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归辛心下一顿,只想:就是住一屋子也不同房睡觉,这南总的“不过夜原则”贯彻得可真够彻底。
他心下微哂: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有无谓幻想。
姜归辛也从床上起来,尽管双腿打颤,还是殷勤地送南决明到门口,还十分甜蜜温馨而又敬业冷静地给了南总一个晚安吻。
看起来,南决明对此颇为受用,搂了搂姜归辛的腰,笑道:“还要么?”
姜归辛心下想:对不起,加班是另外的价钱。
脸上却是半带羞涩地说:“要不起。”
南决明像是被取悦了一般,笑容也多出几分温度,往姜归辛额头上浅亲一啖,说:“早点歇息,你明日还得接受众人伺候呢。”
姜归辛心里立即充满激情,很少对第二天的来临如此期盼备至。
两天过去了,众人仍然在对姜归辛的伺候下度过,满腹怨言。他们感到疲惫不堪,不禁私下里抱怨着。
王家几个心里又有点嫉妒陆英有胆量转身就走,说不伺候就不伺候了。
南决明对此似乎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他们都知道,南决明对什么都是“似乎没有任何意见的”。
他永远保持微笑,保持礼貌,动刀子也不忘携带绅士方巾。
因此,他们也有点儿等着看陆英什么时候遭到南决明的整治。
却没想到,等来了陆英与姜归辛之间一个令人十分惊讶的新闻。
回国飞机一下,陆英第一件事是前往姜归辛的画廊。
众人还以为他要去找茬,没想到,他竟是去买了两幅画,一共花了二十多万。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不去干活,原来早想好了买‘赎罪券’!”
“这二十多万哪里是买画钱,分明是‘议罪银子’啊!”
“早知道我也告病不去伺候,回来花点钱破财消灾算了。”
“可不是,那姓姜的卖身侍人,不就是图财货色吗?我们把钱送到了,他的气自然就消了。”
想着想着,他们又纷纷击节赞赏:“陆英这小子平时看着忠忠直直,谁知道还有这样的灵活应变!可真是小看他了。”
只有陆小姐心里奇怪。她和陆英最相熟,知道陆英为人,想他是不会有这样灵活的,便问陆英:“你为什么想起去买画?”
陆英坦然答道:“我好奇小姜老板的画廊是怎么样的,便去看看。又看那两幅画挺好的,就买了。”
陆小姐倒是无言以对。
毕竟,陆英确实是有艺术爱好的,买画也不奇怪。
陆小姐笑道:“你倒是误打误撞,把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陆英耸耸肩,心想:从来就没有什么危机。
姜归辛的假摔是和陆英串通的。
他假装摔坏了腿,却不看医生,众人肯定一开始是不信的。只有陆英在旁边做人证,大家才会相信。
陆英之所以和姜归辛一起做这无聊恶作剧,自然是因为他接受了姜归辛的“打赌”。
事实证明,姜归辛赌赢了。
陆英输了,便问他:“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姜归辛说:“我想要你看看我的画廊。”
陆英很惊讶。
姜归辛却笑道:“我知道你是一个知名艺术评论家,其实我一直有关注你发布的评论文章,素来也佩服你的才华。”
姜归辛这人很有本钱,天生纯真面孔,认认真真夸赞别人的时候,好似小猫小狗看人,把人看得心都软了。
陆英只好胡乱点头,道:“行,我去看看。”
“谢谢。”姜归辛欣然一笑,粲然如珠玉。
陆英被他笑容刺得低下眼皮,说:“但我可不一定看得上你那儿的画作。”
“这有什么稀奇。”姜归辛笑笑,“横竖你连我这个人都看不上,看不上我卖的画也很正常。”
陆英一下突然生了惭愧心,只道:“我也没有看不起你。”
“啧!可不要这么快对我改观。”姜归辛道,“你乍看我像小人,多看几眼便发现我其实不坏,认识足够久了,你才知道,我确实不是好人。”
陆英好笑道:“那你就是一首好诗,达到所谓‘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境界。”
姜归辛击节叹道:“还得是陆少爷有艺术感!说话都有雅音!”
陆英倒不好意思了。
姜归辛有一点没有撒谎,他的确关注陆英的账号一段时间了。
姜归辛要推广画廊,肯定得关注这方面的媒体号,而陆英的号也相当值得注意。
陆英虽然年纪较轻,但凭借卓越的艺术眼光、敏锐的分析能力、独特的文笔以及豪门少爷的身份,早在艺术评论领域崭露头角,赢得了知名度,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中备受瞩目的艺术评论家之一。
姜归辛开画廊一段时日了,早就想找几个像他这样有影响力的评论家来合作了,只是也不太容易。
好容易碰见了陆英,姜归辛自然不会放过。
像南决明说的,那些个蠢货,姜归辛不理就是了。
但是陆英不能不理,所以姜归辛才和那群人纠缠起来罢了。
陆英原本不喜欢姜归辛,以为他沽名钓誉,怕不是想借着艺术名义来敛财的。但这几天确实有所改观,他便亲临姜归辛的画廊参观一番。
当陆英踏进姜归辛的画廊时,他不禁感到惊艳。这个画廊虽然不大,但却被布置得格外雅致。墙上挂着精心挑选的艺术画,每一件都散发出独特的韵味——可见姜归辛本人的用心和品位。
陆英当即拍板买下两幅画,回去又写下评论,发布在网上。
他的好评让姜归辛的画廊打响了知名度,此前,姜归辛的客户大多都是南决明那边的人脉。而现在,这家画廊也开始吸引到更多的艺术爱好者、收藏家和潜在的购买者。
陆英对姜归辛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名片。
故姜归辛一回国,就立即邀约陆英吃饭,聊表谢意。
姜归辛所选的餐厅还是南杜若推介,自然是环境雅致,气氛温馨。
姜归辛与陆英在餐桌旁坐下,姜归辛亲自为陆英点菜,选了一些招牌菜和美酒。
陆英却淡淡道:“不用谢我,我是一个评论家,我做的不过是我的本职工作。”
姜归辛却笑道:“无论如何,我都获益良多,这句谢谢还是该说的。”
说着,姜归辛便举杯向陆英致意。
陆英顺势与姜归辛碰杯,饮下一口美酒。
看着姜归辛烛光下的脸庞,陆英突然心口一动,不知怎的,竟然问道:“你说你早就关注我的账号了?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姜归辛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好似狐狸,“我记得我当时刚刚了解艺术画,对所有流派的一知半解,却偶尔在网上看了你的文章。那时候你说印象派是早上起来的第一杯咖啡,而现代派就是醉汉调弄的鸡尾酒……这个比喻太精辟了,我到现在都还觉记忆犹新。”
——假的,这不过是姜归辛翻阅陆英数年前的博文,临急抱佛脚背下来的功课。
听到这话,陆英才算放下最后的戒心,忍不住跟姜归辛谈论起艺术的看法。
令他意外的是,姜归辛虽然并非艺术专业,从小也并未接受艺术熏陶,却对艺术讲得头头是道,不少看法都与陆英不谋而合。
——当然,这也是姜归辛查阅陆英的评论,显露出来的样子。
姜归辛对艺术的看法,和陆英还是颇有差异。
大约是出身的差距,在姜归辛看来,陆英的思考总带着不切实际又令人妒忌的稚嫩。
但姜归辛能够附会这样的稚嫩,和陆英大谈无关现实的风月,让陆英产生一种惺惺相惜、得遇知己的错觉。
陆英都不禁惊叹:“你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姜归辛笑着眨眨眼:“‘我不是在寻找,我只是在发现’。”
陆英笑道:“确实,毕加索这话用在这儿很合适。”
二人又在碰杯,酒过三巡,陆英头脑发热,看着姜归辛的眼睛,心下竟然涌出一个疑问:你如果真的是这样阳春白雪的人,为什么还要做自甘堕落的事?
但酒醉如他,都知道这个问题十分不合适,只怕他一问出口,这个夜晚就得毁掉了。
他不愿意毁掉。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如看画一样看姜归辛的笑容,以至于恨不得那打磨精致的顶级红木边缘镀金画框将他的一颦一笑裱起来挂在墙上。
陆英与姜归辛告别后,虽然依依不舍,但脸上还是一派正直。
过了两天,不知处于什么心理,陆英竟去拜会了南决明。
陆英走进南决明的办公室,不经意地抬起头,就被一幅宏大的抽象画吸引住了。这画面上没有明确的主题,也没有可辨认的形象,只有一片混杂的色彩和纹理在画布上自由地交织着。
笔触似乎毫不受拘束,有时刚劲有力,仿佛决绝的刀,有时婉转温润,如抽芽的绿,这画布上的色彩,有如奔涌的江水,时而急流勇进,时而平缓如镜,万法由此生。
陆英仿佛大受震撼,站在挂画前,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南决明瞧陆英这失神的模样,便笑问:“这画好么?”
“好,当然好。”陆英犹豫着,顿了顿,转头看着南决明,“这是姜归辛选的吧?”
南决明闻言微微讶异:“怎么看出来的?”
陆英沉吟半晌,说:“这像是他喜欢的东西。”
南决明听了这话,心下微微一沉,脸上还是微笑:“这些抽象画,我看不太懂。确实都是他选的。”
陆英叹了口气,说:“这画太好了。”
说着,陆英的心也酸涩起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脱口而出道:“如果是我先看见了,想必就不会挂在您这儿了。”
这话刚说出口,陆英的心就跟擂鼓似的,只恨自己嘴巴总是没把门。
但他又想,自己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讲画而已,人人都知道他爱画,而南决明对现代艺术兴趣不大,倒没什么的。
陆英压下心里的不安,扭头去看南决明神色。
却见南决明依旧在微笑。
南决明面如冠玉,笑容自然好看,却不知怎的,陆英在他的笑容之中只觉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在背脊上拨海翻波,使得他头皮发麻。
南决明却轻笑一声:“这画太抽象了,也不知画的是什么。”
陆英却脱口而出:“应该是森林吧!”
“森林?”南决明好似不解其意。
陆英思考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这幅画的色彩和纹理,应该是在表现森林各种各样的植物和生物在不同的季节和光线下展现出千变万化的景象。就像这幅画中的色彩和纹理一样,交织在一起,呈现出无限的可能性。”
他的眼睛闪烁着兴奋和好奇,仿佛是在分享一个深藏已久的发现,继续说道:“而且,森林也有一种神秘感和未知性。你永远不知道在森林深处会有什么惊喜或挑战等待着你。这种不确定性和探险精神,正好与这幅画中自由而充满创造力的笔触相呼应。”
“嗯,”南决明看着陆英,慢慢地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
陆英瞧着南决明对那幅画混不在意的态度,心里越发惋惜,竟然壮起胆子,问道:“其实……您既然对这幅画也不太喜欢,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南决明没有即刻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南决明的笑容,柔和而不可捉摸,似有妖物潜伏的温柔湖水,让陆英既看到美好,又感到一阵莫名的背脊发寒。
半晌的宁静后,南决明才慢慢地笑着说:“这是我的东西,陆英。”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陆英的心头,让他意识到,或许自己刚刚触碰到了湖底妖物的忌讳。
他忽然慌乱起来:“我……对不起……”
南决明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笑容,轻声回应:“没关系,陆英,只是这幅画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建议你把目光放在别处,我不介意送给你——无论价值几何,只要不是这一幅。”
陆英心里波澜汹涌,心绪复杂:表哥是不是看出来了……不,不,不会的……我一直说的就是画而已,他应该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大概是我多心了。
然而,一股莫名的紧张情绪仍然萦绕在他心头,使他难以完全放松下来。
他和南决明匆匆谈了几句闲话,便慌张离去。
南决明只坐在办公室里,眼神深沉如弱水。
与此同时,姜归辛正在画廊里处理日常事务。
他不期然地接到了南决明的信息,通知他今晚见面。
姜归辛只道:啊,又被翻牌子了呢。
——最近翻牌子会不会有点频繁了。
功夫实在有点深,铁柱都要磨成针。
虽然如此,姜归辛还是十分敬业地打扮起来,才去见南决明。
要说打扮仔细,却也不会盛装出席,只是会穿着出一款看似毫不费力其实做作至极的清新脱俗。
——南决明每次看到姜归辛恰如其分举重若轻的打扮,都是几小时起步的郑重其事精雕细琢。
姜归辛原本想着照例去开房,谁曾想,南决明竟约他去办公室。
姜归辛一下惊呆了: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南总也要玩这个PLAY啊。
姜归辛却不免想到南总一直有意让他避开接触公司的人,又怕有什么忌讳。
姜归辛便小心翼翼给南决明发一封短信:我贸然前去,会不会影响办公室整体工作氛围?
南决明回复:给他们提早下班了。
姜归辛心想:那行,没有任何打工人受到伤害就可以了,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要有的嘛。
姜归辛代入一下打工人,心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去侍寝,他们就能提早下班,怕不是每天抬也要把我抬去总裁办。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算卡文了吧~~~~
姜归辛踏入南决明的办公室,发现下属们果然都被遣走了,四周悄然无声。
南决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高大身形在昏暗灯光中投下深邃的阴影,为他的轮廓加几分神秘。
姜归辛下意识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但却似是动物的本能,在猎食者的耽耽视线下会神经紧绷。
南决明抬眸,嘴角依旧挂着那种文质彬彬的笑容:“来了?”
姜归辛莫名喉头发紧,却又谨记自己身为金丝雀的身份,摆出最甜美的笑容,答道:“来了,可没让您久等吧。”
南决明凝视着姜归辛,第一次用手术刀般的眼神去审视姜归辛的微笑——说起来,姜归辛对自己的笑容常常是这样的,如他的发型衣着以及打磨圆润的指甲一样,看似天然而成,实质精心编排,无一处不透着对上位者的讨好。
姜归辛以狐狸的姿态,竭尽全力地演出一种举重若轻的妩媚。
南决明作为细心的观众,不可能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总用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来迎合自己。
一开始,南决明是十分受用的。
只是渐渐的……
南决明说不上来。
南决明抬眸看向墙上的挂画。
姜归辛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随他转到画作之上。
看到镇店之宝悬挂在此,姜归辛眼神也流露出几分感慨。
南决明忽而问道:“你一开始大概没计划这幅画会这么早卖出吧?”
“嗯。”姜归辛耸耸肩,答道,“我以为这幅画会挂在墙上很久,毕竟不是名家大作。价格也是忒高了。”
“你不希望它被卖出?”南决明又问。
姜归辛笑着转头:“哪有卖画的不希望画被卖出?”
南决明顿了顿,忽而剖析一般说:“但你希望这幅画被卖给一个真正懂它、认可它作为艺术品价值百万的人。”
姜归辛闻言一怔,心下触动,缓缓点头:“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南决明心下微沉,问道:“你觉得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姜归辛答:“约莫是狂风吹过的森林吧。”
话音刚落,南决明就来到姜归辛面前,蓦然把他压在墙上。
这一刻,姜归辛被南决明所钳制,身体无法挣脱,被来自这位西装绅士的蛮力束缚得动弹不得。
姜归辛下意识地想退避,但背脊却只能贴在挂着画的墙壁上。
南决明的嘴唇靠近姜归辛的耳边,鼻子微微一嗅,说:“你用了香水?”
姜归辛心下迷惑,喃喃答道:“喷了一点。”
南决明从来不会问这个问题,姜归辛还以为他没有发现。
因为,姜归辛使用的香水,和他的发型一样,都是宛若天成的幽微,用的是仿佛伪体香的类型。
姜归辛吸了吸鼻子,小心问道:“不好闻?”
“不,我只是发现我更喜欢你本来的气味。”南决明把手拂过姜归辛的发际,指尖从他的下颔线滑过,最后抬起他的下巴,烙下充满侵略性的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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