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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与北戴河(耳耳刀 )


那个“里”字儿还没出来,只听哗啦一阵风声,夹着什么东西,“啪”一声。我脸上一闷,伸手摸,朱丘生把上衣扔我脸上了。
脸很疼,那人显然没情趣,不是想和我玩什么脱衣舞。
操,你干嘛?我说。
谁让你扯灯绳的?他嘟囔。
我把他的衣服三两下折好,放在枕头边,侧过身偷摸儿地往里面埋,衣服还带着体温,温温热的,还有股烟的辛辣。
哎,朱丘生出声,黑夜里气音带着迷离的暧昧,你离那么远干嘛?贴墙上不嫌冻得慌?
我还是背对着,没理他。过了会儿说,你身上烟味大,熏得厉害。
怪毛病,他轻声骂。然后被子一动,他钻了进来,在最远那端。
炕烧得暖融融,钢筋上去都能柔得化成一滩水儿,化成水了上下眼皮就容易打架,我窝了不多会儿就睡了。大概到半夜的时候,气温越来越低,冷气长眼睛一样从被子缝儿往里钻,半边身子都发凉。
实在受不住,只能手脚一齐往里缩,弯成个虾米形状。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被窝里有个热源吸我过去,身子就不自觉往那侧滚。恍惚间怀里多了个光滑温暖的东西,我贴着,舒服得要命,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睁眼,先看到了半截赤裸的背,肩膀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我怀里的人还睡着。我的手搭在他腰上,一夜的时间压得严实,抬起来的一瞬发出“啵”的一声,露出个水乳交融的印子。我的胸膛贴在他温热的背上,只隔了一件极薄的衣服,小腹处是他挺翘的臀部。
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顶在了他尾椎骨上,清晨施了特效般放大了触感,简单一挨就叫人头皮发麻。
朱丘生有一具纯男性的身体,与温软无半分联系,但只要一碰,我就陷到了底。他是长着刺猬壳的云,外层坚硬如许,本质却还是云,如梦的、缱绻的云絮。他的刺挡着我,他的絮却围着我,一进一退,一攻一守,谁也逃不过。
我知道,我对他的“瘾”又犯了,“瘾”是骨头痒,“瘾”是心口疼。
我身体轻轻地蹭了下,我在云朵边的活动是小范围的,不解渴,热气轻轻呼在背上,这是一种赤裸的亵渎,但有毒的蘑菇是最鲜艳的,最诱惑的。我靠着他,皮肤开始滚热。
然后我听到了笑声。
朱丘生慢慢侧过身,身体与我稍微蹭了下。他没全部转过来,眼神都是不可见的,我只能看到他嘴角的伤痕。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发出声响。
我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
很早,比你醒得早,他说。
他明知道我要问什么,他已经回答我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一扬,丢了一卷东西来——白云似的一团。它狼狈地滚到我脚边,大敞而开,半面床都被铺满。
我把它收拾起来,用背望着他,听他不耐烦地说,快点儿。
羞耻和惊惶没有让火消下来,反而越烧越旺,变得旺盛难防。它突破了防火带,点燃了整座山林,但那杆旗帜高扬着,不肯倒下。
呜咽声从喉咙里钻出来,不知羞耻地往外冒,但我的手不了解我自己,它是机械的,直到发胀发麻。然后我被人转了过去,他的阴影笼罩我,居高临下。
他的手顺着我的腿滑进来,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问,在学校憋坏了?
朱丘生自下向上看我,上挑的眼角,逐渐变成两道狭长的钩。
撕扯着我魂魄的钩。
柔韧的葡萄藤伸长了,慢慢缠住葡萄架子,然后葡萄粒成熟,烂化在地里,变成一滩湿漉漉的汁水,他漫不经心的眼神扫了过来,我看到那些葡萄藤又扭了成水葫芦,铺天盖地,变成窒息的妖绿色的云层。
他说,什么?
我只能发出溺水一样的喘息,模糊的音节从腔道冒了出来,他的名字被吐成混沌难察的一团。他的眼睛变得深不见底,水潭一样,让人不敢去望。
他握住的不是皮肉,是命门,是我的魂魄。我的魂灵在他指尖,任他挑逗撕扯,然后他临危不乱地一扣。
我被他撕成了片儿,废弃在被子里头。朱丘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眼神不知是嫌弃还是别的,他的皮肤上一片晶莹,我弄脏了他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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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帽儿:磨磨蹭蹭(快乐吸朱)
小朱哥:醒
傻帽儿:继续磨磨蹭蹭(一大口)
发现上一章有猜中下一步的大聪明哦(///▽///)

第22章 我心里有人
朱丘生出去了,放我自己休整。肺部恢复供氧后,我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不会恶心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看出了多少,以及,他是怎么个看法。
我辗转反侧一早上,到中午烧饭炕热的时候才下去,然后我明白了朱丘生什么看法,他的看法是没什么看法。
他叼着根吸了一半的烟,面色如常,然后我知道他把我早上的动作定义为“憋坏了”,把他自己的举动归为“向憋坏了的弟弟提供帮助”一档。
真是,好又不好。
我搬了个小马扎凑到他旁边,看着灶台底下的火,火舌卷着油津津的松枝,烧得作响。朱丘生的眼全落在炸开的火花上,没看我,也没说话。
我耸了耸鼻子,嘟囔了句,你烟瘾怎么这么大。
不大,他说,偶尔抽抽。
朱丘生是在初中开始吸烟的,什么契机我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抽得很熟了。他抽两块钱一包的北戴河硬红,好多人说难抽,又苦又呛,他却莫名很喜欢。说来也是怪,那股淡淡的烟气从滤嘴进了他体内,在被嗅进我鼻子里,就成了甜味。
我看了看他,指节没有夹烟的痕迹,牙齿也没变黄。
你昨天到现在,都抽了半包了吧,我边帮他捡柴边问。
平常不怎么抽,他说。
我看了眼悠闲的灶台,和隔壁睡得日上三竿的草生紧闭的门,没明白他的“特殊”是哪个“特殊”。
傍晚的时候小叔来了,他越发不修边幅,半长不短的头发配上黑灰色的脸蛋,弄出一股“非洲相”。一进门儿我就先把他手里的东西解了,满脸堆笑地说,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啊?
小叔敲我的头,“咣当”一下子差点儿没把我杵进地里,兔崽子,他说,那两条秋裤、两条烟给我放好了,不是给你们的。
那是那是,我说,您要是给朱丘生买烟就不用进我们家门了。
小叔突然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我来,他的眼型和朱丘生是很类似的,细长上挑,但少了沉稳和淡漠,这点微妙的区别让朱丘生更像家主。
他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轻轻地笑了下,弯腰把草生抱了起来,说好蛋儿,吃什么好东西了,又重了,小叔都抱不动了。
草生不喜欢自己“好蛋儿”的小名,更不喜欢别人说自己重,小叔在她雷区来回蹦哒,成功把她惹毛了。我听见她毫不客气地说,是你老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谁教你的这话?小叔一边捏草生的脸蛋,一边和我比口型:像你。
对,是挺像我。
别人是祖国的花朵,朱草生是祖国的杂草,我说她继承了朱丘生的臭脸,朱丘生说她继承了我的臭嘴,她从头黑到尾儿,从里黑到外,是个很合格的臭鸡蛋。
臭鸡蛋从小叔的怀里滚下来,跑来熏我,她说帽儿哥你说小叔为什么还不结婚啊?
啊?我愣了下,那你得问他。
我问了,草生说,他说不着急,男人四十一枝花,按照这种说法,他今年三十四,还算个花骨朵。
我看向他,花骨朵正跟朱丘生借火。小叔抽烟不是小品怡情,他是疯抽,是猛抽,一根接一根儿地不停口。我想他在这么作下去,不用开花就得烂根了。
我帮你打听下,我答应朱草生。
晚饭朱丘生炖了一盆地三鲜,炒了土豆丝、西红柿鸡蛋和猪肝,又切了小叔带来的两斤猪头肉。主食是他上午揉面蒸的馒头,又白又软,我能白嘴吃一整个,甩我们学校食堂好几条街。朱草生手贱,端盘子的时候就偷嘴吃了好多瘦肉。
小叔开了瓶烧酒,说你俩陪叔喝两盅。
我还没说话,就听见朱丘生说,我陪小叔喝,傻帽儿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股软劲儿,像护犊子。我突然脖子一梗,为什么我算了,我也陪小叔喝。
朱丘生瞪了我一眼。
他自己烟酒不离身的,到了我这儿就像防狼,漏一点儿肉腥都不行。我一指杯子,满上满上。
我和他眼神一对,火星子就直往外冒。过了一分钟,我俩同时软了,我说,就一杯。
朱丘生说,先吃菜。
小叔哄小孩一样给我倒了一小瓶底儿,然后开始吃饭。全程都是小叔在说话,从他们矿最近的新鲜事儿到镇上电影院放的新电影,草生时不时问他一两句,我应和着,朱丘生不大说话。
他不说话不代表没存在感,那双手一直在我眼前晃着夹菜,朱丘生喜欢的东西很简单,西红柿鸡蛋盖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更偏爱西红柿一点,看见大块的鸡蛋就扔进我的碗。
没搅开的鸡蛋块儿很嫩,我还挺喜欢。
小叔天南地北地聊到车的时候,朱丘生才插两句嘴,他技校学的是汽车专业。他一口一个参数,成功把我唬住了,瞪着眼睛看他。
朱丘生侧过来看我。
厉害啊,我说,这么多学问?我都不懂。
他“嗯”了一声,说你不用懂这些,没什么了不起的。
下肚的那半口酒有点热,朱丘生的脸在我视线里有点儿迷糊,他低头,然后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推椅子起来了,说我抽根烟去。
小叔已经喝得稀里糊涂了,朱草生一直和我使眼色,我赶鸭子上架,问他,小叔,我们高中有个女老师,挺漂亮的。
他摇晃着酒杯,好像想数清有几个我,从鼻孔里应了一声。
性格也很好,很文静,今年二十八岁,老家是隔壁镇的,还没对象,给你介绍下?
小叔脸红脖子粗,摆了摆手,不用。
挺好的姑娘,我说,她是教语文的,很喜欢古诗词,你不是说你联中的时候当语文课代表吗,你俩肯定聊得来。我在草生鼓励的目光里,悄悄给我中年秃顶的语文老师上了柱香。
小叔抬头,联中?
然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像被一击戳到了开关,引发了山洪。我逃到院子,朱丘生正靠着平房的台阶,脚底几只烟头,我数了数一共三根。
抽这么猛?我说。
他没说话,把脚底下的火星踩灭了,袜子腰儿太短,露出的半截脚腕都泛着红。
不回去?我问。
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口里吐出一股淡淡的烟气,有点辛辣,但是并不难闻。他说,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草生,我戳到小叔伤心事了,把他弄哭了。
什么伤心事?
我抬眼说,我问他为什么不找对象。
他怎么答的?朱丘生问。
我心里有人了,我说。
门口一辆摩托车轰隆着经过,惹起了家里半死不活的老黄狗。它像是突然想起来看家护院的职责,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狂吠着。朱丘生扯着它的绳子把它抓过来,连声说,好了好了,不叫了。
他低下头,睫毛垂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大黄的脑门子,黄狗很快平静下来,特别灵。
朱丘生把狗脑袋按在自己膝盖上摸,他没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看着他,那口酒激得我脑袋发胀,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心里有人了,我听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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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帽儿:暗戳戳表白(⁎⁍̴̛ᴗ⁍̴̛⁎)
但是高中娃儿要好好学习呀~

第23章 紫烟?傻帽儿!
我刚考上高中的时候卢三白其实是想过要接走我的,当时我没答应,后来他的新老婆怀了孩子,他就再没提过。新生儿是个小男孩,是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卢三白年岁到了,莫名多愁善感,他有一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紫烟,你别怨我。
我说我都挺好的,叫他不要想太多,电话那头就有个小娃儿哭,我很识时务,说你快去忙吧。
然后我对着电话的忙音愣了好久。
说实话,我对卢三白没什么好怨的,主要是我没想明白是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们不像是父子,更像是欠钱的和讨债的,卢三白提供了一枚精子,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欠了我的债,需要依法负担我的生活费,这种计算方法很奇怪,我想该怨也是他怨我。
身后有人叫傻帽儿去洗碗,我应了声,心里想,紫烟是谁啊?
碗被泡在水里,冷冰冰的一大盆,我哆哆嗦嗦地洗完了。洗碗这事儿从来不能糊弄,朱丘生心血来潮就会把鼻子凑上去闻有没有残余的洗洁精味儿。
冲掉手上的沫儿,指头都被冻得发紧,我又把路过的朱草生抓来暖手。她一下子从一米三缩成九十公分,像只挤眉弄眼的猴。
我等着手指回血,问她,卢紫烟是谁啊?
朱草生回答得嘎嘣脆,不认识,不知道!
不认识,不知道。
我豁然开朗,顺便奖励了她几个挠痒痒,她口里“哟哟”地叫着,滚得东倒西歪,正当草生求饶的时候,我听见朱丘生在屋里叫我,叫我回屋去学习。
我不情愿又无奈地过去了,朱丘生这时候格外像个家长,还在课桌上摆了点儿水果,他要关门出去,我叫他,我说朱丘生。
他停下来看我。
我朝他眨眼,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朱丘生犹豫了一会儿,问,不打扰?
不打扰,我说,前几天老师开学习方法交流分享的班会,还说交流式学习方法最好,记东西快,你一会儿帮帮我吧。
我又不懂,他讲。
不用懂,我给你讲,我说,要是能把你讲清楚说明我自己也清楚了,来啊,坐炕上。
朱丘生坐在炕上,学习伙伴的身份又让他手足无措,他的手板板正正地放在膝盖上,这时候他不像家长,像个小学生。
我让他放松,拿着书到他旁边,给他讲我的化学错题。从头开始梳理,各个易错的节点都点出,我告诉他,我眼睛看一遍,嘴巴说一遍,耳朵再听一遍,三遍说完,就再也不会做错了,朱丘生不住地点头。
就是频率太机械了一点。
我凑过去看,他的睫毛一抖一抖的。
朱丘生已经睡着了。
他还歪着身子保持倾听状,过了会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黑密的睫毛羽毛样铺了一层,我轻轻碰了碰,痒痒的。
朱丘生哼了声,我赶紧缩手。我写了张物理卷子,又背了一单元的英语单词,他还没醒,脑袋越滑越低,就要撞上一边的桌角了。
我过去伸手垫住了他的头,手面和他侧脸挨上的一瞬间,朱丘生触电一样醒了,诈尸般坐起来,挺大声地问,饭糊了?
挺突然的,我被他吼愣了两秒,然后大笑着倒在他身上,说,饭没糊,是你脑子糊了。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全身抖,从朱丘生的肩膀一直笑着滚到他腹部。他的指肚蹭了下我的脖子,无奈地说行了啊你,差不多得了。
我停了会儿,又笑起来,比之前还大声。
朱丘生的眼睛轻轻弯了一下,里面的笑意很浅淡,他往我腰上捞了把,说你再笑我打你屁股了啊。
我眼睛一瞪,你敢?
他在床上躺得平平的,盯着我看了会儿,你说我敢不敢。
我在他手落下之前从他身上爬起来,溜回书桌去写作业。过了五分钟,脸上的红消了去,我才敢扭头看朱丘生。
他抱胸靠在炕周围的墙上,盯着我的背,我一转头他就错开眼。过了会儿他说,我这次不睡了,你讲吧。
我现在要背英语单词。
那背给我听。
朱丘生坐在我旁边,一声不吭地陪着我,他神游在外,但身子坐得住,在我一声声灌耳魔音里坚强地呆着。所以我对高中最深刻的记忆不是用空的签字笔芯,不是困倦的早自习,不是堆得慢慢的书桌,而是朱丘生,是朱丘生眼皮子打架的侧脸,每次想到的时候,心脏就会变得又软又疼。
读书这件事对我而言一直是得心应手的,直到高二下半学期。高中突然分了尖子班,把我划了进去,从鸡头变成了凤尾,我还挺不适应的。
冲刺阶段,各色的的辅导班也兴起了。什么特级教师,什么高考专家,名头是一个比一个响,收费是一个比一个贵,各色的专项练习能让人挑花眼,同学们一把把地报,我瞒得很好,学校不强制,就不让朱丘生知道。
倒不是我矫情,主要是我认为高考最关键的内容老师已经在课上讲了,其他的需要靠自己悟。高中生们就好比一颗颗圆圆胖胖的花生,等着被考试的大机器榨油,过早被榨干了,等到上阵的时候就没有了,但没来得及榨,出油量少也是不足的,我讲究可持续发展,我不仅要在合适的时间榨合适的油,还要研究出花生油再生的方法,永续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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