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不依不饶,拳头暴雨梨花般落在傅闻安身上,挨了四五拳,傅闻安倏然抬起阴冷的眸子,那眼神毫不像屈居下风之人所该有的。
猛然之间,傅闻安一掌接住谢敏的拳,手腕一拧,虬结的肌肉在衣袖下攀在手臂表面。谢敏胳膊一折,竟被傅闻安顺着力道撼动半分,手枪顺着他的腋下斜抵在肋骨上。
谢敏心中警铃大作,他使出擒拿,在脱离傅闻安桎梏的一瞬,炸裂般的枪声擦过胸膛,掠过鼻梁,在他下垂的兜帽上贯出一片撕裂般的伤痕。
硝烟弥漫的气浪一撩,兜帽扬起,露出特工柔软的发。
傅闻安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孔大小。
电光石火间,谢敏矮身突进,强悍的擒拿技术爆发,将傅闻安猛地掼在地上,随着男人结实的身躯撞在木板铁片横飞的地面,谢敏当空抬腿,眼中寒芒闪烁。
傅闻安眼中的震惊和犹疑瞬间随疼痛落到实处,他眯起眼,狭长眼眸中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这让他俊美的面容覆上一层冷霜。
谢敏的下劈腿带着碾碎对方颅骨的气势凌空而下,傅闻安的颈部线条绷住,他抬手骤然捏住谢敏的脚踝,虎口被斧劈般的力道砸得发麻,撕裂般的痛感从手心窜到肘部。
谢敏没料到傅闻安能接住这一下,他后牙槽死死合在一起,连着颈线僵硬成一道山脊般的线,逆着光,在颈侧留下一抹幽泉似的倒影。
傅闻安死死盯着谢敏的脸,似是要从那冷厉的脸庞中看清楚什么。
谢敏支撑脚一转,毫不顾忌被抓住的脚踝,微微曲腿,当胸又要向傅闻安踹去。只一秒,傅闻安手腕一拧,力道大到令人发指,将谢敏当空甩了出去。
炮弹一般摔在一旁的谢敏忍住身上散架般的痛,掏出手枪。他视野里,躬身站起的傅闻安将背影笼在落地窗后一望无际的漆黑夜色中,对方折了下袖口,一帧一帧,犹如慢放。
谢敏能看清男人指背上凸起的青筋,盛满暴怒和杀意的漆黑眼瞳正审判似落下,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废墟,从将枪口对准谢敏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呼吸拉长,光影折射的频率在此刻迟滞,子弹击发瞬间的情景像是藕丝被抽出,纤细却柔韧,从谢敏的指尖延到傅闻安眼底。
谢敏瞬间扣下扳机,仅剩一发的子弹在空中旋转,牵动空气,扭出深海震荡般的螺旋波纹,在最后一秒击中傅闻安身后墙角的一个箱子。
谢敏耳边,离他眉心不到一寸的地方被子弹洞穿,没入墙体时的震动瞬间令他眨了下眼。
他猛然看向傅闻安,男人的枪口不知何时偏移了一点。
紧接着,轰——!
早已设置好的爆炸物轰然炸响,火光和气浪将傅闻安的身形吞没,连着谢敏一道轰飞,四三翻飞的散片轰击在墙壁上,噼啪作响,震耳欲聋。
谢敏屈身,如游鱼窜出监控室,闪进走廊,就近向关押黑枭的房间移动。
谢敏抹了把爆炸中糊在脸上的灰,用力之大,竟也没让他脸上的易容物报废。他抬起眸,走廊监控上表示正在工作的绿灯已经黑了。
他布置在监控室的炸药量多半针对监控中枢,足够将半个机房的数据板轰成齑粉,不过几秒,全楼的数据网络都陷入瘫痪。
谢敏从消防通道翻上楼,形如鬼魅,他适时得捂了下被傅闻安暴捶的伤口,倒吸气时肺叶都火辣辣地痛。
监控室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像恼羞成怒的巨兽咆哮。
谢敏轻笑一声,腰间通讯器轻震,是“殉道者”内部的通讯。
“执政官炸了监控室,他还在里面,迅速带人狙击他。”谢敏压低声音,将收音器贴近唇,盖住环境音。
“是。”斥候低声道。
谢敏眨眨眼,掩住眼里的戏谑。
另一边,傅闻安踹开压在身上的废墟,背后火焰扭曲,如暴怒的炎兽。
“操。”
--------------------
今天还有三章,一口气把这段剧情写完
不多时,谢敏来到黑枭所在的楼层。
他将脸上的易容物摘下,收好,劲瘦身躯随呼吸颤动几下,走廊间阴影遮住他的神情,好一会,他才走出去。
在两侧守着的佣兵们一见谢敏,纷纷让道,夜色的微光从廊间落地窗照来,勉强能看清男人的身形。
“他醒了吗?”谢敏偏过头,低声问道。
为首负责看押的佣兵落后他半步,接话:“还没醒。”
谢敏颔首,径直走向关押黑枭的会客室。两侧佣兵不发一语,直到谢敏推门进入,门重重合上,为首的佣兵沉思几秒,走到角落,对通讯器低声道:“领队,银进入了关押黑枭的会客室,那我们……”
“黑枭?”通讯器另一头,枪响和爆破声轰炸耳膜,烟尘飞溅的监控室外,斥候的浓眉因暴躁紧紧拧着。
“银怎么会上去,你是不是……”
“呃!”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气息猝然扼住的声音。
“徐林,你怎么了,徐林?!”斥候突觉不妙,吼道。
“嘟嘟嘟——”
对方的回复只剩忙音。
由于监控系统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损毁,斥候不得不启用他在数十分钟前临时安装的镜头,可不知为何,那些监视器在刚才一个又一个全被切断了电源,斥候看着屏幕上一个个黑下去的区域,怒火已经烧到顶。
只有最后一个镜头,在损坏后没有立刻报废,仅持续了一秒的模糊界面中,扫过一个纤瘦的身影。
一定是傅闻安的特工!
斥候几乎被怒气烧红了双眼。
重武器的火力压制几乎将被堵门的监控室炸成了废墟,子弹不要钱似地倾泻,将铁门打成筛子,黑洞洞的会客室里悄然无声。
五分钟过去,这房间里就算是有坦克也要被他们轰成碎片了。斥候咬着牙根,忿然冷声:“进去摸排,见人直接击毙,不留活口。”
硝烟散去,遍地狼藉如同幢幢鬼影,落地窗玻璃被架在门口的机关枪扫射中,蛛网螺纹蜿蜒遍布,高空冷风呼呼倒灌,倏然一阵狂风,吹得突入进来的人衣摆猎猎飞舞。
特工们谨慎小心地进入,落地无声。
呼啸中,一个弹珠落地般的声音微不可察,但斥候凭着敏锐听力率先反应过来,他本能地向门外扑去。
“手雷!”男人暴怒又嘶哑的嗓音被轰炸声完美盖过。
轰——!
火光吞没了背着精良武器的人影,斥候惶惶,短暂回神后暴跳如雷,他将手枪拔出,火光黑焰中,一抹影子从天花板的通风口落下。
飞散的弹片没入肉体,血肉模糊的特工不在少数,弹片斜嵌入大腿,后知后觉中,斥候才在满地鲜血和遍室哀嚎中感受到大腿上钻心的痛。
不,不是手雷。
是极高杀伤力的装甲爆破弹,连一台精装战车都能顷刻间夷为平地,更别说是肉体凡胎。
承重墙哗得剥落数层墙皮,砖瓦垮塌倾倒,灰色墙粉倏然掩埋了地上哀叫的特工。
整栋楼都在爆炸中轰然震动,地动山摇,仿佛顷刻间便会倾覆。
迷雾飞散中,一个男人形同鬼魅,他身躯精壮有力,千百次实战锤炼出的动作蕴含强劲爆发力,手枪在他掌中一转,姿态从容。
斥候瞳孔骤缩,长期游走在死亡边缘的预感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从男人身上感到一种灭顶的压迫和威胁。
腰间通讯滋滋几声,楼上的佣兵头子已经没法传话,只有空频道收拢杂音。
转眼间,对方便如猛兽发力,瞬间蹿至他眼前。
精于体术的强悍威慑是斥候前所未见,在他十几年的特工生涯中无任何参照物可以与眼前的男人比较,冷冽、悍利、凶狠,枪声擦着斥候耳边飞过,很快,一枚子弹划破了他的脸颊。
鲜血如注。
傅闻安一个扫腿,生死相搏时的alpha一腿便有上百斤中,拦腰将斥候踹出,鞭入墙体,用力之大让墙都颤了颤。
斥候只觉被击中的部位一麻,肋骨咔嚓几声不知断了几根,胸腹像是烧着了,疼到无法呼吸。
傅闻安两把手枪,手极其稳,他漠然地盯着废墟下蠕动的半死不活的特工,一枪一个,枪声一落,爆开如花血雾。
扫荡完屋里的一切,傅闻安拆掉空空如也的弹夹,金属落地如玉珠敲击,他顺手捡起新的,填弹,俊美无俦的面容被霜雪覆盖,寒如山松。
“银呢?”他冷声注视着面前的斥候,眼神如看蝼蚁般不屑。
“咳,他去杀你的副官了。”斥候咧开嘴,鲜血糊住了他的嘴角,令这个笑起来的姿势吓人的很。他阴毒的视线扫过障碍物,估算着自己逃出去的路线。
傅闻安的特工很可能是和银先后脚进入关押黑枭的地方,那么,现在的局面很可能就是楼上一死一伤。
只要他的顺利逃出去,就算杀不了执政官,带回银的尸体,他已然赚的盆满钵满。
傅闻安压下眸子,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唇角轻轻抽了一下,这是他思考时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谢敏去救黑枭,银去杀黑枭。
银炸了监控室,在银之后,就有职业特工来埋伏他。
银的目的不是杀死他,而是拦住他。
为什么?
这与银的目的并不相符——这昭然若揭的陷阱任谁分析都是针对他,可银没有亲自来,难道银的目标是……谢敏?!
傅闻安握枪的手猛然一收,青筋暴起,他恍惚间又想到银兜帽掀起那一刻,平平无奇的相貌和微微扬起的、如丝般的头发。
那一瞬间,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这也让他不小心着了银的道,而还没等他细想那股心悸从何而来,就被爆炸搅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在某一刻见过那个人,也是兜帽掀起的一刹,但不是这个相貌,不是那个狠辣狂妄的眼神。
他记不清是什么了。
斥候不给傅闻安记起来的时间。
他猛地掏出腰侧的手枪,子弹连发,却连傅闻安左右闪躲的衣服边儿都没摸着。特工低声大骂,只见傅闻安从废墟后蹿来,三棱军刺寒芒一闪。
斥候的匕首还未出鞘,便被突如其来的军刺抵了回去,狠毒的军械扎入斥候的手掌,瞬间穿透,骨骼开裂。
“啊——!”
混着血的哀鸣低吼压抑在喉咙里,斥候双眼猩红,因疼痛和愤恨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死死抵着傅闻安的力度,阻止男人推进。
傅闻安神色未改,他猛地加力,三棱军刺斜着贯穿了斥候的胳膊。
又是一声嘶哑的嚎叫,濒死之际的特工压榨着生的本能,他屈膝,拼尽所有将傅闻安猛地一踹。摸索掉落在身侧的手枪,对傅闻安退后的身影不断开枪。
军刺离开胳膊时的血花飞溅到斥候脸上,血的腥甜令他浑身筛糠般抖动。剧痛影响了枪的准头,一个子弹都没打中傅闻安,但拖延时间是够了。
斥候就地翻滚,从监控室被炸的破烂的后门翻了出去。
傅闻安站起来,甩了甩满是血珠的军刺,未凝结的血顺着精钢表面滑下,如露水擦过荷叶,亮出银白剔透的军刺。
他来不及去追斥候了,收了军刺,捡起手枪,向关押黑枭的地方移动。同时打开通讯器,挂上耳麦,拨通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半晌,差点就要把傅闻安急死了,那人终于接了。
特工懒洋洋的话语摩挲耳畔。
“亲爱的……执政官,你在下面闹出的动静我在上面都略知一二,真不愧是你。”
那人调侃道。
傅闻安蹙眉,仔细聆听,对方那面安静的很,暂时没有打斗的迹象。
可能谢敏没碰上银吧。
“黑枭呢?”傅闻安冷声道。
“睡得可香了。”谢敏轻声调侃。
“谢敏,我命令你立刻避战,带黑枭远离大厦,不要靠近这里一步。”傅闻安的嗓音里难得有几分紧张感。
“可是……我已经接敌了。”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些苦恼。
节能灯铺满宽阔的会议室,偌大房间内只有一把椅子,被五花大绑的黑枭垂着头,一只细长的手在他侧脸上摩挲,一下一下,逗弄般捏一捏,而后停在他的咽喉处。
谢敏一手捏着通讯器,逆光使他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垂落的眸微微眯起,侧面打来的光令他高耸的鼻梁上有一道隐约白线。
视线随手指的勾勒而移动,慢慢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缩到了黑枭的脖子上。
副官擅长文职,很少经历生死一线的战局,他就像一朵开在花房里的莬丝花,苍白,脆弱。
在特工身后,蜿蜒血线如平原弯曲的河流,顺着倒躺在地的某人遍体鳞伤的苍白手腕涌出。
尸体横陈,血意凝重,枪械分离,静如深渊。
“放心,都只是杂鱼,没什么难缠的。”谢敏的睫毛如鸦羽般轻轻一震,他凸起的骨节摸到黑枭的咽喉,他的瞳眸似乎在放空,回忆着此前外面佣兵在遭到“银”背刺时的惶惶、震惊与灭顶绝望。
“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过我呢,执政官。”
谢敏呢喃着,手指不经意收紧,暴起的筋脉显露着苍白躯体下蕴含的恐怖到极致的爆发力,很快,黑枭便在昏迷中因窒息而面部变色。
他发出“嗬嗬”的声音,绑缚在一起的躯体开始挣扎着。
谢敏垂眸,眸里一片冰冷,他动了动手指,像是在人类最脆弱的颈项上弹钢琴。
他还没这样摸过傅闻安的脖颈,那样挺拔、冷酷、眼高于顶又自持严肃的人,会是绝无仅有的漂亮吧?
谢敏下意识想着。
这么漂亮的人,只有我能配得上他。
你?就凭你?
也想做他的副官?
谢敏的目光重新凝在黑枭逐渐泛起猪肝色的脸上,昏厥中的人发出将死的喘息和挣扎,却如蚂蚁的反抗般被狠狠捏死在掌心里。
谢敏的唇角慢慢勾起,瞳孔微微放大,像涮了油的琥珀珠,反射着令人胆寒的疯狂意味。
黑枭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可他无法发出声音,就如即将到生命尽头的强弩,浑身上下透着散架的序音。
谢敏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谢敏!”
耳边突如其来的厉喝骤然将谢敏从血腥的自我愉悦中震醒,他猛地甩开手,黑枭从禁锢中脱离,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身体不住抖着,连带着椅子都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是想违抗命令吗,我让你离开,立刻,马上!”
对方似乎怒了,语气很重,但谢敏还沉浸在愉悦中,他幻想着傅闻安的脸,微眯起眼睛,愉悦地舔了舔唇。
“如果我就想违逆你呢?”
“……”
“我违逆你的事多着呢,可你的反应一次都没能让我满意。”谢敏用手捏了捏黑枭的脸颊,最后觉得力气太大了,又安抚似地揉了下。
“谢敏,你什么意思。”对方似乎压抑着怒气,语调冷的像是在冰水里搅了一圈。
“你怕我死了,对么?你怕我被银杀死,我知道这栋楼里有你忌惮的人,你和他交过手了,因为交过手,才如此焦急地让我离开。”
谢敏喃喃着,像是胡言乱语地叙述。
“你觉得我赢不了他,你觉得我会带着你的副官一起去死。但其实你应该开心才是,黑枭作为副官的能力并不算无可替代,而我死了,你的心腹大患就解决了。”
“你不再需要分心提防我,也不必为我掣肘,你可以尽情谋划你的野心,再不会有人对你说一个不字。”
“傅闻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谢敏垂着眼,手指曲起,缓慢地揉着自己的耳根,视线却有些飘忽不定。
他又想到傅闻安亲吻他时,那种染着晦暗欲.色的眸子,强势渗入他腺体的硝烟信息素,包围而来的占有欲和爱意,似真又似假。
对方静默了一瞬,古怪的阒然在唇齿呼吸间酝酿,谢敏仰起头,盯着上方白色灯光,不久感到眼酸,眯了一下。
他想,只要傅闻安说一个“是”,他就会立刻拔出匕首,先杀了黑枭,再杀了那个曾标记过他的男人。
但很快,通讯器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
“谢敏,我想要谁,你不清楚吗?”
“……”谢敏的呼吸顿了一下。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标记你?”
谢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还有两更
第36章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见谢敏沉默不语,对方略扬了下调子,尾音延出去,颇有几分暧昧意味。
谢敏垂头,视线在黑枭脖颈上扒着的指痕扫了一下,而后飘忽到别处。
“你可真有闲心在战场上调情。”
“调,情?你对我们关系的理解,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