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的手慌乱地勾住了周憬琛的脖子,直到被周憬琛稳稳放好后,苏淮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雨点飘在自己脸上。
黄色雨伞滚了几步,落在几步之外的阶梯上,周憬琛确认苏淮没事之后,下去捡了伞上来。
“没事吧?”周憬琛将伞送到苏淮头顶,再大步走到苏淮身前,低声问。
“好像……”苏淮低声动了动脚,痛得轻轻“嘶”一声,“脚崴了。”
他抬眼看着周憬琛,一贯好看又勾人的眼睛装着点无措,显得有些可爱。
周憬琛看着他,眼睛里不可自抑地带着点笑意,低身去观察他的脚,轻轻勾起裤脚,只见脚腕处微肿。
苏淮觉得脚腕处一凉,低头看向周憬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却被周憬琛握住脚腕,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窄细白嫩的脚腕,“不要动,会痛的。”
周憬琛的手碰触他的脚腕带来的痒意,稀释了原本感受到的痛觉,苏淮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样冷的天气,面上突然浮上点热意。
“现在要怎么办?”周憬琛微微松开手,仰头问苏淮。
“你不准先走。”苏淮没没回答,有些没安全感地说出这句话后,陷入短暂沉默,再低头看向周憬琛的时候,眼睛里那点无措还没消失干净,语气却变得强硬,“你背我。”
对上周憬琛的眼睛时,又下意识的放弱语气,微微别开脸,“好不好?”
但周憬琛听起来,觉得有些撒娇的意味,转过身时,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好。”
雾气慢慢散开,风雨却没有温和分毫。周憬琛背着苏淮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脚步平稳。苏淮在他背上撑着伞,手轻轻搭在周憬琛肩膀。
周憬琛往前走几步,骤然歪了一下,吓得苏淮将手臂紧紧环在他脖颈处,“你是不是很累?”
“没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不累,周憬琛往上颠了颠苏淮,补充,“路有些滑,你抱紧点。”
“哦,好。”苏淮听话的话勾紧周憬琛的脖子,将伞也握得紧了些。
周憬琛的脖子难以察觉地变得僵硬了些,苏淮这样抱着他时,说话时的气息若有若无拂过他后脖颈的腺体,皮肤变得又痒又热,空气中不可抑制地漂出点柠檬气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憬琛没想到会这样,于是不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看脚下的路。
偏偏苏淮对漂出来的淡淡信息素味道毫无察觉,仍旧靠在他的颈侧说话,刺激着他的腺体,“周憬琛,谢谢你。”
“不用谢。”周憬琛牙齿轻轻顶上上颚,忽然觉得有些口齿干燥,在苏淮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脚痛而变得轻软的声音里轻轻叹了口气。
“周憬琛,为什么不想跟我做朋友,却对我这么好?”苏淮举着伞,找了个舒服地姿势下巴搭在周憬琛身上,像是无聊间问起。
周憬琛前进的速度不禁放缓,像是被问住了一样,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淮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周憬琛脑海里冒出许多画面,他想到小时候偷偷看苏淮、偷偷观察他的那些奇怪小心思,想到自己课本上、故事书里潦草的可爱涂鸦,想到房间里放满了奇怪动西、色彩缤纷的玻璃柜,想到苏淮身上的果香和那天那个越界又冒犯的梦。
原因很简单,却是难以开口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周憬琛才开口回答,“因为总被你保护。”
周憬琛知道怎样的回答不会让苏淮有负担,不会被他讨厌和抗拒,只要好好把自己的心意藏起来就好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我被几个高年级的人打时,你扑在我身上跟我说‘别害怕’。”
“还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没人跟我玩,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你跑过来拉着我一起去踢球,有人把球踢到我脸上,让我掉了一颗牙齿,下课的时候你把他压过来跟我道歉。”
“春游的时候,我晕车,你给我吃棒棒糖,说那样就不会难受了。最后我还是吐了,好多人嘲笑我,你叫他们闭嘴,还帮我收拾。”
“过独木桥的时候,我恐高不敢动,你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另外一头。”
“小学毕业的时候,遇见之前得罪过的学长,被围堵的时候,你冲进来挡在我面前,跟他们说‘有什么帐找我算就好了’。”
“还有前不久,不是也帮我解决路麒这个麻烦了吗?”周憬琛反问,想确认苏淮有没有在认真听。
苏淮没回答,过了一会儿,趴在周憬琛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情绪不明,“周憬琛,怎么你嘴里的我听起来这么好?”
“嗯?”周憬琛没明白苏淮说这话的意思,微微侧过脸,鼻尖快要擦过苏淮的侧脸,又被迅速调整角度,留下一个看似亲密且又留有距离的空隙。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苏淮的语气似乎带着点失落,“可是,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相同的记忆,在不同的视角注视下,产生了不同的故事。
二年级下学期,是苏淮跟一群欺负beta的学长打架,周憬琛过来帮忙。他是看在周憬琛帮自己的份上才去帮他的。
“二年级下学期,其实是你先帮了我。”
“体育课是因为踢球缺人,只有你闲着没事干,我就去找你了。”
“春游的时候说棒棒糖可以缓解晕车是骗你的,因为我讨厌吃橘子口味的棒棒糖,所以想让你吃掉……”
“独木桥那次……”苏淮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我也害怕,只有我们两个杵在中间,我只好抓着你的胳膊壮胆……”
其实苏淮记性很差,但是周憬琛说的那些事情他居然都有印象,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才不是周憬琛口中那样善良又仗义的大好人。
可是周憬琛却像是满不在乎一样,只轻轻“嗯”了一声,“原来你也记得这些事,我还以为你肯定都忘了。”
苏淮说的那些,周憬琛确实不在乎。因为只有处在那个阶段的周憬琛才懂得,苏淮这些举动对他而言具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小时候的苏淮于那时候的周憬琛而言,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给他灰暗惨淡、不被在意和关心的生活点亮了一颗小星星,让他没有被那段灰蒙蒙的时光彻底淹没。
现在的周憬琛不再需要苏淮为他点亮星星了,他发觉原来苏淮就是那颗星星。他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奇怪又荒诞生活里那颗最亮的星星。
“我记性也没那么差吧。”苏淮小声嘟囔,以为周憬琛在吐槽自己,“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还挺讨厌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害我摔了一跤。”苏淮现在想到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问周憬琛,“那你呢,你当时对我什么印象,讨厌我吗?”
周憬琛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笑了笑。苏淮口中的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但他并不纠正,而是顺着苏淮道,“那时候觉得你很容易受伤。”
轻轻摔一跤手和脚就会破皮,一双灵动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诉说着无声的委屈。周憬琛那个时刻好像只是觉得,好可爱,但看着苏淮身上那几片擦伤,转而又觉得,这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小朋友好像得被小心保护才行。
周憬琛的这个初印象回答有些无厘头,苏淮一时间没说话,他总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很招人讨厌的。
“反正……”沉默良久,苏淮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他突然有些在意周憬琛会不会后悔因为这些事对自己这么好过,“周憬琛,我根本算不上你说的‘总是保护你?你还会对我很好吗?”
“会。”周憬琛的声音沉而坚定,总是轻易就能让人心安。
可这样,他的话前后便没有了逻辑,苏淮本想继续追问‘为什么’,却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很需要我的保护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压抑不住的期颐,周憬琛很轻易地听出来。
于是停下来,郑重的对苏淮道,“嗯,很需要。”
“那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我会继续保护你。”
真正的保护他、真心把他当成朋友对待,苏淮在暗自在心底强调,不断向自己确认。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低劣,明明是自己出于私心想要周憬琛陪在自己身边、想要周憬琛继续对自己好,却正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
可这些话苏淮自觉低劣的话却正中周憬琛下怀,他喜欢苏淮口中的“一直”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雀跃,答了声“好”。
大抵是收到了苏淮发过去的东西,苏其筠在晚上十一点给苏淮打了电话。
沉默良久后,是久违又略显生分的关心,“你的胃病好些了没?最近有没有胃痛?”
“你会怎样处置苏洺?”苏淮问苏其筠,苏淮坐在客厅,无意识扣着沙发边沿,“这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是他的错。”
他记得上次和苏洺发生矛盾时,也是自己搬出来一个人住的导火索事件——苏洺指控自己打了他,在没有证据的对峙下,苏其筠直接将过错归结到苏淮身上,在强迫苏淮道歉不成后让苏淮滚出宁山别墅。
这是自从林未玥离开后,父子间第一次正面对峙,气氛激烈又可怕,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我根本没有打他!”苏淮不知道第几次跟苏其筠说这句话了。就如同叫不醒装睡的人,苏淮这句话难以进入苏其筠的耳朵,因为他根本不想听。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苏其筠望了一眼一边正在哭着的苏洺和心疼得抹泪的辛月,眼神更加凶狠,似乎已经在心底给苏淮判定的罪责。
“爸,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苏淮觉得滔天的委屈装满胸腔,竟然有些想哭,声线微抖,说话的声音泄出一点哭腔。
可苏其筠没有松动一点,他的表情冷酷,声音也冷得和冰一样,语气里带着专制的上位者威严,命令苏淮,“跟你弟弟道歉!”
苏淮现在还能想起这个场面,想到苏其筠凭着辛月和苏淮的短短几句话就不相信他,可轮到自己说话时,苏其筠却要他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他提供证据自证清白。
那时候苏淮觉得自己头一次认识这样的苏其筠,无措又失望,后来直接甩手离开,不想再争辩什么。
自从苏洺回来之后,苏淮能感受到苏其筠对苏洺的偏爱,可能是出于对苏洺alpha身份的认可,也可能是对于他能力性格的喜爱。上一辈的恩怨不必纠缠到下一辈,苏淮只想和苏洺井水不犯河水。他并不强烈抗拒苏其筠用偏爱去补偿苏洺,只是难免会在苏其筠的各种表现里站在林未玥的立场上感到恶心,也很反感苏其筠用丧失公平的方式来实现这种偏爱。
“我会让他过来跟你道歉。”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当判断对与错的天平轻轻压在苏淮这一方时,苏其筠就会伸手轻轻一拨。试图用轻飘飘地一句话,将一件又一件事情以牺牲苏淮的方式掩盖过去。
苏淮不服气,问,“只是这样吗?”
“你还想要怎样?”苏其筠那边似乎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他的语气带着点质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
“你是在怀疑我吗?”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爸”卡在喉咙,苏淮压下胃里泛起的恶心,“苏其筠,你是觉得我在陷害苏洺?”
“小淮,首先,我没表达出这种意思。其次,你们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既然是苏洺的问题,我会让他跟你道歉。”
苏其筠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温和,却仍旧有让人不敢违抗的压迫力。
“但也只能是道歉了。”冷漠有理智语气,苏其筠轻咳了几声,对自己的处罚方案做最终拍板,“你也不要再表达什么无用的不满了。”
“没用的,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和情绪。”
“道歉远远不够。”苏淮站起来,站着在阳台前,破璃窗映出夜景和他隐隐透着不服气的一张脸,“可乐的命不止一句道歉。”
他想要让苏洺付出代价,就要让他也尝试一次这种失去生命里最看重东西的滋味。
“你难道要让我为了一只宠物狗让他以命换命吗?”苏其筠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嘲笑的意味,只觉得小孩子在意的东西都很不切实际。
“你之前说的,下学期去公司学习,我会去。”
苏淮眼神变得坚定,脸色也冷静下来,“但我要争的,不是我妈的产业,是整个苏氏集团。”
电话那头是沉默,苏淮听见苏其筠又笑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嘲笑的意思,“可你知道,在那群老家伙的眼里,你根本没有参与这种竞争的资格。”
“如果我不愿意,你要怎样做呢?”苏其筠饶有意味地问苏淮,声音里的严肃消去不少。
“我有那个视频的备份,我会把它放在网上,煽动舆论,让苏氏集团的准继承人终生伴随着心理变态的名号。”
“这根本不会发生。”苏其筠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苏淮想法幼稚,“小淮你想得太简单了,舆论不是那么好煽动的。”
“那也会让你花费一笔不少的公关费吧。”苏淮不在意苏其筠的笑,也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应,“如果单凭我来煽动当然是以卵击石,如果我把这视频发给你的竞争对手——齐宁集团,应该也会让你觉得很棘手吧。”
苏其筠短暂地沉默片刻,对苏淮的说法表示认可,带着若有若无的夸赞意味,“你好像长大了。”
“爸,我是你的儿子。”苏淮嘴角挂着点自嘲的笑意,为自己妥协叫出的这句虚伪的“爸”,也为苏其筠刚刚说出“根本没有资格”的那句话,“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有没有资格。”
“这很难。”苏其筠沉默了一会儿,却又笑了一声,“可我很乐意听你这样说。”
苏淮又听到打火机响起的声音,听见苏其筠的声音变得微哑,“小淮,你妈妈应该也很乐意听。”
原本想直接挂掉电话,可听见苏其筠这样硕,苏淮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抬头望了望远天边挂着的皎洁无暇的月亮,轻轻回应,“嗯,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新学期伊始,苏淮变得很忙,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会和苏洺一起被刘叔送去集团总部学习。
苏淮真正意识到如苏其筠所说的“长大了”,是在他能够平静面对苏洺的那一刻。
一上车,苏洺便亲昵地贴近苏淮,像讲着悄悄话般贴近苏淮的耳朵,脸上挂着柔和乖巧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不怀好意。
“哥,那天你哭得那么惨,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拼命呢?”
“没想到现在还会跟我坐同一辆车,心平气和地去公司一块儿学习。”
“我就说你们都惯爱装的,就一条狗一条猫的,杀了它们又不是多么打不了的事情,用得着大惊小跳、又哭又闹的吗?”
从路上往集团驶去的一路上,苏洺的嘴没听过,他想要看苏淮痛苦,看苏淮生气,看他清冷淡漠的一张脸碎出脆弱的裂缝。
苏淮就偏不如他的意,他手掌蜷握着,控制自己的情绪,笑着回应苏洺,学他一样凑近他耳边,“说到装,我到底不如你。”
“手腕上的疤痕再也无法祛掉了吧,真让人心疼。”苏淮轻轻笑着,对上苏洺狠戾的眼睛,状做可惜道,“我倒真希望你这些伤是我弄的,起码我下手不会那么重。”
“你说呢,弟弟?”
他学着苏洺从前叫自己“哥哥”的样子,叫着苏洺。苏淮并非不知道怎样让苏洺痛苦,从前他不想跟苏洺计较,只希望步步退让能换来一些安宁。
但现在,他的一步步后退换来的不是安宁,而是苏洺的得寸进尺,既然这样,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
苏洺像是被戳中痛处,那副乖巧可爱的伪装被撕下,露出里面藏着的疯狗样貌,他贴近苏淮,将他一把压在座椅上,勒住苏淮的喉咙,“你搞清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
车子被猝不及防地踩了刹车,苏淮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苏洺用力一推,苏洺有些狼狈滚下坐位。
“两位少爷,可别在车上打闹,注意安全,受伤了我可没法儿像苏先生交代。”刘叔的声音关心中带着点卑微,目光却一再扫过苏洺,他从未见过苏洺这种样子。
他从前接送苏洺、在宁山别墅遇见苏洺时,苏洺都是乖巧又有礼貌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连他都总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讨老夫人喜欢。不知道他怎么还有刚刚这种趾高气昂、凶狠暴力的一面。
苏洺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时,感受到了刘叔不断投射过来的目光,脸色愈发差劲。他被苏淮的话刺激到,一时间忘了有外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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