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听了他的回答，常晚更加疑惑“原源怎么可能请你？”
康宥耸了下肩，“他就是请了。”康宥说着，还摸出自己手机给常晚看了一眼，之前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康宥删掉了，屏幕上就昨天那两句对话。
看完后，常晚沉默一瞬，神情无波无澜看向康宥“你没看出他是在客套吗？”
康宥连装也不装，蔫坏地问“是吗？没看出来，我以为他是在诚恳地邀请我。”
常晚见他厚脸皮的样子没了招儿，沉默着往前走，任由康宥跟着他。
康宥跟着常晚一起去坐了地铁，他们家这片处在偏郊区的位置，要去商业中心那一片还是很有些距离，搁往常，康宥是会选择打车或者让家里司机送的，但今天他就想跟着常晚。
想体会一下常晚平常是怎么生活的。
虽然康少爷很少坐地铁，但基本常识还是知道，不至于出糗，但他还是在心里腹诽，常晚这个小崽子只顾着自己走，丝毫都不在意跟在身后的他啊。
但康宥也微妙地注意到，常晚虽然看似对他不管不顾，可若是实在走快了，会刻意放慢脚步等他。
察觉到这一点，康宥悄悄笑了一下，小碗儿果然是个心软的。
因为是周六，出来玩的人有点多，去商业中心的这条线上有些挤，没有坐位，常晚一上来就瞄准了角落的位置，挤过去站着，这样狭小的三角区域能给他安全感。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康宥也跟了过来，并且因为人多，只能半撑着地铁内壁站在他面前，看着像是把他包围起来，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让常晚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最擅长熟练的事情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做。
偏偏康宥还盯着他看，常晚瞪了他一眼，用气音威胁“别看我！”
康宥不为所动，仍旧看着他，还说“小碗儿，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康宥这句话说得暧昧不清，还喊了他的昵称，让常晚的脸颊瞬间胀红。
这句话还被旁边两个女孩子听见了，两人皆是一脸惊讶又隐隐兴奋的表情，小声的互相讨论着什么，视线还是不是往他们身上落。
常晚不自在极了，侧过头躲开康宥的视线，但那视线如有实质，像一道灼热的光打在常晚身上。
常晚避无可避，被康宥看了一路，等到下车后已经灵魂超脱了。
他又不禁加快了脚步，和康宥拉开些距离，并不想表现得和康宥很熟，但康宥身高腿长，追他追得很轻松。
过不了多久，常晚就先累了，他慢下脚步，彻底摆烂，爱跟着就跟着吧，他不想惯了。
跟着常晚走近一家品牌鞋店，康宥才知道常晚要给原源送一双鞋，这家店的鞋子价格动辄都在一千左右，常晚自己打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给原源买这么贵的鞋。
这让平日里鞋子好几千的康大少爷有些不满，在心底嘟囔，常晚都没给他买过。
全然忘了他也是最近才和人家熟悉起来，而且在常晚心中的地位还没到可以让他送礼物的地位。
康宥还是有些不服气，走上前去，语气都带着些酸“你要给他买这么贵的鞋？”
“原源之前就说想要，但是他爸妈给他零花钱克扣了，没办法买了。”
“反正我也赚钱了，送他一双也行，况且还是生日礼物。”
常晚自然地回答着，没察觉康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的钱赚得也不容易，不是还要留着搬出来住吗？”
常晚敏锐捕捉到不对，眼神凌厉地看向康宥“你怎么知道我要搬出来？”
“...我听立哥说的，他说你在跟他打听房子。”康宥急中生智扯出苗立当挡箭牌。
想到康宥也经常去club，和club里的人也混得很熟，知道这个也不奇怪，常晚着才放下心来。
随后又听见康宥嘀咕“我也要过生日了，没见你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亏我对你这么好。”
常晚听到这话一顿，觉得康宥有些无理取闹“我也不知道你要过生日了呀？”
“就在下周。”康宥难得幼稚，起了好胜心，胡乱给自己编排了一个生日。
“是吗？”常晚果然表示怀疑，他隐约记得康宥的生日是在深冬，每年深冬那段时间康宥家都会办宴会，他有次刚和常岂打完架，躲进房间，跑到露台吹风让自己冷静，不小心窥探到了隔壁的热闹，顿觉自己凄凉。
眼泪溢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隐约看见对面院子里的大石墩上系着五彩的气球，看着像是生日会有的布置，那时的常晚羡慕极了。
他睨了康宥一眼，接着说“我记得你的生日明明在冬天，现在才刚入秋。”
康宥被戳穿了既不尴尬也不恼怒，反而有些惊喜“你知道我生日？”
常晚嘴角下沉了两分，“每年你生日你家都很吵，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听见他的回答，康宥顿了一下，他当然听出常晚语气里暗藏着的羡慕，脑海里不禁出现幼年时常晚小小的身影，躲在那宽阔的露台上，窥探着别人家热闹温馨的场面，是有多么的孤独和寂寞。
他似乎又窥见了常晚内里的一面，这让他的心脏变成柔软的面包，被重物砸下，砸出一个小坑。
常晚长久没听到他接话，以为康宥真的因为他没说送礼物的事情生气，有些别扭地转过身，看着康宥承诺“到时候送你礼物行了吧。”
康宥从思绪中回神，听见常晚说的话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反应过来后，立刻笑起来“那可说好了。”
那笑容没有坏坏的痞气，也不似那天夜里的温柔，而是少年独有的灿烂，像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常晚的双眼，却又忍不住想再看看。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装作给原源找鞋，垂下头，掩藏自己失序的心跳和乱掉的眼神。
康宥跟着常晚在店里转了一圈，这家是运动品牌店，货架上摆的不止是鞋子。
他本就没想过要送原源什么礼物，只是找个借口跟过来罢了，这会儿便顺道从店里挑了一款和常晚买的鞋子价格差不多的运动背包当作礼物。
他平日里看原源身上挺多这个牌子相关的东西的，想来同品牌的包应该也不会出错。
不过就算出错也不在康宥的考虑范围内，他更想知道的是常晚喜欢什么。
常晚身上的衣服不是什么牌子，鞋子也是普通的运动鞋，想到常晚在常家的待遇可能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时，康宥的心抽疼了一下。
他悄悄伸手按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他第一次有心疼一个人的感觉。
那个人还是从小就不对付的小霸王常晚。
康宥看着常晚有些单薄的身影，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真的在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而康宥对这种变化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楚了。

在商场买完东西再过去找原源，正好是午饭时间。
午饭是在原源家里吃的，他的亲戚们一桌，他们同学朋友坐在另一桌，等吃过午饭才是他们小朋友自己玩的时间时。
常晚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儿，门便开了，迎出来的是一位面带笑容，十分热情的女人，正是原源的妈妈，虽平常对原源管教严厉，但在该放松的时候也不会拘着孩子，对原源交什么朋友也从来没干预过，并且对于他的朋友都是一视同仁。
是个很优秀的好母亲，常晚很喜欢这位阿姨，但不管来多少次，都还是有些不太能适应原源母亲的热情。
女人拉上常晚的小臂，把人往里面带“小碗儿来啦，快进来！”
常晚不太适应和别人的密切接触，手上感觉不自在极了，正想着原源这货不知道跑哪去了，还不出来解救他时，肩膀被人拦住了。
一道清雅的声音自身后贴近“阿姨好。”
原母立刻注意到常晚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这位男生身形高挑，面容俊朗，轻轻笑着便让人觉得一阵清风扑面而来。
“这位是？”原母抓着常晚的手松了松，疑惑地问。
常晚顺势把手抽出收回，才对原母介绍“是我的同学，我们班班长，也是原源的...朋友。”
憋了几秒才想出朋友这个比较合适的关系，虽然常晚感觉这人完全是跟着他来的，不知为何，康宥最近似乎总是跟着他，有些...黏人。
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常晚立刻抹除，康宥黏他的这个想法实在太诡异了。
原母倒是没注意他的异常，知道儿子交际范围广，多个朋友在原源身上也不是什么怪事，便一同把人迎了进来。
进屋后，告诉他们原源在楼上，让他们上去玩就转身去招呼其他亲戚了。
家里做饭的是原父，因为这位父亲说，原源生日这天最辛苦的是他妻子，所以要把妻子照顾好，不让人操劳。
常晚很羡慕他们的家庭关系，时常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这么倒霉，生在一个奇形怪状的家里，或许是他不值得被上天眷顾。
常晚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没沉浸在思绪里太久，今天是原源的生日，本就是个高兴的日子，便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不知道，或许是距离太近，康宥奇异地感知到常晚身上那短暂的失落。
猜测到常晚的心思后，心里又漫上一点点抽痛。
康宥暗道糟糕，因为他知道，当对一个人的心疼越来越多时，便说明你快要沦陷了。
不过很快康宥就暂时没办法思考这件事了，在进了原源的房间后，才发现还有别的人在。
大家看见常晚身后的他，都是一顿，就连原源都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康宥真的会来，还真的是和常晚一起来的。
但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人赶出去，怔愣过后，屋里的人热情地把站在门口的两人迎了进来。
常晚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原源结果后一脸难以抑制的惊喜“哇！源儿，你太够哥们儿了！是我想要的那双鞋！”
正在他想凑上来给常晚一个大大的拥抱时，康宥递过来一样东西，把他挡住了“喏，这是我的。”
原源懵了一下，再次惊讶，大学霸、校草，竟然真的来了他的生日会，并且真的给他带了礼物，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就这样真实发生了。
没等他回神，又传来康宥打趣的声音“怎么？我送的礼物不满意？”
原源骤然将思绪拉回，有些狗腿地接过礼物，讪讪地笑了一下“哪里会不满意，宥哥能来都是给我面子了。”
常晚有些奇怪，总觉得大家对康宥都有些怕怕的样子，明明这人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好孩子，是大家的榜样，学习好，样貌佳，更是学校女生追捧的对象，但若真要瞧见谁不知死活去接近康宥，大家又都倒吸一口凉气。
康宥若是和谁接近，更像是给了那人恩赐。
常晚撇撇嘴，暗自腹诽，这群人未免也太高看康宥了，明明是个虚伪的家伙。
他现在算是知道康宥那谦谦有礼、温和的外表都是伪装，实际上是个心思深沉的坏家伙，总是变着法儿的欺负他。
细想一下，常晚又觉得那些也不算欺负，似乎对他还有些好...
这个念头让常晚甩了甩脑袋，他真是，被康宥蛊惑了吧，竟会觉得这人还不错。
中午在家吃饭，大家面对着家长和长辈，都还收敛些许。
等到吃过午饭，一群少年少女自己出去玩时，就开始撒欢了，像一匹匹脱缰的小野马，纷纷吵嚷着说要去什么地方玩儿。
常晚没有参加讨论，他去哪都无所谓，若不是因为原源是他最好的朋友，给完礼物他就想走了。
在学校里，常晚看似是个小校霸，身后常常跟着一群人，实际上真正交心的也只有原源一个。
并且他并不太喜欢这样吵闹的气氛，更习惯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哪怕什么也不干，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康宥和他一样没有参与讨论，都让其他人做决定。
只是让常晚有些不满的是，这人今天像是没骨头的大猫，始终挂在他身上，好像他身上装有吸铁石似的。
虽然季节入秋了，但温度没降多少，今天还是大太阳，这样贴着没一会儿常晚就觉得身上有些黏腻、燥热。
他耸了下肩，把康宥的手抖下去，还没一会儿，这人的手又攀了上来。
常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热吗？”
康宥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装作不懂，淡淡回答“不热。”
“我热！把手拿开，离我远点！”常晚见跟着人绕弯子不行，干脆直接表态。
这句话说完，康宥不仅没把手拿来，反而顺势箍住常晚的肩膀一勒，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常晚完全撞进了康宥的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常晚顿住，姿势过于亲密，让他的心跳有些错乱。
“你干嘛？快放开，待会被他们看见了。”常晚有些着急。
眼看着和其他人商量好去处的原源马上要过来，常晚见康宥还不放开，用力挣了挣。
幸好，在原源转身的一刹那，康宥放开了他，但在放开前，这人还贴着常晚耳边问了一句“你怕什么？”
问得常晚一怔，对啊，他在怕什么，明明他和康宥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心底掀起了翻涌的浪花，常晚沉默一瞬，才咕哝道“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贴太近。”
说完，不等康宥再接话，就向原源走了过去，问“商量好了？”
原源点头，说有人找到一家集桌游和唱歌一体的KTV，他们可以去那里玩，还能叫餐过去。
常晚对此无所谓，闻言点点头，又问原源打算怎么过去，他们人有点多。
原源说分批打车，常晚立刻道“那我和你一起。”
他刚刚说完，身后的康宥也接过话“我也和你们一起，不介意吧，原源？”
莫名的，大学霸分明是笑着的，原源却从那眼神中品出几分威胁的意思，他心一慌，连忙一挥手“当然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寿星都同意了，常晚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上车的时候抢占了副驾驶的位置。
康宥坐在他的正后方，不小心瞥见后视镜的常晚，和康宥在镜子中对上眼神，对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常晚一怔，连忙移开视线，他就说吧，康宥真的是个坏家伙，不知道暗戳戳憋什么坏呢。
到了地方，进了包间，常晚本想和康宥隔开坐，却不想又被原源安排到了一起，说着“小碗儿，你和宥哥是同桌，你们坐一起吧，照顾着点啊。”
常晚不明白康宥需要什么照顾，依他看，这人适应良好，说不定经常在这种地方玩儿，去club都这么熟练的人，还需要他来照顾？
一开始，常晚其实疑惑过康宥怎么能这么频繁地出入club，但随后又自己想通了，经理都能让他一个未成年进去打工，还会拦住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康宥吗？
道德层面上，常晚对这家club不予评论，毕竟人家留了他工作，给了他工资。
常晚不知道，整个club也就他和康宥两个未成年，还是康宥的堂哥康少城特批的，平时这家club对条规矩可是十分遵守的。
虽然常晚心里不满，但已经被安排着坐在一起，他也就没再在说别的。
只是坐一起而已，学校里他们也坐一块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群少年人正值叛逆的时候，不让碰什么偏要碰什么，来的人里有两个高三的，已经成年了，原源撺掇着他们去点了一些酒水。
常晚当然也跟着喝了点，可能他运气确实不好，几场游戏玩下来，已经喝得晕陶陶的，脸颊泛着粉，眼神也有些迷离。
一旁的康宥看了一眼倒在靠背上，用手背盖着眼睛看似快要睡着的常晚，静默片刻。
找到在人群中玩得正疯的原源“小碗儿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原源也不是太清醒，往常晚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点，见对方确实快要睡过去，对康宥点点头，还客气道“那就麻烦大学霸了。”
康宥轻笑一下，半搂起常晚就离开了包间。

喝醉的常晚有些不太一开始看着挺乖，但在康宥把他带进家门开始就不对劲儿了。
这人扒着门框不走，眼睛下压瞪着康宥，声音含糊地质问“你，你是谁！带我去哪？这不是我家！”
康宥抱起手臂，嘴角翘起，觉得有些好笑，喝醉了都是一样机警。
看着又竖起软刺的小刺猬，康宥不禁又起了坏心思，想要欺负欺负这只小刺猬，他走上前两步，俯身盯着常晚问“那算你的家吗？”
眼前那双漂亮眼睛果然迷茫起来，常晚思绪被康宥这句话问得混乱起来。
那算他的家吗？他缓缓摇头，不算的，从来都不算，他还想起，自己最近就打算要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