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华丽的大床上,青年帝王轻拧着眉头,缓缓睁开眼。
眼前并非看惯了八年的寝宫天幕,言谕伸出手,看不见手的形状。
言谕再次失明了,这种病症在他成年后愈发多见,帝宫医务处想尽办法也无法治疗。
八年之间,帝国的医术前进了一小步,那就是研发出了一款复明镜,在失明的时候戴上,能感知到光的折射,从而辨别前方是否有物体。
言谕没有戴,有的时候,他觉得眼前漆黑不重要,只要享受这片漆黑,那这就是一种精神的享受。
还有一个原因,言谕经常性的头疼,头疼也让他经常看不见。
他近来政务繁忙,夜难安寝,帝星的顶级医师来了一批又一批,订制了无数安眠的药,然而吃了几瓶仍不见好。
言谕索性停了药,医务处好几个老御医苦口婆心劝了他三个星期,最后以一位老御医心脏病突发送进急救室而告终,号称虫母冕下不吃药他就要拔管。帝王坐在老御医床前给他擦眼泪,无奈又好笑的妥协了。
但是这一折腾,言谕整个虫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原本还算柔软的脸颊褪去婴儿肥,那张曾经如幼蝶般懵懂稚嫩的脸庞,早已生长为清冷温柔的模样,如抽丝剥茧般改变着曾经的少年,使他成长为沉静可靠的帝王。
帝宫营养局的雄虫们每天变着花样儿给他做吃食,尽管如此,他仍然脆弱的像是昂贵易碎的人偶,苍白而柔软,拄着权杖走路时,这温润又柔和的帝王总能引发帝国民众对营养局的新一轮口诛笔伐。
帝王向来是不多言的,一如当年的誓言所说,他从容地拼尽一身病骨,守护着他的帝宫、他的族民、甚至是他的梦魇。
图雅送给他的人偶静静的摆在壁炉上,被呵护的很干净。
八年前那场战争像是蛛网一样缠绕着他的梦境,让他偶尔就会梦见那一天,他无法入睡,却也无法立刻就醒来。
山谷里的风不断地吹来,深渊里不断传来异种的悲鸣,他不停的想起伊黎塞纳,本以为在梦里,伊黎塞纳会责备他,不论为了任何理由,言谕都认为伊黎塞纳会不甘心就那样死去,因此会有怨言,梦境如果也是一种平行时空,那么他愿意听伊黎塞纳的抱怨。
但是没有。
每一个每一个梦里,伊黎塞纳都那样的温柔,会戴着白手套,拉着他一起弹钢琴,看书,和他畅谈未来的理想与抱负,重复的叫着曾经的称呼,每一个都那么熟悉,就连同他梦境里的拥抱,都好似带着温度。
伊黎塞纳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期的模样,在言谕的梦里,雪白长发的少年安静的坐在钢琴前,回过头,微笑着看向青年的帝王,犹如冰雪逐渐消融。
温格尔和楚然每次来看望他,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伊黎塞纳,有一次他醉了酒,恍恍惚惚地把手放进酒杯里,随后就觉得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紧接着他被雄虫的信息素所包裹。
手指从冰凉的酒液里换到了温热的酒液里,言谕的指尖也有被小鱼啃食的错觉,他茫然的想要把手抽离出来,却遭到了小鱼的反抗,一下一下啄他的指尖,让他忍不住曲了曲手指。
酒精让他没有顾得上许多,当时他想,好调皮的小鱼,算了吧,就那样闭上眼睛,在夜里昏昏睡去。
会有这样绮丽诡谲的梦魇,言谕并不觉得奇怪。
八年了,言谕没有再听说过伊黎塞纳的消息,深渊下方无法探到底,搜救队在下潜到地壳时都未搜索到尸体。
是言谕亲口说停止搜索的,因为那些来自于蜂族的搜查队员不要命一样搜寻伊黎塞纳的尸体,言谕看不过去,必须强制停止他们的行为。
那之后,言谕亲自下潜,也未曾找到那只小胖蜂的尸体。
深渊的彼岸是什么?言谕想,是永远回不来的夏天,是回忆里永不会褪色的照片,总之,不会是冰冷的地狱。
言谕只好等。等他的死讯,或是等一个再也等不来的回音。
但是也有一件事值得高兴。
那就是帝国与星际其他种族八年之内相安无事。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言谕对政务的要求很严格,对自己也要求非常苛刻,但他并不太要求其他虫一定要像自己一样。他知道自己并非圣贤,也不对自己不抱很大的希望,毕竟,努力去改变现状不一定会改到最好,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统治一个帝国在急速发展的时代里立住脚跟,在平静祥和的基础上再创造那么一点小精彩,已经是难得的可贵。
议会的议员们年龄参差不齐,对帝王的心态也褒贬不一,但是总归这八年里,所有虫族都吃饱穿暖,不再无家可归,说明帝王具备一定的前瞻性,渐渐的,他们也开始在维持秩序的基础上想一些小巧思,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说大话,一步一步朝着目标发展,各种惠虫新政策倒也是小有起色。
言谕对此很满意,睡在寝宫里的时候,也对新的一天有所期待,昨夜入睡之前,言谕还喝了一些乳虫产的奶,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但是此刻,有件别的事扰乱了虫母冕下起床的计划。
凌晨四点,帝星的薄暮总是微凉,昨夜有北风,王庭里静悄悄一片。分明是冬季,雪花纷飞的季节,却有一簇火苗,在虫母冕下的寝殿里穿堂而过,悄然燃烧。
身体的异样,像太阳升起一样,缓慢蒸腾着热浪。
言谕忍不住发出一声隐忍的呼吸,美丽的长睫骤然挂满了汗珠。
……怎么,回事……?
言谕本能地揪紧被子,顿时觉得热,热到难以呼吸,热到甜辣与酸楚一起从骨子里钻出来。
他缩成一团,咬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从腹部最深的位置开始,热度像一只善于啃食巢穴的蚁,顺着他的四肢百骸,一路逃窜。
想要用手去碰碰,却意识到深处的位置,用手是碰不到的。
……是生殖腔又怎么了吗?
言谕忍不住抱着自己在被子里蜷成一团,额头热汗大颗大颗冒,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虫母生命里的第一次繁殖期到了。
繁殖期,也就是虫母的发情期,虫母的身体在渴望繁殖,渴望征服雄虫,或是被雄虫侵略。
怎样都好,只要有就好,完全发育成熟的虫母体无比宽容。
只要有,就能顺利度过这一天,这一周……
浑浑噩噩的思绪飘飞……这个危险的念头在冲击他的意识,言谕迷糊的想着……
生殖腔渴望着摆脱意识的束缚,不断向帝王传递着混淆他思绪的观念,身体深处那一小块作祟的生殖腔,对于想要被浇灌的意愿非常积极。
它不安分,一根根拔除了虫母大脑里名为“理智”的神经,让带着虫母繁殖期信息素的味道,传遍一整个寝殿。
好在门是锁着的,雄侍们都闻不到。
……不能是今天。
言谕咬着嘴唇,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今夜是迎接前线战士归来的晚宴,慕修接替沙碧缇军长挂帅的第一军团,刚刚攻下帝国与银河系之间的第一颗星,阿尔佳文星,为那里的贫瘠领土冠上了虫族的名字。
不出所料,异种还是在星际里泛滥了。
阿尔佳文星是异种侵蚀最轻微的一颗星,慕修和慕澜从军校毕业后,慕澜加入尖峰部队,成为一名特种战士,慕修则考入破碎星环附近星球的分军团,常年驻扎在那里。
这是慕修出征的第一场仗,很难得是场胜仗,国民的情绪因此高涨,对整个虫族来说,第一军团就是帝国的功臣。
言谕要亲自迎接他们。
头戴冕冠,身披长衣,手握权杖,坐在王座之上。
这样的场合,言谕不可以有一点异样。
帝王的头深陷在软枕里,紧紧闭着眼睛,手指甲嵌入掌心里,努力在混沌成一锅粥的脑袋里抓住一丝难能可贵的清醒。
然而,过度的滚烫让言谕的头脑浑浑噩噩,不自觉的去夹紧了被子。
夹着夹着,少年帝王始终不得其法,逐渐失去耐心,两条膝盖重重磨蹭着彼此,不小心就会带到某一处。
很快,莫名的潮湿感让他无所适从,被子也变得湿答答的。
帝王是头一回遭遇到这种境遇,他睡眠时还只穿着睡裤,这会儿,他的前后都变得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收场。
言谕茫然的睁着眼睛,他对这种无法挣脱又无法理清的濡.湿黏.腻感到无所适从,不得不用健康的那只脚踢开被子。
被角却刮到了什么地方,让他长长吸进一口气,用手捂住眼睛,调整着呼吸。
睡裤里面雪白如奶霜般的腰,无意识的拧着。
言谕微微眯起眼,曲起一条腿,向上弓了一下,却没有离开湿淋淋的保温垫。
他另一条腿也跟着想曲起,却因为残疾而抬不起来。
言谕让自己别急,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但是又完全阻止不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少年雪白的脖颈忍不住扬起来,一双乌润的墨瞳茫然的睁着,神情中却有一点怒火,他仿佛躺在一张水床上,而这些水,都来自于虫母,不知道是翅根的蛋白囊流出的营养液体,还是别的什么腥甜的东西。
由于不便行走的老毛病丝毫没改,言谕现在想换掉这条睡裤都觉得乏力,必须要有虫替他抬起腰,才能换下他的睡裤,然后把湿淋淋的他从水床上捞起来。
言谕急促的呼吸着,近日连夜批改议会的提案让他过于疲惫,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的意志力显然无法再驱使身体抑制住潮湿的渴望了。
这让言谕感到百般无奈。
他只能抬起手指,颤抖着抬起手腕,狠狠按响了门板上的铃。
“———”
丁零零的声音如破开天地的洪钟礼炮,震响帝宫的每一座宫殿。
青年的手腕无力地软软垂落在软垫上,汗湿打透了蓬松的黑发,连带着台灯下摆放的助听器也好像泡了水。
言谕的脸逐渐绯红起来,睁开乌黑的瞳,湿热水汽包裹在眼珠里,湿漉漉的眼眸“看向”门口。
虫母冕下躺在大床上的身影依然修长坚韧,尽管境遇是那样的无助,贴身的睡衣都沾满了甜腻的玫瑰花香味,如果这个时候有躁郁期的雄虫闯进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甜蜜的信息素是从他的皮肤里冒出来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这种张扬放肆的生理情况。
但青年帝王用湿润的眸子看向门口时,却又显得莫名温柔。
温柔得像染在他黑发上熹微的光。
三声响起之后,门被从外面匆匆地推开了。
第90章
言谕闻到了哈苏纳的费洛蒙味道,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的气味好像是流进骨头里的髓液,有他在的地方,总能让言谕无比心安。
“先生, ”言谕轻声说, “过来, 帮帮我。”
他看不见,咫尺之遥的哈苏纳站定了脚步。
寝殿里浓郁的虫母发情信息素的味道犹如夏日热浪扑面而来, 哈苏纳在一瞬间汗就冒出来了, 额头的触角如触电一般摆动, 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言谕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如果他需要一位雄虫帮他度过发情期,那他会选择哈苏纳先生。
他感觉到哈苏纳先生的脚步靠近了, 柔软的布料摩擦声落在台灯柜上, 紧接着他的腰被哈苏纳扶起来。
“冕下, 您的发情期到了?……怎么这么突然?”
尽管说着这样的话, 他温柔的嗓音却没有一丝颤抖, 哈苏纳抬起他的腰,解开他裤带, 把他湿透了的睡裤换下来。
青年的腰身无比纤细修长,腹部雪金色的虫母纹在闪, 随着年龄的增长,纹路也变得更绯丽,发情时盛放的玫瑰花, 从肚脐一直开放到腰际。
“我也不知道……”言谕茫然地说, “一睁开眼就这样了……”
“别担心,我帮您。”
哈苏纳悉心的照顾, 在这八年里从未有过一丝更改,言谕安心的被他的雄虫信息素所安慰着,好像有他在这里,所以孤独的寝殿也变成了家。
干爽的布料覆盖着言谕的双腿,言谕翻了个身,身下仍旧湿腻腻的,很不舒服,伸出手,“我不要躺在这。”
语气是帝王难得一见的耍赖,好像高烧烧晕了他的脑袋,乌黑的眼珠也泛着一层红。
哈苏纳莞尔一笑,俯下身,搂着他的腰和腿抱起了他。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嗯。”
哈苏纳把他搁在一旁的窗榻上靠着。
“那,躺在这里会舒服一点吗?”
“……嗯。”
言谕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的头轻轻靠在墙上,厚密的保温壁纸不那么冰凉,他终于舒服了一点。
哈苏纳去收拾了床铺,铺上了新垫子,回来抱他的时候,他头一歪,轻轻靠在哈苏纳肩上,苦恼的说,“……先生,怎么办……我不能这样去见二哥哥和臣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暂时脱离这种状态?”
哈苏纳温柔的说:“您知道,办法只有一个。”
言谕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八年里,哈苏纳先生的长相没有一点变化,金色的长发纤长优雅,漂亮的高等级身体骨骼与肌肉都优美分明,说起话来是有条理的,但是对言谕说话时,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宠溺的语气。
哪怕言谕已经成为了青年,哈苏纳也仍然会夸他,那种语气,好像在夸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让言谕经常会不好意思。
只有一点显示着哈苏纳也越来越成熟,他的雄虫信息素越来越高级,从最开始的木质香味,转化成了一种更幽深的丛林香气,闻到的时候,有种空寂的山峰落下今秋第一场雨的感觉。
哈苏纳如今是帝国最显赫的公爵之一,只不过,这位公爵他的政治抱负非常不明确,他的办公地点就在帝宫,加诸于他的身份太多,他一刻也离不开虫母冕下身边。
但公爵并不焦虑,反而寸步不离虫母冕下,整个帝国都知道哈苏纳是虫母冕下最忠心的雄虫,当然,也有不少虫背地里骂他是虫母冕下不栓绳子的奴隶,但骂归骂,看见哈苏纳公爵的时候,这批虫仍然得低下他们“高贵”的虫颅。
言谕闻着他身上的信息素,闭上眼睛假寐,“如果非要那样的话,我希望是您。”
“不。”
哈苏纳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于他根本就没打算对言谕做那件事。
如果他这个想法被医务处听到的话,他绝对会被用鞭子教育一顿,不管他是公爵还是帝师,只要他是虫母冕下的唯一的被认可的雄侍,他就一定会被惩戒。
哈苏纳内心里有属于自己的纠结,这份感情,早在无意识当中,就已经变质。
他无比珍惜言谕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没忘记,最初是作为虫母的雄侍来到言谕身边的,早就做好了被使用、被抛弃的预想。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他成为了监护虫,他一点一滴看着言谕长大,看着小幼崽从少年变成青年,从柔软可爱的孩子变成温柔稳重的青年,他感到欣慰的同时,殊不知那份深埋心底多年的感情也在悄然发芽。
他始终没忘自己是虫母唯一贴身的雄侍,所以,对于安抚虫母冕下发情期的准备,他早就打下了基础。
他几次三番去找雄虫禁欲中心做阻断训练,为的就是在虫母发情期时控制住自己,为此,他没少被电,最严重的一次,他跪在地上抓紧了脖子上的项圈,头都抬不起来,脖子上青筋毕露,浑身肌肉抽搐,有种想要立刻去死的冲动,看得医务处的医生们连连摇头,连火葬场都给他联系好了。
但是他扛过去之后,很庆幸他能能随心地控制自己的欲望了。
但他没想到虫母真正的发情期信息素这么强烈,刚一进门的刹那间,他几乎立刻就攥紧了拳头,也就是那一刻,他骤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只S级雄虫,久违的性别意识醒了过来,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在走过来的途中,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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