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也脱了。”顾时卿将腿上的毯子丢给了余白。
余白把鞋袜都脱了,盘腿坐到了座椅上,露出十根有些紫红的脚趾。他将毯子披在了身上,带着顾时卿体温的毯子贴到了早已冻僵了的脚上,似乎也有了些温度。
顾时卿别开眼,抑制住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不再说话。
余白也不说话,只是侧头打量他。顾时卿比三个月前,两人分别时瘦了些,精神也不太好。他悄悄伸出手,去握顾时卿垂在座椅上的手。
顾时卿只觉得温暖的掌心塞进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想握拳,只微微收拢了一些,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余白的手,他强忍着要将那手捂在手心的冲动,又松开了。
顾铭宇从后视镜看出两人的气氛很诡异,有心想缓和一下,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阿三打来的。
顾铭宇已经猜到阿三想跟他说什么了,果然,电话接通后,阿三有些心虚地说:“顾先生,余先生丢下我们去M国了。”
“嗯,我已经遇到了。”
顾铭宇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后座的两人还在对峙,他挂了电话,问出了一个顾时卿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余白,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余白没有转开视线,还是看着顾时卿:“想来就来了。”
顾铭宇翻了个白眼,他问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没去参加小彤的订婚典礼,伯父很不高兴,就把时卿的事告诉我了。”余白丝毫没有负担的甩锅给了顾父。
顾时卿的身体一震,他能感觉到余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没有回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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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了一章,正在整改!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落日山庄,佣人照习惯拉开车门,发现里面的人是余白,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余白倒是很和气的朝他笑笑,正要下车去给另一侧的顾时卿开门,顾铭宇已经熟练的拿下了轮椅,要俯身去抱顾时卿。
余白忙走过去要帮忙,被管家拉住了。余白回头,对上管家梅森的笑脸。
“小余先生,好久不见了。”
余白还在想梅森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在这里叙什么旧,就见顾铭宇轻松将顾时卿抱上了轮椅。
余白的脸色有些黑,突然觉得梅森的笑容很碍眼,他抢先一步扶上了轮椅的扶手,推着顾时卿往别墅里走。
有着近四百年历史的别墅,因为顾时卿的腿受了伤,临时加装了一台电梯。余白推着顾时卿进了三楼的主卧室,梅森和顾铭宇也跟了过来。
梅森说:“小余先生的房间,安排在隔壁的次卧,可以吗?”
余白打量了一下顾时卿的卧室,跟他之前住过的一样,只是大家具都搬开了,留出了很大的空间,方便轮椅进出。
“不用麻烦了,我就住这里。”
梅森看了顾铭宇一眼,顾铭宇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转身出了房间。他又看向顾时卿,顾时卿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梅森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很专业的回答。“好的,那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余白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吩咐:“我没带行李,帮我找几件换洗的衣服吧!”
梅森应声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余白和顾时卿。顾时卿冷声说:“先去洗个澡。”
余白刚才见到顾时卿,满心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人,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了,现在心情平复下来了,他想冷静思考一下,该怎么好好跟顾时卿谈,所以他也没有二话,就进了卫生间。
顾时卿的目光一直跟着余白,眸光变得越来越深,直到余白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余白将按摩浴缸的水龙头打开,房间里瞬间蒸腾起白色的水汽。余白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白皙而消瘦,他轻轻抚上了镜面,镜中人微红了眼。渐渐地,水汽覆盖了镜面,他的样子在镜中变得模糊了。
踏进浴缸的瞬间,余白觉得全身都在轻颤,因为那略高于体温的水温,或者……因为那颗死灰复燃的心。
他将头埋进了水里,生平第一次想依靠缺氧的感觉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并没有做梦,他的顾时卿还好好的,只是脚受伤了而已,没关系的,他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哪怕他再也站不起来。
余白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他裹着一件宽大的浴袍,全身热气腾腾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床上放着几套衣服,应该是梅森送过来的,都是合适他的尺码。床头还放着一碗温度适宜的姜汤,外国人不时兴喝这东西,应该是顾时卿吩咐下去的。
余白的目光扫到了顾时卿,他还在刚进门时的那个位置,衣服已经换过了,应该也洗过澡了。
余白换上了一套杏色的家居服,一口喝掉了那碗姜汤,喝完辣的他直吐舌头,全身都跟着热了起来。他不喜欢穿拖鞋,光脚踩在长绒的地毯上,洁白莹润的脚趾隐没在深色的绒毛里,显得精致可爱。
虽然有地暖,但看到余白光着脚,顾时卿还是皱了眉,他拿起一旁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叫医生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余白抢走了,他也不管对方是谁,直接说:“从现在开始,我没有找你们,谁也不许上三楼来。”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他就挂掉了电话,顺带扯掉了电话线。他举着手里的一截电话线,示威的朝顾时卿挥了挥。
顾时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久违的头疼病又要犯了,他说道:“明天我让铭宇送你去机场。”
余白还在想心中的火要怎么发,听到顾时卿的话,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怼到他面前:“你是我什么人?你都要跟我分手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手机屏幕上正是顾时卿在医院时,发给余白的微信。
【卿】余白,我们分手吧!
再往后退两个小时,顾时卿怎么也不会想到余白会突然到M国来。上一秒刚说完要分手,下一秒就被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样子,顾时卿真恨不得受伤的是那两只该死的手。
余白见他不说话,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又凑近了顾时卿一点,两人几乎鼻尖蹭到了鼻尖。
余白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顾时卿的脸上,“顾时卿,你说过你的字典里没有‘分手’两字,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凭什么我说分手你不同意,但你就可以轻易说分手?你问过我吗?”
顾时卿垂下了眸光,不敢与余白对视。若不是他的腿再也好不了,他又怎么舍得把余白往外推?余白是注定站在星光那头的人,有更合适的人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余白见他一直不说话,恼羞成怒的咬上了他的唇瓣,口腔里瞬间就充斥了血腥味。余白并没有松开他,反而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蛮横的探进了他的嘴里,激烈的吮吻着。
顾时卿一开始还很被动,后来尝到了一些咸味,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他的泪。他瞬间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开始疯狂的回应。
时隔百日,余白又一次亲吻了自己的爱人,心里的苦涩和疼痛被爱意一点点的取代,他跨坐在轮椅的扶手上,双手环住了顾时卿的颈项,很认真的亲吻着。双唇从额头到眉眼,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亲过他脸上的每一寸,每一分。
然后从亲吻变成了啃咬,沿着他线条利落的脖颈,留下深刻的牙印和暧昧的红痕。
顾时卿闭着眼,拼命隐忍着,像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他难耐的扬起了脖子,喉咙里发出性感的闷哼声,一手忍不住扣住了余白的细腰,另一手沿着脊椎上滑,扶住了他的后脖颈。
余白的脖子纤细如天鹅,顾时卿几乎可以一手握住。他忍不住手掌使力,令余白抬起了头,然后含住了他的唇瓣,一边亲亲的呢喃:“鱼儿。”
余白被撩的浑身发软,身体挪动了一下,不知碰到了哪里,轮椅自动向前滑行,直直朝着床边过去了。
余白惊觉自己在移动,吓得要直起身,轮椅撞到了床脚,自动停了下来,因为惯性,余白的身体往前冲,又被顾时卿捞了回来。两人彼此纠缠着,都没有放开手。
顾时卿这才觉得顾铭宇之前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你就算断了两条腿,还有一条腿总能用吧!
顾时卿将余白推倒在床上,自己手撑着床沿,爬上了床。余白的头砸在床上还没缓过来,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俯身而下,将他笼罩在身下。
“时卿!时卿!时卿!”余白念着顾时卿的名字,白皙的手缠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拉的更近一些。
顾时卿的嘴里只剩下了“对不起”,是他的自卑,是他的不自信,让他的小鱼受了委屈,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余白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了。
顾时卿撑起上半身,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余白的颈间,让他濒临爆发似的轻微颤抖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热量,几乎要将他融化。
两人素了很久,重温旧梦,原以为很快就能结束了,结果却持续的更久,简直像要把缺失的那些都补回来。
他只听到男人在耳边低吼一声,然后就觉得眼前一白,顿时全身都脱力了。
余白一开始还担心顾时卿不行,结果完全是他多虑了。他严重怀疑顾时卿受伤的三个月,体力无处发泄,全用在他身上了。
余白趴在顾时卿身上,轻轻喘息着,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看到他结实分明的肌肉,忍不住嘟囔:“你这肌肉都是怎么练的?”都在轮椅上坐了三个月了,怎么还这么漂亮。
顾时卿能感受到身体越来越紧绷,抑制不住的渴望又席卷了他的理智。他抓住了余白的手指,说道:“做多了就有了。”
余白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坐着就能有?”
顾时卿轻笑了一下,他不会告诉余白,他这三个月的复健,运动量远大于一般的健身。
他翻身又将余白压在了身下,在他耳边轻声哄着:“试试就知道了!”
余白感受到顾时卿身上的变化,顿时明白过来。臭流氓,狗男人,做什么做?一辈子坐轮椅去吧……算了,他还是舍不得的!
顾时卿的体温让余白渐渐有了真实感。他的顾时卿是真实存在的,他不是在做梦。分开的三个月里,他很少做梦,因为他的梦里不会出现顾时卿,他是他梦都梦不到的人。
两人间的体力交锋,先败下阵来的肯定是余白,两人在洗澡的时候又胡闹了一番,搞得卫生间的地上都是水。
房间里已是一片狼藉,顾时卿提前让人换了床单,从卫生间出来时,床上都收拾过了,他用大浴巾裹着余白,将他送回了床上。
厚重的床幔垂下,隔绝出了一方安静的空间。余白趴在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是新换上的,还带着熟悉的香气,他听着一幔之隔,顾时卿低声吩咐梅森收拾卫生间,脸上没来由的发烫,不知怎么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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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锁了!每次都能让我改到没脾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顾时卿重新回到床上时,余白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新换上的枕头套上有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顾时卿小心地替他擦掉了脸上未干的泪痕,他的眼睛有点肿,似乎是哭过了。明明刚才他没控制住,做的有些狠了,他都没哭的那么厉害。
贪婪的目光从脸上渐渐往下,余白真的瘦了好多,原本就很明显的锁骨窝,已经深的可以装下一个鸡蛋了。身上的肌肉也变得很薄,不盈一握的腰更是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掐断。嶙峋的蝴蝶骨变得更突出,简直像要穿破皮肉,振翅而飞。
视线最后停留在他左手腕上那道骇人的疤痕上,他的手腕本就纤细,那道疤几乎割到了动脉。他找过签售会那天网友拍的视频,因为角度问题和事发突然,只能拍到满地的鲜血和混乱的现场,实际上,余白受的伤比网上所传的要更严重,他不敢相信,要是那个凶手真割伤了动脉,该怎么办。
顾时卿轻轻抬起余白的左手腕,小心地亲吻着那条初愈的新伤,不知道是疼了还是痒了,余白嘤咛了一声,想翻身,却因为手还握在顾时卿的手里,人一动就醒了。
余白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边有人,下意识喊了一声:“时卿。”
“嗯!”顾时卿在他耳边轻轻应了一声。
这几乎是余白这三个月来的习惯了,睡醒时,总会下意识的喊一下顾时卿,却是第一次得到了回应。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顾时卿的脸,顿时就清醒了。刚才是他三个月里第一次梦到了顾时卿,梦里,顾时卿没有活着从H国回来,大家都不肯告诉他真相,他连顾时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留下一块冰凉的墓碑。
醒来时,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还感同身受,他不敢相信,如果那梦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他揪着顾时卿的衣襟,抬手捶着他的胸口:“顾时卿,你是混蛋!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顾时卿心疼的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轻声哄着:“小心伤了手。”
余白用力推开了顾时卿,从床上坐了起来,丝被从身上滑下来,露出他白皙单薄的上半身。
他别过头说:“我手受伤了,你会心疼吗?”
顾时卿怎么可能不心疼,他恨不得把那个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他又怕余白着凉,所以替他拉了拉被子。“宝贝儿,我当然心疼了。乖,小心着凉。”
余白看他好像一点也没反省,顿时更气了,他抓起枕头就往顾时卿身上砸。
“顾时卿,你没有心。你让我信任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
顾时卿垂下了眼眸,任由枕头一下下的打在身上。他就是太喜欢余白,不想他知道真相后,选择离开他,所以才选择瞒着他,不敢告诉他。别人都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占上风的人是他,其实他才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枕头突然停了下来,顾时卿听到了轻轻地啜泣声,他猛地抬头,看到余白的眼眶红了,满脸的泪痕。
“顾时卿,你要是不在乎我,我们就分手吧!我会去找一个比你帅,比你年轻,比你对我更好的人,永远永远离开你。”
余白孩子气的一抹脸上的泪水,翻身要下床。
顾时卿的脚不能动,身体并不灵活,他想去拉住余白,却晚了一步,看他下了床,要去穿衣服。
“鱼儿!”顾时卿喊了一声。
余白背对着他,不理他,继续套着衣服。
顾时卿狠捶了一下床,又提高一点音量,喊了一声:“余白。”
余白套上了一件线衫,动作顿了一下,又去穿裤子,还不等他的两条腿套进裤子里,就听到床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忙回头,就见顾时卿跪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应该是从床上跌下来的。吓得他连裤子也不要了,忙过去扶着他坐到了床边,然后低头去卷他的裤腿,想看他的脚有没有受伤。
手才摸到顾时卿的裤脚,就被他一把按住了。“鱼儿,别走。”
余白抬头,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他,不说话。
顾时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事发突然,我怕你……知道我腿残了,会离开我,我……有些自卑,觉得我可能配不上你。”
余白有些震惊,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顾时卿脸上,只是那巴掌并不重,落在顾时卿的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倒像是在点醒他。
“顾时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喜欢一个人,首先得是活着会喘气的,其次才是长得好不好看,能不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只要你还活着,有一口气,我就不会离开你。你的腿要是能好,我就陪你一起看医生,做复健。你的腿要是一辈子好不了,我就给你当拐杖,推轮椅。我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只听从我的心,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了……我也死了。”
余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一下,狠狠敲击着顾时卿的心,疼得他三魂七魄都要离体了。
余白跪在他面前,趴在他的膝头,很卑微的说:“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你在H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时卿颤抖着手,摸到了余白的头发,那样柔软,心却犹如钢铁般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