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疯长(沐风的猫)

“你不是已经在厕所里了么，宝宝。”
苏愈闭上眼睛，崩溃又羞耻地在顾离面前卸了力气。
“咣”地一声巨响，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顾某人终于在凌晨两点多被老婆赶出了门。

“晚上怎么吃的那么少？”
客厅餐桌上残留着刘小光傍晚送来的饭，除了汤喝了少一半，肉和菜几乎没怎么动。
“你说呢？”苏愈没好气斜眼看着顾离，他的嘴角现在还疼着，根本张不开口，更不要说吃饭，碰到那些放了佐料的汤汤水水就刺痛的厉害。
也不知道同样是男人，怎么那玩意的区别能这么大！第一次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还好歇了一整天他的公鸭嗓已经缓解不少，他现在无比庆幸第一期节目选择的是一首舒缓清新的校园民谣而不是需要嘶吼摇摆躁动气氛的摇滚。
“是我的疏忽，我现在让小光给你买点粥”，顾离掏出手机开始打字，然后又补充道，“用吸管喝的那种。”
“别光问我，你有好好吃饭吗？”
苏愈想到过去十几天从刘小光那里打探到的情报，心想现在终于有时间和他哥算算账了，他打开床头柜，最上面明晃晃的是一盒吃到一半的治疗胃痛的药。
“哥，解释一下？”
顾离的脸上罕见出现干了坏事被抓包后不自在的表情，他有些讨好地坐到苏愈身边一手搭在对方腰间，轻缓按揉起来，试图转移话题，“还疼吗？”
轻重得宜的手法确实让酸痛缓解不少，苏愈舒服地眯起眼睛，口中溢出满足的轻哼，像一只卧在日光里的猫。可惜现在不是昨晚，苏愈的脑袋已经清醒，直接拆穿：“别混淆视听，顾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放在苏愈腰上的手一顿，顾离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说：“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顾离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苏愈有些生气，他咬牙忍着身后的疼痛爬起来和顾离对视：“你心里的数就是为了赶进度然后把胃彻底废掉吗？”
苏愈掀起顾离衣服的下摆，露出左胸处那道距离心脏只有半掌距离的伤疤。他问过刘小光，这道疤是顾离拍戏时失神造成的。
在他刚出国那年，顾离第一次从曼约回来后。
五年过去了，现在看上去依然骇心动目。
除此之外，顾离的身上在这五年里多了很多伤疤，苏愈还没来得及一一追溯，如今为了早日结束异地胃病竟也越来越严重。
苏愈的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哥，你才27。”
顾离沉默着将人揽进怀里。
他当然知道苏愈的顾虑，但他们分别了太久，他有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和好后他无时无刻不想陪在苏愈身边，他控制不了自己，仅仅是按照路风的要求完成工作就用尽了他所有的理智，更多时候在顾离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影帝！老子只想谈恋爱！】
他其实无法界定这是不是焦虑症新的症状，也许等杀青之后他得重新找医生聊一聊，但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被喜悦冲昏了头。
但这些显然不适合现在告诉他的弟弟。异地恋已经让对方承受了太多压力，只是抱着一套衣服睡觉就能让苏愈想了那么多，苏愈之后还有工作，他不能成为拖累。
从昨夜到现在苏愈哭了太多，眼睛一直干涩得很不舒服，他抬手揉了揉，见顾离不说话便赌气道：
“你现在这么糟蹋身体，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苏愈越说越生气，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红着眼睛掰过顾离的脑袋，迫使对方看着自己，继续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病英年早逝了，我一天都不会独活！你前脚走，后脚我就跟来，奈何桥上谁也别想喝孟婆汤！”
听清楚苏愈的话顾离脸色骤变，对方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尽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让顾离丝毫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在这一刻顾离好像从他弟弟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缺乏安全感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在这场失而复得的恋爱关系里，甚至更久以前，他和苏愈都将自己摆在了示弱被动的那一方。
苏愈现在好好的，没有和自己一样伤痕累累，不是因为他放下过，可能仅仅因为他比自己看到的更坚强。
抱着苏愈的手倏然收紧将人死死按在怀里，顾离不敢再往下想，颤着声音保证：
“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剩下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吃饭，等杀青后再请专门的营养师调理身体，我会陪你到老，我要陪你到老！”
顾离的手劲大得吓人，勒得苏愈几乎窒息，但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忍不住贴在他哥耳边对刚才的保证进行深度解读：“老公，你是在和我求婚吗？”
顾离身形一顿。
“可以吗！”
顾离眼中流露出意外的欣喜，他松开苏愈捡起落在床上的手机，一边翻找着通讯录一边嘴里念叨着，“去年时装周认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小众设计师，我问问订做婚戒周期是多久……”
顾离神神叨叨的模样逗笑了苏愈，怎么会有人只是被允许求婚就能高兴成这样呢？
他有些无奈地再次夺下手机，“这个不着急，等我们两个都空闲的时候可以一起讨论细节再做决定”，说完他龇牙咧嘴的趴回到床上，指着自己的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里，疼死了，下次再做这么狠我们就分房睡！”
苏愈现在身上穿着顾离的衣服。大一号的圆领T恤本就宽松，在顾离动作下又被往下扯了一点，昨晚荒唐的痕迹跃然跳入视野，乱七八糟的印记错落在苏愈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竟有些触目惊心。
顾离的目光情不自禁顺着脊柱向下移动，他突然想查看一下被遮挡在空调被下的那个地方。
早晨怕影响苏愈睡觉加上屋里漆黑，他匆匆摸了下脑门确定弟弟没发烧便去上工了。现在看到身上仅仅是被波及就很严重的样子，那处作为主战场应该更糟糕吧。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便这么做了。
“你干吗？”苏愈眼疾手快地拉住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脑中警铃大作。
他哥不会现在还想要吧？会出人命的！
顾离握住苏愈的手腕，语气和缓却不容反驳：“我不做什么，让我看看昨天有没有伤到，乖。”
苏愈将自己因为羞耻而变得滚烫的小脸埋进柔软的床铺间。身后灰色的空调被和衣服下摆相继被掀开，温热的皮肤倏然接触冷风激起一阵颤栗，却又在一双大手的抚触下渐渐放松下来。
他身体最隐私的部位正在接受一道灼热目光的检视，这个认知让苏愈难得在顾离面前变得拘谨，僵硬着脖子一动不动。
尽管他们已经亲密多次。
一层薄红自肩背悄悄蔓延至耳根，苏愈的双手无措地攥紧身下的床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布满汗液，体温仿佛在无限升高，他快烧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灼热终于从身后移开，在交错的粗重呼吸中，苏愈听见顾离低哑着声音说：
“肿得有点厉害，我去买点药。”
苏愈把头抵进枕头下面，声音同样浸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嗯。”
第二天中午苏愈乘坐航班回到燕城，转过天就到了真人秀第一次集体现场彩排录制的日子。
苏愈从化妆镜里面看过去，只见上一期还战战兢兢的经纪人此刻正姿态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一手举着张陈买的咖啡一手刷着手机，那架势不像是来监工的，更像是来度假的，完全没有自己的艺人即将接受第一次市场检验的自觉。
不过苏愈也乐得自在。自从见识过杨振上心的“后果”后，他倒更希望对方恢复之前对自己的散养状态。
刚备好妆，苏晋唯和祁涧便在摄像头和人群的簇拥下涌进了苏愈的休息室——这是录制流程的一部分。
不过是导师台本上的。
后半程的观众投票计数竞争性太强，怕这些新人歌手心理压力太大，所以前半程节目组想尽量将氛围弄得温馨一些。诸如前辈关怀后辈的心理状态，传授一些临场舞台技巧之类云云，以便呈现出较高质量的表演效果。
结果苏晋唯和祁涧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既没在背歌词，也没在练吉他，灿烂着一张妆造精致的帅脸，正在和经纪人一起刷短视频。
“咚”的一记撞击声后，手机里传来人类幼崽奶声奶气的哭泣，两个人咯咯咯咯笑成了一团。
苏晋唯原本端好的亲切表情瞬间僵住：“……”
冠冕堂皇地客套了一通，便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可以去彩排了。
好巧不巧，苏愈出场的顺序被排在薛亦楠后面。在后台备场时，前面轰鸣躁动的鼓点与电吉他几乎要穿透耳膜，观众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苏晋唯靠近苏愈小声说：“这次的排名恐怕不会太好。”
苏愈明白老爸的意思，薛亦楠的这首摇滚不谈编曲技巧和演唱水平，仅仅靠几句朗朗上口的旋律和带动氛围的乐器便足以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里。
如果他也是摇滚，他完全不用担心，但他接下来要表演的却是民谣。好比在一道色泽艳丽味道一般的红烧肉之后端上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前面再不济也是肉，众人都想尝一尝，而这碗面，即便汤底是精心熬制的，在红烧肉面前也难免显得寡淡，让人难以提起兴致。
苏愈想说没关系，反正还有四期，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人过来叫他们准备上台。
苏愈跟在工作人员后面没走几步就被自己老爸拽住了胳膊，对方的目光有些奇怪，在他身上来回审视了好几遍，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道：
“一会儿在台上你少走动。”
苏愈反应过来后一张脸爆红。
现场表演的效果中规中矩，最后的结果确实如苏晋唯的预测，薛亦楠以一曲热血摇滚暂列第一，苏愈的校园民谣只取得了第四的成绩。
杨振在听到票数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只差把骂人的话直接写在脸上了。苏愈对此倒没那么在意，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表达他就已经很满足。
不过也有一件让苏愈惊喜的事，就在录制结束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沉寂许久的微博居然涨了几十个粉，毫无疑问这应该都来自于当天的观众。
时间一天天过去，节目按部就班地录制。只是每次苏愈在休息时和老爸聊天难免聊到男朋友，对方总是一副牙根痒痒的既视感。
直到第四期节目录完，苏愈的总排名已经跃升至第二位，微博粉丝量也累计涨了近五百，杨振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在这天的监工工作结束后竟然破天荒地拉着苏愈去吃夜宵。
而就在当天下午，一架来自桉城机场的飞机悄悄降落在燕城国际机场，一名身形颀长气质沉稳的男人低调从VIP通道走出。
商务车在环路上平稳行驶，最终停在一幢职工家属楼前。男人手里提着贵重的礼品步履谨慎地站在一户防盗门前，按响了门铃。
屋子里像是早有预感，很快传来脚步声，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楼道里的灯映在女人保养得宜的漂亮脸蛋上，将她眼里的局促照得分明。
而门外的男人同样有些拘谨，他尽量将表情调整得自然，主动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静姨。”

第47章 你的名字
窗外蝉鸣阵阵，盛夏的日光灼目刺眼，在客厅地板上映出一片光区。空气中的尘埃粒粒分明，连带着主客间的沉默与尴尬也无所遁形。
茶水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顾离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对面的杨静。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他向来应对自如，而此刻他竟不知道这句五年后的寒暄应该如何体面地开场。
而对方似乎也面临相同的境地。
他们谁都没想到，在共同生活十多年后竟还会以如此客套又陌生的方式坐在一起。
最终还是杨静打破了这粉饰太平的宁静。
“你们见过面了？”她问得直截了当。
与其说这是一个问题，不如说这是杨静对顾离的试探。
只不过杨静还是心软了。
回想起那天苏愈接到电话的神情，杨静的语气十分笃定。
“嗯，在剧组试戏的时候遇到了。”顾离坦白回答。
杨静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仅仅这样？”
顾离面色淡然，但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紧。他没有马上回应对方，在心里暗自思考自己到底要坦白到什么程度。同时他也在观察，观察杨静会不会因为他的过于坦白再次歇斯底里地央求他离开苏愈。
杨静眼神平静，端庄地坐在对面，但目光仿佛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力。
顾离已经很多年没有面临过被人审视的体验，拍戏的时候他可以很从容地演出来，即便生理上也会给出导演想要的反应，但不会在心理产生任何负担。
可此时此刻，相比潮湿的手心，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顾离习惯性地想要翻找衣服口袋，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最近他在刻意降低吃药的频率。
“我们……”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反复握紧又松开，最终在指甲抠进肌肉里的时候顾离抬起头直直回应杨静的目光。
“静姨，我们在一起了。”
顾离在杨开骋回家前离开了房子。
他走去楼梯间，夕阳在窗口晕出艳丽的晚霞，顾离站在一片炙热又温柔的橘光里摸出一支烟，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在整个“叙旧”的过程中杨静的情绪相比五年前要稳定许多。
但直到顾离被杨静送出门，他也没有得到对方对于他和苏愈交往明确的态度。
一根烟抽完，顾离在进电梯前回到杨静家门口看了一眼，那里还如他到来时般干净整洁，他送去的礼品没有被丢出来。
这天下午经历的一切也许没他想得那么糟。
苏愈被杨振带到一家居酒屋，和张陈一起三个人一边吃着烧鸟和寿喜锅，一边听杨振夸夸其谈，展望苏愈未来的一片坦途。
一开始苏愈还时不时和另外两人调笑两句，后来几瓶清酒下肚，度数不高却照样上脸。以前苏愈一直被顾离护着，酒量约等于0，现下心情愉悦没有戒备，酒精更是轻而易举攻城略地占了上风。
两团酡红自眼角晕开，苏愈的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呆滞，只能看着伶牙俐齿的杨振傻笑。就连隔壁桌的女生过来索要联系方式他都没反应过来，举着酒杯一脸茫然。
酒馆昏黄的灯光笼在苏愈精致的面容上，就像给人加深了阴影，衬得五官更加立体，女孩子瞬间羞红了脸。
“小哥哥，请问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女生抿唇问道。
这次苏愈好像听懂了，眉眼放松地耷下来，咧开嘴笑嘻嘻婉拒道：“对不起啊，我、我已经有——”
“对不起，他已经有另一半了。”张陈拉了苏愈一下，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男朋友”扼杀在摇篮里。
女生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就是简单交个朋友，不会打扰你的，可以吗？”
苏愈歪着头，迷蒙的眸底透出几分疑惑——他脑袋又宕机了。
“他家教比较严，随便加人回去会跪搓衣板的，真不好意思”，张陈哈哈一笑拍着苏愈的肩膀做出一副好兄弟知根知底的模样，睁着眼睛胡诌。
苏愈喝得迷迷瞪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差点祸从口出，只当张陈怕自己嘴瓢在帮自己，闻言还傻兮兮地不住点头，“啊对对对。”
杨振 张陈：“……”
三个人酒足饭饱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苏愈神志不清脚步虚浮被另外两人架着往外走。司机刚才在把他们送到之后就下班了，杨振一手扶着醉鬼，一手摸出手机，正寻摸着叫个代驾，只见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侧面射来，一声车门响动后，杨振看到一道身影步履沉稳缓缓向他们走来。
因为逆光，杨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得对方身材颀长身量挺拔，气场很足。
但他身边的醉鬼却突然来了精神，挣脱他们两个的束缚开始踉踉跄跄往前走，嘴里还含糊叫着哥。
杨振一口气提上嗓子眼，这小崽子酒品怎么这么差！大街上胡乱认男朋友要是被拍下来可是影响职业生涯的！
他一把拉住苏愈，贴在对方耳边低声警告：“小祖宗你清醒点！知道你异地辛苦，你哥还在剧组呢，回家以后该打电话打电话，该视频视频，别在大街上乱认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