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回了陆温年:“他们这么说,也没错。”
陆温年听得沉默。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厉声道:“帖子都发下去了,日子和酒席地点都已经安排好,你别在这个时候才给我摆脸色。陆诚,这件事我和你妈当初都反对过,是你执意要的婚姻。”
“现在又开始动摇反悔,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温年对他这个精心培养的儿子,日渐失望:“看看你现在颓废不振的样子!连在军部打拼的心气都没了!”
“明明你才是银龙营的骄傲,是冉冉升起的那颗新星,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能成为沈廷煜那样优秀将官的天赋之子!可是现在,连那个半路出家的徐清然都能把你踩在脚下!”
“我想做什么?”
临近婚期,陆诚的情绪似乎也在崩溃边缘,将这些年堆积的怨气发泄出来:“我今天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当年,要不是你阻止我和徐清然在一起——”
陆诚撕心裂肺大喊着,喊得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是你逼着我走错了路……”
陆温年黑着脸。
他不否认,自己当初对徐清然的意见确实太大了些,对他有很多不该有的误会,坏了他儿子的良缘。但对于陆诚的斥责,他不是完全很同意。
“和徐清安搞在一起,也是我逼你的吗?”
陆温年是个硬脾气,即使面对自己的儿子,话也说得很直白。
屋里的氛围很紧绷僵硬。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陆诚的心里。
陆温年想起那位差点就能成为他另一个儿子的优秀D型,摇头道:“你现在会这么痛苦,也只不过是因为徐清然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你理想伴侣的状态。”
“我觉得那孩子当初有句话说得挺正确。”
“你如果真的喜欢人家,就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开始动摇,被第三个人吸引。哪怕只是短暂的,错就是错了。”
陆温年的声音里逐渐攀上一丝疲惫。
他没有想再跟自己儿子争执的打算,只说:“徐清安这个对象是你自己选的,我不管你当初过来跟我说要继续跟他的婚约是为了什么,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你就别再动摇了。”
“徐家虽然没落了,但徐清安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相比,也算是清清白白。”
“只要他真改过自新,别再像之前那样耍心机,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陆温年说道。
自从被徐清然把劈腿等一系列事情抖出来,陆诚就走下了银龙的‘神坛’,名望大不如前。
要不是他硬实力还在,在军方确实算得上佼佼者,之后也老老实实领军完成不少任务,尤其在局势动荡的前段时间为银龙出了不少力,民众现在对他形象的意见才少了一些。
但门当户对且看得上他的对象,是没多少了。
尤其陆诚的灵魂也很挑剔,历年来达到适婚数据的契合对象更是屈指可数,还有个徐清安对他死心塌地,宁愿签下不接收陆家半分财产的协议,都要跟他结婚。
陆诚是应该感到庆幸了。
陆温年把陆诚说教一顿后便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陆诚一个人,双手抱头靠在柜子边痛苦懊恼。
徐清安对他的在乎还有看着他时真挚的爱意,的确是他当初生完气后,对他产生怜悯和心软的原因之一。但真正让他脑热答应徐清安的‘求婚’,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徐清然。
之前他只是和徐清安订婚,徐清然就这么激动。
哪怕他现在说他已经死心不会再爱他,他还是对他们十几年的竹马情谊抱了一点希望。没有指望能够让他回心转意重新和他在一起,只是想知道结婚那天,徐清然会不会出现。
这一次,就算他发疯,他想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再怪他。
徐清然没有收到陆诚和徐清安的婚宴邀请。
但徐清安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要不请自来。
于是,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徐副官回来的天龙系,人才没见着几天,他又跑了。
已经被提升成天龙分营上校的毛先生来到他办公室时,只在桌上找到一封信。
上面写着:需要参加弟弟的人生大事,马上回来,请保密谢谢。
毛上校:“……”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主要徐清然这个精力旺盛效率又高的,回来虽然只有一周,但几乎把别人大半个月才能处理的事情都搞定了。
仙女系,红枫星。
熟悉的四季酒店分店,是陆城和徐清安结婚典礼的举办地点。
在后台休息室里做准备的徐清安,心情格外忐忑。
从那之后他就没再和徐清然联系过,对方也没主动来找他,最近的新闻全都是他在各个星系忙着处理魔鬼余孽的日常。他最后一次在新闻前出现,是提到他回了天龙系。
算算日子,也就不久之前。
天龙系和其他星系之间的跃迁站点还在修建中,以徐清然每次的习惯,这么长途跋涉去到一个星系,打底没一个月不会离开。这次宴请的对象几乎都是陆家那里的亲戚朋友,陆温年的同事学生等等。
徐家这里没落后那些亲戚朋友早就没再联系,为了不引起徐清然朋友圈的注意,他甚至连戚家,以及那些极可能与徐清然有关系或认识的人都没有通知。
包括他中小学的朋友。
放在以前,徐清安肯定恨不得宣告天下。
现在,他只希望一切顺利。
宾客到齐的那一刻,婚礼仪式便也开始了。
陆诚和徐清安穿着相配的高定礼服,手挽手从厅外沿着红毯一步步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前者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和冷淡,落在旁人的眼中只觉得他稳重冷静。倒是徐清安面上笑容灿烂,温润无害的五官微微展开,看得宾客们忍不住拍手赞叹郎才郎貌,还挺匹配。
但此时,两位新人的视线实际上都在专注打量宴席上坐着的人。
虽说目的不同,寻找的对象却是一样的。
只可惜,徐清然并没有出现。
婚礼进行得挺顺利,陆诚和徐清安站在前方的舞台上,众人的祝福和注视下,说完了他们的结婚誓言,交换了戒指,还在司仪带动下接了吻。
一切都很圆满。
徐清安弯着眼睛和陆诚对视,心中格外恍惚。
从中学起就开始注视仰望着的月亮,终究降临到他身边,成为他的伴侣。不知是不是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磨难太多,并没有预想的高兴,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徐清安的身体还是很紧绷。
他与陆诚牵着手从舞台下来。同时,舞台上的投影屏也开始播放他们结婚照,包括他们相遇相识以及恋爱期间留下的那些纪念瞬间。
柔和又甜蜜的音乐响彻整座宴厅。
宾客们也开始吃上了宴席菜肴,徐清安见曾经让他担忧会被徐清然搞事的影片播放也如此顺利,身体终于开始放松。表现得非常贴心乖巧,还懂事地给陆诚夹菜,俩人的互动在同桌长辈的眼中还挺亲昵。
直到所有的影片播完,投影屏上最后一张,俩人手挽手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随着音乐曲子结束慢慢暗下。
高价聘请的乐团正准备上台进行下一轮的演出,宴厅周围音响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黏腻又沉醉,叫人听得面红心跳。所有宾客都被这突兀的‘背景音乐’给惊着,瞬间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旋即,原本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
画面里的人逐渐与声音同步,与一群人共同沉醉在欢愉中的主角,竟是今晚结婚的新人之一!挥汗如雨,活色春香,加上他表现出的模样是如此沉溺和享受,说的话更是与他清纯外表极度违和的污秽,叫人看得震惊。
陆温年反应过来后,气得面色涨红,不可思议地瞪向徐清安。
徐清安脸色霎时发白,同桌长辈包括陆诚的父母,都在用一种嫌恶又震惊的表情看他。他正要解释,视频里的人又说话了。
“徐清安,想不到你还挺放得开嘛?”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要送你那位哥哥来给我们玩玩的吗?你该不会是临时舍不得把这种‘大好体验’让给他,最后决定亲自上场吧!”
“虽然搞不到你哥哥挺可惜,不过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哥们就原谅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对……呃……这么好的事情,才不让给他……哈哈……”
徐清安转头看向身旁的陆诚,伸手想抓住他。
对方却又惊又怒起身,把他的手甩开,不可思议质问:“徐清安,你又想对你哥做什么?!”
陆诚气得发抖。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视频里所有人的精神状态算不上正常,显然是用了什么助兴的违禁药物。但听那些人的意思,这药徐清安原本是打算用在徐清然身上的?!
宴厅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往外踹开。
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尽显长腿好身材的棕发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那张生得格外精致好看的脸蛋,似乎在这些年某人的好生供养下,是越发红润好看了,气质更是叫人难以忽视。
只出现,便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徐清安见到徐清然,瞬间怒火中烧。
正要起身朝他怒喊,旁边那人却比他快了一步:“清然,你来了?!”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还在播放中的影片,又看向神色各异的两位新人,勾唇轻笑:“啊,作为徐清安现在仅剩不多的亲人,我是来恭喜两位结婚的。”
“放心,我今天不砸桌子,也不打扰大家吃席。”
“我就是来给我曾经的好友以及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送一份新婚贺礼。”
说着,又看向屏幕。
接着说:“希望二位满意。”
徐清安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那么的小心,那些将要被放映上来的照片视频,他全都仔细做了检查。甚至连负责播放影片的都是他亲自找来,比较熟悉和信任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
为什么徐清然还是能够得逞!他总是这样,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强大能力,无所不能!
反正脸都已经丢尽,徐清安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情绪崩溃的他直直冲向大门前的徐清然,抓住他衣领问:“徐清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为什么就是一直不肯放过我?我都已经想和你撇清关系了,为什么到这一天你还是要来毁掉我?!”
徐清然垂眸看他:“徐清安,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明明是你主动招惹的我,而我,恰好是一个记仇又小心眼,还睚眦必报的恶徒。”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见徐清安的手无力从他衣领处滑落,他笑了笑:“我说过,既然你要污蔑我闹事,闹你订婚宴,那从今往后你每一场重要的人生大宴我都不会错过。”
“原本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只发个疯,彻彻底底把这帝国疯子大反派的噱头坐实就好。”
“谁知道,你正好又要给我提供素材呢?”
徐清然嘴边的笑容逐渐冷漠,眼神森寒:“你当初计划设计我不成,发现证据不翼而飞时,怎么就不想想会有今天呢?”
“我如果是你,就会识趣隐姓埋名过上普通的小日子。”
“而不是坚持要去占有——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徐清安也疯了。
失控地对他大喊:“怎么就不属于我了?!不管徐家还是陆诚,原本就是我应得的,都是我应得的!”
比起他的崩溃,徐清然表现得淡定稳重多了。
仿佛和徐清安从前的人设调换了那般,变成知心大哥哥,还温和地上前一步单手虚抱着他,往他背上拍了拍似做安抚:“你先冷静点。”
“做错了事,就要认错。”
“只要你愿意改过自新,我相信全世界都会给你一个机会。”
这样的话说完,引得徐清安更大的愤怒。
正想骂人,就听到徐清然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性格和能力差距那么大?”
徐清安恶狠狠地抬眸瞪他。
听他慢悠悠地轻笑着往下道:“我说过,徐清然早就死在了红城南13区。”
徐清安先是听得一怔。
随后,似是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忽然顿悟他这句话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意。
刚要震惊,一道‘噗嗤’声忽然在他们之间响起。
在宽敞的宴厅里,算不上太清晰。可很快的,徐清然就一步步从他身前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转变成惊愕和诧异。
徐清安下意识低头。
看见自己的手上握着一把刀,而且还是比较常见的普通刀,刀尖上还沾着血。
而前方,徐清然正皱眉捂着受伤的腹部看他,脸上表情多了一丝无比真实的破碎感:“清安,你……”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徐清安手一松,刀子瞬间落地。
……不是他!这不是他的刀!!
他转身面向大众,目光最终落在陆诚身上,开口想要解释:“不是,我没……”
然而话才起了个头,前方被他动作所惊着的陆诚便掏出了身上的枪,毫不犹豫对着他胸口便是一枪。
枪弹伴着精神力,拉出细长的光束,穿破他的胸膛打入他的心脏。他双腿一软,随着身体的剧烈疼痛跪倒在地,两眼含着泪花可怜兮兮地看向朝着他们奔来的陆诚。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可男人却无视了他的痛苦,转而奔向后方的徐清然。
心脏的痛楚好像又深了几许,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地。
四周是宾客们震惊的喧闹,四面八方的声音混乱交叠在一起,敲得他的脑袋逐渐变得沉重。他感觉到似乎有围观过来的人,却没有一个真正上来关心他。
他们好像更在乎那个没被命中要害的‘无辜者’。
徐清安用力开口,想要解释。
可张嘴的瞬间,只有更多的腥味从喉咙吐了出来,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被泪水打湿。
逐渐变得模糊昏黑。
“清然,你没事吧?!”
陆诚冲上前想要查探徐清然的情况,却被受着伤的他皱眉躲开:“别碰我。”
“沾了你的气息,我男人会吃醋。”
陆诚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徐清然捂住正在往外冒血的伤口,淡定地对陆诚说:“你应该去检查你的伴侣,他比我更需要关注。”
红枫星,月城银龙联合医院。
睡了一觉醒来的徐清然刚喝了水,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急匆匆推开。
他还没收回放杯子的手,就这样转头看去,见到从外面风尘仆仆赶来的沈廷煜。
湛蓝色的眼睛里,又泛着愠怒。
徐清然急忙道:“欸,这次我可是跟你报备了的,你不能生气。”
沈廷煜沉默。
抓起掌心里的手机,往他俩的聊天界面又看了眼。
所谓报备,徐清然在去搞事时给他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我要去破坏徐清安的婚宴了,为了计划的圆满,可能会不小心受点皮外伤。放心,我有把握,不会死掉。】
真是闻者落泪看者沉默。
徐清然还说:“徐清安比我惨一点。”
“身败名裂,还要被心爱的人亲手开枪射击,也不知道救活了没。”
见沈廷煜还站在床尾的位置,像个委屈的大狗狗又气又心疼地注视着他,他便招了招手:“过来。”
等沈廷煜走到床边,他才让他弯腰,伸手把人虚虚抱住。
两眼笑得弯弯:“这伤是我抓着徐清安的手捅的,我有那么多年的经验,知道怎么弄不会伤着要害。”
“小伤,养养几天就好了。”
徐清然说的这句话,倒不是安慰。
他没打算真的跟徐清安玩命,所以确实把握得很好。加上他本身就是治愈力超强的D型,确实只需要躺个几天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伤倒是又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徐清然被沈廷煜接回翡星的大别墅。
从医院回来,又在家里坐了几天,他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动作了。就是沈廷煜还不放心,坚持不让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做那些额外的锻炼或跑跳等刺激行为。
徐清然每天只能无聊地在家里看看电视,刷刷手机,顺便等男朋友回来。
日子过得有点小无聊。
期间收到了个挺好的消息。
据说徐清安最后没有抢救成功,人没了。
趁着心情大好,他出门去买一些食材水果,打算久违地开开直播消遣一下。
路过P家糕点铺时,顺手买了点沈廷煜爱吃的小蛋糕。想着沈廷煜总是给他做好吃的,他也想难得效劳一次,回家前还又买了瓶红酒,打算提升一下氛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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