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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漂亮前任归我了(追鹿)


“我刚才问他了……”顾轻言说,“但是他没回我。”
“明天就考试了,现在小孩应该挺紧张的。”
温桥长吁短叹地回忆着他的青春:“你都不知道,高考前一天晚上我九点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但是心里藏着事儿, 就是睡不着, 像烙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结果还是熬到十二点多才睡着。”
这倒是真的。
顾轻言一直觉得自己心态很好, 但唯独在高考这件事上心里没底。
简而言之,就是在出成绩前的每一秒,头上都好像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坏消息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落在他的头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 正准备斟酌下语句再给楚山野发条消息, 手机却恰到好处地震了下。
【弟弟】:哥, 我刚看手机。
【弟弟】:我不紧张,你不用担心我。
顾轻言垂眸看着他发来的消息,觉得楚山野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小孩在逞强,不想让顾轻言知道他其实特别紧张,想在他面前装成个处事不惊的大人。
顾轻言敲了两个字,觉得打字好像并不能完全表达出他的心情,最后还是给楚山野打了个语音电话。
楚山野不知道给微ꔷ信的语音电话设置了什么铃声,像是一段音质不怎么样的吉他弹奏,让顾轻言想起了夏天和夏天的海。
这段铃声响了没多久,电话就被人接起来了。
顾轻言忽然不知道该和楚山野说什么,只能对着屏幕沉默着。而对方似乎也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两人就这样彼此静默,直到楚山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问,“怎么光打电话不说话?”
顾轻言看了眼继续埋头复习选修课的温桥,起身去了阳台,顺手把阳台的门也关上了。
“刚才室友在学习,不方便说话……”他给自己刚才的沉默找补,“你……明天高考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楚山野那边的背景音里有他妈妈说话的声音,似乎在问他有没有把准考证和身份证放好。
“高考啊,不就是个大型考试么。”
楚山野说话的声音吊儿郎当的:“我能有什么准备不好的?”
顾轻言叹了口气:“不要轻敌。”
楚山野沉默半晌,也学着他叹了口气:“哥,刚才骗你的,其实我特紧张。”
顾轻言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想让你觉得我长大了嘛……”楚山野说,“大人是不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觉得紧张?”
阳台的窗开着,夏夜晚风吹进来,将窗前的窗帘吹得慢慢浮动起来。
初夏的X市已经开始潮热,但和盛夏比还算凉快,时不时还能听到不远处草坪音乐会的合唱声。
“不会的。”
顾轻言看向路上的学生们,轻声道:“大人也会紧张和焦虑,你有这些情绪没什么。”
“真的吗?”楚山野问他,“我们老师今天说,「你们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1]」。所以我才以为做大人就是要宠辱不惊风轻云淡来着。”
“当然是真的……”顾轻言说,“你没必要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约束自己,想紧张就紧张,想焦虑就焦虑,没人会怪你。”
楚山野在那边哼哼唧唧地含糊说了什么。
但顾轻言没听清,正准备问他时,却听他小心翼翼地说:“哥,那你喜欢这样不像大人的我吗?”
这个词像是有小触角的虫子,不轻不重地在顾轻言心头蛰了一下。
“我……”
顾轻言拧着眉,挤出来了一句「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楚山野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还好是不喜欢呢,还是喜欢?”
顾轻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答他的问题,只能和小时候一样,故作严厉地叫了他的全名:
“楚山野,你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而应该关心一下你明天早上的考试。”
楚山野小小声地「哦」了一声:“哥,我是高考生,你刚才凶了一个高考生,这个高考生现在很伤心。”
“我刚才是凶你吗?”顾轻言哭笑不得,“道德绑架我?”
“我没有……”楚山野说,“我就是太紧张了,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顾轻言想起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生生把话题转换回来:“记得带好证件,涂卡笔橡皮水性笔,多备几支,明早别吃太油腻的东西,你乳糖不耐受就不要喝牛奶了,让阿姨煮碗粥。”
他这边说着,楚山野那边在「嗯嗯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好像没什么了……”顾轻言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今晚看看作文,必背篇目里的那些有生僻字的也看一眼,这种分不能丢,知道吗?”
“知道了,哥。”
楚山野故意拉长了声音回答他,旋即又问道:“哥,我高考……你会来看我吗?”
顾轻言放在窗台上的指尖微微一蜷。
这个问题到底还是绕不过去。
“我可能去不了……”他说,“我们选修课考试,不知道会考到什么时候,而且高考期间出校的审批可能严一些,他们怕大学生给你们代考。”
楚山野沉默片刻,轻轻「哦」了一声:“好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失落,就好像期待了许久的愿望落空了似的。
“我会给你……精神上的支持。”
顾轻言觉得自己说的话很苍白,但确实在竭尽全力安慰这只沮丧的小狗:“尤其是考英语的时候。”
“没关系,我有哥给我写的笔记……”楚山野说,“就当是哥在陪我好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笑意:“哥,别忘了我和你的约定,一个愿望,一个秘密,等我高考完你就都知道了。”
楚山野说这句话时的嗓音低沉,像一把音色醇厚的大提琴,落在顾轻言耳中时狠狠地撞了下他的耳膜,让他耳畔响起一阵嗡鸣声。
不再是少年人独有的轻快语气,而是一种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独特听感,让顾轻言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等高考完,这个一直在他身后当跟屁虫的小孩就真的长大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高考结束那天上午,顾轻言的选修课考试提前结束了。
考试当场赋分,他毫无悬念地拿了三个A,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辅导员发消息:“老师,我今天下午有事,可以出校吗?”
“什么事?”辅导员问他,“几点啊?”
“我弟弟今天高考结束,他想我去接他。”
顾轻言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挺忐忑的,不知道辅导员会不会同意。
“原则上来讲,学校其实是不鼓励学生在高考期间出校的……”辅导员说,“如果真的是高考结束接弟弟,那这个假我可以给你批。但是你得在门卫那里登记一下出校时间。”
好运来得有些突然,像是砸在了顾轻言头上的馅饼。
他和辅导员说了「谢谢」,火速切去美团订了束花,让骑手在晚上五点前送到学校门口。
如果别的学生都有花,那楚山野也一定要有。
他向楚山野妈妈询问了楚山野的考点,在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结束时离开了X大,喊了辆出租车去了楚山野的考点外。
顾轻言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在他和其他拿着花束横幅的家长一起站在校门口时,提醒考试还剩五分钟的广播刚刚响完一遍。
他抬头,望向教学楼旁边疯长的爬山虎,有一瞬间的恍惚。
又一个夏天来了。
上一个夏天他在高考,而这个夏天,坐在里面闯独木桥的人变成了楚山野。
每个夏天的景色好像都是不变的,都有蓬勃生长的树与花,都有聒噪的蝉鸣和冒着雾气的汽水。
但感受到「夏天」的人却在一轮一轮地换着。
顾轻言站在家长中间,被夏天傍晚的落日眷顾着,周身镶上了一圈金边。
他倒也不觉得热,只是这样耐心地等着,等待五分钟后收卷铃声响起。
考完最后一门的学生从教学楼里挤了出来,面上或带着笑,或有几分不明显的担忧,或快步或慢慢地向校门外等着他们的家长走来。
但这些在顾轻言眼中,都被碎金一样的阳光消融了。
他好像忽然获得了什么特异功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楚山野。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依旧不好好穿他的衣服,衣领一个立着一个歪掉,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轻言心中忽地涌起一股紧张感,这促使着他动了动唇,喊出了楚山野的名字。
低头和石块较劲的人蓦地停在了原地,抬头循着声音张望过来,好像也这样快速地在人潮汹涌里看见了他,脸上的情绪瞬间从面无表情变成了不敢置信。
他好像压根就没想过顾轻言会来。
顾轻言看见他不再装叛逆酷哥,脸上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惊讶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将手上的花束举高,对着楚山野挥了挥,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对他说——
楚山野,毕业快乐。

最后一科考的是楚山野最不擅长的英语。
他高二的英语鲜少及过格, 就算及格了也是在90分左右的及格线上晃来晃去,极不稳定。
而高三换的班主任恰好是英语老师。
于是他彻底成为了班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 每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就和其他英语不好的同学站在教室后面背课文, 硬生生把英语成绩提了上来。
但这么长时间英语带给他的畏惧感还是没随着成绩的提升消失,楚山野依旧会害怕高考英语发挥失常,让他和X大失之交臂,开考前不停地在考点门口踱来踱去,嘴里念叨着准备好的作文模板。
或许是他实在太紧张,连身边一起的同桌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楚山野,你怎么了?”
楚山野蓦地从紧绷的状态中缓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紧张啊?”
他同桌眼睛滴溜一转:“有什么可紧张的?你哥不是X大英专的吗, 这你还打怵?”
楚山野有些烦躁地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哥,跟我的成绩又没有关系,这两个是怎么混为一谈的?”
“我的意思是,你哥给你辅导过了,肯定没问题的, ”同桌说, “我还得让你给我蹭蹭学霸之气, 保佑我能超常发挥,稳上一个211。”
他说着和楚山野握了握手, 继而又安慰他:“哎呀放轻松,英语没什么好怕的,按照你正常的水平答就好。”
楚山野看了他一眼, 动了动唇, 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只叹了口气, 在铃声响过之后跟着人潮走进了教学楼。
这是高考的最后一科,按照座位轮换的顺序,他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抬眼,就能透过连成排的玻璃窗看见外面高大的梧桐树,树叶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
他们今年高考第一天也下了雨,好在楚家爸妈有先见之明,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从家里出发。虽然路上也堵了一段时间,但没有耽误考试。
车堵在路上的时候,楚山野想起了前一年下雨,他骑着摩托带顾轻言去考场的时候,顾轻言环在他腰上的手。
楚山野有些不安地「啧」了一声,指间不断地转着一支水性笔。
卷子发了下来,传到他手上,他匆匆扫了一眼完形填空的题,在选项里看见了不少考试前背的重点单词,胸腔里悬着的那颗心倏地放下了一半。
或许自己不该这么紧张,他想。
顾轻言说过什么来着?
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楚山野深吸了一口气,在听力开始播放的时候集中了120分的精神,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卷子上。
一个个英文字符在他面前跳动,化作他笔下的选项。
他几乎畅通无阻地写完了前面的客观题,而后目光落在作文题目上。
“你的外国朋友约翰写信向你讲述了他去年的暑假生活,请以李华的口吻给他写一封回信,描述你上个暑假中发生的一件难忘的事情,请不要使用真实姓名、校名。”
楚山野的笔尖在题干上圈出了几个关键词,继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回忆起上个暑假来。
反正时间还早,他也不准备检查英语卷,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检查越容易把正确的答案改成错的。
上个暑假吗?
其实这种叙事类的作文他背过范文和模板。
比如去做志愿者,比如去图书馆学习,这些都可以改一个开头结尾用在作文里,但现在他有点不想这么写了。
语文作文已经按照模式生产了一篇标准的应试作文,他本能地想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在这高中的最后一篇作文里留下点自己的东西。
楚山野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幼稚,但他忍不住还是这样做了,这或许是高中生涯结束前他的最后一次小小的叛逆。
上个暑假发生了什么难忘的事呢?
他学会了长大,学会了接受离别,学会了为自己的未来负责,这些够了吗?
楚山野忽然觉得时间好快,那个象征分离的夏天似乎刚刚过去,而一个新的夏天又悄然到来了。
楚山野发现过去十几年里,大部分的夏天他都一晃而过。唯独去年的夏天,带着顾轻言的影子,一直在他的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前面同学的涂卡笔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瞬间将他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楚山野定了定神,在白纸上简单打过一遍草稿后开始往卷子上誊写,每一个字母写得都很用力,也很认真,握着笔杆的手似乎也在轻轻发抖。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写作文。
而是在为那个他想要的未来落上最后一块坚实的筹码。
收卷后,楚山野在这个考点的同班同学等在教学楼门口,相约今天晚上出去嗨个不醉不归。
“楚哥,去吗?”他的同学问他,“班长昨晚就在群里统计了,今早特意让我问你去不去?”
楚山野其实对这些同学聚会没什么所谓,顺口「嗯」了一声,有些急躁地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依旧是2G的信号。
高考考场有屏蔽器,刚考完还没来得及关,能有信号才怪。
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顾轻言知道他考完了。
他一边和手机较劲,一边跟在同学身后走到了考点的大门附近,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楚山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茫然地循着声音望去,目光漂移不定地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却倏地看见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轻言之前明明和他说要参加选修课的考试,没空来陪他的。
但为什么他现在正站在校门口看向自己,怀里还捧着一束花?
楚山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这不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后,将同班的同学往身后一扔,撒腿往顾轻言站着的地方跑去。
“楚哥你跑啥啊?”
他同桌在后面喊他:“你晚上去不去?给个准话!”
“你们去吧!”
楚山野转头喊了一嗓子:“我家里人来接我了!”
同桌又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满心满眼只有顾轻言。
顾轻言后退几步,被他抱了个满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小心点,花要被你挤坏了。”
楚山野顾不上花,搂着他,本能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哥,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顾轻言被他亲的地方倏地开始发烫。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周围的人,低声道:“下去。”
楚山野一头热血这才勉强冷却了几分,松开了搂着顾轻言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慢慢退后了几步:“我……太激动了。”
顾轻言把花往他手里一塞:“弟弟,毕业快乐。”
楚山野小心地接过那束花,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好香,这是什么花?”
“向日葵,满天星,锦带花,什么都有……”顾轻言说,“花店搭配的,我觉得还挺好看,他们说这样配吉利,象征着金榜题名。”
楚山野笑着往他身边蹭了蹭:“我不懂这些,但你送的都好看。”
“就你嘴甜。”
顾轻言瞪了他一眼:“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吧,就是今年题有点怪……”楚山野一边走一边和他说,“数学题的位置变了,看见的时候给我吓了一跳。”
“语文中规中矩,综合也不难,英语嘛……”
楚山野故意卖了个关子,英语说了一半不说了。
顾轻言果然注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你英语不是一直挺弱势的吗?答得不理想没关系,不拖后腿就可以。”
楚山野挑眉:“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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