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严柠怦然心动，却是深吸口气，冷静地说，“你该跟你未来的妻子这样规划。”
“没媳妇还不活啦！”席冰噎严柠一句，很洒脱地说，“世上又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情感，还有亲情、友情，都是很珍贵的感情。”
席冰再次发出邀请，“柠柠哥，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严柠面无表情地望着虚空，声音自若地回答。
席冰很满意柠柠哥的回答，露出笑容，“到时咱们闲了就来姑妈这里作客，看望姑妈、姑父也很方便。也可以开车去城里游玩，彻底放松。”
席冰畅想一番，严柠只需要，“嗯、好、就这样，不错、好的。”
席冰还不满，“柠柠哥你只会点头说好，也提点意见嘛。”
“意见都叫你提完了，我还说什么。”严柠没好气，想到席冰每个计划里都有他，严柠又笑了，在深夜中轻轻转头，看向席冰，“只要是和你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席冰看不清严柠的神色，他朝严柠伸出手，严柠握住他，听到席冰说，“我也是。柠柠哥，我也是。”
严柠感叹，你的是和我的是，是不一样的。
他打起精神，但也没关系。只要这孩子身边没有别人，他会一直在。
接下来的日子，席冰过得很开心，他早上会帮忙修剪花园，还会搭配好自己和柠柠哥小木屋的鲜花。
姑妈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在家开了烤肉Party，请邻居和朋友们过来，一起欢乐。
年轻人聚在一起吃烤肉喝啤酒，一起唱歌跳舞。这简直是席冰的最爱，严柠在边儿上端着杯啤酒慢慢喝，席冰已经跑到跳舞那边跟这里的孩子一起玩儿了。
审美是全球统一的。
席冰这种纯靠脸就能被导演挑出来的人，在哪儿都是极品帅哥。
何况席冰平时很注重锻炼保养，他又心性直率，非常受欢迎。没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严柠视线仔细在年轻人里面逡巡过一圈，依旧没见席冰。姑父过来，“刚我看到冰冰跟娜塔维亚往东边去了。”
“哦。”严柠放下心来。
姑父挑了下眉。
“娜塔维亚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姑娘。”
严柠替席冰说一句，“冰冰不是乱来的性格。”
果然，不长时间，席冰就和娜塔维亚回来了。席冰不再跳舞，拿了一盘烤肉吃。烤肉肥美极了，简单调料配着炭火焦香就很好吃。
朋友们有离得远的，就住在姑妈姑父的农场，住得近的，夜深时也告辞离去。
席冰过得很开心，圣诞在即，小镇十分热闹。席冰结识了新朋友，他还收到新朋友的邀请，一起去玩儿。
席冰是第一次来南非，严柠都跟他一起去。
南非有特有的自然景观，野生动物非常丰富，饮食也有自己的特点。席冰皆能欣赏，有一回在农场见到豪猪，还高兴得不行。
还有件事，席冰心里有点美，他神秘兮兮地跟柠柠哥说，“南非是块宝地啊。”
严柠瞅他一眼，将加冰的葡萄酒递给他，“怎么说？”
“我已经接到三个有的告白了。”席冰把被告白的事告诉柠柠哥，“哎，虽然我只拿他们当普通朋友，不过有人告白是好事，我觉着我的桃花运要起来了。”
“你桃花运不一直不错么？”娱乐圈也有女星向席冰示好过。
“我说的不是这种单方面的。”席冰呷口酒，眼眸内信心满满，“我感觉我要遇到爱情了。”
席冰对自己的爱情信心满满，严柠举杯，“那提前祝你找到意中人。”
席冰感觉柠柠哥好像兴致不高，跟柠柠哥说，“柠柠哥你也要加油找，说不定你的爱人也在南非呢。”
严柠敷衍，“说不定。”
席冰活泼开朗，对自己寻找爱情的事完全不遮掩，很快就说给严姑妈、严姑父知道了。严姑妈看严柠一眼，席冰以为姑妈是在担心柠柠哥，他开朗地给柠柠哥夹块烤火腿，“昨天我已经鼓励过柠柠哥了，让柠柠哥也加把劲！”
不论怎么看，席冰对严柠都是纯粹的兄弟感情。
严姑妈决定找严柠谈谈，严柠说，“不一定得是爱情，亲情、友情一样珍贵。”
“哎哟，你要说话时不是一副马上半条命要没的模样，我真信你是真这么想的。”
严柠摸下脸，勉强笑了笑，“姑妈你别开玩笑。”
“你应该跟冰冰直接讲。”严姑妈道，“不论冰冰接不接受，这是你对他的感情，你应该让他知道。”
严柠沉默片刻，方对姑妈道，“我认识冰冰十多年，他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我非常清楚。我说了，也不会有结果。他对亲人非常重视，无法回应我的感情，也许会让他烦恼。这又何必呢？”
严姑妈还想再劝，严柠苦笑，“何况，我是以什么样的感情留在他身边呢？如果他知道他视之为兄长的我，对他怀有□□。他有兄长，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爱慕着他……”
严姑妈说，“其实，很少有弟弟对兄长，像冰冰对你这样依恋。”
“他天生爱撒娇，对爷爷奶奶也很依恋。”
席冰的确是那种喜欢跟人讲心事，很快能与人拉近距离的孩子。严姑妈更了解严柠，问，“你是否担心，被冰冰知道后，他会远离你？”
严柠没说话。
严姑妈心下长叹：严柠竟痴情至此么？
严姑妈不是严柠多思多想的性格，她更果断，更有行动力。
席冰买了很多糖，给姑妈姑父送来。
严姑妈问，“柠柠呢？”
“柠柠哥有点累了。我让他在房间休息。”席冰精力充沛，寻常人比不了他。严柠每天跟他出去玩儿，感觉比上班都累。
席冰给姑妈吃他买的糖，“特别好吃。不是很甜，又很香浓。”
严姑妈尝了几块。席冰问，“姑父呢？”
“葡萄园那边送了些酒来，他拿了些送给镇上的朋友。”
严姑妈说，“珍娜今天烤了小饼干，来，尝一尝。”起身去拿了新烤的饼干给席冰吃。
席冰和姑妈一起吃饼干和糖果，席冰惬意地眯起眼睛，严姑妈说，“正好他们不在，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席冰好奇，姑妈怎么这么严肃了。
严姑妈完全没有任何套路，甚至没有任何委婉，她如同年轻时做的每一次决定，坦率直接，“有个人，一直喜欢你，喜欢你十来年。他不想告诉你，担心会造成对你的困扰。但我觉着，如果只是三五天的感情，一时的爱恋，犹如蜻蜓点水样的感情，的确可说可不说。”
“可如果有人深爱你多年，我想冰冰你有必要知道。”
糖在嘴巴里慢慢融化，席冰似有所感，他跟姑妈认识的时间很长，但姑妈并不了解他身边的人与事，除了柠柠哥。
嘴巴里的糖融化到舌根齿间，甚至无意识地顺着喉咙淌到胃里。席冰轻声道，“姑妈你说的是柠柠哥？”
严姑妈点点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冰冰，严柠不想告诉你。是我个人认为，你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我。那啥，柠柠哥为什么不想告诉我？”席冰有些气恼，“他应该直接跟我说的！他干嘛不说啊！他喜欢我十来年么？！”
“姑妈你真的确认是爱人间的喜欢？不是哥哥对弟弟地喜欢？”
席冰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严姑妈。
严姑妈轻松起来，“看来冰冰你并不讨厌柠柠对你抱有爱慕之心。”
“干嘛要讨厌啊。”席冰说，“每个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何况柠柠哥真的喜欢我这么多年吗？我一直以为他是像兄长喜欢小弟一样，才这么疼我的？他该早跟我说。真是的，竟然跟姑妈你讲，也不跟我讲。”
席冰有点抱怨，他有什么事可都是第一个告诉柠柠哥的。
“他对你的感情非常复杂，像兄弟，像亲人，我想他最期待的是情侣。”严姑妈认真的看向席冰。
席冰脸颊微烫，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慌张，他糖也不吃了，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我得想想这事儿。姑妈我先走了。”
他也不等姑妈说话，自己就慌手慌脚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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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席冰爱出风头爱显摆的性格，就知道他挺有虚荣心。
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只是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严柠问，“姑妈叫咱们过去吃饭。”
“咦！”席冰吓一跳，先指责严柠，“你怎么进屋不敲门啊。”
严柠莫名其妙，不知道席冰怎么突然这样讲究礼貌了，他反问席冰，“你进我屋敲过门？”
席冰转移话题，往窗外瞅一眼，惊觉，“都傍晚了吗？”
“是啊。”严柠上前摸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席冰就着被摸额头的姿势瞄严柠，柠柠哥竟然喜欢我？他会不会想摸我俊美的小脸蛋儿？
席冰满肚子胡思乱想，严柠看他，“怎么贼眉鼠眼的？”
“你啥眼神儿！”席冰不满，“我刚想说你可以摸摸我的脸。”
“切，我稀罕！”严柠放开手，“去吃饭了？你不饿？”
严柠一说，席冰才感觉到饿，摸摸肚子，“我饿得能吃下头牛。”
“走了走了。”
席冰跟严柠一起过去吃饭，他想起来，得先让姑妈保密，不然让柠柠哥知道他已经知道柠柠哥暗恋他的事，柠柠哥八成要不自在的。他得理清楚后，再跟柠柠哥谈这事。
俩人肩并肩地走，席冰突然立定，严柠，“怎么了？”
“你先走你先走。”席冰挥挥手，严柠觉着他今天有点儿不正常，但席冰坚持，严柠只好走在前面，他忽然一回头，惊得席冰险些掉了手机。
席冰做贼般嗖地把手机收回口袋，严柠眯了眯眼睛，“鬼鬼祟祟跟谁联系呢？”
“不告诉你！”席冰大步向前，三两步就到姑妈的小屋。信息没发成，他就到姑妈身边，光明正大地跟姑妈说悄悄话，让姑妈先不要告诉柠柠哥。
姑妈点点头，“没问题。”
严柠进门见到这一幕，以为席冰是有什么鬼点子在跟姑妈商量。
姑妈属于爱过节星人，临近圣诞，晚餐很丰盛。
席冰给严柠夹个烤生蚝，严柠笑，“自己吃吧。”
哎，柠柠哥笑起来时，眼睛弯弯，挺好看的。席冰移开视线，也给自己夹了个。哎，他还没接受柠柠哥的爱慕，不好再看柠柠哥的锁骨。
多不正经呀。
是的，席冰虽然爱开玩笑，但他在感情上是个正经到有些保守的人。
他虽然收到过许多表白抑或男女间的示好，可他从没在感情上跟人玩笑过。姥姥说过，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朝三暮四，拿感情当玩笑。正经人都是很认真地对待感情、经营感情，努力与爱人相守一辈子。
席冰看着活泼活络，很善交际，但其实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席冰低头吃饭，严柠终于觉着席冰是真有什么事，不然桌上有席冰最爱的神仙鸡，竟然没动一口。
严柠给他夹个鸡腿，席冰顺着鸡腿看到严柠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瘦而有力的手腕，以及严柠带着关心的脸庞……以及严柠纤细的颈项，与V领短T露出的一段锁骨与锁骨窝……
哎，我不是个正经人吗？
我这眼看啥呢？
席冰一面羞愧，一面替自己开脱：这也是正常人反应吧？
知道有人爱慕自己，本能就会多注意自己的爱慕者啊。
不过，席冰也明白，爱慕他的人很多，他可不会对其他人这样。
席冰长久以来的钢铁直男观开始松动：难道我不是直的？
那也不是。
要是换个人，如果换成姑父？
席冰胡思乱想地看眼在惬意品尝葡萄酒的姑父，靠，这怎么可能啊！想都不会这样想？
席冰摇摇头，扫去脑中过于发散的想象力。
如果是丹尼尔，丹尼尔是昨天向他告白的男孩子，还挠过他的掌心。不过席冰当时就跟丹尼尔说清楚了，他对丹尼尔完全没有爱人间的感情。
哎，丹尼尔与娜塔维亚对席冰而言没有分别。
他们是年轻漂亮的小伙子与小姑娘，可席冰从没有太过在意他们的身材容貌。
席冰视线往严柠那边瞄一眼，心内确认，柠柠哥是不一样的。
姑父几次挑起话题，席冰都没有应和，倒是严柠心情不错地和姑父探讨起葡萄酒的口感。吃过晚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席冰也有些心不在焉。
喝完茶，席冰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席冰走了，严柠看向姑妈，“冰冰今天有点奇怪。姑妈你知道什么原因吗？”从城中回来还高兴得不行呢。
严姑妈道，“这是我跟冰冰的秘密。”
看来姑妈是不打算同他透露了，严柠了解姑妈的原则，没再追问，也回去了。
待严柠离开，姑父问姑妈，“冰冰今天是怪怪的。”
姑妈道，“在想事情吧。”
“哪方面的？”
“感情。”
姑父轻轻的“啊”了一声，“你同冰冰说了？”
“嗯。”
“柠柠知道吗？”
“严柠太在乎冰冰，已经到了软弱的地步。”严姑妈冷静地说，“何况，事情不应交由弱者做抉择。冰冰比严柠强势，应该由冰冰做决定。”
“柠柠已经长大了，这是柠柠的私事，应该问过柠柠，由柠柠自己决定更好吧？”姑父有些不赞同，“你有些逾越了。”
“别总信奉西方那套个人空间的教育观，当然，我国传统教育也充满了没分寸感。不过，亲人本来就代表适度的逾越。”严姑妈道，“长辈的经验总归更丰富，在晚辈需要推一把的时候，就要推一把。”
姑父在口才上从来不是姑妈的对手，何况姑妈做都做了，他想了想，“怪不得晚饭时冰冰怪怪的。”
姑父是个乐观人，“不过，冰冰既没有逃走，也没有立刻否定。看来，他对柠柠也并非全都是兄弟感情。”
“我希望会是个好结果。哪怕不是，冰冰处理感情的能力也比柠柠要强。”
严柠更年长，平时也是他照顾席冰更多。但姑妈早就清楚，席冰是更强势的一方。席冰的强不在于他性格强势，而是席冰更勇敢更通达，也更开阔。
如果只是简单的暗恋，惊鸿一瞥的爱慕，提与不提都无关紧要。可如果有人默默地爱一个人十来年，爱者不介意付出，但被爱的人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严柠回去后没直接进屋，而是走到席冰窗外，席冰正跟头拉磨驴似的在屋里转圈。严柠叫他，“冰冰，出来一下。”
席冰又吓一跳，“干嘛干嘛？你怎么不敲窗就叫人啊！”
严柠确定席冰一定有事，敲敲窗棂，“出去散步怎么样？”
“哦。”
席冰跟严柠一起去了，姑妈家的花园很大，走了花园是一段牧场的路，两畔种着美丽的蓝花楹树，眼下花期已过，浓浓的树荫洒落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
严柠在某方面跟严姑妈挺像，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是姑妈能知道的，我也希望能知道。”
席冰正在心猿意马，打算要不要跟柠柠哥牵个小手，突然听柠柠哥提到这个话题，席冰敷衍地“唔”了一声，在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想法前，他完全没有要对柠柠哥坦白的意思。
严柠见席冰不说，叹了口气，“冰冰，咱俩先是朋友，你有事竟然只告诉姑妈，我真伤心。”
“切，你有事还不是只跟姑妈说，不告诉我！”席冰立刻指责回去。
严柠不解，“我什么事只告诉姑妈不告诉你了？”
你暗恋我的事！席冰在肚子里回答。
但他不能说，于是他狡猾地说了句，“你自己想想吧！”
严柠看席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难道有什么事姑妈知道而席冰不知道，又偏巧让这小子知道了？
严柠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暗恋席冰的事，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可仔细观察席冰神色，又觉着不像。
席冰仗着胆子拉住严柠的手，他低头看相握的两只手，心里浮起一丝温暖，如果是与柠柠哥携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