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实体的他,永远都无法和陆映白真正面对面,头抵头,手接手的碰触,这是始终存在的遗憾。
但这套房子却好像弥补了些什么。
小星想到了那个被他和阿爸共同默契掠过的002号幼崽……
他突然说道:“就算阿爸有了其他崽崽,也不会忘记我的吧。”
“我也可以没有其他崽崽。”未曾见过的另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存在的孩子,在陆映白这没有任何权利。
“游戏里的说法是,解锁了新的实景体验权限,而不过说拥有这一权限以后就一定要开启。”
小星原本低落的表现不见了,他又笑了起来。
“但这样做可不行啊。”
“有那样一个孩子,正在期待阿爸对他伸出手。”
小星很认真地说:“如果说完全不忌惮、甚至是畏惧对方的存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很还有可能像是过去的我那样,我就觉得,阿爸既可以是我一个人的阿爸,也可以是其他崽崽的阿爸……”
“对不起,莫名其妙的说这种大话。明明有其他崽崽,是游戏系统那种根本搞不明白的,更高层次的东西赋予您的。”
陆映白轻笑一声,伸出手戳了戳手机屏幕上的小孩额头。
熟悉的动作,陆映白甚至因为经常做这个动作,已经给小星养成了一些习惯。一些在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小星受力向后倒去,并将注意力放在阿爸身上的习惯。
“想要拯救别的像是你一样的小崽,这不就是能说明我们家小星有了很多的成长吗?”
“我倒是觉得,成长确实是一个让人逐渐变得复杂的过程。但在这个复杂的过程中,人也依然能保持一些纯粹和简单。”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害怕阿爸因为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小崽身上,从而忽略了你。你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表明,你既害怕上述所说,又仍然担心别的孩子是不是也在经历糟糕的东西。”
“这是你的小心思,也是你的善良,它们并不是完全对立不兼容的。”
“而关于这种互斥又驳杂的东西,该怎么样让它们融洽相处,这类问题是属于阿爸的。”
“你不必纠结。”陆映白用食指的指腹揉了揉小星的头。
屏幕里的小孩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脸。
并小声说了一句:“总觉得阿爸什么都能知道……”
陆映白当没听见,以维护自家崽的害羞心情,并接着说:“你只需要提出问题,而我自然就会担负起解决问题的责任。”
“比如我们可以先看看那个孩子是否需要,而假如对方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做到有效帮助后,也并不意味着我们一定要成为那个孩子的家人,他或她也许也有自己的想法。”
小星身心都被稳定了下来。
小星所有的情绪都被陆映白感知,也都被他回应。
而那些关于责任的说法,也一直都是陆映白在做的,从最开始认为小星他只是个游戏里的幼崽的时候,就已经那样做了。
而且关于这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准确的定义。
就像是阿爸无论再怎么无法接受探索能直接探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情况,他也从未以言语指责小星是虚假,从而否定自己被迫穿越的事实。
遇事面对,从无逃避。
“按照阿爸的说法,应该就是……一个成年人该具备的基本品质?”
“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哦,如果真遇见无法接受无法面对的一切时,逃避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那没什么不好。”
之后就是……
第二只幼崽的实景体验功能,正式开启。
你见过自己吗?
不是指从镜子里看见的自己, 而是另一个自己,完完整整的,面对面见面的那种。
陆映白见到了。
从他开启第二只幼崽以后, 他见到了见到了自己。
不过不是同样身高一米九的一比一同比复刻,而是几乎长着同一张脸,且体型小到只有十五公分的迷你bjd。
陆映白甚至还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发现还真就没他手掌大。
简直惊呆。
青年摇了摇脑袋后说:“是叫做bjd吗?我对这些了解不多, 但不管怎么说, 他看起来都是‘我’吧, 呃……另一个我?”
陆映白一脸呆滞地看着电脑桌旁边突然冒出来的身影。
就在他二次开启实景体验功能以后, 一道明亮的金黄色光芒闪过,接着电脑桌旁就出现了这个迷你身影。
一开始当然不可能确定那是另一个自己。
可陆映白自认对自己的脸还是很了解的。
其次就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直觉也在这样告诉他。
在学习歪嘴龙王勾起一侧嘴角饶有兴趣地笑起之前……
陆映白先关注到了小星说的话。
在看到那个bjd以后, 小星也在无知无觉中说出了一句:“两、两个阿爸?”
陆映白第一时间就补上了一句:“你是从哪个方面确定他是我的?”
“从各种方面给我的感觉都是这样啊。”小星傻傻地回应。
就在他俩还想继续下去的时候,桌子上的那个bjd……不,桌子上的另一个陆映白突然开口说:“你们说够了吗?”
“忽然将本座带到此处又为何故?你们是从何而来的巨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怪本座不客气!”
“你想怎么不客气。”陆映白嘴角一抽, 伸出指头直接戳中了那人偶一样的另一个自己,毫不意外, 小人被一下子戳倒在桌上。
“放肆!”
陆映白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在放五放六之类的话, 被说出来之前,先解释一下你是什么人可好?”
“本座行不更名, 坐不改姓, 号为旭阳真君, 名为陆映白。但休要拿凡名来称呼本座,要么称呼道号旭阳, 要么就称上一句真君大人,如此即可。”bjd端着架子,一副不想让自己落于下风的感觉。
陆映白憋了半天后总结:“……来自修真界?”
小人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一手在腹前,一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理所当然。
“不然你认为又待如何?”
“此外,你这巨人最好先交代此处为何地,否则……”
虽然很想把这还没手掌大的小崽儿一下子推倒在地,摁住肚皮,半天都不让他翻身……
但陆映白还是很给面子,先解释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话音落下后,他还不忘把自家第一个崽拉扯过来一起交流。
“有一说一,明明小星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了解了这里是什么情况,结果这个,嗯、这个崽……总之,这位旭阳真君居然什么都不了解吗?”
小星:“阿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崽和崽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旭阳真君也在同一时间开口:“你既已告知我此地情况如何,我自然也不会吝啬自身信息。本座乃归天宗座下无情道修者,剑修也,终身践行天之座下,万物不抵犬之说。”
“此般无情道可非凡间以为的不近人情,而是意指即众生皆为低如尘埃蝼蚁之物,不若以蝼蚁之身为蝼蚁立身请命。”
“所谓无情,是道路终途呈现的一种规则。而想要抵达无情之最高点,仍需将人间一切生老病死怨憎会了然于心。”
小人侃侃而谈,身上气势自发显现。
先前面对突然出现的“巨人”而有所惊异,但当对当下情况有所了解后,他已然能拿出归天宗旭阳真君的气度。
当下就算个头小到手掌不足,旭阳真君也依然不曾将自身放低,而是维持了应有的格调。
“懂了。”陆映白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希望你下回说话的时候能用白话来直白解释一下。”
总要用大脑翻译一下旭阳真君说的话,这样还蛮累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你是个修无情道的剑修,但你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角色,而是一种把所有生命都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并想要以低位蝼蚁之身,帮助其他人,从而提高自身种族在天下,也就是在世界上的地位,这样解释对吗?”
“通俗易懂。”旭阳真君点了点头。
他倒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难理解,但既然有更加简易通达的话来说明,那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也更不存在什么认为对方说的话太过低俗之说。
陆映白直觉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起码对方并未以一个高位者的身份,来指责陆映白刚才突然伸手将他推倒。当然,陆映白也不觉得自己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以后,将他推倒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说来的话,我们算是对彼此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养崽游戏里的被养的崽崽?”
“本座也想知道。”
陆映白:“……你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而若说……而要是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做什么,”旭阳真君有些别扭的说着大白话。
“那便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如既往地在修炼而已。”
旭阳真君还能回想起,他突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之前的一秒在干什么。
在当日的打坐结束以后,他便起身整理起了衣袍。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再睁眼就发现来到了异世界。
“据我所知……”据陆映白看到过的修真修仙小说里面的说法,“修炼压根就不存在一如既往的说法吧,无论是线性前进还是倒退后再前进,都是会有变化。”
“修真修真,你既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那就说明你们应该是主流的修真界,而不是修仙界。”陆映白摸着下巴思索。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旭阳真君抬头仰望着那个面孔与此身极其相似,但从当下视角来看,一度显得恐怖的青年脸庞。
“修真就是修得真我的意思,按你总结归纳的无情道的情况来看,你就是在走这条路。”
“而修仙,那就是实打实的寻仙问道,求得长生了。前者是摆脱欲望的限制与裹挟,而后者则是受欲望推动不断向前。总的来说,两者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总归欲望也只是名词,而非形容词。”
陆映白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东西。
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轻易推测出了旭阳真君所在世界的局面。
“你既然说凡俗大众以为你的无情道是将万物当狗,而非也将自身当狗……”
“粗俗。”旭阳真君一脸高冷。
“我的原话明明是指人不如犬,包括己身。”
陆映白嘴角一阵抽动后指明:“你难道不觉得你这种说法比我说的更过分吗?”
“总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可以了。”
“反正你那个世界的人大约是没法接受你对外表现出来的观点的。
或者说他们没法接受他们所了解到的无情道的观点。
这是你面对的局面。但是,你显然并不是那种会迷茫于自身道路的人,也就是说,你不曾怀疑过自己所认知的东西。
问题也来了,既然你是一个坚定地走在自身认可道路上的人,那你又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我的教导,乃至于指引呢。”
“甚至这种说法在当下都显得有些可笑,毕竟我这半生也才只活了二十八年,而就能担得起真君之称的你,至少也已经活过了很多年头吧。”
“截至今日已存世三百余年。”
陆映白摊了摊手,做出了一幅“你看吧”的表态。
“在你之前,我的第一个崽崽是小星。”
“崽崽为何意?”旭阳真君眼神里闪过一抹困惑。
“孩子,幼崽,成长途中不足以独自一人直面世界者。”陆映白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玩这款游戏之前看见的宣传标语。
【那些跌跌撞撞于迷雾中央不断徘徊的孩子。】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养崽游戏的核心设定。如果一个孩子什么都能做到,那玩家,那作为父母的存在,也只会显得过于无能。”
“当然,如果是玩给崽崽换装什么的,那倒也没什么关系。但《养崽》的核心是养,游戏也不可能忽略这种关键。”
“我能说的也都说了,能解释的也都大致解释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游戏核心不变的情况下,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你的那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就像星际世界的虫。
虫可不是让小星死亡的根源,但那些虫确实让小星产生了临死前还要再做些什么的想法。
那旭阳真君呢?
他又是出于什么才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良久的沉默过后,电脑桌旁边的迷你小人微微低下脑袋,声音低沉的说道。
“意思就是说,你肯定遇到了些什么。”
陆映白尽量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而非把旭阳真君放在一个崽的位置上。
“刚才在介绍这里的时候也已经说过我的名字,按理来说,某种程度上我们可能就是不同时空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向自己倾诉一些东西也没那么难吧?”
“但我真不知从何说起。”
陆映白从旭阳真君的眼神中看见了迷茫。
陆映白甚至产生了一种,要不还是别逼他的想法,但下一秒他就抛开突然出现的思绪,果断说道:“那就把你最近遇见的事情全都说一说吧。”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陆映白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首先就是关于旭阳真君所在世界无情道被曲解的全过程。
其次就是,无情道修者人人喊打。
修真也从修得真我逐渐转向修仙。
这一系列的事态发展都有一个根源。
根源就是:“同为修无情道的师兄爱上了一位凡间女子,但他在此之前已经与同宗门的飘渺真君缔下了同生共死之契。”
陆映白中途插嘴问了一句:“这个什么同生共死之契,难不成是那个什么道侣结合,婚契或者啥?”
“与凡尘不同,无情道修者与他人缔结生死之契,不过是好借此理解无情道的更深处。”
“须知无情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无人例外。既如此,我为蝼蚁,君亦为蝼蚁,低下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便由此而来。”
“此举也与情爱无关,只是好叫无情道修者平日外出历练,怜悯众生时,不至于完全忘却己身。”
“大白话就是说防止一群怜悯众生的人,为了帮助别人弄死自己对吧?”
“……没错。”
“那你师兄又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呢?
是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但凡人生命短,死得快,没有灵根,无法步入仙途。
那怎么办呢?
转移契约。
把和那位缥缈真君的生死共生之契,转移到凡尘女子身上。
但同生共死契约,既然是同生共死,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转移。
于是对方干了个骚操作,把凡尘女子的灵魂弄到飘渺真君身上,进而吞噬缥缈真君。
更离谱的是,他成功了。
之后同生共死之契,莫名其妙地就演变成了道侣。
修真不再是修得真我,而是寻仙问道,好长长久久的恋爱。
同生共死之契约,也不再是为了防止自己帮别人导致坑死自己,而是为了炫耀,“我能把命都给我道侣。”
旭阳真君:???
陆映白:???
反正就是看不懂。
看不懂一点。
在这之后,无情道就不是无情道了,无情道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有情道。
仍然坚持自己是在修无情道,认为自己是在修无情道的人,也就成为了不被接受的那一批人。
旭阳真君不在乎能不能被接受,总归他不认为自己的道路有错,也始终在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并且还用前半生的三百余年证实了他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是不合群呀。
寻仙问道,终归还有个问字。
你不合群,人家就对你有疑问,就认为你有问题。当对面拿出各种问题时,你回不上来,那就说明你更有问题。
“懂了,自证漩涡。”
旭阳真君再次憋屈地点头。
“可是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飘缈真君本不该死……”旭阳真君说。
“我虽可和同宗门其他所有人一般,将那凡尘女子的灵魂视作飘渺真君,可那总归是欺骗自己。既是欺骗自己,又怎可求得真我,问鼎大道?”
“我想要寻得飘渺真君的灵魂碎片,为她补足,使其重入轮回,来生再入仙途……我认可我这般行动的正确性,可我又总觉得我在做此事之前更应去纠正其他人认知。”
“我本不应是拖沓纠缠之人……可宗门的环境肉眼可见地变化着,而缥缈真君的灵魂碎片又无处寻觅。”
“只这般情况还好,可人世凡者终究还是要对上魔族。以杀证道,以血腥问鼎强者之路的那些人,只会将凡间民众视为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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