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于是，苏洺不顾周憬琛一脸冷漠、不想搭理人的表情，硬是凑到他跟前，“哟，居然遇见熟人呢。”
周憬琛像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往角落里走去。本以为苏洺会识趣地不再跟上来，没想到他不仅厚脸皮地跟上来，还笑嘻嘻地坐在周憬琛对面，“当初暴雨里那一幕，我现在还记忆犹深呢，你说我哥怎么就那么狠心?看你那么可怜，连头都不回一次。”
苏洺说这些话时，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他最擅长的就是，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嘴上毫不留情地戳着别人的痛处。
可周憬琛不为所动，他就那样静静看着苏洺，像在看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这让苏明感到更不爽。
“诶，对了，你后来被你亲爸接走了吧。”从山上老宅那件事后，苏洺就暗中调查了周憬琛的身份，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比苏淮要更早知道周憬琛真实身份的人，“宁城这边的事你是不是还不太清楚。”
“我哥可不止对你这样呢，先是付哲，后面又是林遇，再到现在的宋柯，他可是利用完一个就踹掉一个呢。喜新厌旧，水性杨花，你从前看人的眼光可真够自讨苦吃，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进一点?”
苏洺的挖苦还在继续，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便忍不住连苏淮和周憬琛一块儿无差别攻击起来。
单纯挖苦周憬琛的时候，周憬琛还能面无表情稳如泰山。只是话头牵扯到苏淮身上时，周憬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陷入软沙发的身体也不如刚刚那样从容放松。
“哦到是我多嘴了，也说不定你骨子里就是贱呢，就喜欢这种谁都能上的下等货色。”看见周憬琛脸色的变化，苏洺不爽的心情好了许多，还准备继续发挥一下，声音就被捂住，“我……”
这本就是个僻静角落，没什么人，旁边是个空闲的会客室。周憬琛捂住苏洺的嘴，不容反抗地将苏洺拖进了那个会客室。
拳头落下时毫不手软，拳拳带着劲风，打得苏洺在地上痛叫连连。
周憬琛忍了苏洺很久，从他说苏淮狠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动手了。即便苏淮当初对自己再狠心再绝情，那也是他自己和苏淮的事，旁的任何人都没有任何评判苏淮的资格，更别说苏洺还把那些荒诞又恶心的诋毁按在苏淮身上。
他向来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容易留下把柄，自己也有被伤的风险。可有时候遇见嘴贱的人，实在忍不住，还是觉得把人狠揍一顿才能痛快。
“苏洺，你记好了，这些话你再说一次我揍你一次。”
苏洺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却还是忍不住嘲笑，“你不会?你不会还放不下那个贱……”
话没说完，周憬琛又是一拳。他就是要让苏洺长点记性，让他记清楚，不该碰的人别碰，不该说的话别说。
苏洺的痛呼声逐渐变小，周憬琛觉得教训得差不多了，起身整理自己乱掉的正装，身后会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紧随着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姐夫?”
周憬琛转过头，看见了另外一张许久没见的面孔。
灯被打开，光亮起的时候，林司源的目光先是看向周憬琛，又看向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苏洺。
“周总，这是什么意思?”都是生意人，林司源知道了周憬琛如今的身份，也不敢完全撕破脸面。再说，他不觉得苏洺值得自己为了他而多树敌。
周憬琛拿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手，像是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淡淡道，“他自找的。”
出门时，林司源侧开了声，没敢拦他。
只是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周憬琛道，“周总，这次就算了。”
他顿了了顿，看了不远处苏洺一眼，补充道，“只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如果再有下次，还请周总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马。”
“前提是，做主人的能管好自己的狗。”
周憬琛从容散漫地往前走，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落在林司源耳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
苏淮对于如何将宋氏尽快踢出“爱巢”有了初步计划，只是剩下的关于资金缺口的问题，他还迟迟没有找到解决方案。
晚上吃饭时，饭后甜点上了提拉米苏，苏淮觉得这次的口味没有上次和周憬琛一起吃的那家餐厅好。
想到周憬琛，苏淮忽然想到周憬琛那次在吃饭间对他说过的——“我能给你的，比从前的付哲，现在的宋柯，都要多。”
是时候验证一下，现实是否真正如周憬琛所说。
苏淮拿出手机，给周憬琛的号码打了过去，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好久才接通。
“周憬琛。”苏淮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却在得到回复时僵在原地。
“哥，是我呢。”苏洺的声音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在苏淮耳边炸开。
几乎是下意识，苏淮的担心脱口而出，“你把周憬琛怎么了?”

第69章 你担心他?
目送周憬琛走后，林司源转身关上会客厅的门，打开了灯。白亮的灯光下，苏洺的脸有些肿，唇角也有些血渍。
他蹲下身，掐着苏洺的下巴，观察着他脸上的伤口，落下来的眸光里带着点戾气，忍不住狠狠骂了句，“蠢货。总是不长记性。”
从五年前的老宅事件开始，他就警告过苏洺，有些人最好不要靠近。可苏洺总是这副死样子，听不进人话，做事全凭一时坏心起，不顾后果。
从小林司源身边总有人说他阴暗冷血，表里不一，是个天生的坏种，没想到自从遇见眼前这个疯子，他觉得自己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夫说话的?”苏洺的的手重重甩开林司源，他轻轻擦了擦自己嘴边，疼得下意识“嘶”了一声，没有把林司源放在眼里的样子。
“姐夫?你也配?”林司源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我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她夜夜不回家，可不是因为工作繁忙。”
“我知道，她不就是背着我，在外面养了很多男人嘛。”林司源想嘲讽侮辱苏洺，可苏洺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林家的人都和林司源一样，个个花心又爱玩儿，林芝在外面包养的小明星小模特少说也有十几个。
“你不怪她?”林司源面色复杂地看着苏洺，他一直以为林芝瞒得很好，也理所应当以为苏洺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没有一个alpha会允许自己的伴侣在外边沾花惹草，他们骨子里全是恶劣的独占欲，倘若真有了背叛发生，恐怕恨不得一刀砍死对方。
起码林司源是这样的。他既对苏洺这副反应感到意外，又觉得很满意。
苏洺摇摇头，忽然拉拽着林司源的衣领，让他不断凑近自己，最后i在他耳边道，“有什么可怪的。我不也总背着她，和她弟弟在婚房里做爱吗?”
林司源被苏洺这落在耳边的声音勾的心里动了念，他握住苏洺的脖子，对着他的唇，准备凑上去。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苏洺狠狠“呸”了一声，唾沫飞溅道自己脸上，林司源的脸色阴暗得不行。
苏洺却笑得畅意，眼里的厌恶明晃晃毫不遮掩，“滚开，恶心的玩意儿。”
林司源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一时间兴致全无，“论恶心，我们两个应该不分上下。”
外面有些许嘈杂，应该是到了散席的时间。林司源走开后，苏洺还躺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懒得动。他没想到周憬琛打起人来下手这么重，身上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只是趟了没一会儿，陌生又烦人的手机铃声响起，苏淮起身看了眼，上面赫然写着“没有心的骗子”。
是周憬琛的手机，苏洺一时好奇，既然是骗子，周憬琛还存着这人的电话号码，真是有意思。
接通电话，居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意外，还有些兴奋，“哥，是我呢。”
那边下意识的担忧语气让苏洺更是觉得有趣，他不擅长揣摩人的感情，作为一个看戏的旁观者，一直也没搞懂，苏淮对周憬琛到底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把他怎么了?哼，你应该关心关心我被他怎么了?”
对着苏淮的胳膊肘往外拐，苏洺很是不满，又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你这么担心他，看来当年是真的喜欢他啊。”
除了气苏淮，他也想稍微试探一下，但是苏淮不接他的话，只冷冷问他，“周憬琛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
可以确定的是，苏洺应该是和周憬琛碰上了。而以苏淮对苏洺的了解，一旦遇上了，他们两个之间就不可能无事发生。苏洺从前在周憬琛手里吃过亏，肯定要狠狠还回来。
“我嘲讽他当年被你戏耍，狼狈地像条狗。他就生气地揍了我一顿，看来他对当年的事情确实耿耿于怀，怨气大的很呢。”
高中毕业后，苏洺虽然还是喜欢嘴贱，但是没再做出什么对苏淮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一年前，苏洺娶了林家的长女omega，在辛月和林氏的双重约束下，整个人更是安分了许多。
只是偶尔，苏淮还是想到苏洺在高中做的那些疯狂变态的事情，对他并不能完全放下警惕。
在听完苏洺带着浓重怨气的声音后，另外一边的苏淮却莫名松了口气。看来周憬琛应该没什么事。
他确实担心了一下周憬琛，这份担心在现在看来，实属有些多余。意识到这个，苏淮心情有些奇怪，随后又释然，他之所以有这么片刻的担心，不过是因为周憬琛还对自己有用。
苏洺对苏淮说着说着，甚至生出点好心，“你居然还给他打电话，我这么无辜都被他欺负，你可得躲着点他，他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会想要怎么报复折磨你呢。”
苏洺自以为的一番好意还是控制不住地漏出了些许幸灾乐祸，自己随口刺周憬琛几句都得被他狠揍一顿，那苏淮这个那时的罪魁祸首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哦，对了，他手机上给你的备注，是没有心的骗子。”
苏洺说完，忍不住笑了，周憬琛每次在自己面前都一副阴险又深不可测的样子，做的事情倒是幼稚得恨。
苏淮听完苏洺的话，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了一句，“你在哪？”
苏淮刚赶到苏洺报出来的地址，就和迎面走出来的周憬琛撞个正着。出来的人乌泱泱一群，但他抬眼一瞬，目光就只抓住了周憬琛。
周憬琛也看见了他，只是目光在空中对视了几秒便移开，随后一个在人群簇拥中走下楼梯，一个朝着楼梯往上走。谁也没有走向对方。
人群里有人喝了酒，面红耳赤地拉着周憬琛的手，不肯松开，扯着嗓子冲他喊，“周总，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合作啊，一起赚大钱！”
旁边的人知道他喝大了，笑作一团，也纷纷一边开玩笑一边瞧准话口凑上来说几句，周憬琛被围着，应付了十几分钟，人才彻底散开。
周憬琛没忍住，打完苏洺后出去灌了几杯香槟，此刻面上微热，整个人看起来带着点微醺感。
同最后一个人挥手告别完之后，周憬琛扯了扯领带，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却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看见原本正要走进酒店的苏淮正朝他走来。
刚刚的匆匆一瞥，他没想过，苏淮会专门为了自己而来。他以为，应该是苏淮也有什么商务宴会，碰巧遇上了。
林业已经将车开到酒店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周憬琛时还顺带把手机递给了他，“周总，手机拿回来了。”
周憬琛接过手机，朝苏淮走过去，已经到了初秋，晚风里带着凉意，周憬琛看着苏淮单薄的穿着，眉眼间闪过微不可查的不快。
“你怎么在这?”
苏洺是个嘴里跑火车的，苏淮不太信得过他单方面的一面之词，想着还是过来确认一下。目光扫过周憬琛眼里的手机，和捕捉到周憬琛眼睛里的一点不快，他犹豫着，最后只是说，“我打电话，是苏洺借的电话。”
周憬琛的目光看着他，在格外亮的月色映照下像是某种珍贵的宝石，熠熠生光，一张脸似乎在无声问着他——“然后呢，为什么来找我?”。
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苏淮试探性问了问，“苏洺他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淮的错觉，起初在周憬琛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抹不快突然快速爬上他整张脸，让他忽然有些阴沉，“你关心他?”
随即，又颓然地想明白，他大概是被酒精蚕食了一半的大脑，居然隐隐期盼眼前这人是关心自己。真是奇怪的妄想，恶心的自作多情。
苏淮没法儿承认也没法儿否认。如果不是担心苏洺，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连件外套都没穿急匆匆地跑不过来。如果是担心苏洺，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走向眼前这人。
周憬琛似乎在苏淮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声音和今晚的夜风一样，冷得不行，“他被我打了。”
听到这话，苏淮抬眼，对上周憬琛冷漠目光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看着周憬琛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也知道他没在苏洺那里吃到亏，明明心情该松宁下来。可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得人没办法松口气。
既然苏洺说的是真的。那周憬琛打他的原因他大概率也没说谎，还有那个手机备注。原来自己在周憬琛眼里就是个没有心、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真的对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
即便心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每印证一次，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难受的滋味。
看着苏淮有些沉重僵硬的脸色，周憬琛几乎在发作的边缘，他没想到，苏淮居然真的关心那个同父异母的疯子弟弟多过关心自己。他开口就问苏洺，一点儿也没在意自己手上受的伤。
两人在夜风里沉默对峙片刻，心思各异。又是几阵冷风刮过，周憬琛忽然抓起苏淮的手腕。
“上车。”
苏淮的手被冷风吹得冰凉，在看见周憬琛有些可怖的面色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像是回绝的意思。
“你不走，是想进去看苏洺吗?”
周憬琛说话间，抓苏淮抓得更紧，较高的皮肤温度钳制在苏淮的手腕上，像是一副滚烫又危险的镣铐，“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微哑的声音夹杂着隐忍的怒气，让在原地愣住的苏淮心底一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好像是第一次，周憬琛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和语气跟苏淮说话。
苏淮从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面对周憬琛这莫名而突然的怒气时，他还是惯性地产生了逆反心理——没有动，甚至想尝试挣脱周憬琛。
只是在抬头看向周憬琛极差的脸色时，才反应过来，他是没什么资格在周憬琛面前说不的。现如今，他们的地位并不平等，抗拒的动作既无用，又显得可笑。
风吹得苏淮身上的衬衣鼓胀起来，他的皮肤因为冷风泛起一层细微的疙瘩，身体瑟缩着抖了一下。
最后，苏淮还是识相地跟着周憬琛上了车，那些看似漫长的心理斗争也不过才消耗了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但一分钟，似乎刚好是周憬琛耐心殆尽的节点，他眼睛里的不快几乎溢出。
上车后，周憬琛身边的气压很低，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头也扭到看不到苏淮的那边。
苏淮试图揣摩周憬琛的心理活动，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苏洺在如今光鲜亮丽的他面前提到了从前的狼狈事，还是因为自己这个他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不明白，因此也不敢贸然开口惹得周憬琛更加不快。在沉默压抑得氛围里，沈星回甚至在心底开始后悔，今晚就不该鲁莽地被情绪操控赶过来，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其实，归根到底，只要他出现在周憬琛面前，周憬琛就会不开心吧。从重新遇见后，他没见周憬琛在自己面前发自内心的开心过。
一次也没有。
他即便是对着自己笑，那笑容也更接近于皮笑肉不笑，带着冷漠与嘲意。
车窗外是宁城繁华的夜景，苏淮望着外面发呆，想把周憬琛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可宁城的每条路，似乎都不可避免地有他和周憬琛一起的回忆。
十七八岁的年纪，好像就是有用不完的活力，把宁城哪哪都跑了个遍，跑出一张绵密坚实的大网，把人死死困在里面。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它都有魔力让人无法逃离。
一起吃过夜宵的烧烤店，一起散过步的公园，借夜色遮盖偷偷接吻的红绿灯路口。目光落过的地方，都有他们青春的碎片。
苏淮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干脆靠在后座上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