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中有蠢蠢欲动的冥王威亚,六极恶凰缓缓扫过整间办公室,书架、酒柜、茶几、沙发、水池、顶灯……所有物件中都有寄存的冥王鬼炁,一砖一石的摆设,都隐藏着阵法。
“陷阱。”六极恶凰沉声说。
“不错,”崔绝道,“所以你知道林幽篁为什么不自己前来了吗?”
六极恶凰脸色极差,难以掩饰的怒火在双眸中翻滚:“他……”
“他把你卖了。”
“不可能!他救我出狱不可能就为了这样,他和我有着共同的目标,他也要覆灭整个冥府……”
“你是在劫海活狱太久把脑壳待坏了吗。”崔绝声音一变,刻薄地嘲道,“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覆灭冥府。”
他从抽屉中拿出那叠文件,捏在手中晃了晃:“这是从活死灵方面得到的情报,有人将自己魂息混在待测样品中,与秦广王的魂息进行契合度匹配,你可以猜猜,这个人是谁。”
六极恶凰盯着那份文件,伸出手去。
“一个时刻想着和冥王婚配的人,你说他要覆灭冥府?”崔绝笑着,将文件递过去。
一道寒气射来,文件霎时被洞穿。
崔绝一翻身,滚到办公桌后,躲过随即而来的寒气。
林幽篁从暗夜走出,一扬手,狂风夹杂冰雪,袭向办公室中。
眼前忽然一片赤红,一道火墙在窗前竖起,挡住汹涌而来的暴风雪。
林幽篁冷声:“羽衣侯!”
“告诉我,他话中的真假。”六极恶凰淡淡地说。
林幽篁:“当然是一派胡言,他是为了离间我们,拖延时间,等阴天子前来救他。”
“离间是指用计策破坏敌人的统一战线,”六极恶凰道,“而你跟我,在一条战线上吗?”
林幽篁暴怒:“你质疑我?如果不在一条战线,我为什么要布一个二十几年的大局救你出狱?”
“那你如何解释这个?”崔绝扬了扬手里被摧毁到只剩纸屑的文件。
林幽篁阴沉地看向他。
崔绝站在六极恶凰的庇护之后,温文尔雅地问:“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切事情,只要你能够解释这份文件,你既然要覆灭冥府,为何还要测试自己和秦广王的灵魂契合度?”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崔绝一笑:“感情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他看向六极恶凰,“羽衣侯,我想差不多该为你改名叫爱神了。”
林幽篁压住翻腾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别白费力气挑拨了,我此刻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
崔绝微微眯起眼睛。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林幽篁笑道,“杀你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参与呢?”
崔绝脊背骤然僵硬。
林幽篁周身有暴走的冰雪飘飞起来,他带着一身风雪,危险地逼近过来:“你以为我会去秦广殿,所以将你的陛下安排了过去,可惜,你似乎算错感情的分量了呢。”
“那边是纸傀?”崔绝反应过来,苦笑一声,“哈,原来还是你更会算计感情。”
林幽篁:“过奖。”
崔绝:“那你为何不告诉六极恶凰,花重锦根本不可能再恢复了。”
林幽篁脚步一顿。
“说清楚。”六极恶凰坐在窗台上,抬起魔枪,挡住林幽篁的脚步。
林幽篁前路被阻,盯着散发出缕缕黑气的魔枪,面色不善。
“他不会跟你说清楚,”崔绝道,“他自始至终,根本没打算为你复原花重锦,因为同一个魂体,不可能运用两次蕴炁造化。”
十年前,花重锦献魂,林幽篁用蕴炁造化复原了他,十年后,花重锦自爆,破碎的魂片却没有获得第二次蕴炁造化的机会了。
六极恶凰一言未发,枪身上的魔魂却奔腾起来,那是魔枪吞噬的魂灵,永远受他魔气的驱使。
他提枪指向林幽篁,杀机尽显。
“哈哈,”林幽篁狞笑起来,“好你一个崔子珏,终是你棋高一着。”
崔绝:“过奖。”
“那你也算一算,”林幽篁抬起手,掌心风雪飞旋,化现成一柄雪亮的弯刀,他阴森森地一笑:“我现在出手,六极恶凰拦我的概率有多高,毕竟,花重锦的魂片还在我的手上。”
崔绝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内,和林幽篁对视片刻,抬眼看向六极恶凰,即便离间了他们两人,六极恶凰与自己仍然是血海深仇,以林幽篁的巧舌,重新煽动起六极恶凰对自己的杀意,只是时间问题。
林幽篁真身在这里,秦广殿里的是纸傀,阴天子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从秦广殿赶回阎罗殿,需要多长时间?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林幽篁大笑起来:“等你的陛下来救你吗?哈哈,不妨看看,是你的陛下动作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罢,他身形一动,挥刀斩来。
“我有办法复原花重锦。”崔绝突然提高声音。
魔枪骤然出动,枪尖阻挡刀势,林幽篁怒道:“他骗你的,魂片中能量已经耗尽,谁都不可能复原!”
“哈。”崔绝笑了一声。
强悍的魔压在整个判官院爆开,六极恶凰杀意昂扬,枪上燃烧起烈烈的凤火。
林幽篁心下一沉,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出真相,已经彻底激怒了六极恶凰。
活死灵善术不善战,更何况对方是以武力著称的战神,林幽篁几十回合便落入下风。
崔绝冷眼看着他们二虎相争,捏着手机飞快地调兵遣将。
一道雪风射来,崔绝狼狈地一躲,手机脱手飞出。
林幽篁气急败坏,拼着被六极恶凰一枪穿透肩膀,也要先杀崔绝。
崔绝:“你疯了,我跟你有这么大仇吗?”
“杀了你,冥府必将内乱。”林幽篁跃入室内,一刀斩向崔绝脖颈。
刀光如雪。
一声震耳的撞击声。
林幽篁脸色霎时变了:“你……”
剑身澄明,犹如水下薄冰,三尺寒锋清澈透底,内中却有傲骨铮铮。
狭小的室内,崔绝长身玉立,手持长剑挡住刀锋,勾起唇角笑了笑,悠然道:“是谁告诉你,我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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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谱——
白无常:招魂幡
黑无常:勾魂索
阴天子:割昏晓剑、辟阴阳刀、阴天子印
崔绝:嘴炮
林幽篁感受这股强悍的力量, 脑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猜测:“你会武功……不对, 当日在鬼门关, 你用完九生眼就晕厥,你不可能……”
崔绝嫣然一笑。
刹那间, 一股肝胆俱寒的恐惧从心底腾起,林幽篁惊愕出声:“做戏,你知道我在附近, 从那个时候你就在做戏!”
判官不会武功。
他病骨支离, 羸弱的魂体无法承载修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传闻。
可这样的传闻是怎样散播出来的, 谁跟判官正面对抗过, 谁能证明他会武功、或是不会武功?
只有他自己。
“你一直在隐藏实力,”林幽篁咬牙道,“不对, 这不可能,你炁海破碎,无法修复, 根本不能修炼,现在这样才是做戏!”
他盯着崔绝眉眼弯弯的笑颜, 握刀的手却没有丝毫退却,反而鬼炁灌注, 来自极北寒境的苦寒气息在周围散开, 刀锋上渐渐布满霜花。
“在猜测我的虚实?”崔绝从容笑道, “你可以猜我只是虚张声势, 还可以猜我借用了冥王鬼炁, 当然也可以猜……这才是真正的我,支出所有人、放空阎罗殿,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
他身体前倾,几乎贴着锋利的刀剑,靠近林幽篁的耳边,含笑低语:“——杀你。”
林幽篁蓦地一惊,仓促抽刀,挡住眼前骤然爆开的夺目剑影。
眨眼间,两人已对了数十招。
林幽篁一颗心沉到最底——刀光剑影之间,崔绝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这个病名远扬的判官根本不是传闻中那般孱弱。
他剑势浩荡如潮,将整个阎罗殿的森然鬼炁全部纳为己用,剑招强悍而精妙,剑气中除了一丝阴寒之外,竟然满是浩然舒朗,一剑光寒,仙风道骨。
室内狭小逼仄,此时此刻,盛满剑光,林幽篁连退数步,纵身跃出窗外,滚落在阴暗的院子中,身影却突然滞住。
他慢慢低头,看到枪头从自己腹部穿出,散发着黑色的魔气。
“六极恶凰,你……”
“交出花重锦的魂片。”六极恶凰冷声说。
林幽篁痛得脸颊抽了抽,咧开嘴狞笑:“如果……我说不呢?”
六极恶凰:“我会让你烟消云散。”
“可是杀了我,你将永远得不到花重锦的魂片。”林幽篁哑声说,“你应该杀的是崔绝,当年是他逼你入魔,现在他又在骗你。”
崔绝持剑跃上窗台,远远看着他们,提高声音道:“斩邪司刚刚传来消息,已经找到藏魂片的地方。”
林幽篁暴怒:“崔绝!!!”
话音未落,六极恶凰骤然爆发出恐怖的魔压,一枪将林幽篁挑至空中,悍然刺去。
刹那间,暴走的魔气充斥整个院落。
漫天都是细碎的纸屑。
“纸傀?怎么会!”崔绝露出错愕的神色,转眼间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感情……哈哈……还是我赢了……还是我更会算计感情……”
六极恶凰击杀林幽篁,枪头一转,刺向崔绝:“轮到你了。”
“放肆!”空中响起一声怒喝。
磅礴的死气化作一只大手,裹挟雷霆之怒,击向六极恶凰。
阴天子从天而降。
崔绝紧绷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掌中的长剑坠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阴天子一掌击飞六极恶凰,回头奔到崔绝身边,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手按在背心,缓缓输入精纯的鬼炁,皱眉问:“怎么样?”
“我没事。”崔绝抿唇轻笑,余光瞥到化出妖形的六极恶凰,连忙道:“快,不能让他跑了!”
“嗯。”阴天子点头,捏着他纤细的手腕把了会儿脉,确定完全无恙之后,才抱起他放在桌子上,转身追了上去。
锁链法阵已经撤去,那落迦火也熄灭,空荡荡的大殿中寂静无声,秦广王拄着剑,强撑起伤体站在殿中,死死盯着地上一小撮纸屑灰烬。
大殿里没有风,纸灰却在微微抖动。
不知过了多久,秦广王木然张口,淡淡道:“别装了。”
纸灰抖了抖,一声嘶哑的低笑传来:“哎呀,被发现了……哎!你干什么?”
秦广王提起剑,狠狠刺过去。
纸灰骤然好像被风扬起,在空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影子,苦笑道:“月照,别打,我好疼啊,那落迦火太厉害了……”
秦广王没再追击,顿了半刻,低声问:“为什么不用纸傀替身?”
“明知故问。”林幽篁笑了一声。
秦广王:“为什么?”
影子没有维持多久,顷刻间又变回纸灰,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低笑声从里面传来:“我说过,来见你,我不会用纸傀。”
秦广王看一眼被烧得残破不堪的纸灰,很快又移开视线,漠然看着虚空:“你应该用纸傀的,那样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这样不也抗下来了嘛。”林幽篁嬉笑一声,突然声音止住,再出声时带着一分不敢相信:“你要把这样的我交给崔绝?”
“月照!”
秦广王扯了扯唇角,试图勾出一个笑容,却让神情显得更加空洞了,他疲惫地说:“别装了,你知道我会这么做。”
“哈哈,你还真是坦诚啊,”纸灰郁闷地蹦了一下,“说不爱,就不爱,说无情,就无情,那你爱谁,你告诉我,你爱谁嘛。”
秦广王:“我是冥王,我爱冥界的子民。”
“我不是冥界的子民吗?”
秦广王顿住,过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是活死灵。”
“活死灵是冥王命定的配偶。”
“也是宿命的敌人。”
“所以你杀了点愁和倚楼?”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虽然你不信,”秦广王平静地说,“两位公主是暴病身亡。”
林幽篁咬牙切齿:“我是真的恨你们冥府啊……”
大殿再次归于寂静,夜渐渐过去,窗外的天色翻出白光,从细密的窗棂映照进来,在墙上落下一道道白痕。
过了不知道多久,纸灰又动了一下,林幽篁这次终于没再发出诡异的笑声,他声音喑哑地问:“你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情形吗?”
秦广王死寂的眼眸动了动。
林幽篁:“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妖界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好看。”
“我也第一次知道。”秦广王笑了一下,却没有说完——原来明月下的竹林,是那样幽净闲远、静穆皎然……
如果时间停留在初遇那一刻就好了。
我不是冥王,你不是活死灵少主,我们的爱情不关彼此的身份,相爱的只是彼此眼前的这个人。
林幽篁轻声问:“你更喜欢点愁还是倚楼?她们给你取了什么名字?比月照更好听吗?”
秦广王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出声:“你是不是很疼?”
“废话,那落迦火是吃素的嘛,”林幽篁低骂了一句,转而又笑了,“阴天子是不是嫉妒我们,我们能在一起,他却吃不到崔绝。”
“不要胡言乱语。”
“我有一个帮助他们的办法。”
秦广王疑惑地看过去,就见纸灰里几片尚未完全烧尽的小纸屑突然跳了一下,发出生气的叫声:“你有没有心啊,我跟你说这么多话,你不肯看我一眼,一说帮助他们,你就看过来了,你果然无情!”
秦广王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疯话,淡淡地问:“什么办法?”
“或许你想被崔绝刑讯时再说。”
“你!”林幽篁气急,怪里怪气地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活死灵为什么能够转化浊炁吗?”
秦广王:“炁命轮。”
“不错,魂体的修炼都是以魂元为根基,将鬼炁汇集到炁海,以此来积蓄力量,但活死灵是特例,我族的功法是在体内另外形成一套系统,导入力量,运转自如,就是炁命轮,”林幽篁说,“炁命轮以浊炁为驱动力,所以和冥王双修,对彼此都是精进。”
秦广王:“崔绝无法修炼出炁命轮,种族不同,这根本做不到。”
林幽篁:“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魔吞之法?”
“魔物靠吞噬低级魔物来增加修为的方法……”秦广王说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崔绝如果是魔物,就可以吞噬活死灵来获得炁命轮?”
林幽篁赞道:“不愧是我的月照,聪明。”
“不对,他不可能是魔物,老五也不可能允许他入魔。”
林幽篁悠然地笑了笑:“难道你还没有看出,你们那个阴天子根本是被崔绝玩得团团转?他阻止不了崔绝的。再说,这事儿是为了谁啊,崔绝有了炁命轮,他就可以爽翻天……咳咳,我是说……那个,他们两个的梦境,都十分限制级呀。”
“还是不对,崔绝一旦入魔,他就不可能再做判官,更不可能做冥后,没有人会允许一个魔物待在阴天子枕侧。”
“恐怕这就是他还没开始动手的原因——他没找到能稳定入魔再逆转的办法。”
稳定入魔,再逆转,吞噬活死灵,获得炁命轮……光想想,秦广王就惊得脊背冰凉。
他思索片刻,摇头:“你这是毫无依据的猜测。”
“你知道六极恶凰是怎么入魔的吗?”林幽篁道,“是崔绝将魔气灌入他的体内,逼他成为了魔物,你信不信,那一次就是试验。”
秦广王知道那一场冥界和妖界之间数百年的战争,纠正道:“他是为了快速结束战争,减少冥界的伤亡。”
“哈,你不了解他。”
“你了解他?”秦广王突然抬起眼皮。
地上的纸灰一动不动了。
秦广王无力地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怎么能一边说爱我一边伤害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深恨冥府,如果是为了两位公主,那你大可直接向我复仇,而不是疯狂地报复冥府……”
“你以为我不想?”林幽篁暴戾地打断他。
秦广王:“如果你能杀死我……”
“如果我能杀死你,你早已经死一万次了。”林幽篁恶狠狠地说,“我恨冥府,是因为冥府对活死灵的欺压太甚,我们活死灵的儿女,你们想娶就娶,想杀就杀,姐姐死了,妹妹还要填房。”
秦广王脸色难看,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双方的婚姻,总体来说还是活死灵获益更多,也更积极。”
“因为灵王那群蠢货只知道卖女求荣!”林幽篁冷笑一声,“嫁一个女儿,可以换几百年的贸易往来,维持他们奢华颓靡的生活,可谁问过当事人的想法?”
“你是少主,等你继位后,可以试着改变……”
“到时你能把我的姐姐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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