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后的身体热度未退，谢致予能感受到手底下的肌肤在散发腾腾热气。
年轻而富有活力。
他靠过去，摊开手心。
简陋的小塑封袋里装着三个银色的耳钉。
「周绪起。」
“绪哥，我能换回你的耳钉吗？”
周绪起一愣，闪避着他执拗的视线。
谢致予十七年没去争过任何东西，这回他总要主动一点，以期抓住点什么在手里。
银色的字母静静放置在手心。
或许周绪起会认为这三个简陋粗糙的字母是网上随便买的，但他不会知道酒后混乱的夜晚第二天，他费劲心思通过裴柳的牵线找到做银饰的线下店，不善言辞却努力讲清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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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破，在成（镜子）
开头有外套滑下来是因为小绪把外套盖在小谢身上，怕他着凉（上一章要补充的细节，一直没时间补，下周补上）
520.521快乐，嘻嘻
“能换回你的耳钉吗？”
跟前人摊着掌心，目光触及到垂着的睫毛，神情软化，眉眼间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哀求：“行吗？”
“没有。”
椅子上的人眉尖微皱，收拢搭在椅子边的手指，低低的声调随着喉头的滚动发出：“我....丢了。”
肩上的手一僵。
“哥。”
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
周绪起无动于衷，叩在椅边的手指死命收紧，手背上的青筋蔓延至手臂。
罩在身前的阴影陡然离开，热度消散。
一声轻响，带着凉意的风堂而皇之地降临，丝丝缕缕向室内侵入，室内长期积攒的闷热簇成一团企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凉意。
两股不同气之间的对抗。
击得室内人喘不出气。
他看到哀求的人刹那间煞白的指尖。
“绪哥！予哥跑一千你真不来？”
坐在高台上的人猛然回神。
许孟在楼梯边抬头向上看，目标锁定他，又喊了句：“绪哥！”
“你到底来不来啊？！”
午后的太阳仍旧很烈，周绪起才反应过来似的往前看。
跑道中间的足球草地正热闹，运动员核检、亲友团加油、同学拍照记录，到处都是人。他旁边的座位撑着几把伞，后边有男生窝在一起打游戏，周绪起垂着的睫毛抬起，鼻尖发出个音，摇了摇头。
“你们去。”
看到他的表情，许孟一愣，转头和彭经延对视了眼。
——这俩闹别扭还没好呢？
许孟不再邀请，将手里拎着的外套往边上一抛，指了指后面：“欸哥们，帮忙往后递一递。”
接到校服的男生反手把它往后传，边传边问：“予哥跑一千啊？”
许孟嗯了声，看向后边姿态散漫的人。
阳光投到看台粗糙的表面，让温度升高，变得烫手。
“绪哥接着！”
被叫到的人眼睛让太阳压得睁不开，迎面扑来一片阴影，校服外套带着一点重量砸到他身上。
周绪起下意识接住，阴影落下的同时，柔软布料表面被太阳烘烤出来的洗衣液淡香更加清楚，仿佛化为有实质的一缕在他鼻尖勾缠。
许孟说：“予哥的外套你先帮着拿一会儿。”
“我们先走了啊。”他挥了挥手。
周绪起没做声，冲他点了点头。
视线收回时，看台下正对着他的人正眉眼专注地看向这边，安静的站在那儿，形成一道风景。
周绪起眼皮一跳，广播响起让男子1000米运动员集合的声音，他把身上的外套扒下来，避开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太阳高挂，晴空万里。
这大概是今年秋天日头最炽热的一天。
随着一声枪响，足球场另一边跑道上攒成一团的人群稀稀拉拉地跑开。
校服放在一边，周绪起一眼就瞧到跑道上的身影，速度不紧不慢，渐渐由六七名稳定到前三，迈开大步子的腿很长，貌似三两步就能跑完五十米的弯道。
他一直看着，直到谢致予跑到观众席前两人视野交汇，周绪起才低下头来，伸进兜里摸手机的手碰到个塑料质感的东西。
周绪起看着手心里隔着一层塑料薄膜被阳光照出银色光亮的耳钉。
那个从谢致予手里拿回来的耳钉他早丢到柜筒深处了，舞蹈室内闷热，化为实质的诡异氛围钝刀似的往他心口戳。
谢致予把这三枚耳钉留了下来，他却没把他要的东西还给他。
第二圈，周绪起提前移开了目光，待谢致予跑过去才抬头，远远地目送他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众人爆发出欢呼。
等在终点的许孟等人激动的上前簇拥着胜利归来的英雄，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雀跃响起。
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播报：“男子1000米第一名谢致予，第二名.....请尽快到领奖台领奖。”
这才是应该的。
周绪起遥遥望向终点线。
那里人群密集。欢呼。肆意。
而不是......
想到了什么，他皱起眉，面色烦躁地闭了闭眼，四面欢呼中，无比压抑的漆黑瞳孔在眼皮遮盖的黑暗中再度袭来。
他根本看不得谢致予那副表情，仿佛经历了重大伤痛般的表情。
广播再三播报，让男子1000米的前三名去领奖。
“谢致予好帅啊，跑一千脸都不崩的。”
“真的救，你别提了。”
“哈哈哈哈，”女生嘲笑的笑了两声，“我差点忘了，你上回暗恋那个——就是因为他跑步脸抖你才.....”
“你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前边女生又在说冠军的鼻梁很高，侧脸绝了。
周绪起视线落到浅色花边的雨伞面上，带着防晒层的雨伞更厚实，单就表面看和其他普通雨伞制作材料也有很大区别，摸起来是滑的。
周绪起自己都没意识到眉头加重皱起。
广播又念了一回，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足球场正中的领奖台处走去，身前身后跟着几个人，看上去气氛热闹。
“他成绩还很好欸。长得还帅，不可思议，这不是小说校园男主的配置么......”
女生撞了撞说话的那个，和她调笑：“就是说，去追啊，到手了你就是校园女主了。”
周绪起攥紧手里的耳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依稀能看到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人接受颁奖的人。
身材高挑，弯腰的动作很有礼。
周绪起听着广播里的播报，手肘撑在大腿上，展开手掌虚虚地盖住了眼睛，遮挡暴烈的阳光。
手机在滚烫的看台面上震了震，不止是因为同性或者是重组家庭的兄弟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
他希望谢致予能永远站在阳光铺满的领奖台上接受众人欢呼簇拥，而不是和他一起坠入与世俗背道而驰的深渊。
好不容易脱离上个苦海。
他不能，也绝不会让他再度落入千夫所指的田地。
本该是肆意放声的年纪，何必因为一时的分辨不清而走错路。
谢致予手指勾着奖牌的带子，许孟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顿了顿道：“予哥....你不开心啊？”
彭经延摸了摸鼻子，朝懵逼的何复眨了眨眼。
四周原本嬉嬉笑笑的人都停了下来。
谢致予眨掉睫毛上的一滴汗。
“和绪哥吵架了？”
“你俩还没和好？”
他拧着眉，勾着奖牌的指尖攥起，指节泛白。
“绪狗——”彭经延临时转了话头，试探着问，“你惹他生气了？”
谢致予下颚绷起，沉默了一秒，抿着唇回答：“嗯。”
四下寂静了一瞬。
何复诧异：“你哪里惹到他了，能让他和你——”他想了个措辞，“冷战这么久？”
许孟也有些惊讶，“不至于吧，绪狗他不是爱生气的人啊。”
不论谢致予这处处纵着他的性子，单论周绪起本身的性格，就不是爱生气或者是斤斤计较的性格，有点少爷脾气但不多，绝大多数时候甚至很为他人考虑，他们之间一年多的交情没见他真因为什么事动气。
想通这一点，许孟吸了口气：“我滴个乖乖，你是抢他女朋友了还是干什么了。”
谢致予不出声，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我之前踩了他书包好几脚，在路上把他扑了个趔趄他都没生气。”
许孟观察面前人冷若冰霜的表情，试探：“你让他掉段位了？”
何复：“屁，予哥游戏水平没那么差吧。”
“......”许孟思索了无数种可能性，最后微妙的憋出句：“不是吧予哥，你真抢他女朋友了？”
“......”谢致予：“没。”
彭经延打圆场，“行了行了。”
看出他不想说，没再逼问。
彭经延皱了皱眉，苍天知道他俩冷战身边的人多遭殃，时不时被冷空气攻击，最重要的还是气氛别扭得不行，让人窒息。
推着谢致予靠上足球门框的边缘，“这样，我们现在先想想怎么让你俩和好....”
“你看到没？”
“别撞我，我看到了——”
握着矿泉水瓶的女生往草坪边缘看去，个高腿长的男生衣领扣子解开一颗，背挨着白色的足球框，垂着眉眼听身旁人讲话，天高云阔，跑道上的疾驰和加油打气的喧闹都成了少年伫立的背景。
“....我好紧张。”女生捏着矿泉水瓶吸了一口气。
“怕什么，快去啊！”同伴推了推她。
“送瓶水而已，又不是让你表白。”
“快去快去。”
“我去了。”再一次寻求鼓励。
“快去！”
“.....”
穿着jk裙，扎着乖巧麻花辫的女孩憋红了脸，结巴：“谢，谢致予水你要吗？”
许孟住了嘴，当事人和旁边几个都愣了。
“.....”
“自从绪哥收心后，好久没见过这种场景了.....”何复回想方才谢致予冷淡礼貌的举动，有点感慨。
许孟笑了一声：“你等着看，绪狗等会儿跳高——绝对一帮女生围着，肯定也有那么一两个送水的。”
谢致予睫毛颤了颤，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
赛道上的加油喧闹此起彼伏，散发着腾腾热气的人坐了下来，指尖陷进塑料瓶身捏了又捏，才向有些紧绷的人问：“有纸吗？”
周绪起听到询问，头都没转，若无其事的拍了拍陆佳：“陆姐，有纸巾吗？”
周边闹腾，各种声音交杂，陆佳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抽了几张丢过去。
周绪起反手递过去的时候，谢致予看他的神情顿了顿。
“哎哟，绪哥你是不知道，”许孟大声嚷嚷着穿过书包，“刚刚予哥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有多帅，可激动死我了，在路上还被女生送水了，你说——”
一屁股在目标人物旁边坐下。
周绪起只感觉自己被撞得往边上偏了一下，猛然挨上一个滚烫胸膛。
“许孟你是不是有病——”才找到支撑点爬起来，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按上他的肩膀，抑制了他逃离的趋势。
灼热潮湿的气息穿过干干净净的耳垂，按在肩头的手指，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把校服压出褶皱。
“绪哥。”
没有剧烈运动，男孩子身上汗味很浅，谢致予盯着他的耳廓。
呼吸触碰到上边的绒毛，他掩下眼底的灰暗：“别不理我好不好？”
周绪起脊背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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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活着，辛苦大家了（6泪）
本来还想给大家发几个红包打赏啥的，找了半天，发现cp是不是没有给读者打赏的功能啊（皱眉）
第85章 85
周绪起一向坠着简单耳饰的耳垂上干干净净，凑近看能看到上边距离较近的两个的眼，中心偏下的位置有一个，左上部还打了一个。
沉默片刻，挣开身后靠过来的热源，否认：“没不理你......”
广播播报男子跳高检录，周绪起松了口气，顺势站起来，迎着日头跑下看台。
影子斜着投到滚烫的地面上，一晃一晃。
“欸，绪哥！”许孟瞪着他突然往下跑的身影，回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人。
谢致予把搁置在一旁的塑料瓶捏得咔嚓作响，额角的汗没擦干净，嘴唇瞧着有些发白。
他睫毛垂着，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许孟欲言又止，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予哥走，去看跳高。”
下午基本没有田径项目，跑道边学生会清场的人散了。跳高在足球草坪的向东方向，人头攒动，显然比赛已经开场了。
谢致予走得不快，手臂自然垂落，一只手的指关节曲起幅度稍大，拎住了矿泉水瓶。背影高瘦，形单影只，远远瞧去有些寥落。
“.....”
前边人头围成圈的地方爆发出一阵欢呼，跳杆的高度往上升了十厘米。
温芮不清楚男生的事情，问了一嘴：“谢致予和周绪起怎么了？”
彭经延：“美国和苏联的对抗。”
温芮：“？”
“冷战了呗，”许孟笑了两声，又补充，“尴尬得要死，每天坐在他俩前边像坐在两座冰山前边似的，能把空气尬碎。”
何复十分赞同，“坐边上也够呛。”
“冷战？”温芮不可思议，看了高个人影一眼，“....怎么像小情侣吵架一样别扭。”
听到这话，许孟乐了，“别说，还真像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中跳高按不同高度为不同轮次，每人每个高度有三次机会，过了晋级，没过淘汰。二十分钟左右，高度已经升为一米七，场上仅剩五个晋级选手。
周绪起具有一定的运动天赋，弹跳力在以学习为主、没有专门训练过的一中学生中来说算得上优秀。
轻松过了一米七。
人群中响起几道掌声。
下场站在一旁等候时，许孟捧场地吹了声哨：“绪哥！”
周绪起这会儿注意到一班的人，仅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鞋尖踢了踢凹凸不平的地面，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因触碰而颤动的杆子上。
之后的几个高度跳了两次才过，决赛局十六班的选手差上一点，脚跟带掉了杆。
他赢了。
“我k，”何复在空中挥了两下拳，“绪哥牛逼！”
许孟带头鼓掌，“牛逼啊绪哥！”
有人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体育老师看着登记表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抬起头，“你要不要再挑战一下往上升？”
周绪起愣了两秒，体育老师指着本子上铅墨字说：“离校最高纪录很近了，加个几厘米就能破了。”
周绪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没怎么考虑便点了点头：“行。”
体育老师挥了挥手叫人把垫子整理好，自己过去调整了高度。
“周绪起还要跳？”
“我刚刚听到体育老师打算让他挑战一下校纪录....”
周绪起看了看杆的高度，找到合适的位置原地跳了两下，调整呼吸，几乎没有犹豫。
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绷直，下坠那一刻重重砸进绿色软垫里，将垫子砸得七零八落。
他从垫子里爬起来，杆子落在身后，扬手打了个手势：“老师，再来。”
谢致予站在人群中，看了眼他的膝盖，上面蹭出几道血痕。
周绪起又试了一次，不出意外的带倒了杆。
第三次，他根据前两次的经验作出了调整，盯悬在空中的杆子，眉眼间有些认真的情绪。
众人屏息，看着他越过杆子，衣服下摆被向上的力道卷着向上掀起，杆子颤了一颤。
“嘶——”几声惊呼。
不到半秒，砸进软垫里的人撑起身子，瞟了眼架在半空的竹竿眼睛弯了一下。
人群欢呼，掌声噼里啪啦，“牛逼！”
周绪起从垫子上下来，体育老师脸上也带了点笑意：“恭喜你，破纪录了。”
和他哥俩好似的击了个掌，接着开声说：“我想再往上升五厘米。”
“你......还要？”
他点点头。
体育老师一愣，搭在椅子上的腿放了下来，思索了一下，“行。”
许孟中途离开去参加跳远了，彭经延看这架势，“绪哥还跳啊？”
没人想到他竟然还要往上挑战，一时间人烟沸腾。
周绪起掂量了掂量，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大概在哪里，因此想也没想就要接着往上升。
高度确实是摆在那儿了，前了两次都没跳过，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第三次再来个逆风翻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竹竿应声倒地，静默一瞬，惋惜的吁声接连响起。
“啊？”
“不是吧.....”
“可惜了。”
“刚刚是腰撞到了吧.....”
“其实就差一点了.....”
由小垫子叠起来的软垫被下坠的冲击力砸得乱七八糟，没收住惯性，周绪起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膝盖和手掌咣当压在粗糙的地面上碰了个结结实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