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周启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动摇心境的打击。
对于这一点,修行路上一样摸爬滚打过来的乐罗点头了一下,表示认可。
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你的闭关,让他们更加认可你无药可救了。”
“恐怕是的,毕竟……无论什么理由,一蹶不振的天纵之才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南门樾现在在现场的话,恐怕就会举手表示,这剧情他熟悉啊。
上辈子的周启就是这样的剧本。
这辈子南门樾和师叔在做佛子招生的任务。
为了不让凛意门捣乱(那时候还不知道【唯我】,不过凛意门这个搅屎棍属性却是闪亮亮的)。
那时候只是个小筑基的南门樾二话不说把记忆里很多年后的事情提前捅了出来。
自家明日之星和魔女相恋?!这还得了!?
让凛意门忙着折腾自家的天之骄子。
也忙着驱散舆论负面影响(看笑话的真不少)。
成功让招生事件没有出其他纰漏,叶瑜花落玄元宗。
而在上辈子,周启可不是如今这刚刚热恋就被拆散的。
凛意门自然关得他更久。
久到南门樾死前都再也没有消息。
具体内在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但是在修真界看来。
就是天才少年痴迷魔女导致的悲剧。
无论他是难得恋爱脑,陷入魔女的情话中走不出来。
还是他经历了打击,走出来了,但是心性受挫,或者宗门资源不再倾斜等等……
总之,天才沦为庸才而已,从此寂寂无名而已,太正常了。
上辈子的周启到底遭遇了什么。
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辈子周启这一退,可退出太多问题了。
周启自己知道,他是在整理心境。
整理自己爱情和友情双重背叛的心境。
然而人不在局中,除了更能感觉到世态炎凉外,更是能看到太多的问题。
最基础,最显眼的问题就是,宗门里有太多不该突破却突破的人了。
就像是乐罗感慨的,这么大一个宗门,总有聪明人。
贺术一眼看出了“汪弦”的居心叵测,周启也看出了宗门内部的矛盾重重。
直到玄元宗宣布了【唯我】的存在。
所有的疑惑就像是被串起来的珠链,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了。
周启觉得……这天……也就和塌了差不多的了。
宗门中的人情冷暖,让他的目光从高高在上的天才,落到了凡尘。
只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周启绝对是去伪存真,脱胎换骨,修为和资质都会更进一层。
然而整个宗门变成了邪道毒瘤。
这绝对不在他的调整心态的范围内!!!
他爱凛意门吗?
当然爱。
不说他从小到大的环境,哪怕是这些年的“世情冷暖”,他们也没亏待过他。
然而,这里还是凛意门吗?
不,不是了,这里……【唯我】!
他潜入魂灯殿,看到了一大批不该灭掉的魂灯。
而这些人,只有一部分被宣布“意外死亡”,大多数在宗门嘴里,只是“外出游历”。
如今高坐庙堂的人和那批“外出游历”的人。
都曾经是自己的长辈,同门,甚至是有过节的宿敌。
他还能怎么办呢?
同流合污吗?
违背自己的道,违背这个天下?
“他们邀请你去登仙大会了?”
“嗯,他们认为我已经走出来了。”
去登仙大会自然不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去。
得加入【唯我】。
“你是怎么忽悠过去的?”
“让随从给我绣了个香囊,捏着它,赏月饮酒,做出一副还在偷偷缅怀的场景,然后引人发现,我偷藏了施绮丝的画像。”
他以为这个决定会很难,但是做出决定所用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周启这辈子的演技巅峰就在画像被发现的这一刻了。
否认,紧张,彷徨,愧疚,不舍。
把施绮丝的好想了一遍又一遍,又把百年前的凛意门想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跪在师父面前,痛哭流涕的求师父再给自己几年机会。
好在,百年对于修真界来说真的不是太长久的岁月。
大家虽然对周启有些失望,可还是给他了这次机会。
让他再好好想想。
于是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了。
周启出关失败。
贺术眼看着自己的靠山又飞了,故而看貌美的女修格外不顺眼。
于是就盯着“汪弦”。
结果看出了不对劲,却被乐罗反杀。
“他好歹是你朋友,你倒是心里过得去这一关?”
“在我亲手绘制画像的那一刻,我已经在内心建设,凛意门全军覆没,我独自复宗……或者是我不得不斩杀宗门所有挚友亲朋了。”
不过该补充的细节还是得说清楚。
“贺术不是我的友人。”
“嗯?”
“怎么说呢,真正的朋友……会是近百年来,同在宗门,我也没被关禁闭的情况下,不来探望?”
也不是不来探望。
就是到了门口就走了。
整个宗门都会知道他来过,只有他知道,他来了,却也没来。
“之前我就知道他够虚伪的,没想到更上一层啊。”
对外他还能吃天之骄子的红利。
若是周启能起来,他的台词就是“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才过门而不入。
若是周启一蹶不振,他的这番做作,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可不是嘛。”
作为天之骄子的时候,他身边围着很多人。
还别说,他挺欣赏贺术的耿直和正义的。
贺术也就是自己周围的众多朋友之一。
完全不像是现在,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名声已经被贺术经营成了,他们两个乃是亲密至交。
“不过他的这番小动作,倒是让你来寻我有了正当的理由。”
贺术死了,他既然是“朋友”,自然要出关,亲自问问的。
“原本只是找借口透气的。”
结果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师妹”。
周启立刻找借口邀请师妹“借一步说话”。
坦诚并且快速的,给自己找到了盟友!
“我猜到玄元宗会有动作,没想到,你们的动作那么快。”
毕竟玄元宗对外宣布了【唯我】的存在。
还特地连开两次登仙大会。
肯定是要有什么动作的!
“那是……这可有我大半的功劳!”
乐罗突然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盘。
这是他和玄元宗联系的“秘宝”,可以理解为加密版传讯玉简。
目前还有许多缺点,比如发送时间有延迟,有字数和次数限制等等。
“嗯……看得出来,玄元宗那边很惊讶。”
段以君给乐罗发了一长串感叹号。
“这符号是什么?”
“你们凛意门都不让你看话本吗?”这几十年可火了!他一个魔修在外面都能捞几本。
“没有。我一向不爱这些。”
当年似乎有那么两本话本还行的,不过更新贼慢,他也就没追。
百来年了……不知道完结了没。
“那你可得补上了。”
两人再度碰杯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明月,吹着凉风,一派潇洒惬意的摸样。
说着的却是如何把【唯我】赶尽杀绝的计划。
“有你在,我这里暗中分裂【唯我】的计划更加顺畅了。”
“我是心灵支柱,给大家灌输摸鱼心态来自保。并且煽动他们的反意。而你,就是他们的武力支柱,让大家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带领他们,夺回凛意门,让大家回归正常生活。”
比起汪弦,周启这颗明日之星,才真正有群众基础。
彗星陨落是多,但是天才重新绽放光芒的也不少。
“我们要给他们灌输一个思想,并不是加入【唯我】了,就此完蛋了。”
“只要那批人都死了,【唯我】的理念无人继承,【唯我】的行为无人继承,他们这批被逼和被骗加入的人……才能迎来新生。”
双方合作起来, 第一步讨论的就是周启,是否要加入【唯我】。
加入的好处不用提,可以让高层更加放心。
但是不加入也有好处。
更容易给反抗团体增加信心。
一个清清白白的非【唯我】组织的人, 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会捞我们。
总得有身份上无可挑剔的人对三大宗门作保啊。
总得有身家清白的人,在一切结束后,当凛意门的掌门啊。
如果周启也加入【唯我】……正义的一方没人捞自己。
但凡想得远一点的人, 心里都会不太踏实。
“放心吧,我们拿【唯我】的低阶弟子试过了, 束缚【唯我】动不动就自绝的咒,论心不论人。”
想想也是, 若是一个咒。
已经这么大程度上束缚一个修士的生死了。
触发机制, 总不能还附带鉴别功能。
乐罗在穿一号马甲的时候, 就上至元婴出窍, 下至练气筑基都试过了。
妥妥的。
那么【唯我】就没考虑过有人冒充自己人套话的可能性吗?
考虑过的。
可如今也考虑不过来了。
曾几何时,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神秘组织啊。
比如说,乐罗如果在当年伪装成了湛为墨,伪装了之后也不去知道去哪儿找上家去。
就算找到了上家, 找到了他们的秘密聚会的地点, 双方鬼鬼祟祟的接头后。
随便对个暗号就能让人曝光。
而如今, 神秘不起来了。
你们总不能让人不回宗门吧?
乐罗有原版的“汪弦”提供各种能自证身份的细节,汪姑娘可是一咬牙, 连未婚夫留给自己的定情信物都一并转让,并且让乐罗认主。
有玄元宗提供情报,有钉子同学现场引路。
现在还多了个明日之星庇佑。
外在都塑造到位了, 只要不动手,不被搜魂, 不去触碰什么鉴别率太高的禁地阵法。
乐罗就绝对不会被戳穿。
他对自己的独家秘笈还是有信心的。
他这个魔修混进来都没问题。
周启不加入,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谁都知道你是自己人的时候,你并非一定要加入【唯我】。当然,怎么说服高层,让你不加入【唯我】……这就是我的本事了。若是不成,那就只能委屈周道友忍辱负重了。”
周启举杯谢过“汪弦”。
他是决心肃清宗门的。
孤掌难鸣的时候,只能装疯卖傻的躲避。
如今,有了同道,有了计划,自然不会再退缩半步。
只要对计划有利,是否加入【唯我】,都是可以的。
他真正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周某可否替门下弟子一问……我等可还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我们揭竿而起分裂【唯我】,这份投名状能否在战后换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自己是舍生忘死的,但是如果可以,他想尽可能的保留一些凛意门的有生力量。
“放过你们?可以啊。”
“…………”周启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回答的太痛快的乐罗。
虽然不知道这位善于乔装的到底是玄元宗的哪一位道友。
但是这个个性……
“我不是问玄元宗,而是问……”
周启抬了抬眼睛,看向浩瀚的星空和皎洁的明月。
他问的是天道。
周启说完就一脸惆怅。
“天意难测,我知道,我这么问是奢望了,无论如何,所有因果……小可担着就是了。”
周启不是悲观主义者。
但是他不得不考虑最可怕的情况。
很多【唯我】并不知道,整个事情的全部因果。
还单纯的认为,三大宗门放过他们就可以了。
可周启却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天道。
若是天道放他们一马,自然皆大欢喜。
就怕天道震怒,不放过任何一个【唯我】。
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凛意门的弟子……
那他们就已经走在了一条左右都是必死的道路上。
“如果最后真的是这样绝望的结局,我会走在大家的前面……”
乐罗重重的拍了拍周启,把他的全身的忧愁和痛苦全部拍走。
“都说了,可以,上头同意了!就是你说的那个上头。”
周启:???
乐罗:!!!
“师妹,莫开玩笑。”你们玄元宗还能和天道打招呼吗?
“我没开玩笑啊,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啊,那,多谢。”
周启还是不信的,因为能和天道沟通,这也太离谱了。
乐罗也看出了周启不信,不过只要计划稳妥,周启内心的纠结和他有什么关系?
畅谈了一夜之后。
乐罗率先前去见了周启的师父。
“哦?你是说……”
“师兄言谈之间,似乎感觉到了【唯我】的存在。而且似乎在宗门和道义之间,选择了宗门……”
周启的师父果然心动了。
他是真心爱护徒儿的,自然希望徒弟和自己站在一起,而不是关在宗门内虚度时光。
“你确定?”
“并不确定,我接近底线的试探过,但是师兄只是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答应,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他一直在看一块护心镜。”
乐罗看向眼睛一亮的老人。
这块护心镜是他送给周启的筑基贺礼。
如今已经不适用了,但是却是他们师徒感情的见证。
“周师兄乃是我宗门的希望,明日之星,我们这辈谁不是看着师兄的背影成长起来的。”
其实就年龄来说汪弦比周启大上不少。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周启的确就是这么一个星光熠熠的存在。
“故而,昨日和师兄聊过后,看出了这点点意思,特地来回禀成师叔。”
“汪弦”一脸唏嘘和希翼。
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小迷妹,盼着偶像能再度和自己一个阵营。
周启的师父显然心动了。
“郑师叔,我这里也有个额外的建议。”
“哦?说来听听。”
“以师兄的资质,根本用不着【唯我】的福利,何不让师兄成为编外成员,为宗门效力呢?”
这位郑长老第一反应是离谱,但是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唯我】内部,资源有限啊。
谁都想飞升,谁都想要天道能量。
资质越差的越想要,资质越差的却要的最多。
随着成员变多,内部的硝烟味儿已经越来越浓了。
“玄元宗已经倒腾出了检测尸体的法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更进一步,有师兄在,到时候也有了个试水之人。”
“师兄为人正派,正好也不用知道太多。”
“师兄毕竟对那魔女还有几分……若是那魔女再度出现,问了一些有的没的。或者是把师兄骗入什么地方……师兄也不至于因咒殒命。”
魔女也有可能和【唯我】不对付的。
说完后,郑长老完全信服了。
给了汪弦一份谢礼之后,直接奔着高层去回禀了。
高层什么想法?
谁不想要免费的劳动力?
周启这样的人,哪怕是加入【唯我】了,也未必会去斩杀无辜之人。
那么不加入,以凛意门弟子的身份行走,反而能为他们做很多事情。
总之,比关着他实用。
只要周启不对外透露【唯我】的事情就行了。
修真界……又不是只有【唯我】的咒能保密?
有的是各种方法,让周启守口如瓶。
随着登仙大会结束的余韵。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处于一种略微懒散的阶段。
有点像是嗨够了,稍微休息一下的状态。
然而,这份慵懒之下,实际上才是最忙碌的。
毕竟,登仙大会结束,无论是谁都是在忙碌消化和吸收自己的所得。
嗯,就像是双十一血拼狂欢后,愉快的拆快递时间。
刚到手的材料,该炼丹的炼丹,该炼器的炼器。
刚到手的法宝也需要时间炼化。
刚到手的功法,自然是学起来。
刚得到的感悟……赶紧的闭关!!
在修真界,没有什么比修炼更加重要的了。
大宗门的事情需要处理的更多。
刚划分好的秘境资源分配,得重新弄一下。
大家都在修炼了……人手分配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自家混进来的【唯我】得悄悄处理。
直接杀了太打草惊蛇了,得处理得合情合理,有节奏感,还得处理得不引起凛意门的警觉。
与此同时,外面绞杀【唯我】的行动,也必须轰轰烈烈。
不能让【唯我】察觉到不对劲。
对了,玄元宗还有一个额外任务。
他们得准备一个大陷阱。
以“天道印记”的天才为诱饵,一口气消灭凛意门大半生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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