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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桃(连翘)


周围陷入片刻寂静。
只过了几分钟,陈郁青忽然就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苍凉又失意的笑容。
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于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人仰马翻。
带着极其少见的纵容,好脾气告诉自己的助理:“别开玩笑,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烬烬不会有事,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烬烬要和我闹离婚。”
“我现在,要回去找他呢,劝他和我好好过,劝他别和我离婚。我要买点东西给他,你帮我挑挑有什么好的吧。”
“他那么辛苦,还要照顾宝宝。宝宝还在家等我呢,也在等他喂奶。”
陈郁青推开了助理。
头脑憋胀闷痛,眼前眩晕发黑。
脚下一个不稳,身体晃荡两下,胳膊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面的瓜果和水杯全部倒翻在地。
“陈总,您先回去躺着吧,韩先生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在沟通了,身体要紧......”
助理扶了一把陈郁青。
可是又被陈郁青随手推开。
陈郁青手指颤动,独自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踩在地板上。
他往前走上两步,水杯碎裂的玻璃渣刺入了光着脚的脚心。
护士刚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地骇人的鲜血。
手上的托盘不由自主滑落,护士被吓得尖叫,匆匆忙忙跑出去喊医生。
医生立马跑过来,所有人都在阻拦陈郁青,试图把他重新按回床上。
他们用手抓陈郁青的胳膊。
知道陈郁青身体状况,也知道了陈郁青的身份,于是不敢怠慢,也不敢下过重的力气。
“陈先生,请您冷静,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您暂时不能剧烈行动,身体支撑不住!韩先生的事情请您节哀!”
陈郁青却不管不顾甩开那些胳膊,带着压抑又阴鸷的平静,像是暴雨前蛰藏的安宁。“不用,我节什么哀?我只是要回家去,我老婆在家等我。”
“陈先生,您,你爱人已经去世了。”
“别胡说,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烬烬没有死。他怎么可能被火化?怎么可能?”
“陈先生,可以理解您难以接受,但是为了您的身体状况,还是先躺下休息吧。您陷入了休克,才刚刚清醒,需要等身体好起来。”
医生又伸出了手。
这一次陈郁青暴躁而起。
平静伪装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无助和恐慌。“滚!都别阻拦我,都别拦着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烬烬不会死,他不可能有事!”
陈郁青竭力忍耐,泪水止不住从脸颊滑下。
恐惧和担心让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
他发了疯一样,不要命的冲出阻拦,违背医生的嘱托,忍着心口濒死的压榨感,驾着汽车就往机场赶。
胸口憋闷又疼痛,像是快要窒息了。
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手背上贴着扎针后止血的消毒绷带。
鲜血从陈郁青双脚流出,染红了脚下的车垫,也染红了脚面以上的裤腿。
远方的天空霞光鲜红,孤独的落日将云层燃烧成灰烬,释放着一圈又一圈模糊的曲线。
残余的云渍堆积成晦涩的图案。
陈郁青的眼睛也是一派晦涩。
霞光早在不知不觉中,染红了他的眼睛,让他痛哭流涕,让他的眼睛也充血水肿。
飞机即将起飞。
陈郁青头目眩晕,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快的速度,究竟走了多长的历程,才终于赶在飞机起飞之前截住了韩烬的父亲。
老人穿着一身黑色丧服,满目哀伤低着头,手里是一个被黑布所包裹的小盒子。
陈郁青连滚带爬飞奔向前,不顾双脚的疼痛,像是要把全身血液呛咳出来一样哭嚎:“不要!不要!烬烬,烬烬——”
他跪滑着扑倒在地。
跪在骨灰的面前,跪在韩烬的面前。
像是不敢相信,死死盯着那只盒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骗子,骗子,你们串通好了都在骗我!烬烬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都有希望了,明明那么爱宝宝,他怎么舍得死?!”
“别闹了,别闹了烬烬,你在哪里,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绝对不欺负你,如果再欺负你一下,我就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烬烬烬烬,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看到啊?!”
陈郁青声嘶力竭地嘶嚎,伸出手,想想要触碰那个矮矮的小盒子,想要揭下外面包裹的那层黑布。
可是最后,双手抖得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到颤动,轻轻抚摸骨灰盒。
如同恋人般温柔缱眷的爱抚。
“人死不能复生,陈郁青先生,请您不要阻拦我们。”卓阳终于开口。
他生涩地叫陈郁青,语气中全是疏离和憎恶。
卓阳和徐长空是带着人来的。
也许早就预料到了路途颠簸,早就预料到了陈郁青会阻拦,带韩烬回家的路程会颠沛流离。
所以他们下足了决心,提前找了大量的人帮忙。
那些穿着正装的人就站在卓阳身后。
陈郁青抢夺韩烬的骨灰,跪在地上蜷缩身体,将小小的骨灰盒抱在怀里,不管被怎样殴打,怎样拉扯都不愿意松开。
永远骄傲自大的alpha,永远肆意张扬的alpha,有一天也会卑贱低弱到这种地步。
陈郁青被一帮人围着殴打,依然不肯松开怀里的骨灰盒。
那帮人拉扯他的手臂,拽他怀里的盒子。
甚至把他的手拉开按在地上,用脚踩着他的手腕,才能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骨灰盒强行从他手里夺出来。
“不要,不要!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不让烬烬和我在一起?!凭什么阻拦我们?!烬烬不会想走的,他爱我的,他爱我的啊!他才二十八岁,他就是个小傻子,最爱我的小傻子,怎么会想从我身边离开?”
指骨一根根断裂,陈郁青目眦欲裂,脚上和手上全是血,却依然在拼命挣扎,依然不肯放开韩烬。
眼前的场景卓阳已经不忍再看。
他随手扔下一封羊皮纸包装的信封,将韩烬的骨灰盒重新抱回怀里,接着才愤怒的吐出一句:“这是韩烬给你的信,希望你好自为之。”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人群熙熙攘攘集聚,又匆匆忙忙散去。
飞机传来刺耳的音爆声,韩烬还是起飞了。
陈郁青趴在地上,半天才终于能够动弹。
刺骨的疼痛蔓延到全身,淋漓的鲜血让他脏污不堪。
他呜咽地摸上那封信纸,里面有发硬的质感。
沾了鲜血的手掌狠狠在衣服上搓两下,确保自己的脏手不会污染信纸,才小心翼翼打开那封信,忐忑不安的接受千刀万剐。
【陈郁青,我不恨你了。】
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随后便是彻彻底底的恩断义绝。【五千万悉数归还,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请你善待宝宝,将宝宝抚养长大。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欢宝宝,请不要弃他于不顾,把他交于我的父亲抚养。】
手上的信封被扑面的冷风吹得劈啪作响。
陈郁青将信封颠倒过来,里面掉出了一张金色烫纹的银行卡。
身上单薄的病号服簌簌抖动,抵住不住冷风的侵袭,让他清醒的接受每一秒痛楚。
陈郁青的嘴角被血染红,口腔也被鲜血染红。
终究一口污血喷在信纸上,连最后的遗物都没保住。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烬烬?你别这样温柔,求求你骂我,求求你指责我。你知不知道?我永远都欠你,永远都于心有愧!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陈郁青将信封捂在胸口,心脏倏地空了一块。
呼呼的冷风顺着空掉的间隙钻进身体,带了撕拉牵扯般的疼。
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生不如死。
陈家的人来带他离开,将他送到医院,之后又送他回家。
陈郁青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在无人寂静的夜晚,在阴冷干燥的房间,陈郁青在烟酒之间吞吞吐吐,究竟是怎样困住了自己。
他从优秀高傲陈家掌权人,逐渐落败到颓丧失意的边缘人物。
不停的做一场又一场颠倒的梦境,眼前出现一个又一个幻觉。
时而看到幼年傻乎乎跟在他身后的小孩。时而看到青涩懵懂,虔诚的仰望着他的少年。
那样温顺乖巧的beta,永远是笑脸盈盈。洁净的脸上唇角飞扬,于是春光明媚起来,阳光明媚起来。
陈郁青向他走过去,开口喊了一声“烬烬”,笑着张开双臂,想要把beta拥进怀里。
耳边突然传来宝宝娇嫩的哭声。
猫叫似的,孱弱但却尖锐,唤醒了陈郁青,将陈郁青从昏昏沉沉的幻境中拉了出来。
陈郁青回过头去。
身后是躺在婴儿床上哭闹不止的宝宝,眼前是阳台半米的高台。再往前几步,就是跌落会粉身碎骨的深渊。

他和韩烬的宝宝,是他的救赎,亦是他的枷锁。
只差一步,陈郁青就会从阳台迈出步伐,就会陷入美好混沌的幻境,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大梦方醒,终究是宝宝的哭声,把他从濒死高台拉了回来。
陈郁青摇摇晃晃从阳台上下来,惊魂甫定地走到婴儿床旁,将哭闹不止的宝宝抱出来,小心翼翼揽在怀里。
他用温热的手掌托着宝宝的后背,泛着青色胡稔的下巴贴着宝宝的脸颊,沙哑的嗓音艰难吞吐。
“不哭不哭,宝宝不哭,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怀里的小家伙咧着嘴巴,红彤彤的小脸拧巴在一起。短胖的腰身不停扭动,哭着抵着陈郁青的肩膀,黑亮的眼睛在四处张望。
陈郁青崩溃不已,痛苦地抱紧了宝宝。
他知道,宝宝是在寻找另一个爸爸的身影。
小家伙已经习惯了韩烬的拥抱,闻惯了韩烬身上哺乳的奶香味。
他在寻找韩烬,寻找另一个爸爸的拥抱。
陈郁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始终不肯相信韩烬的死亡,不愿意相信卓阳给予的真相。
他连韩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最后的骨灰盒都没有触碰到。
身上所剩下的,只有那封被污血沾染了的信封,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陈郁青精神恍惚,闭眼便是一场场关于韩烬的梦境,睁眼便是不断变化出现的幻觉。
他总是觉得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不过是一场噩梦。
毕竟世上有佳言,两小无猜齐眉老,竹马竹马在一起天经地义。
他和韩烬是竹马竹马。
七岁那年遇到韩烬,十四岁无能为力看着蒋仪夫妇把韩烬带走,十八岁重新遇到韩烬,二十二岁和韩烬结婚。
今年三十一岁,与韩烬相识二十四年有余。
从年少青葱到如今而立。
他们应该白头到老,应该相濡以沫,而不会迎来一个惨不忍睹的结局。
所以韩烬一定不会死。
韩烬还年轻,他舍不得宝宝,他放不下的。
他怎么会心情情愿死掉?怎么可能放弃求生的欲望?
在陈郁青的心里,韩烬依然是青涩懵懂的模样。
他漂亮坚韧,还是在顽强地活着。
脸上永远笑容明媚,笑起来如沐春风。只需一眼,就能透过他深邃漆黑的瞳孔,看到一整片浩瀚星河,看到四季日月更迭。
陈郁青逃不过,注定要沦陷在内。
......
宝宝又在哭了。
怀里的小家伙断断续续哭泣,哭哑了嗓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泪水沾湿了脸颊,白白的嫩肉也红了一大片。
脆弱的哭声直直扎进胸口。
眼前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陈郁青看着熟悉的妇人出现在面前,匆匆从他怀里夺过孩子,半天过去,才终于认出对方对方的身影。
“唐姨,唐姨,我的宝宝......”
陈郁青难免哽咽,惘然地看着趴进唐姨怀里的宝宝。
alpha憔悴沧桑的模样映入眼睑。
唐姨轻轻拍打小家伙的后背,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
不忍心于斥责,于是哭着别过了脸,只能压抑着哭腔,红着眼睛询问陈郁青。
“先生怎么不注意点宝宝啊?宝宝发烧了,哭得这样撕心裂肺,一定是难受坏了。”
唐姨将宝宝抱出去,陈郁青浑浑噩噩跟在身后。
他的视野又开始模糊,手忙脚乱跟进医院,看着儿科医生给宝宝打针喂药。
几厘米的针头扎进宝宝娇嫩的皮肤。
陈郁青难以自拔,眼前浮现出给韩烬打针的画面,手指便不由自主抽动。
唐姨注意到他的状况,哽咽的吞了口唾沫,一边安慰哭泣的宝宝,一边沉声询问:“先生,你怎么了?”
陈郁青慢慢搭话,唇瓣哆哆嗦嗦,眼眸中是纯粹的后悔与绝望。“我看到了我给烬烬打针,烬烬怕疼。他也会哭的,他不爱打针。宝宝像他,我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疼的。”
“......”
“我怎么这么狠心,能够下得去这个狠手,亲自给他注射药液?”
“......”
“以后我一定不给烬烬打针了。我们不打针不吃药,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定要把身体养好。我们还要白头到老呢。”
陈郁青自言自语,眼睛一眨不眨注视前方。
唐姨又是眼红,流着眼泪别过脸。
明明连自己都无法接受韩烬去世的事实。
无法接受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这样不声不响去世,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是为了宝宝,唐姨还是不得不强撑着镇定,残忍的向着陈郁青揭晓韩烬去世的真相。
“先生,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小烬已经去世了。”
陈郁青错愕摇头,猛然反驳:“不唐姨,别开玩笑,这不好笑。我看到烬烬了,我还经常看到他。”
“先生,你说什么胡话?小烬已经去世了,你怎么可能看到他?”
“不不不,我真的看到他了。我今天还看到了,他冲我微笑,我要伸手抱他,但是他躲着我,宝宝一哭他就消失了。”
“先生!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你差点从楼上跳下来。要不是我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这样的画面,怎么会急急忙忙冲进房间,怎么会这么着急把孩子抱过来?!”
唐姨声嘶力竭,片刻以后连喉咙都在作痛,悲伤到失语喑哑。
怀里的宝宝被这声吓到了,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腔又开始闹腾起来。
陈郁青从唐姨怀里接过了宝宝,轻轻晃动小家伙的身体。
宝宝大概是哭累了,也难受坏了,最后连哭都没有力气,没有在陈郁青怀里挣扎,而是眼睛湿漉漉的昏睡过去。
唐姨坐在凳子上。
已经是上年纪的老人,在陈家待了几十年。
往常事事顺着陈郁青,一直是毕恭毕敬。
如今却是句句违逆陈郁青。“先生,小烬已经死了,他已经去世了!小烬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你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你接受事实吧......”
陈郁青慢慢直起弓着的脊背,眼眶中浸满湿濡滚烫的液体。
他摇了摇头,还是嘴硬到不肯认命:“唐姨,那是烬烬的父亲骗我呢。”
“他们不要我打扰烬烬,不要我寻找他的骨灰埋在哪里。他说烬烬最后的期望,就是彻彻底底离开我。”
“可是你信吗?烬烬这样爱我,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他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他是最爱我的小傻子,不会这么轻易死到手术台上。”
“我们的关系这样好,小时候就总是在一起。十四岁的时候,我还坐火车去找他,带他回家来了呢。我们二十二岁就结婚,中途没有误会,他没有不开心,他开心的,他一直很高兴和我结婚,他怎么会舍得离开我?”
唐姨听着陈郁青的话语,终于彻底破防,再也强撑不出坚强,忍不住泪如雨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韩烬失去了笑容?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开心,而是压抑又痛苦,对陈郁青充满了恐惧?
唐姨不知道,陈郁青知道。
但是陈郁青依然选择了自欺欺人,依然固执又倔强的告诉自己,烬烬不会死,他不会不开心的。
他十四岁没有找到韩烬,根本没有带韩烬回家。
结婚以后也没有一天安静顺遂,永远是鸡飞狗跳,韩烬被那些误会所困扰,小心翼翼面对陈郁青,永远在低声下气讨好陈郁青。
beta哭着,崩溃着,哀求着。
到后来痛苦着,后悔着,绝望着。
他没有开心和陈郁青结婚,而是不停的后悔小时候就和他相遇,为和陈郁青结婚而感到绝望。
究竟什么时候,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幅支离破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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