜介脸色煞白,一屁股拍坐在木椅上,僵着脸色问:“当真没救了么?”
大夫再三摇头道:“大人心里应是早有定数。”
探不出脉搏,更觉察不到呼吸。人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刑部尚书拉着他来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属实是白跑一趟。
待大夫被衙役领着送出门,杜介才欲哭无泪转头,“人在刑部里没了,这如何是好?”
陛下迟迟不表态,他已看出其中深意。然而大鱼还没上钩,鱼饵却没了。若回禀了陛下……
想到此处,杜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实在没那个胆子,也羞于说出口。如今只把盛相当做救命稻草。
整日没能休息,盛鸿祯早就有些疲累。四十的年岁早不复少年时精力旺盛,对倦意便也愈发的敏锐。
“事情已成定局,多思也无异。”盛鸿祯揉了揉眉宇,慢慢开口,“眼下最重要的当是锁死风声,待明日回禀陛下才是。”
到了这般田地,谁最想杀了顾七不言而喻。可万事讲究证据,仅凭空口白牙不能服众。只盼那杀了顾七的狱卒能吐个干净,莫要是个硬茬。
花坊灯笼初上,因着闲步而来的富家子弟渐渐热闹起来。饮酒奏乐声夹杂着落在悯河上惊扰了映在河里的浮光。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外面越热闹越衬得二楼的雅间内有些寂寥。一曲终了,司然掌心轻放于弦上,略微垂首掩去大半面容。头上的坠珠流苏在发髻间颤微微晃动。
她生的闭月羞花好样貌,浅青的交领上衣配着红罗裙。十分明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多了孤寂意味。
贺牗双眸未睁,手里转着个酒杯,还沉浸在绕梁余音里。过了片刻才说:“捣练子。啧,这曲儿太愁闷了。”
“可是贺大人听的入神。”
司然抱着琵琶,忽地展了笑颜。
寻常人对她的花笺都是难求一张,更何况是笑容。虽然零落风尘,但她并不想过的卑微。
酒杯被转了个圈随意扔在桌上。贺牗食指轻点桌案上的花笺,俯身凑近了些。
“我倒是更想知道那顾以安十五六的年岁怎得入了你的眼。”

第5章 决意
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欲把掩盖在温柔之下的私密全部看透。司然与他四目相对许久,才嫣然一笑说:“前些日子有两位贵人都想听我的琵琶,司然不过乐妓,哪一个都得罪不得,便出了个谜,‘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道春来又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听到此处,贺牗大致已经想到后续。想来顾九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捞了别人的好处。那两位贵人又知他是侯府的人不敢多说什么。
他笑的没个正形,甫一拍掌道:“好一个大雁。不知这谜底撞到了顾九是不是巧合?”
司然扶正了酒杯,又斟了酒呈上,“自然是顾小郎君聪慧过人。”
酒水清冽,贺牗的酒量也不差,但他没有接,笑意悄然收敛叮嘱,“凡事要耐得住性子。”
纤纤玉指慢慢勒紧了琵琶弦,吃了痛也不肯松开。人人都道司然姑娘靠着琵琶名动京城,可谁又知盛名之下,她有多厌恶这把琵琶,更厌恶弹奏它的自己。
勉强装出的柔笑变作漠然嘲讽。
“贺大人放心,忍了十余年,总不差这一时。”
每当记忆里的血迹和哭嚎渐渐模糊,她又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把不堪的过往和恨意重新凝聚刻在骨头里。
未多时,她又伸手摸了摸对方挂在腰间的铜钱,调侃道:“倒是大人竟也十分能忍。”
那铜钱不过普通的样式,还是先帝时的嘉元重宝。许是时日久了,上面生了点绿色铜锈,又被贺牗闲来无事摩挲的黑亮光滑。
贺牗隔着衣袖拉开她的手,把铜钱小心翼翼握在掌心,佯装愠怒,“竟打趣起我来。当时少不得拜你所赐,害的我好苦。”
这话是又把旧账拉出来说了,听的司然直“啧啧”叹声,胳膊撑在桌面上故意对着这人耳根处厮磨。
“我可打听清楚了,虽然盛相已有绝了续弦的念头,可是仍有女眷仍不怕克妻之论闹着要嫁与她呢。”
倒不是那些小娘子想不开,实在是盛相的样貌和实力摆在那。
盛鸿祯二十有四便中了进士,年纪轻轻蟾宫折桂不说,早在之前就因为写得一手精炼犀利的好文章名声在外。春闱未开始,就有人断言状元非他莫属。更有“其风流未之有比”评价。
不知是不是名字取的好,磋磨到今日,这人的官路也算顺畅。得了先帝青眼被重用,又是小皇帝的老师,自然要比文武百官都要亲厚。
盛鸿祯最风光的打马游街历历在目,手里的铜钱都莫名烫了手。
没有人知道,当朝的御史中丞同那些小娘子一般肖想着盛相。
带着香料的热气吹的面颊发痒,贺牗往旁边挪了些许,坐的规规矩矩。
“司姑娘竟也是爱八卦之人。”
他嘴角无意识上扬,显然心情颇好。
瞧见对方耳根处不甚明显的绯红,司然不留情面地笑出声。
若非这小小细节,她差点真的以为贺牗的面皮比城墙还厚。
等上了岸,贺牗耳根的余热还没散去。他无视殷勤凑上来询问司然的顾九,坐在毛驴上支着脑袋出神,连新得的金丝雀也不看了。
“贺牗,贺牗——”
顾以安唯一一张花笺送了人,委实也心疼的要命,奈何还是雀儿最得欢心。可他又眼馋的很,哪怕听这人说说也是好的。谁知对方活像个怀春的小娘子,看的他直起鸡皮疙瘩,只好对着耳朵大喊。
“去去去。”
贺牗耳朵震的欲聋,把人粗暴推开,掏了掏耳朵才没好气问:“叫魂呐?没大没小。”
夜市要比白日都热闹许多,人群嘈杂,孩童围在货郎身边走不动道儿。那货郎陈旧的衣裳挂在干瘦的身躯上,恍若风一吹就能倒,帽子上插着的小玩意儿引得孩童争相伸手去够。
毛驴被挤的有了脾气,哼哧哼哧地表达不满。
顾九正要损上几句,又听贺牗忽地发出声不相关的感叹。
“烫手。”他说。
“什么?”
两个字稍纵即逝,顾九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这人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贺牗侧身望着百姓的灯火和热闹,因为刚下的决心忐忑紧张而又兴奋。
盛鸿祯就如烛火和骄阳,哪怕碰一碰也能被烫到。但他贺牗偏不信,要把骄阳笼在怀里。
翌日,天色阴霾,雨势渐大。常朝从四更天开始,到了近晌午才结束。天气恶劣,许多官员受不得苦,便也告假待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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