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来之前(大家心爱的小孩)

难听的话说了这么多，林静思一句反驳的都没有，他越乖，陆颂声却越觉得心气不顺。
“啊！”
陆颂声进去的时候林静思疼得大叫了起来，他哽咽着，还在道：“对不起。”
再继续下去，林静思会更痛苦，陆颂声觉得自己会很开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了兴致，他退了出来，从林静思的身上下去，站在床下，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而后拉上西装裤的拉链，扣上了皮带。
“比起这样又当又立，你还不如承认，你就是后悔了，就是爱慕虚荣，想要重新回到我身边，免得让我倒胃口。”
话音落下后，紧接着林静思听到了陆颂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是“嘭”地，剧烈的关门声。
林静思委屈又屈辱地抓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盖住，他一直忍着眼泪，此刻终于敢哭了出来，他还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哪怕已经没有人在听，陆颂声听了也不会相信。

与其说发发是林静思送给陆颂声的，不如说发发是陆颂声养在外面的猫，林静思只是将它带了回去。
大学他们不在一个学校，好在在同一座城市，隔得又不远，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在一起。
林虹霞给林静思的生活费不少，他没有那么拮据，陆颂声也不想他太累，就在林静思说要跟他一起兼职补贴家用的时候直接拒绝了，叫他好好享受大学时光，好好学、好好玩。
林静思想了又想，那不为了他们的小家，就当是早点赚钱给林虹霞，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陆颂声听到这个理由也就没有办法再阻止了。
林静思做了决定，高高兴兴地给林虹霞打电话，说自己要赚钱养她。
哪知林虹霞张口就是一顿骂，“你个小兔崽子又在闹呢，谁要你养啊，上班多累你知不知道？你趁现在能玩赶紧玩，以后多得是班上的机会，多得是苦日子等着你。”
“……”
“说话啊，你可别给我阳奉阴违。”见林静思不说话，林虹霞又道。
“我爱你。”林静思忽然道。
这回该林虹霞沉默了，半晌后不好意思道：“什么爱不爱的，害不害臊啊，又不是小孩子，挂了挂了，你照顾好自己，没钱就给我打电话，别操赚钱的闲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顿了一下，林静思喊：“姑……妈。”
“嗯，好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林虹霞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林静思爬上床，钻进被窝里、陆颂声的怀中。
被陆颂声牢牢抱住后，他忍不住感叹，“我好幸福。”
陆颂声说：“我也是。”
林静思从不吝啬表达爱意，“我爱你。”
陆颂声也从不隐藏心意，他低头在林静思的眼皮上亲了一下，“我也爱你。”
隔了几秒，陆颂声抓住林静思伸进他衣服里，在他胸上乱捏的手，无奈道：“……林静思，别闹。”
林静思皱眉：“手都在胸上了还喊全名啊，这么生分。”
陆颂声小声改口：“老婆。”
林静思下意识“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不悦地吩咐道：“叫宝宝。”
陆颂声很听话，乖乖喊：“宝宝。”
林静思这才满意了，他玩心大起，“嗷呜”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骑到了陆颂声的腰上，“小宝宝变身成了大灰狼， 现在要把陆颂声吃掉。”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吃谁。
陆颂声只希望林静思待会儿别翻脸无情，哭诉他欺负人。
******
陆颂声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林静思下了课，回来见不着他，也就不怎么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喜欢热闹，便通常是跟着朋友聚会，或者一块在网吧打游戏到陆颂声下班的前半个小时回去，好迎接陆颂声。
林静思有次回去的晚了，遇到陆颂声在喂小区里的猫，在碗里放了猫粮，然后远远地退到了一边，有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张头探脑地观察了许久，试探了许久，这才敢一点点的靠近，去吃碗里的东西。
一人一猫相处十分和谐，林静思也没有打扰，在后边远远地偷看着。
林静思本以为着只是偶然，直到后面陆颂声每晚都固定在一个点，说要出去丢垃圾。
都说女生的第六感是很准的，林静思不是女生，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偷偷跟出去的路上，林静思胡思乱想了一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正在发现陆颂声和别人的奸情后是冲上去直接一巴掌，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含泪提分手这两个选择里犹豫不决，然后就远远地到一只熟悉的小猫也不知道从哪个草丛里窜了出来，直奔陆颂声而去。
他看着陆颂声从根本没有什么垃圾，干净的黑色袋子里拿出盛着猫粮的碗，小猫也不着急，在陆颂声的腿边蹭了蹭才开始埋头苦吃。
林静思想到了陆颂声前段时间问他的话，问他喜不喜欢动物。
林静思小时候，爸妈还在，还没有跟着林虹霞搬到镇上，他在树下捡到了一直受伤的麻雀，很小一只，连进食都不会，要人掰开嘴把食物往里喂。
林静思把他养在笼子里，喂了它一个多月，看着他羽翼渐丰，打算着找个时间将他放生，结果在某个午后，同小伙伴玩耍完回家，发现从里屋到外面延伸出了一条血路。
原来是有狗钻进了家里，将麻雀叼走吃了。
林静思哭得眼睛通红，嗓子痛到好几天天说不出一句话，从那天之后他决定再也不养任何动物。
当陆颂声问时，林静思没有说我不喜欢，而是说：“我很讨厌。”
他对任何事情的容忍度都很高，用上了讨厌一词，足以可见严重性。
陆颂声没再说什么，但林静思就是知道，陆颂声当时大概是想收养那只小猫，只不过比起自己陆颂声更在意他的感受，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
陆颂声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喂猫。
陆颂声生日那天，林静思早早地就准备去了陆颂声和小猫相见的地方等着，打算问问小猫愿不愿意跟他回去，结果一到却发现那只猫早就缩在草丛里，看样子是在等陆颂声的投喂。
“你有名字吗？陆颂声给你取名字了吗？”林静思边问边朝小猫靠近。
他一靠近，那猫就往后缩，直到林静思拿出陆颂声特意准备的，每次用来给他喂饭的碗，开了个罐头倒在里面，那只猫“咻”地一下便跑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哇。”林静思有点替陆颂声感到伤心，“原来你是认自己的饭碗，不是认人啊。”
“……”猫只顾着吃，哪里会理他。
没人回答也不耽误林静思喋喋不休，“你喊陆颂声什么，妈妈？我告诉你，这样的话你得喊我爸爸呢。”
猫：“……”
林静思耐心地等着猫将碗里的残渣也舔了个干净，猫吃饱了先是围着林静思走了两圈，然后躺在地上翻起了肚皮。
林静思不知道这是猫在向他示好，他拿起碗，站起身来。
猫见他站起身，意识到他是要走了，也站了起来。
林静思问猫：“你要不要跟我走？”
猫只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动。
“好吧。”林静思知道要让一只猫明白自己的意思很傻，他也不敢贸然把猫抓回去，怕吓到猫不说，那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猫所难啊。
林静思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后还是不甘心，他转过身，发现猫还站在原地，就又问：“陆颂声很喜欢你的，我也会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走？”
猫还是只看着他，不动。
林静思彻底失望了，他往自己所在的单元楼走去，这次再没有回过头。
只是等进了电梯，回过身时这才发现猫已经跟了他一路，只是始终保持着距离，此刻正远远地和他对视着。
林静思欢天喜地将猫抱回了家，屋子里已经布置好，他用红色的丝带在猫的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打了蝴蝶结，等着陆颂声回来。
陆颂声推开家门，先是看到了笑容满面的林静思，然后是餐桌上的饭菜和玫瑰花，最后是从沙发上跑过来，躺到他脚边，扭动着身体求摸摸的猫。
陆颂声惊讶地看着林静思，“它……”
“生日快乐。”林静思说，“它是发发，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三口之家了。”
陆颂声疑惑：“发发？”
“对呀。”林静思，“我给他取的名字。”
发发在外流浪，毛上沾了泥，吃完晚餐，林静思和陆颂声一起给发发洗澡，两人聊着天，陆颂声问：“为什么要叫发发？”
“因为发发发！”林静思骄傲地扬起下巴，自豪于自己取名的内涵，“感觉会暴富呢。”
“原来是这样。”陆颂声说，“好可爱。”
林静思狠狠点头，“我也觉得发发好可爱。”
陆颂声凝视着林静思，笑了，“我说的是你。”
陆颂声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林静思被击中了心窝，摁住发发妄想从桶里爬出来的爪子，催促道：“快洗，快洗。”
陆颂声奇怪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林静思红着脸道：“有，我也要洗澡，给发发洗完了你给我洗。”
******
发发不愧是发发，领养它的第二个月，大四毕业，林静思开始物色工作，简历刚投出去就收到了面试的邮件。
是一家很有名的公司，林静思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不认为自己会这么不自量力。但或许是投错了，然后阴差阳错的，别人就是看上他了呢？
那个时候林静思想事情总是很乐观，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
面试那天，在前台直接把他领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林静思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办公室里，一个衣着简单，纵然满头白发，但目光仍旧炯炯有神，精神抖擞的老爷爷坐在沙发上，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宋正霆。”
林静思虽然没参加过工作，但他也知道面试不是这样的，可他没有多问，而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回道：“您好，我叫林静思。”
宋正霆说，“我知道。”
林静思讶异，“您知道？”
宋正霆道：“不知道颂声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他应该喊我一声外公。”
林静思摇摇头。
宋正霆显然不想多说废话，“我年纪大了，只有颂声妈妈一个女儿，他妈妈已经不在，我希望他能回到我身边，继承我名下的所有财产。”
还有这种好事？
林静思脸上堆着礼貌的笑，苦恼道：“虽然这在我看来跟天上掉陷饼差不多，陆颂声也确实是事事听我的，但这种大事我还是想遵从他的决定，您要不要自己去跟他谈谈？”
“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跟他谈。”宋正霆缓缓道，“我找你来，是想问你，我要出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能离开颂声？”
林静思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来。
果然，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是有人要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一家三口！

如果这事放在他的身上，有一秒钟的犹豫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于是林静思没忍住问：“像给我五百万的那种吗？”
宋正霆说：“你要是现在就下定决心，我可以给你双倍。”
一千万！
震撼过后，林静思还有那么点小伤感，“我和您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他那个时候多年轻，觉得什么问题都能沟通，都是可以商量好的，只要保持善良，就会被人喜欢。
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煽情的话来，宋正霆道：“我不讨厌你。”
林静思：“那您为什么不让我和陆颂声在一起？”
宋正霆道：“首先这涉及到了性别问题，是我最无法容忍的，其次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他妈妈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例子，等他回了家，多得是能够和他并肩的女人，到时候他们会结婚生子，这才是他该过的，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
和陆颂声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跟林静思谈起这五个字，虽然他觉得他们现在还挺正常的，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同性恋确实是无法理解的。
林静思说：“我不要你的钱，陆颂声也不会要的。”
宋正霆听了没有丝毫的讶异，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微抿了一口，“不着急，我给你时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静思悻悻地离开，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颂声，一方面陆颂声这么多年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希望有亲人可以陪伴陆颂声左右的，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放弃陆颂声。
另一方面，他和陆颂声高中相识，一直以来感情都是都是顺风顺水的，甚至从一开始就完全忽略了性别问题，他下意识认为他们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所以从没想过未来。
未来会和他想的一样吗？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林静思闷闷不乐地在外面游荡，他脑子空空的，已经不记得自己去过什么地方，等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才拿出钥匙，就听到屋子里面发发在喵喵喵地叫。
等开了门，见到林静思，发发就直接歪下身子倒在了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要林静思摸摸它。
林静思是不会忽视发发的，换好鞋后，立即蹲下身去，将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肚皮上来回抚摸。
发发刚开始还会眯着眼睛舒服地打着呼噜，结果没摸几下就手脚并用地想抓住林静思的胳膊去咬林静思。
林静思早习惯了发发的翻脸无情，十分迅速地躲开了，他笑着拍了拍发发的脑袋，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而后便往卧室走去。
林静思没胃口，晚餐没吃，洗了个澡就打算休息了，可因为心里沉甸甸压着事，所以很难进入到睡眠之中，等好不容易困了，便听到了敲门声。
是陆颂声回来了。
林静思突然就清醒了，但他没说话也没动，继续装着睡。
等陆颂声上了床，伸手要去抱林静思，林静思往旁边挪了挪，叫他扑了个空。
“老婆？”陆颂声语调茫然，不明白他怎么了。
“老婆老婆。”林静思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有些火大，“凭什么我要是你老婆，凭什么我每天要被你欺负？我……”
“老公。”
林静思一大堆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陆颂声这样喊道。
陆颂声喊得太自然了，没有一点扭捏，林静思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两下，那股无名的话一下子就灭了。
“老公，给我抱抱吧。”陆颂声明明是在问，但手上已经动作温柔地把林静思揽进了怀中，他宽阔的胸膛贴着林静思的后背，林静思隔着骨肉贴着他的心脏。
陆颂声在林静思的肩窝里蹭了两下，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林静思香味的呼吸，好像这是他身体中所有力量的来源，“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原本是的。”林静思翻了个身，将脸埋进陆颂声的怀中，“但我现在很开心。”
“那就好。”陆颂声笑着，他十分上道，低头亲了亲林静思的额头，嘴上还在说着：“老公晚安。”
可偏偏陆颂声越乖，越是顺着他，林静思心里就越不安，越堵得慌，“陆颂声。”
“怎么了，睡不着吗？”陆颂声说着，哄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林静思的背来。
“你喜欢宝宝吗？”林静思问。
“我喜欢啊。”陆颂声说，“我喜欢静思宝宝。”
陆颂声不会故意说情话，而且他语气很认真，一听就是会错了意。
林静思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勒令陆颂声喊自己宝宝的事来，被撩得心猛地一跳，而后无奈道：“我说的不是我。”
“那我不喜欢。”陆颂声立即道。
林静思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想过和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在几岁结婚，然后生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没有。”陆颂声毫不犹豫。
林静思有点怀疑：“真的？”
他记得自己很早之前就想过将来如果要找女朋友，两个人一定要聊得来才好。
“嗯，在遇见你之前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陆颂声的声音就在耳畔，林静思的心跳随着他手拍着自己背的节奏而跳动，“对于我来说，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家，我现在很幸福。”

林静思本以为所谓的面试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方便宋正霆与他的谈话，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被录用的消息，不用想就知道是宋正霆的意思。
林静思还以为宋正霆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对他进行一系列的打击报复，叫他事事不如意，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