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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缠不放(酷鲨手)


他仰着脖颈,视线看向了百叶窗外。
漆黑的天空割裂开一道地平线,大团的黑云疾如雷电般压了过来,大有一种风雨欲摧的危险感。他又盯了一会儿,地面上骤然刮起了一阵阵的风,吹得那树枝摇摆不定,枯萎的枝叶被卷到了半空中,这时候雨水从苍穹上泼了下来,像流窜的瀑布,风夹杂着雨也从百叶窗外灌进来了。
管家进来给柏舟送饭,他就看到了柏舟又蹲在地毯上发呆了,他发出了一声很重地叹息声。
他把托盘放置到了小圆桌上,把百叶窗给掩的严严实实的,不让风吹进来。
做完这些,管家去哄柏舟,想要柏舟起来吃饭。
柏舟现在根本就不想跟管家交流,他看都不看管家一眼,倔犟地坐在原地。
他像是一个失去了三魂七魄的破碎玩偶,就连眼睛里的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晦涩的痛楚。
柏舟不愿意跟管家说话,管家还是好脾气地将饭菜端到了他面前。
管家已经很老了,还有几年估计就走不动路了。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垂暮之年的悲凉,语气很好。
他把柏舟当成了少夫人一样哄着,跟之前对待柏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柏舟没有给管家好脸色,他听的有些烦躁了,陡然挥起手臂将管家手中的饭菜给掀掉了,等饭菜坠落地的那一瞬,管家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谔,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别烦我。”
管家默然垂眸,他佝偻着脊背,有些错愕,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让家里的佣人把地上掀翻的饭菜给打扫干净,又让厨房给柏舟准备了新的更合口的饭菜。
晚上谭知礼回到浅水湾时,管家隐去了这件事情,只说柏舟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他现在不爱说话了,连卷子都不写了,总是发呆肯定是不行的。
谭知礼有些意外,这位年迈的管家竟然会关心起柏舟的身体健康,他屈起手指揉了揉发胀发痛的太阳穴,说了一声知道了。
等谭知礼回到卧室时,看到柏舟睡在了地毯上,他蜷着身子,睡衣都缩到了他的胸下,露出了一大截的白得晃眼的腰肢。
虽然室内开着暖气,可这样还是会着凉的。
谭知礼蹙着眉,踱步上前,将瘦弱的beta从地毯上打横抱起。
熟睡的beta似乎是知道他的靠近,眉头都紧皱着,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谭知礼的那一霎,他像是小鹿一样戒备而警惕地望着他,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地上会着凉,以后要睡觉去床上睡。”
柏舟将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地将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都不肯看谭知礼了。
谭知礼的喉咙动了一下,眼底压着什么情绪,“我在跟你说话。”
柏舟的肩膀小幅低地瑟缩着,他还是低垂着脑袋。
谭知礼掐着柏舟的下颔,逼迫柏舟把脸转过来,“这几天你都不肯说话,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跟我闹脾气,还是因为我把你关在这里,不开心了?装聋作哑也没有用,我说过了,你要是不想变成黑户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
柏舟那张素净的脸上白了一瞬,绸黑的睫毛轻颤着,他咬着唇,想要反驳什么,却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他不想跟谭知礼说话。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跨年的那个夜晚,谭知礼威胁着他,说要把他变成黑户,还把他弄到失禁了。
那泛着腥味的尿液将白色的床单给染成了黄色,这件事好像是耻辱一样烙在他的骨髓里。
柏舟想到了这里,鼻子都泛着红,牙齿颤抖着,脸上紧绷着、克制着什么。
谭知礼原本的升腾而起的怒火都被柏舟脸上的表情给压下去了,他的心尖蓦地一颤,他也不想把人逼狠了。他抱着柏舟上了床,他看得出来柏舟对他很抗拒,也没有去碰他的身子,只抱着柏舟在床上睡觉。
柏舟被谭知礼搂在怀里,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盯着的状态,直到天快要亮了的时候,他才勉强睡着的。
第二天柏舟醒来的时候,谭知礼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这让松了一口气。
他打算要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双Dior与Air Jordan联名款球鞋,这双球鞋的售价就要一万六,但现在好像被炒到了四五万块。
柏舟跟别的男生一样,也很喜欢球鞋,但他的家境普通,根本没有钱买球鞋,更别提是买价格好几万的球鞋了。
要是换做以前,他看到谭知礼送给他球鞋,那他一定会感觉到很开心,但他现在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给转移了,连碰一下球鞋都没有。
谭知礼送他球鞋的含义再能清楚不过了,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又不可能真的拉下脸跟他道歉,这算是他给他的赔礼。
谭知礼当晚应酬回来时,发现球鞋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了显眼的床头柜上,他知道柏舟这是没有要跟他和解的意思,他觉得柏舟这是不识抬举。
可柏舟露出了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谭知礼的一腔怒火就好像是轻飘飘地打在棉花上,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面对这样不声不响的柏舟,谭知礼感觉到了他跟柏舟的关系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了,他必须要想办法缓和他跟柏舟之间的这种关系。
谭知礼推开了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将手臂搭在了阳台的金属栏杆上,另外一只手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他倏地发现烟盒里的烟都空了,没能及时补上,这让他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不耐,他只好让佣人送烟过来。
佣人把烟塞进他的嘴巴里,还拨弄着打火机的金属齿轮,那橙黄色的火焰在漆黑的阳台里绽放着,倒映进他的眼底。
他叼着烟,身上露出了懒洋洋的气质,可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他给狗头军师陆风白拨了电话,陆风白是在他拨了十几秒钟后才接通的,听陆风白的声音,似乎是还沉浸在欲望的欢愉中。
他吸了一口烟,尼古丁涌入了他的肺腑,说:“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也不让我碰他,我想着送他一双球鞋,是他原本最喜欢的款式,可我回家却发现他连鞋子都没有碰一下。”
“无妻徒刑了解一下。”陆风白戏谑他。
“我这时候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陆风白收敛了神色,“那你想让我安慰你吗?”
谭知礼说出了心中的诉求,烟雾弥漫在他的脸庞上,“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都不愿意说话了。”
陆风白穷追不舍地问:“他是不跟你说话,还是也不跟别人说话,成日郁郁寡欢?”
谭知礼想了一阵,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他好像现在都不说话了。”
陆风白那边停顿了好久,等到谭知礼耐心告罄时,他说:“淮书说,他这个症状比较像抑郁症,你要不要考虑带他去精神科检测一下。要是真的得了抑郁症,你也好对症下药啊,最好别把人逼得太紧了。”
谭知礼将头转到了身后,望了一眼沉默蜷在床上的青年。
陆风白又说,是否需要他介绍一些心理医生给谭知礼,谭知礼直接说说不用了。
谭知礼有固定的心理医生,他的心里早些年就出现了问题,他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心理医生。但他继承了集团,不能被人知道他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也就很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即便去看心理医生,他也会选择在夜静人深的时候偷摸去看。
谭知礼将通话给掐断,他决定挑一个时间带柏舟去看心理医生。
这位心理医生在业界内非常有声望,需要提前预定,谭知礼打电话过去,李医生说是最快也得等到一周后才有时间可以看诊,他们将看诊的时间定在了一周后的下午三点钟。
一周后。
谭知礼将手上的会议全部都推掉了,准备亲自陪着柏舟到了医院的精神科。
起初柏舟听到了谭知礼要带他去医院,在卧室里不肯出门,柏舟没有忘记当初谭知礼骗他去医院是为了要让他做腺体移植,他怕谭知礼又在想着法儿要折磨他,就将手紧紧攥着书桌的桌角,说什么都不肯走,那模样像是要被谭知礼卖掉一样。
谭知礼知道柏舟对上次腺体移植有心理阴影,他说是带他去精神科,并且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做手术,柏舟警惕的心才算是缓缓悬落下来,他不情不愿地跟着谭知礼来到了医院的精神科。
精神科的护士都知道谭知礼的身份,她们将谭知礼先引到了一边的小圆桌上,将检查前的表格递给了柏舟,要求柏舟要用手填写。
柏舟接过了一只黑色签字笔,看着一眼表格上的内容。
表格上写着专用病例,最上面的几个格子是填写他的名字、年龄、性别等一些基础信息,最下面的一大栏表格是一些症状的勾选。
他看了一眼谭知礼,像是得到了谭知礼的允许后,他在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等基础信息,到了填写问诊症状时,他停顿了一下,他最近确实会入睡困难,易醒早醒,头痛头紧,呼吸困难,反应迟钝……看到了符合的症状,他全部都填了打勾,一个都没有漏下。他勾选的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的有些严重了。
护士说,等会儿将表格交给医生,他应了一声好。
精神科的心理咨询室里传来了一声声机器的叫号声,柏舟是第二号,等一号走了以后,他听到了在喊他,他拿着表格跟医保卡进到了精神科的诊室。
李医生是一位看着年龄有些大的女士,她烫着一头栗色的卷发,根据医院的规定,将头发盘在了头上,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大褂,在白大褂左边的口袋上还戴着一块医院的金色胸牌。
李医生在看到谭知礼的那一眼并没有感到惊诧,她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招呼着谭知礼坐下来。
谭知礼一身西装革履,显得他身材瘦而挺拔有力,他将手臂沉稳地按在了柏舟的肩膀上,“李医生,我是带他来看病的。”
作者有话说:
谭总:我老婆生病了,他不理我TVT
宝宝他现在虽然来看病了,但他的人设是坚强不屈的!!会好的!~

第41章 41.限制你的自由
谭知礼的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李医生的耳畔间炸响,她似乎没有料到谭知礼还会带别的病人过来这里看诊。
她那张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笑容,随后看起了柏舟所填写的表格,这张表格的症状栏几乎都被填满了。
李医生将表格放下,看了一眼面前面色过分苍白的青年,“是这样的,我最初以为是谭先生要来我这里看诊,就没有安排做检查。我这边建议在咨询之前,先去做一个EFG脑涨落图仪,这个是专门测试抑郁症的,通过脑电波可以看出抑郁症的严重程度。”
柏舟没有说话,是谭知礼替他答应下来的,他掀起眼皮看着李医生,“在哪里做检查?”
李医生的目光在谭知礼与柏舟的身上来回逡巡过一遍,又停留在谭知礼的身上,“我给你们开个单子,你出门后往左边第一个房间,那边就是做EFG脑涨落图仪的。”
“好。”谭知礼说。
柏舟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他像是被家长带到医院检查的孩子,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
李医生快速在电脑上敲着键盘,不到片刻的时间,他就将做脑涨落图仪的单子给开好了,并把单子、医保卡一起递给了谭知礼。
谭知礼说了一句谢谢,将柏舟从椅子上提起来,半是胁迫半是引导地带着柏舟走出了诊室,并走向了检测的地方。
医院都是一患者一诊室,谭知礼没能踏入检测的房间里,柏舟一个人带着李医生开的单子跟医保卡进到了房间里。
操作仪器的医生接过了柏舟递过来的单子跟医保卡,轻声让柏舟躺在了一张检测的大床上,也许是医生的语气很轻柔,这让柏舟在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警惕,他乖顺地躺在铺着一次性床罩的检测床上。
医生调试好了机器,将一个黑色头盔都戴到了柏舟的头上,头盔的旁边连接着很多的小管子,通过仪器,就能够感受到柏舟大脑的情绪变化,以此来检测出柏舟的心理问题。
这场检测一共长达了半小时左右才彻底结束,检查的过程中,柏舟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医生让柏舟从检查床上下来,并让柏舟在一旁等候着,说是检查报告马上就能出来了。
柏舟便在一旁等着医生操作,几分钟后,医生将脑涨落分析报告图交给他,并嘱咐他将报告拿给医生看,柏舟说了一声好,他在走出检查室之前先看了一眼报告图,氨基丁酸、谷氨酸功能增强,脑内兴奋抑制功能紊乱,脑总功率异常。
他看了一下,就拿着报告走出了检查室,谭知礼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他。
男人踱步走过来,将他手中的报告单给抽了出来,他的视线落在了报告单上,捏着报告单的手指攫紧了,将报告单的边角都给揉出了几道褶皱。
柏舟又重新来到了诊室,将报告单递给了李医生。
李医生看着报告单上的数据皱了皱眉,又缓缓地将眉头舒展开,她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小舟,我可以这样叫你的名字吗?”
“可以。”柏舟局促不安地绞着衣摆。
“不用紧张,小舟。”李医生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柏舟盯着李医生办公桌上的一个塑料小闹钟,小闹钟上的时针没有动,秒表却一直在动着,发出了细微的“哒哒”声。
李医生的语气温和,“你的大脑处在一种紊乱的状态,还有点兴奋,可以跟我说说平常是有什么压力吗?比如:来自生活、学习、工作、情感各个方面的压力,都可以跟我说说。”
柏舟把头垂的很低,眼睫在他的脸上拓出了一片深黑的阴影。
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李医生将手摊开,看向了一旁身形挺拔的男人,“知礼,你能先离开一会吗?”
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李医生这是在下逐客令,谭知礼的脸色稍显阴沉,他极为吝啬地从唇缝中挤出了一个“好”字,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了诊室。走出诊室后,眼疾手快的小护士连忙将诊室的门给掩上了,这扇门就好像是一道让谭知礼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将谭知礼与柏舟隔绝开了。
李医生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单独的饮水机,她从柜子里抽出了纸杯,走到饮水机面前给柏舟倒了一杯温水,“先喝一点水。”
“谢谢……”柏舟将泛着温热触感的纸杯捧在了手中。
“我把他支开了,你可以跟我聊聊吗?”李医生停顿稍许,补充道,“我不会把我们的聊天内容告诉他,你不用感到害怕。”
心理医生能通过人的脸部微表情就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李医生能看得出来,柏舟是在害怕着谭知礼。
要是谭知礼一直待在诊疗室,那么这次的谈话就没有意义了。
柏舟的指甲抠挖着纸杯的表层,他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最大的压力应该是来自生活跟情感。”
“你们是情侣关系吗?”李医生问他。
“我们分手了。”柏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难过,“当初是他不要我的,可半年后他又回来对我死缠不放。”
“你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了。”
李医生仔细观察着青年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你很想要离开他,也很想要摆脱现在的生活,是吗?”
柏舟说了那么久的话,口中干燥,他抿了一口水,“对,我很讨厌我现在的生活,也不想一直被人控制着,更不想像宠物一样被关在家里。”
“他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吗?”
“嗯。”柏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觉得恐怖的事情,他的眉峰往下压,瞳孔骤然压紧,“他对我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还威胁我,要是我想要出门,他就会把我的名字从户口本上弄掉,把我变成黑户,他说这样我就不能坐高铁、飞机,就会变成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黑户……”
柏舟的情绪很激动,他捏紧了纸杯,那纸杯被他捏的变形了,温水“哗啦”一声从变形的杯口里涌了出来,迸溅在他的手上。
水的温度并不高,可他的手却还在发颤着,像是遭受到了什么灭顶般的打击。
李医生连忙将变形的纸杯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又给他拿了几张纸巾,让他擦拭被弄湿的手指,“跟我做一下深呼吸,把情绪控制一下。“
“吸气——”
“呼气——”
柏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狼狈极了,他胡乱擦拭着手指上的水渍,将被水浸透的纸巾揉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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