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要那么久啊。”
“这算快的了。”
两人随便聊几句挂断通话。
十一月初，蒋枫在医院生下一个女孩儿。
席冰被邀请去看小妹妹，他挺高兴，带着送给小妹妹的玩具和奶奶准备的礼物，到月子会所去看望妈妈。
当天上午去，下午回家。
席冰回家后跟奶奶说，“有一点丑，眉毛都还没长，不过我妈妈说长大些会变漂亮的。奶奶，你知道小婴儿有多小吗？”
席冰比画着，“比我的枕头还小。嘴巴像小鸟一样，这样撅着一点。头发倒是挺多，软软的。不是哭就是睡，要不就是吃。杨叔叔高兴得不得了，给小妹妹取了三篇名字，让我帮小妹妹选。我不是叫席冰吗？我就给妹妹选了杨雪的名字，好不好听，我是冰，妹妹是雪，都是洁白无瑕的意思？”
老太太笑，“好听。”
“杨叔叔也说这名字好，一听就是兄妹。杨叔叔还邀请我参加妹妹的满月宴。”席冰说，“妹妹就是太小了，一丁点儿大，还不如小熊猫好玩儿呢。”
老太太哭笑不得，席冰在客厅没见到老爷子，问，“爷爷还没回来吗？”
“他们晚上肯定有聚会。”
老爷子出去讲课，席冰说，“等下回爷爷去讲课，我也跟他一起去。”
“冰冰你对机械工程有兴趣吗？”老太太问。
“没有。但我可喜欢你和爷爷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又渊博又安静的学者气质了。”席冰偷笑两声，“那感觉特别好。能满足我的一点虚荣心。”
“冰冰你多读书，以后也可以做学者。”
“我是想做艺术家的。”
“艺术家就更了不起了。”老太太道，“艺术是光明、坦荡、纯真、善良，甚至是充满神性的。艺术家的审美能力、对世界的看法，都会比一般人更敏感，也更深刻。”
老太太看着席冰清泉般的眼眸说，“冰冰你不像艺术家，你更像一件艺术品。”
“我？”席冰指指自己。
“是的。”老太太微笑颔首，“我是‘性本善’的信仰者，我相信世上除了天生的变态，其他人都是生来的艺术品。人生就圆满，出生时通透无瑕，但随着慢慢长大，人会受到社会的浸染，这也是人灵性丧失的过程。通透的本性会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慢慢地失去了这些本真的美好。
冰冰你不一样，你没有被蒙尘。”
“真的？”席冰说，“怎么办？我刚就虚荣了一下子。”
老太太笑，“这一点没关系的。我说你没有蒙尘，是说你本真干净，如果真就一点私心都没有，那也就失去人性了。
你是天性自然的人，按天性做事就好。”
席冰有点听不大懂，但他本来就是按感觉做事的，就当奶奶是这个意思了。
傍晚席肃回家，席冰追席肃屁股后头跟席肃显摆，“奶奶说我是艺术品。”
席肃随便应一声，“嗯。”
“你就这个反应？”席冰不满，“你就这样跟艺术品说话的？”
席肃拉开衣柜，取出家居服，脱掉西装换衣服，“你奶奶也这样说过我。”
席冰意外地看向席肃，席肃说，“她主张每个人都将自己当做一件珍品，从内而外，从精神到□□进行自我雕琢。”
“这啥意思？我怎么突然觉着艺术品不值钱了？”
席肃，“精神自然是指内在精神世界的充沛，□□不用说吧。”
席冰随便应两声，眼珠子落在席肃毛乎乎的小腿上，惊叹，“爸，你是没进化好的猴子吧！”
席肃送他一个字，“滚！”换好家居服。
席冰才不滚，他有事跟席肃说，“爸，你知道我妈生小妹妹了吧？”
这事儿席冰前几天就念叨过，等他妈妈生了，他要去看小宝宝。席肃，“怎么了？”
席冰跟席肃说，“我妈妈给我生了个小妹妹，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小弟弟啊？这样我就弟妹双全了。”
“你脑子没病吧。”席肃打量着席冰，“咱家又不是峨眉山，一只猴子不够，还要再来一只？”
席冰抗议，“你能不能别总说我是猴子？你见过有我这么帅的猴子吗？再说，我是猴子你是什么？老猴吗？”
刚说完就被席肃揍了一下，席冰噘着个嘴，“人家在认真跟你商量事哪！”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以前是不大喜欢，但杨叔叔让我给妹妹挑名字，我觉着妹妹也不太丑，还行，以后我也会对妹妹好的。”席冰补充一句，“弟弟也一样。如果你让我给弟弟取名字的话，我也会对他好的。”
席肃道，“好了，知道了。”
席肃答应了，席冰挺高兴，不过，他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跟席肃说，“先说好，有了弟弟你也要最爱我哦。不许爱弟弟超过我，不然我就把对你的父子爱收回来。”
“怎么这么啰唆。”
席冰去跟爷爷奶奶说，“我爸说了，要给我生个弟弟。”把老爷子老太太吓得不轻，老爷子特意找到席肃说，“养孩子是慎重的事，可不能瞎生。也要考虑冰冰的心情。”
“席冰总跟我叨叨，我应付他一下。”
看席肃没有要乱生小孩儿的意思，老爷子才放心了。
凭席肃的财力，如果真想要孩子，不会等到现在。席冰是个美丽的意外，但老爷子以前不管多盼孙辈，也没有想过让席肃随便生一个。
那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第二天，席冰收到席肃送的礼物，一只雪白的小狗。
小狗已经断奶，打过疫苗，被放在软乎乎的竹编篮的软垫上，席冰挺喜欢，把小狗抱出来放地上。这还是席肃第一次主动送礼物给他，席冰挺高兴，打电话给席肃，“爸，你怎么想到送我礼物的？也不是什么节日。”
席肃问，“喜欢吗？”
“嗯，喜欢。”
看来男孩子普遍会喜欢狗。席肃原先的猜测是，席冰应该更喜欢猴子。但席肃实在接受不了家里除席冰外再养一只猴子，便给席冰买了只狗。
席肃跟席冰说，“好好养，你不是喜欢弟弟吗？承诺完成，以后不许再烦我。”
席冰三观都裂开了，“这是弟弟！”
“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弟弟。就这样。挂了。”席肃挂断电话。
纵以席冰想象力，也对席肃的作为感到震惊。
天哪！世上竟有席肃这样的人！
我想要弟弟，席肃送我只小狗。不过，席冰转念想，席肃一直叫我猴子，不会在席肃眼里，真觉着他跟峨眉山的猴子没啥区别吧？！
不会吧？！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他们认为小孩子跟小猫小狗小猴子没啥区别？！
一想到席肃对他可能是这种认知，席冰就非常无语。
席肃真是个怪人啊。
席冰把小狗的名字告诉爷爷奶奶，“我爸说让我把小狗当弟弟。不对，小狗的名字就叫弟弟。我爸给它取的。”
小狗调皮地在脚下打转，蹭来蹭去的，席冰叫它，“弟弟？”
老爷子老太太：……
小狗也听不懂，席冰把它抱起来放到膝盖上，摸摸毛，又有点想笑。算了，虽然他会对弟弟好，但如果没有弟弟，也没什么。
席冰其实并不讨厌独生子的生活。
真是有点矛盾的感觉。
哎，肯定是因为他一直是在单亲家庭成长的原因。都是席肃蒋枫不好，没有给他完整的家庭爱，所以他心胸才不太宽阔的。
席冰收起手机，打算给小狗另取个名字，因为小狗是白色的，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席冰打算叫它小朵。
晚上席肃回家后，席冰又去问席肃不会真把他当猴子吧。
席肃把脚底下的小狗踢开些，不得不回答席冰的蠢问题，“我会把猴子放家里吗？我最讨厌猴子了。”
“那你总说我像猴子。”
“讨厌的时候的确很像。”
席冰不满，“你能不能学会尊重一下我。”
“你先自我反省吧。”
席肃铺开纸，准备写字了，跟席冰说，“去，把我的茶端上来。”
席冰说，“我给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小朵。”
席肃挥挥手，随便叫小朵还是小花，反正他完成对席冰的承诺了，以后此类话题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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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席冰从此多了个养小狗的事，他还负责给小朵洗澡，早上带着小朵去跑步。小朵别看还是只刚断奶不久的小小狗，慢跑一个小时没啥大问题。
席冰的学习渐入佳境，参加完妹妹的满月宴，到年底做老师出的测试题，成绩非常不错。他写的字也有明显进步，自己都觉不可思议，拿去给奶奶看，“要搁以前，我都不信。奶奶，你看我的字多整齐呀。”
以前有点像毛毛虫，现在该方的方，该直的直。
老太太接过来，看着两张作文纸的对比，也笑了，“是啊。进步很大，要坚持。”
“嗯。我起码写三年。”席冰说，“等我把硬笔字写好，我就学写毛笔字。像柠柠哥那样。”
他跟奶奶说，“到时就让我爸教我写毛笔字，我看他写得不错，都不用请老师。既对父子爱有好处，还能省钱。”
老太太忍不住笑，“是这个理。”
而且，电影也应了乔导的话，元旦没赶上，春节更是想都甭想，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后来，严柠和程导商量后，在院线排了三月的冷档期。
三月是春节档刚结束，五一档还没开始，属于很冷的档期。大片看不上，就都是些小成本不出名的片子。
春节前，严柠买了些水果点心过来，顺带有事跟席冰商量，“咱们的片子给乔导看了看，乔导说很不错。要时运好，估计能爆。冰冰，之前片酬还有欠你的三十万，不一直没给你么。你要不要入股。要是爆了，能多赚。要是赔了，那就赔了。”
席冰没什么犹豫，“嗯，我听柠柠哥的，那就入股吧。”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虽说你家很有钱，这也是你第一次挣钱。”
“不用了。之前柠柠哥你给我的电影片单我都看过了，有一部是乔叔叔的电影。我在网上搜乔叔叔，原来他这么有名气，他第一部 大卖的电影也是青春片，肯定有经验啊。而且，他现在德高望重的，眼光也有的。他都说好，那肯定好。就算票房没咱们想的那么好也没关系，咱们这么用心拍的片子，柠柠哥你也出了好几百万。程哥家还把房子抵押出去一套，咱们又不是糊弄拍烂片，用心做过的事，质量就有保证。”
席冰其实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严柠笑，“原来你想了这么多。”
“是啊。咱们拍得多认真啊。”席冰说，“成片好了？给我看看呗。”抱怨严柠，“你们看片也不叫我，真没义气，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严柠有点理亏，“那天就是凑个巧，没想到乔导在A市。你要看等过完年吧，年前我跟程哥都忙。过完年就不用看了，等三月上映吧。这样还有新奇感。“
席冰白严柠一眼，“柠柠哥你简直就是在忽悠我嘛！”
严柠笑，“主要是真忙，我明年大学毕业，现在忙着写论文哪。而且我真是劝你现在不要看样片，在电影院才有感觉，乔导都夸你拍得好。”
“真的？”席冰露出个大大笑脸，“拍小狐王的时候，乔叔叔骂过我好多次。哎，幸亏我心理素质好，要不得叫他骂出抑郁来。”
“你少来。”这话严柠一个字都不信，席冰要玻璃心，那世上都是玻璃心了。席冰的长处在于他遇事都是直接解决，从不内耗自己。
席冰问，“《青丘》拍完了吗？”
“拍完了，年前粗剪就能剪出来，顺利的话能冲一下明年暑期档。”
席冰说，“那我跟乔叔叔说说，看能不能先让我看看前十集，我有十集戏份哪。”
“劝你免开尊口。”
“为啥？”
严柠无奈，“说真话怕伤着你。”
“你这都说一半了。快说嘛。”
严柠哭笑不得，捏下席冰脸颊，“说你脸皮够厚。”
严柠道，“我对娱乐圈不大了解，偶尔扫一眼娱乐新闻也知道这圈子是个番位癌遍地的地方。你又不是一番二番，怎么好意思跟导演要样片先过目啊？你一说乔导就得把你喷回去。”
“我不信。”席冰说，“虽然乔导拍戏时常骂我，其实他对我还不错。我一说，他肯定能答应的。”
严柠笑，“那等乔导答应了你告诉我一声，让我开开眼界。”
“没问题。”席冰一口应下。
小朵从院子里跑进来，席冰抱着小朵介绍给严柠，“这是小朵，我爸送我的狗。”
严柠摸摸小朵的头，“是萨摩耶么？”
“嗯。”
“好可爱。”看小朵那湿漉漉的黑眼睛，不知是不是物肖主人，严柠忽然想到席冰。严柠忍住笑，又摸了摸它的小耳朵。
年前严柠也忙，就没多待，说把片酬入股的合约给席冰寄过来，又教席冰把国外平台的社交账号也开起来，就告辞了。席冰跟爷爷奶奶也收拾着回爷爷奶奶那里做过年准备了。
是滴，过年要在爷爷奶奶家过。
席冰尤其满意这一点。
家里要如何布置，过年要包几样馅儿的饺子，还有大年夜的晚饭要准备多少道菜，以及第二天大年初一的中午饭……林林总总，忙得席冰连打球的时间都减少了。
干果鲜果都得备下，年前年后亲戚走动也得提前安排好。
窗花不用买，买些红纸就够了，席冰会自己剪。
哎，年前的庙会也得逛一逛，置些年货才行呀。
他就像家里的小管家一样，犄角旮旯的心都操遍了。
席肃每每回家，看着家里玻璃上的红窗花，屋檐下的红灯笼，门口贴的财神爷，都怀疑家里是不是要办喜事？
隔壁冯爷爷冯奶奶过来参观过好几遭，小熊猫都觉着冰冰哥这弄得可太好看了，跟电视上一样。小熊猫早放寒假了，他也住爷爷奶奶这边，每天一大早就过来报道，跟着冰冰哥学本事。
这不，就跟冰冰哥学会剪窗花，小熊猫剪了俩圆窗花，花瓣的边儿，里面都是小花小草，可喜庆了。席冰直夸小熊猫，“小熊猫你简直是个天才啊！这小手，咋这么巧哩！”捉起小胖手亲两下。
小熊猫被冰冰哥亲得直笑，很大方地说，“冰冰哥，送给你！”
“好！谢谢小熊猫！”席冰剥个花生豆喂给小熊猫，“嚼烂了再咽啊。”
小熊猫点点小脑袋，他已经上中班了，是大孩子了。席冰说，“再给我剪一个，咱们贴玻璃上。这窗花啊，剪就要剪一对。送人也要送一对，知道吗？”
“为什么呀？”
“成双成对，两个象征着吉利。”
“知道了。”小熊猫就又剪了一个送给冰冰哥哥。
然后，席冰就教小熊猫贴上透明的双面胶，然后，俩人把窗花贴在了窗户上。小熊猫叫着冰冰哥一起出去看，隔着玻璃就更好看了。
小熊猫这孩子有前途，学了本事也不歇着，吭哧吭哧剪了一下午窗花，把手指都累红了。傍晚冯爷爷来接他，冰冰哥给他装好，他就都拎着带回家了。
第二天，小熊猫给自家窗户也贴满窗花，打电话叫冰冰哥哥去看。席冰过去参观，都说，“虽然比我剪的还差那么一点，也很好看了，进步很大。以后多加努力，肯定能超过冰冰哥的。”
小熊猫仰着小胖脸儿问，“冰冰哥哥，灯笼怎么做？”他也要给家里挂大灯笼。
“这个容易。”家里还有剩好几个，席冰招呼小熊猫，“跟我来吧！”
席冰带着小熊猫回家，把剩下的灯笼拿出来，教给小熊猫按说明书组装。小熊猫就给自家也挂了一排红灯笼，席冰边看边点头，“这才叫过年的气氛哪！”
“就是，这才是过年的气氛嘛！”小熊猫叉着腰，奶声奶气、装模作样地学冰冰哥说话。
冯爷爷冯奶奶也都笑着夸好。
冯爷爷还私下说，“冰冰这一来，过年气氛都不一样了。”
冯奶奶笑，“是啊。多个孩子就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