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里的俞旼珏,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一条浅色休闲运动裤,鞋上一双小白鞋,一头短发,清清爽爽地坐球场边的阶梯上,歪着头对着镜头笑。
景赪仔细看着照片上的俞旼珏,又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俞旼珏,像是在细细对比两者之间的差别。
尤其是刘海儿,长的都挡住了眼睛,不绑头巾的时候,俞旼珏一般是把刘海儿扎成一个冲天的小揪揪。
景赪也不亏是从小绑头发的古代人,从给俞旼珏扎头发以来,从来没扯到过他的头皮,动作温柔的很。
“我……想不出此前的你,”景赪看着俞旼珏,忽然开口,他的嗓音比往常低沉,像是久没喝水似的有些干涩,“阿珏,你会一直留在大煦吗?你若能回去,要记着带上我。”
“行啊。”俞旼珏点头,他像是真能回到现代似的,现在就已经和景赪约定一起回家,“到时候我带上你,让你住我姥姥家,陪你去看电影,教你打篮球,玩滑板,玩电动,参加游乐场的竞技比赛,骑机车开汽车……对喔,我们现在就能造辆自行车先骑着。”
“嗯?怎么了?”俞旼珏正想从手机上找制造自行车的方法,被景赪这么一抓,才回过神来,咧嘴笑道,“阿九是不是想学会平板和手机的使用方法?刚好是相同的系统,我用手机教你,你拿着平板跟我学。”
俞旼珏将平板递给景赪,对方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臂,垂眸看了看递到眼前的平板,这才松开了抓着俞旼珏的手。
俞旼珏举着手机道:“这个很好学的,在我们那儿,三四岁的小孩子看大人用几回就能学会,一点都不难。”
景赪没说话,只挪动了一下坐着的圆凳,俩人原本的距离有两个拳头远,他这么一挪,俩人顿时紧靠在了一起。
“山儿,你亲自上门,怕是也见不到大将军。”莫都尉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长子,无奈叹气道,“还是为父亲自去吧。”
“爹如若亲自前去,岂不是打草惊蛇?”莫问山恭顺地站在桌前,试图劝阻自己的父亲,“眼下这时势,若未得大将军暗中相助,爹哪怕是手中有兵权,可为了平州百姓,怕也不好与刺史决裂。”
刺史早和外敌勾结,现下平州内辽戎和犬夷两族的人已结伙在一起,若被刺史察觉都尉有和大将军联手的想法,怕刺史和外敌会破釜沉舟,先将平州百姓给杀了。
莫都尉既欣慰又赞赏地拍了拍自己长子的肩膀,点头道:“我儿长大了,心有担当,是个好儿郎!”
再者朝廷也有好几年没有开科举了,大概是朝中奸臣怕忠于大煦的高门士族会暗中将寒门学子塞进朝堂,所以他们一直想方设法阻止新官员在皇帝面前露头。
陛下大概是缩在皇宫中久了,也被奸臣蒙蔽久了,觉得天下太平,觉得后顾无忧,所以才敢把太昌关送出去换取美人。
罢了,只要大煦的江山还姓景,只要是他们景氏子嗣坐上那龙椅,无论谁当皇帝对底下的官员都无关紧要。
景大将军的私心是为了曾经拿性命拼死守护国门的将士能魂归故里,所以他宁愿犯大不敬也要推翻这令世间暗无天日的朝堂。
莫都尉的私心,不过是想让他得意的子孙后辈们,能有个可以施展才华、报效朝廷,为天下苍生做实事的舞台。
莫都尉想到此,对自己长子一挥手,道:“山儿你明日借与文士读书的机会,替为父去客栈给大将军递帖子,请大将军有空过府一聚。”
吉州的百姓听说太昌城要割让给敌人,人人心中既愤怒又害怕,那些距太昌城近的乡镇,有胆小的百姓已经开始拖家带口地逃离家乡。
莫问山是好学之人,见镇上近日来了不少外地文士,日常有空总是会到各客栈茶楼与文士学子评说经论。
他虽是都尉家的公子,但未入仕,作不出什么大风浪,平州刺史根本没把这些同僚家的后辈放在眼里。
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拍照技术,每天给俞旼珏拍无数张照片。甚至还会使用相机特效,给俞旼珏的头像加上了猫耳和猫须。
“阿九?人哪去了?”俞旼珏揉揉干涩的眼睛,刚想去找,却见对方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像册子的东西,他随口道,“阿九,手里拿着什么啊?”
“我们不赶紧去见他?”俞旼珏觉得惊讶,来平州不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盟友要主动了,为什么反而要再等等。
“莫公子才刚离开,我们就上门,易引人怀疑。”景赪又拿着平板对着俞旼珏拍照,还懂得开美颜和滤镜,“莫公子这枚棋子尚能再用,护其一回。”
俞旼珏随手将平板竖着塞到床板和被子之间,他从不翻看平板被景赪使用成了啥样,反正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信息也发不了,再怎么玩平板也只局限在软件内,连接不了外界,暴露不了隐私。
“不就是为了……”俞旼珏刚想说为了招揽盟友,随后一想,好像并不是,当初景赪说来平州是为了……
“为我报仇?”俞旼珏脸上有着迟疑,随后眉头一皱,“对,阿九身上那一箭之仇,我们还没去找他们报仇!”
景赪将俞旼珏带到桌边,俩人坐下来,他才道:“我派人夜探赵宅,发现当初到三山屏找你要鱼惊石的赵大老爷,连同他的家人,早已被其大管家勾结的犬夷人给杀了。”
“不见踪影,也不知生死。”景赪摇头道,“一个小孩,杀了后许是随手就让人给扔了,至于其他的人,他们三两日就搬一个出去扔掉,现时也扔得差不多了。”
“窥探的人回禀,说赵大老爷得到鱼惊石的次日,就再也没出过府,连同他的家人在内,也不见出门,平日只有赵大管家与下人外出采买。”
“恶奴噬主,这在辽戎犬夷两族是很常见的事,赵府下人被那些人收卖后,自是上行下效。”景赪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些许讥讽。
俞旼珏被景赪扶下马车,随着莫府下人的引路,才刚迈过后门的门槛,远远就看见莫都尉正向着这边走来。
景赪带着俞旼珏走上回廊,莫都尉已经来到眼前,他朝着俩人拱手道:“大将军,俞公子,莫某可算是将俩位盼来了。”
“诶,俞公子说笑了,莫某盼着俩位,可是盼了许久,俩位能来,可算是给足我面子了。”莫都尉又是一拱手,随后道,“大将军,俞公子,请随我移步书房,请!”
路上俞旼珏没有抬头四看,只进了书房这边的院子,他才略微打量了四处几眼,发现和庆州宋刺史家的房屋相似。都是有着大扇的木窗,有些窗还没有窗纸,只有各种纹路的窗格子。
“原也是挑选过的,左右不过是又挑选了一次,府中人多就嘴杂,我也没多少家当能再养着他们,便叫他们出去另选主家。”莫大人点头,然后看着俞旼珏,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还未谢过俞公子借与我的神器,当真是好用。”
“有用,太有用了!”莫大人感叹道,“莫某托句大的,我自认也算是见过不少好物,却从不曾见过此等神器,当真是天下罕有。”
“大人还真说对了,那物件也就只得那一个了,大人若要问我再拿一个出来,我也是没办法的。”俞旼珏笑笑。
莫大人看看俞旼珏,又看看景赪,哈哈一笑道:“俞公子误会了,莫某断不是这个意思,那神器……莫某过些日子定当亲手奉还。”
“大将军,莫某想问一句,我如若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我平州的兵权,是否也需一并交到大将军手中?”
“正因为庆州兵权也在我手中,所以我才不要你平州的兵权。”景赪颔首道,“并不是手中的兵越多越好,我还需护着他们的性命,需让他们吃饱穿暖,平州的兵有莫大人护着,倒是比庆州的要好上几分。”
莫都尉神色有些讪然,只觉得自己以小人夺君子之腹,只好问道:“那大将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景赪泰然道:“日后无论皇宫传出何种流言,也不管是谁给大人来信求大人带兵去皇城,大人都需压下不理,且勒令手下将士无故不准带人离开平州。”
景赪说完,亲自给莫都尉斟茶,莫都尉坐着,竟还抬手点点桌面,皮笑肉不笑道:“大将军亲手斟的茶,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喝到。”
莫都尉一口把景赪给他斟的茶喝掉,重重放下茶杯,横眉道:“不就是继续躲在这平州不动弹吗,罢了,我听大将军的。”
莫都尉咬着牙又喝了这杯茶,放下茶杯后,都不愿意再对着景赪那张脸。他侧着头,看见一直坐在景赪身旁的俞旼珏。
“俞公子,我听宋大人说他庆州能有如今的不夜城,功劳全在俞公子身上……”莫都尉看着俞旼珏,越说双眼越亮,“不知俞公子近日可有在我平州境内游玩过,听说俞公子有点石成金的神通,不知公子能否像助庆州般也助我平州一次?”
俞旼珏看看他,又看看景赪。发现景赪脸上有几分愠怒,唇角翕动正想说话,俞旼珏连忙一手按在了景赪的手背上。
俞旼珏被他眼巴巴望着,下意识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随后才道:“大人,平州眼下除了银子,百姓还缺些什么?”
莫都尉一怔,正要回答,俞旼珏紧接着又道:“并不是日常能买到的,而是百姓有点小钱也不一定舍得买,又或者是很难买到,但并不是珍宝珠钗之类的昂贵品,而是日常必需的,例如粮食肉等。”
“那布匹和纸张……我平州倒也有,但产出甚少,糖和灯油也有,但那都是用粮食换来的,别说百姓,我也舍不得啊。”莫都尉叹气道,“都是能吃的,怎舍得喔,要是能有些石头啊黑水这些,倒是我平州大幸了!”
景赪扫了厚脸皮的莫都尉一眼,俞旼珏笑笑,摇头道:“煤石和黑水那都是庆州独有,我可不能将它们给挪到你平州来。”
“诶,这点我还是知道的,那不是还有玻璃嘛,我觉着这玻璃倒是挺好的。”莫都尉涎着脸道,“俞公子,你给了吉州玻璃,给了庆州煤石和不夜城,你可不能漏了我平州啊!”
莫都尉生怕他不答应,忙又道:“我平州也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我的兵也可以给大将军,是大将军不要,俞公子可不能因这事怪我平州啊。”
俞旼珏看看他,又看了看景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怕这人生气,这才笑着道:“莫大人,咱平州虽然没有庆州的煤石和黑水,但平州说不定能有糖。”
“糖?”莫都尉先是一怔,紧接着有些焦虑道,“虽说平州能种出粮豆,可我也不能用来造糖啊。”
“不用粮豆?”莫都尉又是一怔,他脸上露出惊讶来,有些紧张道,“俞公子……山上有什么物产能造糖啊?那造出的糖能吃?”
景赪稳稳地坐在俞旼珏的身旁,他想到在三山屏的那些日子,想到俞旼珏做出来的那些新奇的吃食,唇角微微扬起,脸上总算是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在我府中?!”莫都尉瞪大了双眼,着慌道,“我府中能有那等好物?!是什么来着?现时在哪?”
“能造糖,那植物可有用了。”俞旼珏点点头,又四处看了几眼,确认门外没人,这才侧着身体靠近景赪,将头凑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阿九,你为什么不要他手中的兵权?”
景赪垂着眸,用眼尾余光看着俞旼珏那有趣的小动作,轻声道:“莫都尉与宋刺史不同,宋刺史本是文臣,虽手中有兵符,但未必能管得了兵,所以景家军接手那些人会轻松很多。但莫都尉则不同,都尉是武将,平州的将士是他一手选拔出来的,忠于他的人太多,景家军难管束他手下的兵。”
“再者,庆州民风强悍,养出来的兵卒个个勇猛。辽戎犬夷的族人若遇上庆州的兵,指不定谁抢谁。而平州则不同,莫都尉是武将出身,武将惯于听令行事,先前你也看见外族已欺上了平州百姓家门口。再者方才我让他遇事按兵不动,已然叫他为难。”
“他为什么会觉得为难?”俞旼珏不清楚这些问题,他下意识抬头,鼻尖划过景赪的颌角,嘴唇差点儿亲上了人家的下巴颏儿。
景赪唇角轻扬,收回自己的手,随后道:“州郡里的屯兵,除了守国土,还兼护卫皇宫。若皇帝被困于皇宫之中,守着皇帝的大将军只需给出相应的兵符,接到兵符的都尉,则要紧急带兵赶赴皇宫救驾。”
莫都尉答应了景赪,皇宫若被困,他不带兵去救。但他和景赪结盟却又是不能公开的,所以莫都尉只能自己默默地吞下了谋反的灭九族大罪。
俞旼珏这下总算是明白刚才莫都尉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难看了,但他仍然费道:“可莫大人为什么会答应?”
庆州宋刺史同意和景家军结盟,是因为一旦太昌城被送出去换美人,作为吉州邻界的庆州,将首当其冲成为辽戎犬夷两族侵吞的对象。
太昌关一直以来能防住辽戎和犬夷的敌袭,是因为有景赪和景家军,但如果太昌关被送了出去,景家军也就从此瓦解,界时大煦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肥肉叫人可随便分取。
他早就知道景赪和宋刺史结盟,景赪甚至还接手了庆州的兵权。既然吉州和庆州已联手,那大煦也就不会被敌人瓜分,庆州也能平安无事。
而景赪是大煦皇室的嫡系血脉,他的祖父曾经还是帝位的首要人选,就冲这两点,无论是景赪,还是他的兄长,想坐龙椅倒不至于叫人觉得有错。
“是,也不是。”景赪垂眼注视着眼前的俞旼珏,见这人一脸的茫然,不由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许的懊恼道,“提庆州,主要是因为你。”
“我?因为我告诉他们煤石能当柴火烧?还是因为我教他们用燃油发电?可这些我都是从资料上学来的。”俞旼珏愕然地瞪着双眼道,“还有每个州郡的物产都不一样,庆州有的,平州不一定也会有,我又不能凭空给他们变出来。”
“这些他们自然知晓,可他们又岂是心甘之人,免不得心存奢望,想着只要有你在,就能叫他们有盼头。”景赪说着,眸光渐深,他注视着眼前的俞旼珏,忽然道,“阿珏,明日我送你回太昌城。”
“为……什么啊?”俞旼珏惊声,随即想到这里是别人家的书房,又忙压低声音道,“你送我去太昌城,那你不同我一起留在太昌城吗?”
“我要沿着官道继续走,直到进了皇城京都。”景赪摇头,轻声道,“先前是我想差了,我不该带你一起出来,我将你推到了人前,这于你而言过于危险,现下送你回太昌城,还来得及。”
“我、我不怕呀,阿九,我不怕。”俞旼珏凑近景赪,将额头抵在对方肩窝,哝哝道,“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太昌城啊,你要看住我,万一有人欺负我呢。”
景赪微垂着眼眸注视着俞旼珏,他眸光深深,俞旼珏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却又仿佛在心底里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自从俞旼珏被人劫走一次之后,景赪就恨不得将俞旼珏捧在手心里,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又让俞旼珏再出事。
景赪一直没想过自己会失败,天时地利都在他这边,最后只要他亲自到各州走一趟,人和也将在他这边。
他是为了大煦,为了自己手下的将士,为了亲人,为了一直守着的疆土,才最终决定迈出这一步的。
他跟着一起走了这么多的地方,每个州郡的官员都听说过他,更是知道他手中有着世间罕有的神嚣。
“太昌城内有景家军的营落,你藏于其中,无人能寻到你。”景赪抬手理了一下俞旼珏的头发,轻声道,“你在太昌城等我,我去去就回。”
“原是叫柘的,硬的很,又没啥用,只种着讨个好意头,有些下人喊作杆子,也有喊柘杆的,其实就是柘。”莫都尉随手将手中抱着的那几捆甘愿立在墙角。
莫都尉随手抓过一根递给俞旼珏,又朗声道:“至于哪来的……有好些年头了,我记着也是下属送来的,说是有在祚国守关的老乡给他带的新奇玩意儿,讲是种的好了还能送人,我帐中谋士有次看见还真就觉得是好意头,也就种在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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