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戒指递给陆喆,李致说:“还没扔。”
他的声音含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却没有忘记这件事。
戒指躺在陆喆的手心里,银色的戒圈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陆喆看着戒圈内侧的英文名,说:“那我扔了。”
“嗯。”
“你明天醒了会不会怪我?”
“不怪,”李致醉归醉,逻辑仍在,他捏着陆喆的下巴说,“快扔,越远越好。”
他话音刚落,陆喆就抬起右手,那枚戒指即将抛出去时,李致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指。
以为李致还是舍不得,陆喆心里失落的感觉尚未浮起,就见李致摸着他手腕的白绷带,提醒道:“换一只手扔。”
抿了抿嘴唇,陆喆藏起笑容,换左手拿着戒指用力一抛。戒圈在对岸大楼的灯光间划出一道一闪而逝的亮光,随后便顺着弧线飞到了坡道外面,坠下山涧。
李致望着那枚戒指消失,直到看不见了,他闭上眼睛,抱紧了陆喆的腰。
扔掉戒指没多久,陆喆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垂眸看着怀中人,他轻抚着李致脑后的发,手指插进发丝间摩挲着头皮,盯着李致的双唇看久了,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慢慢顶到了喉咙口。
他忍不住低下头,却只敢在李致的额角极轻地亲了一下。
这是第三次陪着失恋的李致在山顶过夜了。陆喆望向对岸绚丽而迷人,却与他无关的繁华世界,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还要再看着李致谈几次恋爱才能死心,也不知道还能陪李致再过几次这样的夜晚。
小小的一方亭子藏着他全部的心思,夜幕见证了他泛滥于胸却无法言说的爱意,山风吹过耳,似乎将那年李致说过的话又带到了他耳边。
——“如果你是女孩该多好。”
那天李致没能说完的后半句,会不会是,如果他是女孩,那他们就有机会在一起了?
第68章 他离开了
陆喆用力抓紧指缝中的手机,心跳在天边骤然响起的闷雷声中猛地一颤,大脑都空白了片刻。
李唯在说什么?
李致利用……他?
雷声过后,再度恢复宁静的楼道里只有窗外沙沙的雨声,他没有听到预料中应有的反驳,李致似乎没听懂李唯到底说了些什么,关注的重点竟然是:“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即使李致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悦,像是动怒的前兆,陆喆的脑子里却开始有一个风暴圈在形成。
为什么?
为什么李致不解释??
“因为我想不通,”李唯的声音继续响着,“哥你以前谈的都是女朋友,哪一个不是女人味十足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转性了?”
“如果你不是利用喆哥,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他?他可是男的!”
李唯的情绪比李致激动太多,被他这么逼问着,李致心头愈发烦躁,这些天各种复杂的情绪与压力堆积在一起,反驳的话也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不是喜欢他!你不要自以……”
“可是你知道喆哥他对你,”李唯打断李致,语速顿了顿才接着说,“喆哥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不爱他干嘛还吊着他!这次你们的视频被公开了,你想过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吗?爷爷还要你去相亲,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炸响,陆喆就像一个为了追台风而靠得太近的新手摄影师,耳朵深处的鼓膜被骤然击穿,响起了令人晕眩的嗡名声。
用力捂住一侧耳朵,他撑着墙壁想站起来,然而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楼下一层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听不清李唯又说了什么,李致似乎被逼得不耐烦了,竟然呵斥道:“之前我是在利用他,但是事成之后我也会补偿他。”
“补偿有什么用?哥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啊!”
“问题的症结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再被李唯抓着不放,李致终于生气了。
这几个月他们兄弟见面说话的次数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李唯在他眼中一直是个很懂事不需要多操心的弟弟,他不懂李唯为什么在陆喆这件事上性情大变,咄咄逼人不断地质问他。就算一开始李唯的本意是关心,是担心他会出事,但是到了现在,听李唯说了这么多之后,之前徘徊在心头的猜想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在他问出和你有什么关系时,李唯冲动得几乎都要回答了,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看着弟弟脸上纠结的表情,李致的脸色比天空中层层压下的乌云还阴沉,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亲弟弟会觊觎自己的另一半,在又一道闪电划过后,他语气冰冷地问:“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陆喆?”
“有区别吗?”李唯随口就是一句反问。
“别告诉我你对陆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尽管李致的语气充满了警告意味,但他面前的人依然抬起眼眸直视着他。
事已至此,李唯也不想再忍:“我是喜欢他,所以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不能看你继续伤害他。”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陆喆颤抖着手指将摘下来的蓝牙耳机戴回了耳朵上,智能耳机识别到了穿戴信息,刚才因为拿下来而中断的音乐声重新响起。
有着一副性感烟嗓的主唱继续飚高音,可他已经听不清这直接灌进脑海深处的英文歌词是什么意思了,而随着高潮的贝斯旋律响起,开始有尖锐的耳鸣声充斥着大脑。外界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了,就连不久之后的又一道惊雷落下,他也只听到很轻的敲击声,以及一道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又在一瞬间湮灭消失的闪电。
记不清在楼梯上坐了多久,也记不清耳鸣是多久之后消失的,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迟缓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位清洁工打扮的阿姨。
“先生,你没事吧?”
陆喆不知道她干嘛要过来打扰自己,不过也因为她的介入,一直空白而无法思考的脑子就像终于转过了卡壳的齿轮,再度开始缓慢地运作。
陆喆摇了摇头,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外面披了一件羽绒衣。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坐久了,屁股都冻得没了知觉。
阿姨见他没什么大碍,便拿着拖把继续打扫楼梯。
陆喆垂着眼眸看向手里的手机,静音不会有任何的提示,但是屏幕上方的通知栏却显示了李致与李唯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他点开李致发的消息,李致问他去哪了,让他看到马上回一下,自己就在病房里等他。
李唯发的内容也差不多,看着这几条着急找他的消息,陆喆心里一点该有的情绪反应都没有了,而在他盯着屏幕的时候,又有来电跳出来。
屏幕中央的“李致”两个字曾是他一直最想看到的来电名字,然而到了这一刻,他却连李致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
原来这几个月他以为的亲密美好,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是李致为了达到目的所布下的局。
原来他对李致来说并没有那么例外和特别。
原来李致甚至连喜欢都没有喜欢过他,所以始终没有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跟他肌肤相亲。
手机放回羽绒服的外套口袋里,陆喆撑着墙壁又试了一次,这回他缓缓地站起来了。已经打扫完这一层楼,准备上去的阿姨听到动静回过身,只看到他扶着墙壁,低着头往下走的背影。
来到一楼侧面的出口前,陆喆看到了外面风雨飘摇的世界。
尽管时间不到六点,但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厚厚的层积云像弄脏的棉花遮满整片天空,地面随处可见的积水上盛开着大大小小的水花,滂沱的世界如一幅被冲走颜料的水墨莲花,颓废地枯萎着。
陆喆只是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病号服的裤腿就被风吹来的雨点打湿了。
他的烧还没退,他也无意在这个时候淋雨,但他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现在他只想离开,不管去哪都好,他想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跨入雨中,从侧门到医院外面的马路不到两百米距离,陆喆身上的羽绒服淋湿了大半,镜片上也覆了厚厚一层雨水,他拿掉眼镜,在有些模糊的视野中来到大门外。
这里有两辆空出租车在待客,陆喆去开第一辆车门,司机竟然把门锁上了,竖起暂停载客的灯牌。他又走到后面那一辆,这个司机倒没有前面那位缺德,不过在他开门时大声提醒了一句,因为他身上湿透了,要多加100块才肯走。
陆喆从钱包里拿了张500块递给司机。
他一脸麻木的表情,上车以后也不擦脸上的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司机虽然觉得他有点问题,但是看他出手这么大方也就没吭声了,按了打表器往目的地开去。
路上有些拥堵,街道上随处可见下班回家的私家车。
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在流浮开馆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过得忙碌且充实,可惜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郑海悦有发消息关心他的情况,哪怕知道郑海悦不会嘲笑他,现在的他也不可能再融入到流浮那个温馨自在的环境里。
下车时他觉得头又开始昏了,摸了摸额头,好像体温有升高。
到家后他找了退烧药来吃,脱掉湿了的羽绒服,和病号服一起丢进洗衣机。
在卧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他两边鼻子都堵住了,脑袋愈发地重,胸口也闷得想吐。
看着卧室的床,他其实很想躺下去好好睡一觉,但是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李致迟早会找来。
还有爸妈,如果发现他不见了,林苑虹肯定也会来找他。
从储物间里取出行李箱,陆喆找了几套换洗衣物放进去,再把护照和回乡证都放进背包里。
离开家之前,他将大门的密码重置了,删掉了李致的指纹录入。
外面的雨势比起回来时稍小了些,他在打车软件上下了单,等到坐进车里,已经昏得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前排司机见他很不舒服的样子,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咳嗽几声,让司机开去机场。
去的路上比回来时更拥挤,陆喆在车后座迷迷糊糊地睡着,抵达目的地时身体还是很难受,不过视野清晰多了。
他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
刚才收拾行李,他就买了一张最快飞北京的机票。过了安检,他到VIP候机室坐着,拿出手机想给林苑虹发消息,却看到屏幕上又多了好几条未接来电,全部是李致的。
从认识到现在,这两天是李致找他最频繁的时候。以前都是他一直在等李致找,现在不想了那人却一直打。点开通讯录,陆喆把李致的名字添加到黑名单,按下确定之后,他仰靠在头枕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像是有什么感觉顺着这个动作从胸口缓缓沉下去,之前就闷得难受的左胸位置开始隐隐作痛,他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等到情绪平静一些,他重新拿起手机,给林苑虹编辑了一条消息。
他交代了自己现在准备飞北京,之前他就答应了高秀东去参加北京那边的文物鉴定赏,现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几天,他想先过去做些功课,顺便散散心。
这条消息是在登机以后,即将关机前发的。商务舱的座椅舒适,位置也宽敞,他盖着毯子,在飞机离地后想再睡一会儿,不过他躺了没多久就觉得越来越难受了,胸口的疼痛转移到了肋骨附近,整个人忽冷忽热的。
路过的空乘见他不舒服的样子,赶紧蹲在面前试图唤醒他。
陆喆咬着牙关,意识仿佛栽进了厚厚的云层深处,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叫他,摇晃他的身体,可他就是没有力气睁开眼,说不出话。
这趟航班的商务舱客人不多,他们这边一有动静,附近几个乘客就纷纷看过来了,斜后方的座位上站起来两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上前对空乘介绍自己是医生,空乘马上给他让位。
医生检查了陆喆的情况,扭头对还站在座位旁边的同伴说了句话,同伴拿下他的背包走过来,医生正要取出急救用品就听到同伴说了个名字。
“陆什么?”医生没听清,停下动作看着他。
宋言豫回忆着昨天中午在电梯前看到的人,俯身靠近后拨开了陆喆挡住眼角的刘海,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他。”
“你认识他?”医生一边忙手上的动作一边问道。
“还不算认识,不过他是秀东的朋友。”宋言豫也在陆喆面前蹲下,问周默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高烧,”周默给陆喆测了体温,让宋言豫看屏幕上39.8的数字,“他发抖应该是觉得冷,现在飞机上也不好确认其他情况,先给他物理降温。”
周默让空乘拿来冰块和毛巾,解开陆喆的羽绒服外套,将包了冰块的毛巾放到他腋下,又用冰水浸湿毛巾,拧干后在他的颈侧和额头上贴着。
看到陆喆的嘴唇也很干,宋言豫让空乘倒温水来,喂着他一点点地喝下去。
陆喆意识不太清醒,不过看他喝水的本能反应应该是很渴,宋言豫怕他呛到,提醒了他两次慢点。
周默在旁边看着,等宋言豫耐心地喂完了才问:“你跟他真的不认识?”
用纸巾把陆喆下巴的水渍擦掉,宋言豫说:"嗯,三次都缘悭一面。"
“三次?”周默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回事,快展开说说。”
睨了周默一眼,宋言豫没理睬好友的八卦心思,提醒周默在这里好好看着,自己去了洗手间。
相较于机舱里的小风波,医院这边的动静就大多了。
李致跟李唯吵完以后回病房等陆喆,李唯不肯走,也在这里等,结果许久都没见到陆喆回来。李致打陆喆的电话没人听,医院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最后是看医院的监控才发现陆喆在半小时前已经从西侧门离开了。
监控拍到的画面是陆喆淋着暴雨走向大门口的红色的士,第一辆车门没能打开,陆喆就往后走了几步,上了第二辆。
由于今天的雨势太大,陆喆上车的位置又有一部分铁闸门挡着,看不到车牌。李唯急道:“这么大雨他也不打伞,这是要去哪啊?”
李致思忖片刻便快步离开了,李唯追上他,两人一起坐进车里。到了陆喆家,李致用指纹开门,却听到错误的提示音,他又试了两次,两个手指的指纹都不能用,输了密码也不对。
“怎么回事?”李唯在旁边问,李致按了门铃,叫道:“陆喆,你把门打开,你现在还在生病不能乱来!”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无论他怎么用力地敲门按门铃,门内始终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会不会喆哥根本没回来过?”李唯说,“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要不要报警啊?”
一句报警提醒了李致,他马上打给刘警司,希望对方能帮忙查查五点半从西侧门离开的的士沿途路线,接着联系了林苑虹。
林苑虹没存他的号码,接起来时还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在听他问起陆喆有没有回她那边后,林苑虹的语气都紧张了,说自己刚煲完汤准备拿去医院,没见到陆喆。
这下可以肯定陆喆是有心躲着他们,可今天在医院里陆喆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怎么会突然说走就走?
等了没多久刘警司便回过来,的士开到陆喆家的小区,也就是说陆喆确实回过家。
这也让李致证实了猜想,自己的指纹记录应该是被陆喆抹掉,密码也应该被陆喆重置过。
现在就怕陆喆躲在家里难受却没人知道,他打给林苑虹希望过来帮忙开下门,林苑虹已经在半路上了,过来后用指纹开了锁,三个人进屋一看,家里安安静静,根本就没人。
李致在卧室看了片刻,忽然走进储物室里,发现陆喆最经常用的一只行李箱不见了,再返回到衣帽间,果然少了一些衣裤。这时林苑虹也匆匆走进来,说洗衣机里有陆喆换下来的病号服。
李致右手撑在了衣帽间的玻璃柜上,看着衣柜里少了的三件外套,心里就像那处空出来的位置一样缺了一块,呼吸都有点喘不上来的感觉。直到李唯过来拍了他的肩膀,他才回过头。
看清他的脸色时,李唯原本要出口的话迟疑了一下,又咽回去了,改口道:“哥你没事吧?”
李致摇头,低声说:“陆喆的衣服少了,他应该是走了。”
“他能去哪啊?他不是还发烧吗?”
“林阿姨呢?”李致反问道。
李唯指了指房间外面:“出去打电话了,我刚才听了下应该是打给喆哥他爸的。”
李致拿出手机,李唯以为他要继续打给陆喆,但他找了谢延,让谢延立刻找人查航班和高铁信息,还要查陆喆的出境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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