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风雪涌入了中原中也的嘴中,可他却只觉得畅快。
突然,尤来亚冷不丁的开口道:“中也,既然你戴上了手套——那我可以牵着你回去吗?”
中原中也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碰了碰,一下、两下……在确定他没有躲避的意图后,他的手便被人轻轻牵住了。
“好,我会好好把中也送回基地的!”尤来亚一本正经道。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牵手啊!”终于,像是忍无可忍,中原中也自暴自弃的问道。
当然是为了顺手刷点契约数量了!谁让中也的格斗术那么好用!他发现,虽然中也嘴上别别扭扭想要拒绝,然而牵手契约却仍旧成立了。
分明就没想拒绝他嘛!
是以,尤来亚大声道:“我就要!”要不然这手套的意义在哪里!
在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风雪突然变大了,尤来亚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牵着中也手的力道加大了,在呜呜的风声中,他只能对着身侧的中也大声喊道:“雪变大了!我们走快点!快点回家!”
说着,他就拉着中也的手往前迈步走,可诡异的是,他却发现中也像是没有迈步,而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不得已,尤来亚又大声问了一次。
原来,越来越满的房间,越来越舒服的床铺,越来越多的衣服,每次回去都有一盏为他而留的灯,这些全都是家的感觉。
那里不再是一个简陋的、只提供睡眠的普通房间,而是可以让他完全放松下来而又温暖的栖息之所。
“……嗯,我们回家。”那一刻,中原中也突然开始期待起了那个房间。
他脚下开始加速,到了最后,他直接牵着尤来亚在雪地上奔跑。
“喂!说好的是我带你回家的!”尤来亚在他身后不满的大叫。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才不!我就要跑在你前面带你回去!不许用异能!不许偷跑!”
下雪了。
安室透站在卧室旁的窗户盯着雪景出神。
不知道尤来亚在横滨的生活怎么样了。
在他的身边,是床头的置物架,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那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几只玩偶。那是尤来亚没有带走的东西。
安室透甚至贴心的为他们套上了塑料封膜,免得它们站到灰尘。
很快,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一封邮件,来自于琴酒,上面只写简短的几个字,让他立刻去基地。
他平静的穿好了自己的外套,拿上车钥匙便出发了。
自从尤来亚离开后,他经过了数不清的审查,连同手机也被迫上交了,虽然只是备用机,但那也是一件很不自由的时间。
可无论怎么调查,都无法发现他和尤来亚的离开有任何联系,就连琴酒也找不到证据,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本能的在怀疑着安室透。
而这封邮件,像是一个讯号,告诉他自己又要重返组织,继续开始过去的生活了。
尤来亚的消失在组织众人的心中仍旧是个谜。没有任何消息走漏,酒厂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就想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得知了与尤来亚共事过的组织成员,对他的评价都十分的一致且统一——是一个战斗力很强,但脑回路奇特的成员,简短描述,那就是似乎不太聪明,这导致朗姆对他的搜查力度都下降了。
安室透无法想象琴酒在面对朗姆的审查时会如何描述尤来亚的叛逃事件,毕竟他前脚刚亲了人,后脚人就跑了。他难以想象朗姆会如何给这次的叛逃事件定性。
来到了基地后,他按照琴酒指示的那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个房间的灯光非常昏暗,只有琴酒书桌旁的灯异常明亮,而琴酒刚从办公室连通的休息室内走出来,看到安室透后,他用眼神示意安室透去看桌子上的文件,“这次的任务。”
……还真是久违的任务。
就在安室透要去拿桌子上的任务书时,却看到了被人凌乱堆在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银灰色头发的少年,而透过照片的背景,不难看出这些建筑都是欧洲风格的。然而照片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尤来亚。
安室透去拿任务书的手一顿,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琴酒的用意,他是故意透露给自己他还没有放弃寻找尤来亚这件事的,琴酒此刻一定正在观察他的表情,想要看一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不得不说,尤来亚的卧底,从某些方面来说真是异常成功。而霍尔马吉欧也是相当优秀,他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成功误导了组织尤来亚已经潜逃回意大利的假象。
安室透好笑的抬起了头看向琴酒,他摊手道:“别这么看我,也不用诈我,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难道不知道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灰紫色的眼睛里突然带上了一丝攻击性,虽然还是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些嘲讽意味:“还是说,你是在承认自己输给了我,他更愿意对我透露自己的消息呢?”
果然,他眼睁睁的看着琴酒的脸色瞬间阴沉。
安室透也没再开口刺激琴酒,良久,他才温声道:“他不是没有带走任何重要线索吗?这样浪费资源执着的要去找他,找到之后你想做什么?”
琴酒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嘴角却带起了一丝弧度,“你确定你要听?”
两人目光相接,却又默契的移开了。
“……琴酒,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吗?人其实是被你吓跑的。”安室透冷静的说道。
琴酒站在窗边点了一支烟,他望向了窗外的风雪天。
吓跑了又怎么样?他一定会亲自把那个不老实的人给抓回来,然后——
他轻轻咬着烟嘴。
寒冷的雪夜里,伏特加和基安蒂还有科恩坐在基地的小酒吧里。
他们三个刚和琴酒完成了一个任务,现在是任务过后的清闲时光。
这三人的气氛格外沉闷,基安蒂是懒得和这两个人搭话,伏特加是没有心情,自从……尤来亚离开组织以后,他就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所以说,这每次完成任务都要固定聚在一起喝酒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培养起来的!”喝到微醺的基安蒂重重的将酒杯放在了吧台上,“和你们两个家伙一起喝酒真的很无聊啊!”
科恩闻言欲言又止,他又去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伏特加,果然,在听到基安蒂的抱怨后,他便猛灌了几口酒。
……怎么培养起来的,还能怎么培养起来的?都是因为突然离开的那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蓄着一头银色短发的组织成员站到了伏特加身边的空位前,他正双手撑在吧台上,和酒保说着自己想要的鸡尾酒,不过是一个错眼的功夫,科恩便听到了伏特加将酒杯重重砸在了吧台上的声音,“……说好一起喝酒的呢!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站在伏特加身边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愣愣的看着这个疑似喝醉了的人。
“不、不就是跑错赛道了吗!就算想拒绝大哥,也不用走的这么干脆啊!你连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有没有、嗝,把我当兄弟!”
科恩立刻跳下了高脚凳走到了伏特加和那个陌生成员的中间,他沉默的拍着伏特加的后背,让他缓缓转过了身,并示意那名银头发的成员趁机离开。
基安蒂看着他这副颓丧的模样立刻便怒道:“没出息!”
而伏特加已经趴在了吧台上,像是彻底醉死过去了,再也没有一点回应。
“太宰君,我现在可真是头痛啊。”一间地下诊所内,一名留着及肩黑发的中年男性以一种十分浮夸的语气诉说着,“组织内忧外患,前有先代首领的旧派不断给我使绊子,让港口黑手党的各种业务遇到了阻碍,后有黑衣组织入侵横滨,却因为掌握了珍贵的结界型异能力者,而让我们束手无策。”
坐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年立刻举手道:“森先生,这可不是我不帮你,我已经在你的安排下亲自去过他们消失的地方了,并且能摸的东西我全部都摸了一遍,结界根本没有解除,这已经不是我的能力能解决的异能了。”
被唤作森的男性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太宰君,关于这件事的确是辛苦你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道结界是时间系结界,只有等到时间到了,那些进入结界的人才会被吐出来,那是顶级的结界系异能,因为是隐藏在内部的结界,外部难以触碰,除非找到结界的开启人或是物品,但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被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了吧?”说到这里,他停下了手中的笔,轻轻按压了一下眉心,“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未知总是让人不安。”
太宰治平静的继续手里的工作,他将升压药与降压药兑在了一起,正疯狂搅拌着玻璃杯,“就算忧心也是无用的,毕竟森先生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先手优势。”
森鸥外听到了他的话,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并没有作答。
本来不应该这么被动的。他早就听闻了欧洲那个叫做MIMIC的佣兵组织,甚至亲自动了手脚为他们行方便,让他们能更畅通无阻的来到日本。只需要将他们培养一段时间,再用黑衣组织研发出来的药物控制,他们便会成为很好用的棋子。
一个外国来的佣兵组织在横滨大肆使用异能破坏,而本土组织却无能为力,只要在适当的时机站出来,并成功解决这批人,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拿下异能许可证。
毕竟MIMIC可是一个被药物控制的组织,有这样的显著弱点,不多加利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黑衣组织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居然率先出手干掉了森鸥外想要暗中培养的势力——在MIMIC来横滨的货轮上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算是被摆了一道呢。然而现在多想无益,因为一切都已经泡汤了。
他现在急需一个新的契机,一个能让他暗中筹谋拿到异能许可证的契机。
“先不说这些外来客了,还是先解决一下横滨内部的本土势力吧。”森鸥外叹了口气道,“最近听说过一则很有意思的传闻吗,太宰君?”
“是有关什么的?”太宰治随口问道。
“那个男人,前代首领,据说从地狱爬回来了,”说着,森鸥外快速在一张做工精美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当落下最后一笔时,他将这张精美的纸张拿了起来,并转向了太宰治的方向,“这个是银之手谕,只要出示它,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员都可以由你调遣,太宰君,麻烦你去擂钵街探一探这则情报的虚实吧。”
太宰治停下了搅拌药业的动作,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十分不爽的开口道:“森先生,我记得我并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也不需要为你打工吧?”
森鸥外却只是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药,“如果能完成这次任务的话,我会给你比这个更好的毒药。”他对说动太宰治胸有成竹,于是便又顺其自然的补充道:“不过这次去擂钵街,要注意一个叫做羊的组织。”
“……那个由孩子们组成的组织?”
“正是。他们那里最近似乎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新成员,听说羊的内部已经大变样了呢,再加上那位重力使中原中也,他们在擂钵街的日子越来越顺遂了,你这次前往,要小心一些。”
太宰治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在说反话吗,森先生?”他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到了一边,“普通的手段是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恶欲的,那个新人的名声也并非是以残暴而扬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算暂时镇压住了那些孩子,其下难道不还是满目疮痍吗?”
在度过了横滨一年之中最冷的月份后,尤来亚发现中也突然染上了爱赖床的小毛病。
……以前明明没有的,反倒是天气越来越暖和后,他才渐渐的有了这样的爱好。
看到外侧被子里的那坨球形生物,尤来亚陷入了沉默。
都开春了!这人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吧!这么想着,尤来亚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中也,别再赖床了。”坐在里侧的尤来亚难得在这件事上有了很强的优越感,他学着大人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会赖床啊!”中也一边吐槽着他的话,一边坐了起来。
因为房间里被尤来亚放了制热的装置,所以两人此时都穿着短袖短裤,且并不觉得寒冷。
“但是,今天你不是说要去纷争地带蹲守吗?”尤来亚开始整理被子。
闻言,中原中也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突然开始调查荒霸吐的事情,看样子还有意来擂钵街实地勘察一番,毕竟,擂钵街就是被传说中的荒霸吐炸出来的地方。
“荒、霸、吐……”中原中也一字一顿的念出了这个称谓,语气却相当古怪。那是一种混合着熟稔与抵触的复杂情绪。
正在叠被子的尤来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坐在床边的赭发少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吗?荒、荒什么?”
荒霸吐的发音对初次听见它的尤来亚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了,中也却摇了摇头,他直接从床边站了起来,在往卫生间走去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尤来亚……”他轻声唤尤来亚的名字。
“怎么了?”尤来亚弯腰整理着床铺。
“如果、如果我是说……我不是……”中原中也却突然说不下去了。
这让尤来亚十分不满的抬起了头,他脸上的表情凶巴巴的,大有一种不说就要发脾气的趋势,“不是什么?”
然而,中也竟然真的在这关键时刻止住了话头,他沉默了摇了摇脑袋,便继续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尤来亚盯着他的背影暗中磨牙,在中也刚往前走了两步时,他一个箭步飞扑到了中也的身后,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中也的脖子,大声嚷嚷道:“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让人生气啊!你想憋死我吗!”他搂着中也的脖子就把他往后拽,“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放、放手!”中也因为他的动作整个人想后仰,却不敢真的用力挣脱,担心尤来亚会受伤。
然而尤来亚才不管那么多,他勒着中也把他推到了床上,然后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他跨坐在中也的身上拼命挠他痒痒,“快说!”
“哈哈……喂!哈……等等!快下去!”中原中也的脸色突然涨红,“我、我知道了!等我打探到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快下来!”
在发出了告饶的声音后,尤来亚这才眯着眼睛打量起他,“真的吗?”
中原中也的视线乱飞,“真的!真的!快下来,我要热死了!”
在发现他确实脸红的有些不正常,甚至连额头都有细密的汗珠沁出后,尤来亚这才气哼哼的跳下了床。
“我可是记住了,我看你之后还怎么搪塞我。”
回应他的,是中原中也迅速冲入了卫生间的狼狈身影。
“……什么嘛,怪怪的。”尤来亚挠了挠脸嘀咕道。
在看着被重重阖上的洗手间几秒后,尤来亚便又去和床铺决斗了。
而此时站在卫生间里的中原中也正拼命往自己滚烫的脸颊上扑冷水。
……不行,完全没有缓解!他根本就适应不了尤来亚的靠近!
要、要去看看吗?中原中也盯着镜子里紧抿着嘴唇脸色绯红的自己。他双手撑在台盆的两侧,深深的呼吸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抵触着去看医生这个选项,总觉得一旦去了,有什么事情就会再也回不去。
半晌,他认命的拿起了自己被挂在墙上的橙黄色牙刷,那就、那就再等等吧,如果这个症状继续加重的话,他一定会去看的!
在这时,他的目光触及到了挂在自己牙刷旁的蓝色牙刷,就像是个毛躁的小学生,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把属于尤来亚的牙刷。
等到中原中也换好了鞋子站在门口准备出门时,他站在鞋垫上突然开始磨蹭了起来。
……他最近从一些书籍上看到了一些相关的事情,好想试验一下,但是——
良久,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背对着尤来亚轻声说:“那,我出门了……”
可刚说出口,中原中也就感觉一股热气直往脑子里窜。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这不都是对家人说的话吗,他——
“嗯,路上小心,”而坐在书桌前的尤来亚却相当平静的回应了一声,说着,他还抬起了头看向了仍旧站在门口的中也,“要早点回来啊,中也。”他还惦记着中也刚才说的话呢!他翻了翻手里杂志的照片,突然看到了一款很可爱的甜品,于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今天我想吃甜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帮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