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高中在拍卖行打工的寒暑假,两人也经常在下班后一起去吃饭。
乔清许随口问:“你请客啊?”
“可以啊。”杨彦说,“你想吃什么?”
乔清许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想了想,说:“就巷子口那家面馆吧。”
“跟我这么客气?”杨彦笑道,“不用帮我节约的。”
面馆离拍卖行不远,走过去五分钟都不用。
老板眼尖,远远地看到了乔清许二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过去。
狭小的门面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摆五张桌子就显得拥挤。明明生意挺好的样子,老板似乎也没想着扩张。
“三两牛肉面。”杨彦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又看向乔清许问,“你还是鸡汤面吗?”
乔清许正要应声,不过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他不甚在意地拿起手机,只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到嘴边的话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姬文川】
八点到锦城酒店顶层公寓。
别迟到。
店外有骑车按铃的路人,店内有大口嗦面的顾客。
电视购物的广告声被开得很大,其中夹杂着杨彦不解地催促。
但这一切都没有进入乔清许的耳朵。
他就像处于透明的空气罩中,屏蔽了外界的所有信号。
八点到锦城酒店顶层公寓。
他把这几个字反复看了无数遍,卡顿的大脑这才开始慢慢恢复工作。
直接去酒店……是要上床的意思吗?
还是说,上次在会客厅里不方便脱衣服,姬文川这是要换个地方对他进行“面试”?
乔清许有点懵,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慢吞吞地回了两个字过去:今晚?
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姬文川】
不然呢?
明明不是语音消息,乔清许却感觉那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让他莫名耳根发热。
大脑的运转还是异常缓慢,因为这事完全超出了乔清许的认知。
他就像是在赌场里夸下海口,声称自己有的是钱,但真正拿到进入VIP区域的门票后,却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往好的方向想,姬文川并没有对他冒失的举动感到反感。
但这时候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一扇门在乔清许面前打开,通往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或许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大展拳脚,又或许,他会被阴暗所噬变得肮脏不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他进入这扇门,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清许?”杨彦来到乔清许身边,有些好奇地瞅向他的屏幕,“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乔清许收起手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着?
哦,吃面。
“杨彦,你自己吃吧。”乔清许转身就走,“我临时有点事,下次我请你。”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杨彦想要叫住乔清许,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口。
锦城酒店的全称就这四个字,是锦城内唯一以城市名称命名的酒店。
它位于锦城大厦之中,和这座地标建筑一样,都是姬文川名下的资产。
乔清许在七点半便抵达了酒店大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开始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离八点还有半小时,似乎还有后悔的余地。
但显而易见的是,若是临阵脱逃,肯定会得罪姬文川,也就是说,如果还想在这行混下去,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是的,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做思想斗争了。
乔清许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索性放空了大脑打发时间。
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酒店正门,一辆辆豪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从车上下来的有行色匆匆的商务精英,也有悠闲自得的阔太太们。
没过多久,一辆低调的讴歌在酒店正门停了下来,门童尽职尽责地上前迎接,但奇怪的是,就连大堂经理也急忙迎了上去。
这又是哪个大佬?乔清许无聊地想。
他已经默认姬文川此时正在楼上等他,所以他压根没想过姬文川也可能在外就餐,这会儿才来到酒店。
车上下来的人穿着一身素雅的青灰色唐装,慢悠悠地走进酒店大厅,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遛弯似的。
有个拄拐杖的老太太走在他前面,步伐较慢,挡住了他的去路,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交代了大堂经理几句,经理连忙搀扶老太太去了。
乔清许没想到会在这里提前碰到姬文川,想要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的视线正正对上,一个诧异,一个慌张。
“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姬文川径直走到了乔清许面前。
乔清许干巴巴地站起身,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比初次跟姬文川见面时还要紧张。
姬文川笑了起来:“怎么,不敢上去?”
一下就被看穿,乔清许更是窘迫得不行,好在姬文川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跟我来”,接着便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用再对话,不用再视线相交,乔清许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他默默跟在姬文川身后,也没有看路,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姬文川到底有几套唐装,他那翡翠扳指值多少钱等等,以至于连姬文川在电梯前停下他也没有发现,就那么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虽说及时收住了脚步,但鼻尖还是差点撞到姬文川的后背,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姬文川好像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脑子里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抱歉。”乔清许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事。”姬文川抬手挡住了打开的电梯门,让乔清许先上。
挡电梯门这种事是姬文川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事吗?
如果乔清许是来谈生意,姬文川应该不会这样自降身价。
所以姬文川已经把他当作小情人之类的来看待了吗?
乔清许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见乔清许迟迟没动,姬文川有些无奈地说:“小朋友,我不吃人。”
“……哦。”
电梯本来就是社恐地狱,哪怕姬文川什么都没做,乔清许也局促得要命。
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落在数字显示屏上,忽然,姬文川转过头来,问乔清许道:“吃晚饭了吗?”
乔清许哪还有心思吃晚饭。
姬文川一句“我不喜欢迟到”,他便提前了半小时到来。
“吃了。”他直视前方说。
回避视线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姬文川环抱起双手,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乔清许:“你很不自在。”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语尾带着几分调侃,缓和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两人都心知肚明乔清许为何不自在。
姬文川故意点破这一层,就是想让乔清许放松下来。
事实证明这一招很管用,乔清许终于开始正面回应:“之前没有做过这种事。”
“哪种?”姬文川问。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乔清许还是想解释一下,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事,谁知姬文川低声笑了笑,问道:“那待会儿是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乔清许愣愣地看向姬文川:“……啊?”
“叮”的一声,入户电梯直达玄关。
姬文川径直走出电梯,吩咐等候在旁的管家给乔清许拿双拖鞋。
而乔清许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是被姬文川调戏了吗?
管家一头银发,看上去年纪不轻。他身旁跟着一名佣人,听到姬文川的吩咐,主动把拖鞋放到了乔清许脚边。
乔清许没好意思麻烦人家,把自己的鞋在玄关摆正,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姬文川的步伐。
玄关后是几十米进深的大横厅,透过环绕式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繁华的城市夜景。
乔清许不过多看了一阵,等他再回过头时,竟不见了姬文川的身影。
这房子大得像个迷宫,动线四通发达,一时间乔清许也不知该往哪儿走。
看看右边,有一条走廊,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再看左边,是一个拐角,不知会通往哪里。
乔清许凭着直觉朝右边走去,边走边欣赏墙上的字画,然而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了姬文川的声音:“小朋友,这边。”
回头看去,只见姬文川从拐角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显然是发现乔清许没有跟上,返回来寻找,结果发现他竟跑去欣赏字画去了。
乔清许重新跟上姬文川的步伐,没过多久,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里摆放着不少古董物件,但乔清许完全没心思观赏,因为铺着绀青色床单的大床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变得紧绷。
“洗澡了吗?”姬文川解着唐装纽扣,迈着长腿朝衣帽间走去。
他的语气很是随意,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但殊不知,这寻常小事却是乔清许的人生大事。
乔清许稳住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洗了。”
就是回家收拾了一番,所以才没来得及吃晚饭。
“好,等我。”姬文川拿上换洗衣物,朝卫生间走去。
兴许是想到乔清许有前车之鉴,在关门之前,他又交代了一句:“别乱跑。”
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啦的水声,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漫长。
到了这时候,乔清许反而平静了下来。路是自己选的,也怪不得谁,反正事情已经这样,还不如平常心去接受。
——心理建设倒是做得很好,但当姬文川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乔清许还是不由得抓紧了床沿。
洗过澡后的姬文川身上冒着水汽,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让他退去了平日里的距离感,左手的翡翠扳指没有戴上,又让他显得年轻了几分。
他来到乔清许身旁坐下,嗓音低沉地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
乔清许不知道。
他没应对过这种情况,但他隐隐感觉得到,只要他说“不可以”,姬文川就会放他回家。
好像是在给他最后后悔的机会。
要后悔吗?
看着耐心等他回答的姬文川,乔清许突然间确定,他还是想推开那扇门看看。
他动了动嘴唇,说:“可以。”
下一秒,姬文川倾身过来把乔清许压在了床上。
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中,嘴唇被温热的东西覆盖住,衬衣下有一只灼热的大手在游走。
乔清许的大脑一片空白,五感像是失灵了一般,无法给出实时的反馈。
他闭着双眼,咬紧了牙关,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而没过多久,姬文川便发觉了不对劲——
乔清许的反应似乎青涩过头了点。
他直起上半身,不确定地看着乔清许问:“你没做过?”
乔清许睁开双眼,找回自己的呼吸,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
姬文川扫了眼那触感很好的嘴唇,又问:“接吻呢?”
乔清许还是摇头。
姬文川头疼地呼出一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那他肯定不够格了……
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结果姬文川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早说,我会伤着你。”
乔清许并非什么都不懂, 意识到姬文川说的是伤着哪里,他不由得红了红脸,小声说:“没关系。”
“有关系。”姬文川重新压了下来,动作更加轻柔。
乔清许是个进步很快的学生,反复磨合了几次,他已经能跟上姬文川接吻的节奏。
身上的衣物被逐一褪去,冷白的肌肤在绀青色床单的映衬下就像是高山上的白雪,竟生出了一股禁欲之感。
“这是什么?”姬文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乔清许肩膀上的淤青。
之前回家洗澡的时候,乔清许就知道姬文川一定会看到。
他也没想着隐瞒,索性翻了个身,露出整片后背,老实交代道:“之前去乡下收东西,被人打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单纯陈述这个事实,然而这事显然超出了姬文川的认知,他难以置信地问:“什么?被人打?”
“嗯。”乔清许说,“有点倒霉。”
其实乔清许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青紫还没有完全消退,看上去有些吓人。
“疼不疼?”姬文川不快地皱起眉头,乔清许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不疼。”乔清许摇了摇头。
“以后要什么我给你,”姬文川沉声道,“不要再去那种地方。”
乔清许趴在被褥上,心情有些微妙,闷闷地说:“好。”
视线从后背上往下移,姬文川的注意力被成功引走。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翻身去床头柜上拿来了工具:“不舒服就告诉我。”
乔清许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但紧绷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试了好几次,连三根手指都够悬。
不是乔清许故意抵抗,他脑子里想的是好好配合姬文川,这样才能尽早结束,但他的身体似乎对这件事感到生理上的抗拒。
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算了。”姬文川直起身,“今天先这样吧。”
他跨下床,穿上拖鞋,朝卫生间走去,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对乔清许说:“你先躺着别动。”
乔清许正要起身,闻言又躺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姬文川从卫生间出来,又离开房间了一阵,等他再回来时,左手上拿着一把剃须刀,右手上拿着一枚印章。
“你把自己送给我,那就是我的了。”他在乔清许身侧趴下,一手按住那里,一手把剃须刀放了上去。
意识到姬文川想要做什么,乔清许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姬先生!”
“别动。”姬文川说,“不会弄伤你。”
乔清许仍然不想配合,不停地扭着胯闪躲,姬文川实在没辙,放下剃须刀说:“你已经是我的了,不是吗?”
“可是……”
“我说了,不会弄伤你。”
等把玩够了,他又把乔清许翻了个身,拿出那枚雕工精细的印章,在他的屁股蛋子上盖下了一个红印。
“这是什么?”乔清许忍不住问。
“我的私章。”姬文川把手中的印章递到了乔清许眼前。
只见指甲盖大小的印章颇具家族设计感,姬字独占一半,文川两个字并列占另一半。印章是圆形,姓名也设计成了圆弧形,比起文字,倒更像是艺术符号。
乔清许突然有种既视感,他好像是一件藏品,而姬文川就像是以前那些大收藏家一样,喜欢在藏品上打上自己的记号。
“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姬文川直起身来,俯视着乔清许的后背,语气仍然温和,“我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心头咯噔一跳,乔清许心想果然。
刚才的温存都是假象,姬文川之所以不高兴乔清许被打,或许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但更大一部分,还是他已经把乔清许看作了他的“私物”,而他不喜欢有人毁坏他的物品。
看样子潜意识中的抗拒并非没有理由。
越是舒服,乔清许越想逃避,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不能沉迷于姬文川的温柔,因为两人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收藏对姬文川来说只是消遣,跟他又何尝不是呢?
乔清许的思路瞬间清晰了不少,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自己的衣物:“姬先生,我们现在达成合作关系了吗?”
姬文川挑了挑眉:“合作关系?”
两人都心知肚明,合作关系应该改成情人关系才对,但乔清许不喜欢这两个字,他还是更倾向于让两人的关系保持在合作层面。
“对。”乔清许说。
姬文川轻声笑了笑:“都依你。”
不得不说,姬文川对“合作伙伴”还是很宠的,之前无论乔清许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拿出高足杯来,现在却都依乔清许。
或许跟高足杯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乔清许这件“藏品”?
乔清许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就像他自己喜欢收藏博物馆周边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收藏的小癖好,更别说姬文川这样的大收藏家了。
从锦城酒店回到家里,饿了一晚上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但乔清许还是第一时间脱光衣服,来到了浴室里。
他不反感跟姬文川亲热,姬文川确实温柔也很体贴,但屁股上的私人印章还是让他有些膈应,就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物化自己去换取了利益。
拧开花洒水龙头,乔清许正要洗掉这个印章,但这时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随意扫了一眼,见是姬文川,他暂且离开花洒下面,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