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赠予一支桃)

塞西尔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克里斯一眼，最终说道:“……克里斯，或许你今晚在弗格森爵士的家中喝多了酒。”
他转身回房，克里斯拉住了他的手腕，他说:“塞西！你比谁都清楚！我从来不喝酒。”
克里斯紧紧地盯着他。
然而塞西尔却没有回头。
他毫不费力地就从克里斯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克里斯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他不由得有些失落。塞西像一只他永远也抓不住的鸟，只有当他愿意停留时，他才能把他留在身边。
而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知道塞西经历了什么，会去哪里工作，又因为什么而受伤。
就连现在。
他要和他表白。
却发现他只要别过头去，就能将自己对他的爱视而不见。
克里斯怔怔地看着塞西尔离开的身影。
下一秒，在塞西尔即将关门之时，门框与门的间隙之间，出现了一只只穿着拖鞋的脚。
塞西尔立即拽住了门把手，他抬眼，克里斯站在门外，透过门缝朝他笑。
塞西尔的眉头拧成一朵花，他盯着克里斯，神色有些不满。
克里斯立即从门缝中挤进来，复又把门关上。
见到塞西尔神色严峻，他立刻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伤到我的！所以我才敢……”
塞西尔闭了闭眼。
克里斯动手掰开他的双眼，“塞西，你得看着我，要不然你都不知道我在说话！”
塞西尔拧着眉挥开他的手，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纸笔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克里斯立刻回答:“我要和你一起睡啊！”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到自己心中都有些想笑。
但是在塞西尔面前，他还是忍住了。
塞西尔则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他现在终于开始对自己失聪这件事感到了深切的痛苦——他有一万句话要告诉克里斯。
但是他说不出来。
克里斯也没打算让他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克里斯扬了扬头，一副格外神气的模样。
“你肯定想说，我喜欢你这件事是不对的。”
塞西尔看懂后，点了点头。
克里斯便继续说:“哪里不对？你又没结婚，我也没和别人谈恋爱，我喜欢你哪里不对？”
塞西尔看穿了克里斯的小把戏，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随后拿出笔纸来写道:“你不要偷换概念。”
克里斯轻哼一声，“我哪里偷换概念了？我就是喜欢你。”
塞西尔沉默了下，“……什么时候的事？”
房间的地板上都铺着温暖柔软的地毯，克里斯看到纸上的字后，便直接坐到了塞西尔的腿边。
“什么时候？”克里斯仰头看着他，好让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嘴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仔细思考了下，最终略显无奈地摊手说道:“塞西，你这么好，我不喜欢你才奇怪吧？”
他撑着下巴又说道:“从小到大，你身边有多少人对你表白过？又有多少对你搭讪的？”
“男人、女人，都有，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好，我和你相处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塞西尔低头瞧他，他面上温柔的笑意消失不见后还真的挺吓人的——克里斯想，他之前还觉得塞西身上的气质柔和了些，现在从战场上回来，居然变得更吓人了。
但是他才不怕。
“……我在问你，你什么时候产生这种错觉的？”
克里斯将塞西尔的话一字一句地念出来，结合他严肃的神情，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
“就在，你染完金发的那天。”他平静地看向塞西尔，随后又语气激烈地反驳他:“这不是错觉。”
“或许你只是被媒体影响了，也或许你是喜欢金发，我明天再去将头发染回来好了，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面无表情地将纸递给克里斯。
克里斯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目光里却半分惊讶也没有。他将纸张团成团，随手一扔就丢进了垃圾桶内，克里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自信以及与之矛盾的自嘲，“从我意识到我喜欢你的那天，我就已经在脑海中模拟过一万次你拒绝我会说的话了，当然，也模拟过一百次你答应我的话会说什么。”
塞西尔面无表情地看他。
克里斯凑近了塞西尔，塞西尔不自觉地偏头避开，克里斯便立刻歪头追随他的目光，他小声说:“塞西，你得看着我，你现在不看我就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塞西尔微微垂眸，看向克里斯，眸中满是疲惫。
他用眼睛询问，你想说什么？
克里斯说。
“塞西，我知道你也爱我。”
“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不要再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小孩子，把我当成你的一个普通的追求者，好吗？”
他表情略显可怜，“求你了，塞西。”
塞西尔盯着他，突然有些难堪。他不明白他和克里斯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不明白他认真养大的小朋友怎么会突然对他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塞西尔闭了闭眼睛，“克里斯。”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汇。
“我想，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克里斯不自觉地咬了咬唇，他低头，神色有些落寞，却还是强打精神问道:“那你会在晚上突然跑掉再也不回来吗？”
塞西尔没有看到克里斯说这句话，他也没有回答。
于是第二天，塞西尔出门时就见到克里斯蹲在他的房门口，昏昏欲睡。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后，克里斯才猛地站起身，小狗揉了把自己困倦的脸蛋:“塞西，你……你醒啦？”
塞西尔呆了片刻，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无力。失去听力的他，其实并不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轻松。他开始变得迟钝，变得麻木，开始选择用酒精来减少一点清醒时的痛苦，开始逃避。
开始变成……曾经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那种人。
塞西尔看了看走廊，又看向克里斯，他身穿灰色的家居服，许是因为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整个人显得不大精神。金色的头发此刻也毛糙地乱在身后。
克里斯要了下唇，忍不住挠了挠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我……我说我是早上才过来的，你会相信吗？”
塞西尔微微垂眸，关上房门后，就那样靠在门上，他没有说话，更多的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盯着克里斯，神色淡淡。
克里斯努力笑了下，“好吧，我昨晚就在这里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合理些:“……但是只是因为我怕你半夜突然偷偷跑掉！”
塞西尔有些疑惑地看他。
克里斯便有些郁卒地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跟我吵架之后一样，又接个什么危险的任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塞西尔看懂克里斯在说什么后，顿了顿，就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朵。
没有人会要一个聋了的保镖。
失去听力的保镖，就失去了第一时间发现危险的能力。
他神情平淡，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克里斯立即明白了塞西尔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塞西尔，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塞西尔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他上前一步，将克里斯圈到怀里。
克里斯听到塞西尔的叹息，那样长，那样无奈，以及，他无声的话。
塞西尔说:不要再提昨天的事了，好吗？
在那一瞬间，克里斯地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
恍惚中，克里斯察觉到，失去听觉的人不是塞西，而是他。
从他意识到自己爱上塞西尔的那一刻开始。
就已经注定了他再也听不到塞西尔的声音了。

在塞西尔的陪伴下。
当然不是塞西尔主动要求的，而是某只小卷毛撒娇卖惨掉眼泪后，让塞西尔不得不主动地陪他一起睡觉。
克里斯的手搭在塞西尔腰间, 塞西尔蹙眉看着他，克里斯便说:“难道我以前不能抱着你睡觉吗？”
塞西尔神情微妙。
不过克里斯之后就没再做什么不规矩的动作了，因为他很快就睡着了。
塞西尔静静地看着他。
他其实也一夜没睡。
但是对他而言, 一夜不睡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还不习惯昨夜那样——因为纷繁的思绪而失眠。
此刻，世界变得格外安静。他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好让他终于能够平静下来捋顺思绪。
不过塞西尔显然高估了自己。
在他还没有将脑海中的一团乱麻整理好时，他就不自觉地睡着了。
眼皮缓缓阖上, 他仿佛听到了克里斯平稳的呼吸声。
小小罗的家里出现了一位亚洲女人, 她长相平凡，是一名手语老师。她会在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出现在这片富人区属于威廉的那幢别墅中, 在九点时又会被小小罗准时送回到她居住的地方。
这样亲自接送的待遇很快就让这个亚洲女人成为了媒体热议的对象, 并且为她冠上了“小小罗女友”的称呼。
不过显然，这位手语老师的脾气不太好, 在被记者追问到不耐烦时, 手语老师冷冷地回答:“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家里？这样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吗？因为他雇用我的价钱足够高，要不然我们会在学校的教室里见面。”
她递给记者一份宣传单:“如果你们记者实在是很清闲的话, 不如帮助宣传一下，聋哑人需要社会更多的关心，谢谢。”
总而言之, 事实摆在媒体面前，但他们只愿意相信克里斯是在和这位比他大了十岁的女士恋爱，而非是在认真地与对方学习手语——至于为什么不过夜？
拜托，大家都知道现在克里斯和他的好友住在一起。
人情冷落的酒吧里,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克里斯赢得比赛后接受采访的画面, 他面对媒体的提问只是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随后挑了挑眉:“随便你们怎么猜，我是不会回应的。”
记者又问:“那你不觉得住在家里的好友会妨碍你谈恋爱吗？”
克里斯垂眸，有些不耐:“他不仅是我的好朋友，还是我的贴身保镖，贴身保镖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不跟我一起住难道要跟你一起住，贴身防着你骚扰我吗？”
“如果你们还要继续这些无聊的采访问题，那我认为我们的采访可以结束了。”
面对克里斯对媒体的出言不逊，门德斯头大如斗。他都不知道克里斯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学习手语，他问时，克里斯就直接说:“这有什么理由？手语只是一种语言，和中文、英语、葡语一样，都只是一种交流的语言，我想多学一门语言有问题吗？”
门德斯一脸懵。
门德斯为克里斯带来了一份商业合同，《足球经理》这款由某知名游戏公司开发的大型电脑端游戏找上了门德斯，他们想要获取克里斯的形象授权以便于在游戏中加入这位如今正十分火热的年轻小将球员。
门德斯认为这份合同并不会影响克里斯的运动竞技状态，便带着来与克里斯商量。
在克里斯签署了合约后，塞西尔也立刻就在迪马斯的帮助下，买来了电脑和游戏碟片，在迪马斯的帮助下，塞西尔很顺利地掌握了游戏的玩法以及操作设置。
不过塞西尔在游戏上的天赋显然比不过克里斯，两人在共同玩了一段时间后，一起联机进行比赛，塞西尔又一次在游戏上落于下风。
克里斯两眼放光，他脚尖用力，椅子就转到了塞西尔身边去，他仰头一脸期待，“我赢了，塞西！”
塞西尔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颔首。
“是不是可以拥有奖励？”
塞西尔略感疑惑，毕竟他们在联机前可没有这样的说法。克里斯低了下头，塞西尔顿时知道他要做什么——
岂料，塞西尔一躲，却正好与克里斯的唇瓣擦肩而过。
克里斯有些惊讶地直起身子，“塞西……”他惊呼一声，随后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笑容:“……我只是想贴贴你而已。”
克里斯又弯下腰，侧脸和塞西尔的侧脸贴在一起，“……只是想这样，一个吻面礼而已。”
——克里斯这样解释。
但是两个人都很清楚，塞西尔从来都拒绝吻面礼。
见面拥抱一下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了——这还是因为丽塔曾经无法反抗的热烈拥抱。
塞西尔面色沉沉地站起身，克里斯连忙拦住他，“不不不，你别生气塞西，刚刚真的只是个巧合。”
塞西尔站定，他深深地看着克里斯，眼睛里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不解与困惑。
他无法接受克里斯如今对他产生的异样情感，也没办法因此与他割袍断义。所以此刻，他只想逃离这间氛围古怪的书房。
克里斯盯着塞西尔的背影，有些落寞地坐回到椅子上，两台电脑都还没关，上面各自播放着游戏胜利和游戏失败的音乐。
一个欢腾，一个低迷。
克里斯看了眼自己的桌面，转身坐到了塞西尔方才的椅子上。
我才应该是失败的那个。
房子里很安静，屋外的风雨声都传不进来。
唯独两人内心的风雨，缠绵不休。
转眼又到了克里斯的生日，巧合的是，当天曼联主场对阵南安普顿取得了以3:0点成绩赢下了比赛，其中克里斯奉献了两次助攻。
当晚，球队便一起聚餐顺便庆祝克里斯的生日。
费迪南德怪道:“那位住在你家里的好友不一起来吗？”他瞥了眼观众席，没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头显眼的金发。
克里斯摇了摇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费迪南德一怔，显然有些无法理解，但他依然说道:“……唔，好吧，可以理解。”
小小罗的生日宴一点都不奢华，只是众人一起在酒吧里庆祝了一下，甚至聚会还没结束，小小罗就再次提早离场了。
记者对此深表失望。
但依然有报纸报道了这件事，还着重提到，“小小罗‘射术’精通，飞镖靶靶十环”！还有好事者还将酒吧内的视频内容传到了网络上，又引起一阵波澜。当然，舆论导向都比较良好，许多网友自发地夸奖克里斯不喝酒的自律行为，又对他靶靶十环表示了强烈的好奇。
不过这些东西，此刻的克里斯全都不清楚。
他心中不安，开车回到家后见到黑漆漆的房子，顿时紧张了起来。他的牙齿在不住地折磨自己的口腔，走进门打开灯后，依然没有见到塞西尔的身影。
克里斯感觉自己好像把口腔内壁咬破了。口中传来的血腥味道，让他的精神更加烦躁。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沙发上，头脑中纷杂的思绪让他显得有些呆滞。他想打开电视机，好让房子里多点声音不显得那样冷清，却又半天找不到遥控器。
克里斯伸手抓了抓自己已经凌乱到一定程度的头发，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却被桌子上的一个盒子吸引了视线。
克里斯愣了下，伸手拿了过来。
他不知道这个盒子有什么用，又或者是他的生日礼物……或者是塞西尔的离别信。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打开后，纸条上写着一个频道的名称，克里斯想起来这是BBC旗下常常播放纪录片的一个频道。
纸条被拿出来后，他就看到了藏在纸条下的遥控器。
克里斯面无表情地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换到了纸条上的频道后，克里斯的瞳孔逐渐放大——此刻，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狮子的纪录片，旁白正在介绍狮子们的行为，并且说道:“名叫克里斯的小狮子最好辨认，他的额头中间有一小撮黑色的毛，他也是三兄弟之中年龄最小的那只……”
塞西尔从背后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
克里斯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后，神情从惊讶到惊喜迅速变化最后凝固在委屈上。他立即站起身抱住了塞西尔，将提起来的心放回原处后，克里斯才终于松手，“……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泪眼汪汪。
塞西尔愣了下，用眼神询问他。
克里斯低头擦了擦眼泪，“……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断绝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塞西尔怔了许久，才意识到克里斯是在说中文，他有些无奈，用手语问他:你打哪里学来的？
克里斯嘟囔:“网上看到的。”
塞西尔扬了扬唇，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丝。
克里斯抬眼望了望塞西尔，说道:“塞西，我想过了。反正你也不打算结婚，那我以后也不结婚不谈恋爱，我就这样和你在一起，行吗？”
塞西尔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