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拒绝做好人(余钟磬音)

严野停住了脚步。
“出言不逊的是我们，你要抓抓我们！”一个学子们道。
严野的眸子暗了暗。
萧无边冷冷看了道士一眼。
严野此时夹在两拨人中间，刚才萧无边的出声，让两边停了下来，他为了保护身后的学子，自然而然站在最前面。
而道士一句话，等于把他一个人彻底暴露在侍卫面前。
学子们还在为他据理力争。
侍卫可不理会学子说什么，直接拿剑柄朝着严野用力一推。
严野的注意力还在学子身上，那侍卫推的突然，一个没有站稳，重心瞬间倾斜，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严兄！”一旁一个离他最近的学子叫唤道，想上前一步去抓他，可差了一个人的身位。
严野的眼神变冷厉，奈何他现在只是一介书生，不然在修真界，此人的脑袋早已落地。
严野闭上眼，等待摔倒在地。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和疼痛，而是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
严野定睛一看，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魏云尘。
这位皇子长得十分英俊，他的眉毛如剑一般挺拔，星星般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线条优雅，唇红齿白，气度不凡。
“五皇子！”
“是五皇子殿下。”
侍卫和学子们都认出来了，纷纷行礼。
“我很想知道”
魏云尘扶着重心不稳的严野，看向那道士的眼神犀利而威严。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鞭子狠狠打在了那道士身上。
“我五哥问你是什么东西！”九皇子魏云湛从魏云尘身后走了出来，甩着鞭子就往那道士身上抽。
“说啊，你是个什么东西？”
又是“啪——”的一声鞭响。
封霆钊给萧无边安排在身边的这群道士，只是普通的魔族，来到凡间后，为了能让皇帝放心，自然会去掉修为，身体与常人无异。
萧无边没有理会那个道士，而是也将视线放在两位皇子身上。
五皇子魏云尘气宇轩昂，九皇子魏云湛潇洒不羁。
天乾教之所以能在陈国如日中天，全是因为当今皇帝的的纵容。
萧无边一直在想，如果要彻底切断封霆钊在凡间的势力，事实上，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换个皇帝。
但修士不可插手凡间之事。
可话又说回来，萧无边眯了眯双眼，此间凡尘之事，从封霆钊插手开始，是不是就已经变了天？
当今皇帝皇子众多，天乾教和文人之间的摩擦只会越来越多，皇子之间也逐渐开始分两派。
唯有这个五皇子魏云尘一直置身事外，从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
看似与世无争，但事实上，那双眸子里的眼神，并不是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才会有的。
如今魏云尘在公开场合站在学子这边，是不是说明他已有了夺嫡之心？
这边严野自知冒犯了五皇子，立刻站直，并向魏云尘行礼：“下官严征，参见五皇子。”
魏云尘的个子比严野高了几分，故而此刻看严野的眼神是从上至下。
“我很喜欢你那篇治水论，不知庭兰何时来府上商讨一二？”
严野自认与这位五皇子不熟，不知五皇子和自己套近乎的目的是什么。
“下官谢五皇子厚爱。”
说完，严野回到了学子一边。
学子们看见那道士被九皇子抽得满地打滚，而那些侍卫又偏偏不敢插手，心里好不畅快。
道士此刻衣服被抽坏了，皮肉都被抽出了血。
在一旁疼得嗷嗷叫。
“圣子，我们还要去道场传教！”那道士对着萧无边喊道。
萧无边理都不理。
“圣子！”那道士依旧在叫，“那可是圣上再三叮嘱不能耽误的法事！”
“耽误法事的是谁？”萧无边冰冷的声音从轿撵中传出。
“杀护卫！杀护卫！救我！”
道士转向一直站在一旁，没开过口，甚至非常没有存在感的杀世。
杀世比萧无边更无视他，保持胸前抱剑的动作，连假寐的眼睛都不曾睁开。
萧无边瞄了杀世一眼，这一眼倒是让杀世睁开了眼眸。
此魔对自己也太敏感了。
萧无边心道。
道士见杀世睁开眼，以为杀世会救他，但杀世那又合上的眼帘让他彻底无望。
魏云湛原本对这什么天乾教就打心眼里反感，之前将这臭道士的言行看在眼里，早就想抽他了。
他是个皇城有名的纨绔，既然自家五哥都出面了，那他不出手说不过去，他可舍不得脏了魏云尘的手去揍这杂碎。
“圣子说的不错，今天真正耽误事情的人是谁？”魏云湛抽得爽快，“今日的法事做不了，小爷要挨骂，可你就是死罪！”
“死罪”两个字似乎触动了道士的某根神经，他忽然有些忐忑，因为他想到了封霆钊。
萧无边是封霆钊身边禁脔的传言，魔域传遍了，是个魔族都瞧不起他。
包括这群跟着他下凡收集信仰之力的道士。
但这道士到此时才终于想通一件事，就因为是“禁脔”，所以如果任务真的失败，不会是萧无边，而是他。
萧无边冷笑。
“圣子，圣子我错了，我不是个东西，是我错了。”道士突然转变了态度，朝萧无边道歉。
“你要道歉的不是我。”萧无边道。
“五殿下，五殿下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让九殿下收手吧！”道士爬到魏云尘的脚边，匍匐在地上求饶。
“离我五哥远点。”魏云湛又是一鞭子，把道士打远了。
“你要道歉的对象也不是我。”魏云尘的声音深沉，比萧无边更冷几分。
最后，那道士一只手死死抓着严野的脚踝，哀求道：“状元爷，贫道错了，贫道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求饶过贫道这一回。”
严野很想一刀了结他，奈何他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清风霁月的状元郎”严征。
他刚要开口，却见那道士握着自己脚踝的手被砍断了。
一时间鲜血外流，吓坏了一众学子，众人齐齐后退一步。
文人们见过笔下的血雨腥风，可何时见过真正直面过这种血腥的画面？
魏云尘将挂在严野脚踝上的断手挑开，微微走在严野身前，以免他看见这血腥的场面。
他微微观察了一下严野，以为会从严野脸上看到和其他学子一样惊恐的表情，然而严野一脸平静。
平静得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
魏云尘的嘴角不可察觉地勾了勾。
看来这位状元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
萧无边对魏云尘欠了欠身：“下人管教不严，是天乾教的过错，还望五皇子见谅。”
魏云尘颔首，表示事情过去了。
毕竟天乾教此刻还是皇帝照着。
接着，萧无边向一旁的侍卫看了一眼。
侍卫会意，立马指挥人抬轿离开，顺便清理了现场。
今日的天乾道场的法事虽然晚了一个时辰，少了一个人，但依旧完成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萧无边开始思考。
封霆钊的下一步就是在洪汛期人为扩大洪水的破坏度，在洪水后制造瘟疫，一举收集强大的信仰之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严野在中榜后，第一时间将治水策论的折子交了上去。
封霆钊没有那么多的耐性陪萧无边玩若即若离的游戏，一旦信仰之力接收成功，就是他以魔道飞升之时，到时候不说凡界，整个修真界都将成为魔域的天下。
因此，改朝换代这件事迫在眉睫。
只有将皇帝换了，才能彻底将天乾教推出这个朝代，甚至可以减少未来不可预计的人间惨剧。
想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将信息传递给严野他们了。
正当萧无边思考之时，他所坐的轿撵产生一阵剧烈的摇晃。
一时间刀光剑影，那几个道士瞬间就倒了下去。
又几个呼吸间，侍卫们全倒了。
刺客立即转向坐在轿撵里的萧无边。
萧无边虽然在凡间也是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但他非常镇定。
他的脸色丝毫没有波动，波澜不惊地看着杀手们的动作。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溏淉篜里做任何事。
因为杀世出手了。
杀世杀这几个刺客的速度，比几个刺客杀道士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收拾完这些刺客，杀世撇了萧无边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留下了萧无边一个人独处。
萧无边看着杀世远去的背影。
如果说，杀世是等杀手故意将道士们和侍卫们杀完，再出手，把人都清空后再离开，给萧无边制造独处机会的话。
这是为什么？
萧无边不明白。
但现在并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萧无边多想。
“太子妃。”
白青皑突然出现在了轿撵之中，施展了一个隐匿的结界。
“洪水，瘟疫，改朝换代。”萧无边简言意骇道。
“五皇子？”白青皑问。
“五皇子。”萧无边答。
“太子妃。”白青皑道，“这次汛期，是五皇子立威望最好的时机，无论有没有您在，封霆钊都不会成功，您压力别太大。”
大概是严野和白青皑几人见面后，和他们说了什么。
“无妨。但要抓紧时间了。”萧无边道。
这次如果失败，会加速封霆钊对他的怀疑以及加快封霆钊手上的计划。
因此他们这边也要快。
“你们有把握让五皇子下场吗？”萧无边问。
“……”白青皑突然一噎，道，“应该是有的吧。”
萧无边点点头，过了半晌，问：“对了，有你们太子的消息吗？”
白青皑摇摇头。
萧无边被封霆钊带走那天，白青皑是全程看着的，萧无边清醒后联络到的第一个，也是白青皑。
白青皑告诉萧无边，那日萧无边离开后，傅千帆在原地坐了整整一个月，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妖族活下来的妖修们都不敢上前和他说一句话，只好自顾自重建家园。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傅千帆突然离开了妖域，据说他在海域闹了个天翻地覆，鲛人一族差点被他灭族，杀得海域的海水都变红了，血腥味浓得把大多数海族吓得都不敢回海域，似乎到现在都还有海族尸体的残留。
之后傅千帆就失踪了。
萧无边的眼神里有些落寞，他很想他，哪怕见不到，但知道他在哪里，也是一种安慰，然而杳无音信。
萧无边自嘲一笑。
等魔族的事情解决了，再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想要挖他道种，抽他灵根的时候，他就天涯海角去找傅千帆，再好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白青皑没有再说话。
“小白，把手伸出来。”萧无边突然道。
白青皑有些诧异，但还是伸出了手。
萧无边将手轻轻搭在白青皑的手掌上。
呕吐感随之而来。
萧无边立刻松了手，呕吐感便消失了。
果然……
“太子妃？”白青皑不解地问。
“没事，去吧，注意安全。”萧无边道。
白青皑行了一个礼后，刷地一下离开了。
而白青皑前脚刚离开，杀世就回来了。
眼下轿子是没办法坐了，杀世走到萧无边面前，下意识抬手去牵萧无边，但又放了下来。
可萧无边速度很快，握住杀世的手。
呕吐感没有袭来。
萧无边勾了勾唇，走下轿撵。
两人就这样缓缓走着。
看着杀世的背影，萧无边想起那日他在封霆钊房间里，差点吐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魔将替他解围。
再想想这段时间，他虽然监视得紧，但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一点点对萧无边无理过。
“为什么？”萧无边问。
杀世停下脚步，看着萧无边。
杀世没有说话，萧无边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帮我？”

如果真的是，他怕以后在魔域自己随时会露馅。
如果不是，那自己的期待就会落空，反而给封霆钊抓住了把柄。
但萧无边已经私底下试过很多回，身边无论是人类还是魔族，甚至白青皑他都试过了，呕吐感是一触即发的。
唯独杀世碰他的时候，没有那种呕吐感。
所以，杀世是傅千帆吗？
此时已值傍晚，晚风轻轻地吹过，给这个疲倦的傍晚带来了些许清凉。
夕阳的余晖在天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风一起携手，将这个世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霞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什么？”萧无边第三次问。
他的眼神与以往在魔域不同，微微泛着光，在霞光下透着星星点点。
微风吹起他的长发，仿佛是路边随风飘荡的柳叶，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
杀世红衣飘飘，眸子里尽是萧无边的身影，突然他的眼睛竖了起来。
萧无边一惊，“小帆”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但瞳孔没有变成金黄色。
而且只是一瞬间，竖起的瞳孔又横过来了。
萧无边面露失望，但转念一想，也许傅千帆和自己一样，有无法言说的理由，不管怎样，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人应该知足，不是吗？
“因为是你。”杀世道。
“什——”萧无边还没问完，杀世便离开了。
显然对方不想多谈。
可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是我？
萧无边自认为和这位魔将前世今生没有任何交集。
杀世走得很慢，萧无边亦步亦趋地与他并肩走着。
这不禁让他想起过去和傅千帆在凡界游玩的日子。
那几日，两人也是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然后一起逛庙会，看花灯，走集市，还遇到了姬掌门。
那是萧无边两辈子加起来最快乐的日子了。
回到住处，萧无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刚准备躺下，胃里又没来由地开始反胃。
想都不用想，是封霆钊来了。
此时的萧无边只穿着一身里衣。
里衣没有领口，形成一个V字随意地搭在萧无边身前。
他的锁骨线条清晰可见，犹如自然界中的河流在皮肤下流淌，会引人有一种想把指尖轻轻放在那精致的锁骨上，感受那微微突起的骨头的冲动。
封霆钊看萧无边的眼神一下子炽热了起来。
他四周的气压偏低，步伐走得有些沉，仿佛是一头正在捕猎的动物。
“多日不见。”
封霆钊走一步，萧无边退一步。
“甚是想念。”
封霆钊走到萧无边无路可走时停了下来。
他非常喜欢萧无边身上的味道，一直恨不得在那洁白的脖颈上咬一口。
“尊上有什么事？”萧无边打断了封霆钊制造的旖旎。
“怎么，不能是特地来看望看望你？”
封霆钊一直靠近到两人几乎相贴才停下。
“尊上不是那种只顾风月不闻正事的人吧？”萧无边尽量克制自己的恶心道。
封霆钊嗤笑了一下：“行。”
说完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朝另一把椅子指了指。
“那我们先谈正事，再说风月。”
萧无边顺势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汛期马上要到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封霆钊开门见山。
封霆钊这个人很恶劣，他今天来问，萧无边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已经知晓了多少。
“我不知道”萧无边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跟我回魔域吧。”
封霆钊笑着说。
萧无边的胃酸都直接冒在喉咙口了。
封霆钊的双眼一直盯着萧无边，在看萧无边表情的变化。
萧无边努力克制着心跳和脸部的表情，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也不是不行。”
萧无边嘴角突然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笑得居然有些邪气。
“可是我更喜欢妄言那一款，怎么办呢？”
封霆钊对萧无边突然转变的反应毫无准备。
在萧无边失忆前，这位对旁人都好的大师兄就对他恨之入骨。
失忆后，无论封霆钊怎么做，身处魔域的萧无边都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今日的萧无边，似乎突然有了一丝灵魂，可这点灵魂对他依旧是忤逆的。
无论这句话萧无边是否故意这样说的，封霆钊依旧还是被刺到了，哪怕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但还是被咬了。
“你去樊阳县，那里会是洪水中心。”封霆钊一锤定音。
樊阳县往年都是汛期的重灾区，必然也会是收集信仰之力的集中区域。
萧无边自嘲一声，他觉得自己可能天降灾星，去一个地方就会给一个地方带来灾难。
“正事儿谈完了。”封霆钊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萧无边跟前，“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风月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