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试探,只是大人不出手不表态,他有些急了又顾全大局——还没占彻底表哥身体。
“家里的鱼怎么回事?”刘俊恩不罢休。
李怀铭眉头一皱,先说:“你看见了?”而后叹了口气,无奈说:“弟,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事到如今,我跟你们说实话吧。”
前面三位长辈走的快,到了一处平台暂时休息地方,是个八角形弧度,旁边栽着一颗松树。宁姨妈说等等孩子们,怎么半天不上来,还不如我们三个年纪大的走得快。
于是三人在这儿短暂休息。
刘妈妈犹豫开口了,“姐,铭铭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好了啊。”宁姨妈下意识说。
刘妈妈反倒来了脾气,直接说:“什么好全了,姐、姐夫你们还想瞒着我?恩恩都能发现不对劲,你们当父母的我不信没起疑心。”
姐妹俩人,宁姨妈稳重也善交际,妹妹被家里人宠的脾气直,后来嫁人了,看着似模似样的会说话来事,但根子没变,还是直来直往。
宁姨妈闻言没生气,只是满面纠结不知道怎么说。
“我不知道跟你怎么说,我怕大家害怕铭铭,觉得铭铭是怪物。”
宁姨夫叹了口气,从头说起来:“当初请法器,大师说那是密宗法器,跟佛教也不一样,或许是能镇住,镇不住的话,要送回去。我们心急,想着铭铭早点好,他都二十五六了,从小到大不敢约女孩子晚上出门看电影,整天跟我们一起生活,像什么事。”
父母替孩子操心健康,还操心婚事。
“姐,嘎巴拉是人骨做的,我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宁姨妈解释说:“嘎巴拉那是得道高僧圆寂的骨头,都是有修为,念了一辈子经,做了一辈子好事的,只会庇佑铭铭,不是那种邪门东西。”
“是啊,我们家在庙里捐了十几年香油钱,跟大师关系也好,大师看着铭铭长大的,不会害铭铭,提起嘎巴拉,也是看我们夫妻太心急,到时候请来没用,就听大师的话,送回去。”宁姨夫说。
宁姨妈回想起来说:“刚请回来,大师也看过,先说试一试,提醒我们,有什么不对,送铭铭过去,还了法器。”
因为宗法教义不同,大师对此很是慎重。
刘妈妈觉得大师话对着,为人还挺好的。“那之后呢?铭铭是什么时候不对劲的?你们怎么没送铭铭去庙里?还那法器。”
“法器请回来一周,我们陪着铭铭晚上散步出门,刚开始是天擦黑去,也不敢多留,后来发现没什么事,胆子大了,晚上人多的地方,有些偏僻的也去了。”
“真的没什么事,安安全全的,铭铭晚上也不发烧了。”宁姨妈那时候可高兴了,谢天谢地谢佛祖。
以前李怀铭不敢晚上出门,十次有八次撞脏东西,轻则当晚回来发低烧,重则就要去寺庙吃斋住几天,化了干净。
“一直到大半个月后,那天晚上铭铭回来,
我记得快十二点了,起夜的时候撞到回来的他。”宁姨夫提起来,眉头都紧紧皱着,“他身上沾了血,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像不认识我一样直勾勾看我,吓得我心里发毛。”
“我喊你姐出来。”
“这时候铭铭像是回过神一样喊我爸,说回来路上看到有辆车撞了小狗,他抱着小狗找宠物医院耽误了,小狗没救过来。”
宁姨妈闻言,此时说:“刚才那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以为铭铭当时吓着了,他从小心善,刚看到小狗死在他怀里,没缓过来。”宁姨夫叹气。
“姐、姐夫,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后来呢?肯定还有其他事情,你们怎么不去找大师,把那法器还了。”刘妈妈忙说。
宁姨妈说:“我是发现铭铭之后口味变了,穿着打扮也变了些,但他说想试试新鲜花样,我那时候也没多想,人都会变得,起疑觉得不对劲还是有天我看到铭铭在吃生肉。”
“老宁买的牛肉,很新鲜,还带着血丝,他大口大口吃。”宁姨妈说不下去了,她现在回想起来心脏就跳的厉害,那天晚上吓死她了。
宁姨夫说:“他跟我们俩道歉,说饿了,还说以后不会犯了,我说把法器还回去,或者找大师看看。”
夫妻俩都这么想过,可儿子一言不发,眼眶红着,俩人心里都不好受,儿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才没多久,这就要回到了过去日子。
“铭铭也没跟我们闹,说还吧,可我们心里不好受,觉得对不住儿子,就想去再请几贴符纸。”
夫妻俩还是心存侥幸,想着再试试,符纸请回来后,李怀铭就好了,再也没碰生肉——宁姨妈说的。
“我想着是不是后遗症,反正现在好了。”
刘妈妈听完,敢情大姐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她问:“真好了?”语气着实不怎么好。
宁姨妈有些心虚还有点着急,但不敢深想,怕的眼眶红了。
刘妈妈一看大姐这样,反倒说不出重话了,一家子都是吃软不吃硬,她扶着大姐肩膀,宁姨妈哽咽又害怕说:“怎么了?是不是……要么我们把法器还了,不行丢了,丢了总成了吧。”
“铭铭不会有什么事吧?”宁姨夫试探问。
夫妻俩就是抱着‘退一万步实在不行把法器丢了砸了’回到最初的想法,因此是想着儿子能多过几天痛快舒心日子,就过几天。
“昨天姐夫带回来的鱼,丢了两条,全都是铭铭吃的。”
宁姨妈手一抖,脸都白了,宁姨夫不可置信,“他不是说不吃了,都戒了。”
夫妻二人显然也知道李怀铭是怎么个吃法。
“恩恩害怕,问他朋友,星诺家的大人说,法器不对,藏着厉鬼恶鬼,要害铭铭,借着铭铭身体,慢慢的就变成了恶鬼的,恶鬼也不用投胎,用现成的。”刘妈妈在车上听星诺说了。
星诺是八个字: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宁姨妈浑身都软了,宁姨夫急了,“那我儿子
呢?铭铭呢?”
“姐夫,姐你们先稳住。”刘妈妈一人扶不住大姐,宁姨夫忙接住妻子,夫妻俩都看妹妹。
“星诺说,铭铭八字还有毛发或者血液,先找到铭铭的生魂,那东西现在忌惮什么不敢撕破脸,说明还没得逞来得及。”
“我说,铭铭八字是……”
底下一道弯,李怀铭痛苦又矛盾的讲了过去的事,“……我怕你们害怕我,也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生活,这串法器,我带上后,做了几晚的噩梦,每次醒来就会口渴,想吃生的。”
李怀铭把手伸出来,露出手腕一串绕了四环的‘珠串’。
在李怀铭口中,他是因为法器留下的后遗症才生吃,但他已经克制住了,“过去在家里我再也没犯过。”
“这次的鱼是意外,弟你要信我。”
“我真的就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没别的意思。”
刘俊恩想说你放屁,睁眼说瞎话,把我哥先还回来,你个xx——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你以后别犯了,大刘是我朋友,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还有他的家人。”池星诺开口。
李怀铭看向池星诺,又像是看在池星诺背后,说:“自然了,小姨姨夫像我家人一样,我只会保护他们。”
“上去吧。”池星诺看大刘,“上上香,心静一些。”
刘俊恩真是满脸脏话压了回去。
最后底下人在拐弯处汇合,李怀铭问妈,你怎么眼眶是红的?
“冷的了,风吹的。”宁姨妈佯装镇定,可还是害怕,有些躲避李怀铭伸过来的手。
宁姨夫揽着老婆,说:“铭铭,你妈妈没事,先上去吧。”
“好。”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上走。刘俊恩落在最后,看着姨妈一家的背影,重点放在‘表哥’身上,说:“星诺,你说他信了我们信他是表哥了没?”
“你说呢。”
“傻子才会信。他还是阴测测的,刚才编故事几分假几分真,哄哄我姨妈姨夫心软,我可不信他。”刘俊恩说。
池星诺道:“他很聪明,想拖延时间,能拖延几日就几日。你表哥真的有些不妙,先找魂吧。”
“我想办法要头发,我妈刚问了姨妈八字。”刘俊恩握着拳头打算冲上去薅李怀铭头发,被池星诺拉住了。
池星诺摊开掌心,“我拿到了。”
“刚才他逼近你的时候我取的,先找个空地方。”
羊桥观已经到了。观是政府修过的,外头很新,进了里面能看出老建筑来,新旧木头交错,有种过去岁月和现在交替的奇妙时空。
观是十元一张门票,还会免费给三支香。
第一次来的人不知道,都在脚下村民摆摊上买了香烛。
“铭铭,你跟爸妈来烧香拜一拜。”宁姨妈听妹妹说要找儿子生魂,现在不害怕了,一把抓着‘李怀铭’进了观内。
李怀铭说:“妈,咱们家求的是佛法密宗,你之前不是说有冲撞吗?”
“来都来了,你现在也好了,就当陪妈妈,一会再求一支褂。”
“对对你年纪不小,看看你的姻缘,我和你妈都想抱孙子。”宁姨夫也在旁帮腔,拖延时间。
李怀铭纯善笑了笑,说好,都听你们的。
夫妻俩是胆战心惊,原先看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妹子说了,他们再看就觉得渗人了。
刘妈妈在旁没说什么话,只是心有点往下沉。
这东西看着可不怕他们。
道观是有厢房的,观里师父们平时在里面做功课休息用的,就两间通屋,平时香客不能入内。刘俊恩塞了钱都没能让通行行个方便。
“这里。”宫曜说。
池星诺给大刘招手,刘俊恩本来跟师父说好话这会一看,忙跟了过去,背后师父说在里头你们不能去了,游客止步。话音还没说完,人就挠挠头,刚说什么来着?
再一看,哪里有人,空荡荡的,没人啊。
宫曜带的路,游客谢绝入内是小院子,院子角落有个八角楼,门没锁,虚掩着,背后一排书架,进门正中间蹲着一座羊角造型的石碑,字迹已经模糊了。
“大人你来过这里吗?”池星诺看大人很熟路。
宫曜点了点头,说:“以前来过一次。”
也有八十多年了,说起来算是他的地盘——人类给他建的,但稀里糊涂的,人类说他是羊——
宫曜看了眼小孩,决定不提这话题。
“这里有桌子。”
“好来了。”池星诺不去看羊角碑,正事要紧,他从背包掏出东西来,纸、朱砂、香、红线。
爷爷手札说过寻生魂的办法,之前他生魂归体林奶奶说的也对,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
“大刘,你哥头发。”池星诺东西准备好。
刘俊恩小心将卫生纸递过去,池星诺捡了里头一根头发与朱砂混在一起用纸包着,丝丝红线捆上,一头拴在香上。
“你哥大概率是活着,就是不知道生魂在哪里。”
池星诺点了香,把香交给大刘拿着,“香略倾斜,香灰落在纸上。”
刘俊恩紧张的握着香,问:“这个角度行不行?”
“可以,你别怕。”池星诺点头。
香烧的极快,香灰簇簇的落下,覆盖在纸团上,过了很久,反正刘俊恩觉得时间很漫长,他手不敢晃动,只看那纸团连着香灰着了。
“着、着了。”
那包着头发的纸包突然就着了。
池星诺:“坏了。”先看大人。
纸团连着头发朱砂成了灰烬。
“星诺,是不是我哥没了?出事了?”刘俊恩紧张害怕问。
池星诺盯着那团灰烬,眉头紧紧皱着,“我爷爷手札上说,生者东西烧成灰烬,人就死了,可李怀铭死了的话,那它忌惮什么?难道是害怕大人你。”
“这可怎么办。”
池星诺束手无措,觉得对不起大刘还有阿姨,他还收了人家的钱……
宫曜显身,摸了摸池星诺脑袋,似是安抚,让池星诺别急别慌别怕。池星诺看向大人。宫曜伸手将香灰轻轻拂去。
“他表哥的魂,藏在阴魂之中,快不是生魂了。”
池星诺看着盘底下的灰,这会朱砂毛线纸灰吹落掉,头发隐约还在,很是细微,泛着一点点红光。
“阴间十三路听过吗?”
池星诺摇头,宫曜说:“以前阴界大盛,秩序严肃,人死后不是立即到阴界报道的,要走过十三处,受过审判,才能去往还魂崖,就是现在说的投胎。”
“现在底下混乱,秩序崩塌,十三去七,称呼也略有变动,只留下了六处:黄泉路、恶狗岭、野鬼村、审判司、地狱报、往生处。”
“他表哥的魂,现如今被困在野鬼村,那处都是阴魂恶鬼。”
野鬼村再往前一步那就是审判司,落到审判司,即便是底下再混乱,也能查出李怀铭生平,自然知道阳间的李怀铭不是真的。
那东西有恃无恐,因该是知道李怀铭生魂肯定走不出野鬼村,退回去那是恶狗岭——
“我哥怕狗。”刘俊恩说,“我俩小时候玩,都被狗咬过,先咬的我,他为了保护我就把腿伸过去。”
池星诺:“……所以一起挨了咬?”
“是啊。”刘俊恩说:“那我哥是不是也不好原路返回?肯定走不出恶狗岭的。”
池星诺现在明白过来,说:“你哥是被困在野鬼村,不管前后是什么地方,他都无法走出去,是不是?”抬头看大人。
宫曜颔首,说:“聪明。”
池星诺有点点不好意思,他刚才都慌了神。
“那现在怎么办?”
宫曜说:“一般解决办法,李怀铭血缘至亲去带他出来,远路返回,从恶狗岭、黄泉路回。”
“宫大人,我算不算有血缘关系?”刘俊恩说。
“你母亲和他的母亲是亲姐妹,你们二人自然有血缘关系。”
刘俊恩先说了句太好了,而后有些害怕,但他将害怕神色压回去,救表哥要紧。
现在这里肯定不行,时间也不对,得晚上行事。池星诺将东西收拾到书包,灰烬收拾干净,给人家带上门,临走前看到羊角碑上还算清晰的字:神羊显灵……x年干旱求得雨……
三人往出走,刘俊恩心急要告诉妈妈姨妈姨夫怎么回事。
池星诺落后问大人,“大人,那不一般的解决办法还有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跑一趟,带他过来。”
池星诺下意识说不行,宫曜怔了怔,小孩明明很替朋友心急的,怎么又不肯他去?
“大人去野鬼村的话,会对你有不好影响吧?”
大人是冥官,又不管这个辖区,要是被发现这就是越了领地、级别、职务插手别的事,会不会受到处罚?
宫曜怔了怔,看着池星诺担心他的双目,冷冷的神色化开,说:“不碍事,也算善举。”
道观解签处,宁姨妈给大家都求了一波,拖延了许久,李怀铭就耐心陪在旁边,旁边游客见了羡慕坏了,跟宁姨妈说:“你儿子耐心真好,真孝顺。”
宁姨妈有苦说不出,只能胡乱点头。
刘妈妈看见儿子来了,松了口气,宁姨妈姨夫也是,说:“怎么样了?”脱口说完,察觉到‘李怀铭’笑盈盈看他们夫妻俩,两人一僵,宁姨夫改口说:“恩恩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我去上厕所了。”刘俊恩说。
宁姨妈问:“那能走了?”
“先回吧。”刘俊恩跟妈妈姨妈说,这会没法细说。
李怀铭扶着母亲,看了后面走来的池星诺以及背后的人,面带微笑,底下了头,带着母亲往出走,“这边,妈。”
这位冥官,他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还不如底下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些尚且死在他的口中,若不是被困,他会怕区区一个阴差?
宁姨妈手腕吃痛,一抬头对上‘李怀铭’笑着的眼,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不是她儿子,肯定不是她儿子……
那样阴戾恶毒的眼神。
宁姨妈不敢呼痛,被‘扶着’一路走出了道观门。
下去时,刘俊恩跟妈妈说了恶鬼村这事,刘妈妈担忧:“你去?会不会危险啊,能不能你姨父去。”
做人都自私,刘妈妈不想儿子犯险。
“妈,有星诺呢,还有他家大人在上面看着,没事的。”刘俊恩其实怕但面上装的轻松,不想妈妈犯难。“姨父要是去,那我问问星诺能不能两个人一起去。”
刘妈妈忧心忡忡的,说:“我刚跟你姨妈烧香,眼皮就跳,觉得不好,没想到还真是不好解决。”
刘家人到没觉得星诺实力不行,而是觉得那恶鬼难缠,那可是一百零八颗头骨做成的法器。
“可真是花了大价钱,招回来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刘父打来电话听完事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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