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卿的目光在余白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白衬衫,黑西裤,很学院风的造型,干净略显稚嫩的长相,因为两朵鲜活的向日葵更添了几分年轻与活力。倒是与昨晚上遇见他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因为余白的衣服上多了两朵花,Johny突然有了灵感,让其他几人也拿了道具的向日葵,假装面前有一个女孩子,大家都要向她献花。
成飞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家都看向了角落里的顾佳彤。Free都把她当成了假想的那个女孩子,向她做出各种献花的动作。
余白手上没有花,所以他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向前俯身,侧头看向顾佳彤。
摄影棚里本来就暗,顾佳彤又站在角落里,大家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顾时卿的目光竟然意外的与余白对上了,那样干净澄澈的一双眼睛,仿佛眼底都带着笑意,就这样直直的看进了他的心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余白的眼睛,却觉得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顾佳彤却是受到了颜值的暴击,娱乐圈真是太美好了,果然还是帅哥的盛世美颜最治愈啊!若不是顾时卿就在身边,她真想要从这五人里撩一个走了。
突如其来的头疼让顾时卿微微蹙眉。顾佳彤感觉到顾时卿的身体瞬间紧绷,忙抬头,看到顾时卿皱了眉,立刻问:“哥,怎么了?又头疼了?”
顾时卿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外走。
“药呢?止疼药带了吗?”
顾时卿摇了摇头,早上出门有些匆忙,忘了带了。
顾佳彤也顾不得小鲜肉了,忙掏出手机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打完电话,电梯也到了。
“哥,我让博远先开我的车送你回家吧。我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我了。”
顾时卿咬着牙,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跟乔洋和阿曜说一声,改天我请他们吃饭。”
等车的时候,顾佳彤还在自责,“哥,是不是下午帮我处理了太多工作了?是我不对,明知道你会头疼,就不应该让你管那些糟心的事。你放心,以后你监督我就好,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让你再操心。”
顾时卿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头疼,又不是脑瘫。”
“你自己的公司你都不太管事,我总不能让你为了华泰的事伤脑筋啊!”
顾时卿揉了揉顾佳彤的头,安慰她:“等过两天铭宇来了,我让他到公司帮你。”
“铭宇是你的助理,从小跟着你的,我才不要呢!”顾佳彤撇撇嘴。最要紧的是顾铭宇比顾时卿还凶,落在他手里,她多受罪。
顾铭宇是管家的儿子,跟顾时卿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直守着主仆本分,但时常替顾时卿管教妹妹。
顾家父母是典型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两夫妻只知道生,从来不知道教养孩子,常年在外旅游,天天不着家。
顾家兄妹从小相依为命,虽然有父母,却过的跟孤儿似的。顾时卿比顾佳彤大四岁,从小就宠她,有时候顾佳彤犯了错,顾时卿不忍心责骂,顾铭宇就出来做坏人。顾佳彤小时候吃了他不少亏,现在看到顾铭宇就避之不及。
顾时卿笑了笑,看到邵博远开着顾佳彤的车子过来了,朝他挥了挥手。
车子平稳地停在顾时卿的身侧,顾佳彤伸手拉开了后车门,看着顾时卿坐进了车里,又叮嘱了邵博远几句。
邵博远脸色虽然冷,但眼底却藏着温柔。顾时卿的眸光在镜片后闪了一下,最后叮嘱了顾佳彤两句,让她晚上早点回家,少喝点酒。
车子驶出了华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邵博远从后视镜里看到顾时卿闭着眼,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他跟着顾佳彤三四年了,知道顾时卿有头疼的毛病,突然开口:“顾先生,我听说有一种音乐疗法,能缓解头疼的,您要不要试试?”
顾时卿现在头疼的像裂开一样,哪有精力开口。他从出娘胎就开始头疼,快三十年了,全球各科有名的医生都给他看过,别说音乐疗法了,什么水疗,火疗,冰疗,甚至虫疗,鱼疗,蛊疗,各种匪夷所思的疗法都用过了,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邵博远见顾时卿没开口,以为他是同意了,他就在中控台上调了调,想找个轻缓一点的音乐,但这辆车他先前没开过,不太熟悉,不知怎么的就按了播放键。
播放器里还放着顾佳彤早上听过的Free的专辑,播放键一按,音响里又开始播放那首《想和你再牵手》,开头那段纯人声的吟唱一下子就充斥了车厢。
顾时卿的额角突然一跳,那段纯人声太过纯粹,也是车载音响的效果好,那清亮的略带着少年感的声音像是能直击灵魂,连他的头疼似乎都减轻了。
那段吟唱只有几十秒,之后就加入了和声和电音,音乐就变得激烈而冲动,吓得邵博远赶紧按了下一首。本来他听到前奏,还以为是一首很舒缓的歌,正想放给顾时卿听的,没想到后面就变得这么劲爆。顾时卿正头疼呢,听这种音乐,还不炸了?
顾时卿的头确实快炸了,刚觉得头疼有些缓解,突然更疼了。这也让他印证了一件事,那声音并不是他的错觉。
邵博远切了一首歌,下一首是一首节奏略慢的情歌,音乐是挺舒缓的,但顾时卿还是觉得很头疼。他今天出门没戴耳机,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蓝牙,连上了车载音响。
一段模糊的音频立刻就回响在车厢里,温柔的男声轻轻地哼唱着一段优美的旋律。
邵博远下意识看了一下中控台的显示,音频名是一段乱码,像是从哪里截取的。他是个合格的助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剩下的车程里,他什么都没问,而车厢里却一直循环播放着这段音频。
等到了山河锦里的别墅时,邵博远发现顾时卿的头似乎不疼了,他心中惊讶,莫非这音乐是什么能镇痛或是催眠的音乐?
邵博远连人带车都送回了顾家,走的时候,还是顾家的司机送他回去的。
顾时卿走进家门,就看到客厅里坐了一个男人,背脊挺直,坐的很端正,正在看文件。
“回来了?”顾时卿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男人回过头,露出过分硬朗的五官。他看到顾时卿在换鞋子,立刻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似是做过千百次般熟练。
“刚到。”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对于顾时卿丢下他,一个人回国的事,顾铭宇其实非常的生气。
“Honor的工作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研发团队和市场都有专人负责,你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
顾时卿坐到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铭宇,你和小彤一样,总以为我生活不能自理。我都是奔三的人了,有手有脚,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顾铭宇一本正经的说:“你身体不好!”
顾时卿这会儿已经头不疼了,也有心情跟人掰扯:“我除了会头疼,身体哪里不好了?”
顾铭宇抿唇不语,意思就是头疼就是最大的问题。
“小彤不让我去公司,怕我事多头疼,那你替我去吧!她还年轻,一个人要打理那么大的公司,还是太辛苦了。”
“我是你的助理,又不是她的助理。”
顾时卿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助理怎么办。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比兄弟还亲厚一些的,但亲是亲了,厚是一点也没有的。没见过哪个助理做的比顾铭宇还大牌的,一天到晚做老板的主,也不知道谁才是发工资的人。
“行了,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谈。”
顾时卿也不想再跟他说了,起身要回房间。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往外走。
顾铭宇看着他来回的走,有些奇怪,就默默地跟着他,一直跟到了车库。
顾时卿想到刚才在车上听过的那首歌,又回去车上拿了那张专辑,一回头发现顾铭宇还跟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也听流行歌曲了?”顾铭宇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
“小彤推荐的,打发一下时间。”顾时卿拿着专辑与他擦身而过。
顾铭宇无奈地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时卿一进房间,就将专辑放进了播放器里,找到了那首《想和你再牵手》。前奏那熟悉的嗓音一响起,顾时卿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是了,就是这个声音,他找了两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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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
“哥,我跟你说,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这个老中医可神了,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连官媒都夸他是‘国医’,你就去B市看看吧!”
娇软的女声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让顾时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去,行了吧!”
顾佳彤怕他敷衍她,又说:“你把电话给铭宇,我跟他说。”
顾时卿有些无奈,将手机递给了身边人。“小彤找你。”
顾铭宇接过手机,顾佳彤在那头说了很长一段,他就回了一个“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时卿拿回自己的手机,继续处理工作。顾铭宇却突然将他面前的文件拿走了。
“我帮你订了机票,晚上飞B市。”
顾时卿皱了皱眉,夺回了文件:“你也跟小彤一样胡闹?”
“公司里有我,还有团队里那么多人,你不用担心。”
顾时卿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这毛病自我出生就有,这些年能看的医生都看了,一点用都没有。要不是怕你们担心,我早就放弃治疗了。”
“所以你更要去试试了,万一治好了呢?”
“万一治不好呢?”顾时卿反问。
“就当是度假了。最近公司发展遇到了瓶颈,你已经很久没回国了,小彤挺想你的,你也该回去看看她。”
顾时卿知道自己再反对也没用,这些人老打着为他好的理由为难他,偏偏他还没法反驳。
就这样,顾时卿被打包送去了B市。顾铭宇已经提前通知了顾佳彤,顾佳彤就把顾时卿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
B市是一个内陆城市,经济不太发达,所以发展了旅游业。顾家在B市郊区,风景最好的鸣凤山脚下有一套度假别墅,离那个老中医住的村子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顾家的管家特意带了两个佣人提前去了别墅,将别墅里外都收拾了一下,尤其是别墅里的草坪,因为房子长久没人住,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顾时卿到的那天,刚好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都是草木的芬芳。推开房间的窗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鸣凤山,山挺高,远看山间还笼着白雾,有点人间仙境的味道。
“大少爷,您先休息一下,小姐给您预约了那个老中医,明天我陪您过去看。”管家笑眯眯地说。
顾时卿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他拿出手机给顾铭宇和顾佳彤发了微信报平安。顾佳彤是秒回的。
【一顾倾城】别墅环境还不错吧!你就当是度假了,住上一两个月,好好让那个老中医把把脉。
顾时卿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给她。
不久,顾铭宇也回了一条微信,让他安心看病,不要担心公司的事。
顾时卿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给他。
这两人平时一见面就吵,在给他看病这件事上,却是出奇的意见统一。
其实顾时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头疼。每个医生的说法都不一样,有的说是用脑过度引起的,有的说是精神紧张引起的,还有的说是心理作用。
反正顾时卿知道,他是没救的,他的头疼总是来的没有预兆,想疼就疼,有时一天疼两次,一次两小时,有时两天疼一次,半小时就好了,但是疼痛程度却在逐年加剧,已经到了不吃止疼药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顾佳彤给她介绍的老中医似乎是有点本事。第一次把脉时,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大堆,顾时卿一句也没听懂,但是开的药倒是有点用,他喝了半个月后,头疼的频率好像降低了。所以他也就暂时安心地在别墅里住下了,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他去的时候已经是7月了,因为B市是山区,气温倒是很凉爽,尤其是早晚,最高温度只有二十七八度。
别墅是自建房,隔着老远才能看到邻居,所以周围非常安静,晚上还能听到虫叫蛙鸣,倒是挺适合疗养度假的。
顾时卿喜欢在别墅的花园里看书,有时还会画画。他小的时候,有个医生说他的头疼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推荐他去学一些可以静心的东西,他就拜了华国有名的画家秦悦为师,还去学了书法,围棋,弹琴,只是后来要学的东西太多,半途都放弃了,唯独画画,他却是学了很多年,后来出国留学时还会经常拿起画笔。
在别墅的那段时间,他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几乎是见什么画什么,山间的日出,屋檐下的小鸟,路边的野狗,画的最多的是别墅外不远处的一片向日葵花田。
此时正是向日葵开花的季节,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一片向日葵花田,有时候他在花田边画画,一画就是一天。
顾时卿在别墅住了一个月后,有一天傍晚,他在花田边画画,突然又开始头疼,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听到远远有人在唱歌,说是唱歌,却没有歌词,只是哼唱着旋律。那声音从丛丛向日葵后传来,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很干净的嗓音,却让他的头疼减轻了。
唱歌的人仿佛是从花田边经过,声音渐行渐远,等顾时卿回过神,再想去找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顾时卿觉得那个歌声能治愈自己的头疼,就每天等在那片花田,想找到那个唱歌的人,但一连等了半个月,都没见到人。
顾时卿有些丧气,他甚至连对方的长相年纪都不知道,想找人都无从找起。为此,他的头更疼了,有几天甚至疼的起不了床,连止疼药都不管用。
管家知道了这件事,很担心顾时卿的身体,不敢让他再去花田等人,只好自己替他去等。
就这样,两人等了差不多一个月。有一天,顾时卿起不了床,管家替他去了花田,那时,向日葵的花期都快过了,原本欣欣向荣的花田,多了几分破败感。
管家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男人在唱歌,这次还带有吉他的伴奏,很生疏,像是刚开始练习。
管家不确定这个唱歌的人是不是就是顾时卿要找的人,就很机智的拿手机录了一段歌声,发现那人好像暂时没走,他又给顾时卿打了个电话。
可惜等顾时卿赶到时,那人已经离开了。管家把录到的音频放给他听,他懊恼地问管家:“你当时怎么没过去把他找出来?”
管家年纪也大了,当场就愣住了。是啊!他怎么光顾着录声音,没想到直接过去把人找出来?
后来,顾时卿又头疼的时候,试着听了那段音频,发现竟然真的有效果,更让他迫切的想找到那个唱歌的人了。
只是顾时卿又等了大半个月,再也没等到那个人。直到公司有事,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离开了B市。但是他走后,还让顾铭宇派人去花田边等人,也让人去附近村子里打听,都没什么线索,那个唱歌的人就如同凋谢的向日葵,再也没出现过。
这件事,只有管家和顾铭宇知道,连顾佳彤都不知道。那片向日葵花田和那个唱歌的少年,成了他心底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
顾时卿回M国后,还画过一副画,画上是一片向日葵花田,田里有一个背着吉他的少年的背影,他给画取名为《向日葵与少年》。
他想,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忍受不了头疼而选择了结自己。所以他一直活得很克制,反正什么都有了,也就什么都不要了。但唯独这个少年,成了他的执念。
没想到,两年后,他们却在C市意外重逢了。余白!他的向日葵少年!
顾时卿让顾铭宇去查了余白的资料,资料显示,余白确实是B市人,出道是因为参加选秀,选秀比赛的时间与他在B市看病的时间也能对的上,应该是确信无疑了。
可是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他能冲过去告诉他,你是我找了两年多的人吗?
人家问,你找我干什么?他又要怎么回答?
他能说:我想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为我止疼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么流氓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别说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就算是一男一女,这种类似求爱甚至求婚的话,也是不能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