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宗铭又补了一枪,在地图上那个人的白色亮点彻底熄灭。
他接连如此解决了很多个人,这是一项非常考验侦查和隐匿技术的操作,你要尽可能地接近对方,却又不能制造出过于密集的枪响,会很容易引起他的队友的注意,要尽可能保证子弹发射的那一瞬间这个猎物的命运已成定局。
伴随着逐渐减员,剩下人的身份也逐步明朗起来。
2号究竟在哪里?
他来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现过2号的踪迹,偶有几声枪响,卢宗铭听得出来那是狙击枪才有的速度和声音,2号始终离他有一定距离。2号可能又在玩他的老把戏,称之为“狩猎”,放冷枪清场。
卢宗铭一向是不害怕2号的,他虽然不是枪支的天赋型选手,但是训练多年已经锻炼出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和意识,2号不可能在一公里之内的距离击中他。而以他的反侦察能力,超过一公里2号是没有办法精准定位的。
卢宗铭细细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忽然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他刚才的情况是基于不用考虑那个绝对的安全地“树”的情况,如果现在……与卢心尧当面撞上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会清理掉卢心尧,他那点藏匿的技能在他们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卢心尧不知道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后背因为靠着粗粝的树干生疼,他大腿肌肉都在抖,他只能根据那几缕突破层层植被的阳光的方向来判断现在的时间,最起码三个小时过去了。
他听到忽地一阵风声就会下意识的扭头,却发现只不过是一阵风;丛林里安静得像是无人拜访的墓地,偶有几声虫鸣。好几次他都已经听到了枪声,但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并不清楚,又没过多久,一切再次归于死一样的宁静。
树影影影绰绰,像是游走在这里的幽魂,日光无法穿透这样茂密的植被,丛林腹地就像太阳不会升起的永眠之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查,吐丝的白色斑纹蜘蛛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
卢宗铭从来没有这么强的危机感,他要保护自己很容易,但是保护卢心尧变成了一项几乎不可达成的目标。他跑得飞快,几乎带出来一阵残影,掏出手枪来虚虚一晃,果然听到了对面的枪声,他反手又拔出来就是一枪。
终于,他听到了2号标志性的枪声。
而此时他们距离卢心尧所在的那棵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了。如果这时候他选择了隐蔽自己,那卢心尧一定会暴露,2号的子弹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弹无虚发,清理卢心尧绰绰有余。
他只好违背自己本能,逼迫自己故意暴露位置,吸引2号的注意力。
砰地一声枪响,他预料到的那枚子弹如期而至,穿透他的右肩,子弹穿过的时候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被火烧到的灼烧感。他把枪换到左手,开了一枪,看到2号不敢置信的表情以及不再有效的激光发射器——意味着他被清场了。
卢宗铭不知道他是震惊自己出局了,还是震惊卢宗铭会这么随便地暴露坐标以至于他的子弹竟真的能够打中他。
第三十一章 最好的兄弟
卢宗铭知道他已经赢了,A组除了他和卢心尧还有一个人的在地图上是亮着的,他简单地扎紧自己的伤口,向卢心尧躲避的那棵树走去。
卢心尧一开始看到有人走过来,距离太远他分辨不出来是谁,他只好屏住呼吸,记着卢宗铭告诫他的,不要发出声音。等待卢宗铭走近了,他才看出是卢宗铭……以及他的伤口。
卢宗铭的右臂无力地垂着,迷彩的作战服已经暗了一大块了。卢心尧跳下来,跌到厚厚的叶子上,他顾不上拍掉叶子就踉踉跄跄爬起来去看卢宗铭右胸的伤口,他惶然地用手堵住正在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
卢宗铭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不是致命伤,不影响行动能力。”自打开始有枪支的实战训练,受伤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他之前一直很小心,只受过一次枪伤,这是他第二次受枪伤。
“是不是很痛?”卢心尧颤声说。
卢宗铭不明白卢心尧为什么比中弹了的他更像是要哭了的样子,声音都呜咽了,眼睛里有水光。他又感觉到一阵庆幸,还好中弹的是他,不是卢心尧,不然这个小笨蛋岂不是要哭得梨花带雨。
“不疼。”最多只有一点点疼,毕竟他也是人,不是金刚之身。
卢宗铭护着卢心尧,让他毫发无损地走出了这片丛林。出了丛林以后,卢宗铭被送去了医务室,卢心尧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医务室。
医生说:“小少爷,稀客,怎么受伤了?”他们都知道卢宗铭的身份,所以尊称一声小少爷。
卢宗铭觉得处理伤口的过程太过血腥,叫卢心尧在宿舍等他回去就好了,但是卢心尧不肯,还是要在医务室门口等他。
医生剪开他勒紧的布条,露出被橡皮弹贯穿的狰狞伤口,他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蜜色,肌肉饱满,肩头此时一片血污。在压力之下,血已经不怎么往外流了,只是干掉的血迹板结在肩膀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清理伤口会造成二次伤害。
医生的操作干净利索,给他消毒。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卢宗铭淡淡地说。
“保护一个人是不是比杀一个人更难?”
卢宗铭没有回答。
酒精带来的灼烧痛太过强烈,卢宗铭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但仍旧倔强地一声不吭,只能看到他脸上隐忍的神情。医生倏忽心头一软,想起来他也才不到十三岁,手下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卢心尧原本是靠着墙蹲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噌地一下站起来,问:“会留下伤疤吗?”
卢宗铭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脱了里面的短袖,白色的绷带绕过他的左肩环了好几周,看上去像个身材好的行为艺术家,露出形状分明的的腹肌和线条感极强的腰肌,在外面松松垮垮披了一件作战服外套。
卢宗铭最多只犹豫了半秒钟,说:“不会。”但是左手下意识地遮住了左腰侧的伤疤,不叫卢心尧看见。
卢心尧没有注意到他左手的动作,以为他只是不舒服才按在那里。卢心尧寻思,他是不是应该去扶一下卢宗铭,但是卢宗铭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虚弱,除了嘴唇有点白,并没有到虚弱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卢心尧把卢宗铭受伤的责任算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受伤卢宗铭不能再用右手,他换成了左手。他是个右利手,用左手给他带来了一些不便利,他身上还是脏兮兮的,他试图单手给自己洗个脸却失败了。
“我进来了?”卢心尧在门外询问道。
他轻轻地推开门,接过卢宗铭拿着的盆,接了点凉水,又兑了一些热水,把手伸到盆里试了试水温,确认过不再烫人。
“我给你洗吧。”他说。
卢宗铭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拒绝他的好意,所以他保持了沉默,而卢心尧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卢宗铭一贯如此。
卢心尧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喊他坐下,随后把一块毛巾浸在温水中,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用毛巾打湿了卢宗铭的头发。卢心尧的动作极尽细致,卢宗铭能够感觉到毛巾擦过他的后颈和耳后,拭去了皮肤表面的泥灰,温热的水滑过额头和鼻梁,让所有感官都变得不那么真切。卢心尧细长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间摩挲,他们离得非常近,如同形影不离、朝夕相伴的兄弟。
卢心尧大概是害怕他无聊,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哼起《The Rose》的副歌,他的嗓音听上去就像是个某种古老的乐器,延长出柔和而轻灵的尾音,带动心房一阵震颤。
“1号,你是被逼着训练吗?”卢心尧止住了歌声,忽然问道。
他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基地的秘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卢宗铭顿了顿,却没有再说话。
卢心尧也没有再问。
“198号,”卢宗铭本来想抬左手,忽然又想起来右胸的伤,中途刻意换成了左手敲了敲桌子,“我只是受伤不是残废,你不要像喂婴儿一样喂我,可以吗?”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无奈。
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吃的,卢宗铭坐在床边,卢心尧拿着勺子都已经放到他嘴边了。
卢心尧无辜地眨眨眼睛,“张嘴。”
卢宗铭张嘴,咽下这一口鸡蛋羹,继续说道:“我真的可以自己吃!”他的音量调大了一点。
“下次,下次一定。”
卢心尧顺着毛摸,嘴上说着下次,心里盘算着下次求食堂大叔做点什么清淡的给卢宗铭补补。
卢宗铭养伤就没有再参加训练,等到不影响正常训练了以后再继续,现在他有大把时间盯着卢心尧练射击。
“手不要抖!”
他站在一旁说道,听起来比教官都严格。
“我看你智力测试的结果都挺好的,怎么到实践就这么弱?你把射击想象成数学题,你要计算出来它的弹道和轨迹,考虑风速和距离。射击看天赋更看努力,哪怕是天才多年不摸枪手感也会不好,你这才练了多少子弹?”
卢心尧一枪打中靶心,下一枪又飞了。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卢宗铭循声看过去,旁边正在训练的是2号,他面前是几组移动靶,能够看到子弹都是穿过靶心的,旁边的记录表上也显示着目前满环的记录。
2号是个金发碧眼的家伙,笑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嘴里念着什么。卢宗铭确认他没有听错,2号说卢心尧是个垃圾。
“给他道歉。”卢宗铭说。
“凭什么?”
2号又说:“他练一辈子也没办法比过我,不是垃圾是什么?”
这一回卢心尧也听清了,他咬住下唇,却没有回嘴。他不想在这里和2号打起来,又会给卢宗铭添麻烦,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我跟你比,别看他了。”卢宗铭说。
“还是移动靶,我记得你是左利手,我现在右手用不了,我用左手跟你比,和你成绩一样就算我赢,怎么样?如果我赢了,你给198号道歉。”最后一句话卢宗铭是一字一顿说的。
2号没想到卢宗铭能这么狂,说用左手跟他比枪,他可是玩枪的一把好手,之前一直跟着银鹰练枪。他枪身在掌心一翻,表示同意。
卢心尧拉住卢宗铭,“伤还没好,不要跟他比。反正他说的也没有不对。”
“我又没说为你比的,我就是看他不痛快。”
卢心尧看出了他的嘴硬,只好特地和卢宗铭商量换一把轻量级的手枪,这样子后坐力会小很多,卢宗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是2号先开的枪,这三组他都是正中靶心,引得旁人连连侧目,这可是1号和2号比拼射击技术,他们都顾不上现在正在进行的训练,就连银鹰都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看他们二人的比试。
这下压力来到了卢宗铭这边,他右肩的绷带还没拆,右臂垂下来的角度并不自然,基地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右利手。不能用右手的1号是否还配得上127基地排名第一,所有人心里都有个疑问。
卢宗铭抬起左臂,在跑起来的时候速度丝毫不逊色与没有受伤的时候,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牢牢锁定靶心,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扣下了扳机,只能听到极其密集的枪声。
旁人都看呆了,卢宗铭对于枪的使用已经变成成为了一种如同吃饭和睡觉的本能,他的左手和右手练得一样好,没有人会怀疑即便是受伤了卢宗铭也有能力击中。
“道歉。”卢宗铭喘了一下,这几天没有体能训练突然爆发确实有点累。
2号不情不愿,“对不起。”没有半点真心。
卢宗铭没有要求2号重新道歉,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道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2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排名198号的人道歉,已经足够丢脸了。
卢心尧看着开始渗血的绷带,瞪着卢宗铭,说:“我都说了会震开伤口,你偏不听。”卢宗铭偏头当没听见。
卢心尧狠不下心不给他处理伤口,拆开绷带又取出一卷新的绷带,开始给他缠绷带,他缠着缠着突然想到了埃及的木乃伊,忽然发笑。
卢宗铭问:“你笑什么?”
卢心尧带着笑意说:“你说木乃伊是不是也是这么缠的?”
卢宗铭察觉到卢心尧在调侃他,抬头看他:“我后悔了。”
“现在后悔,晚了点吧?”
卢心尧狠狠拉紧绷带,在尾端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卢宗铭槽牙咬紧,也顾不上计较卢心尧的话了。
等到卢宗铭伤养好了,已是八月的尾巴,海岛仍旧如同盛夏一般炎热。
他是在训练回来的时候发现卢心尧不在的,对面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没有人住过似的,唯一留下的就是压在他枕边的便签条。
【再见了,我的朋友。——198号】
卢心尧的字就如同他本人一样秀丽,卢宗铭的目光停在了朋友那个单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三十二章 心如擂鼓
卢心尧本计划着当面同卢宗铭告别再离开海岛,可卢从景派来接他的人就如同天降,没有提前跟他说,他只好在下午匆匆收拾好行囊,就上了直升机,最后只来得及给卢宗铭留个字条。
他刚好踩着暑假的尾巴回了德国,诺恩听闻他回了德国,立马约他出来玩,看到他练出来的漂亮的肌肉和晒成蜜色的皮肤,大为震惊,连连追问他这是去哪儿健身了,怎么练出来的这么好看的肌肉线条,如果还能再健壮一些就好了。
卢心尧失笑,他有些欣赏不来这边的审美,他觉得现在的程度刚刚好。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骨架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练出来太夸张的肌肉就不好看了。
开学后,卢心尧变得比之前更受欢迎了,经常在在餐厅和放学的时候有女孩过来跟他表白。他的性格倒没有怎么变化,总是温温柔柔地婉拒,免得叫那些女孩子太过伤心。
他在这个学期有点很明显的变化,之前可能因为年纪尚小,总带着点稚气未脱的柔和线条。大概是因为这半年长高了不少,脸部线条和轮廓变得鲜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精致了,尤其是微微仰头和偏头看人的时候,黑白分明,含着水光,看上去便多了妩媚深情。
转眼就到了圣诞假,诺恩说要到卢心尧家里玩,卢心尧同意了,反正家里除了他和定期来的佣人,也没有其他人。
卢心尧住的那栋别墅距离学校并不远。诺恩最开始跟着卢心尧去玩的时候还会有点紧张,黑衣的保镖就坐在旁边,面若冰霜,看起来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后来习惯了便淡然自若了。
别墅整体是非常简约的风格,尖顶,黑瓦,白墙,后院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围了一圈木栅栏被改成了庭院,环绕种满黑玫瑰的玻璃暖房外面。卢家主宅种了茶花,这里便也仿照旧制,种了白色的山茶花树。现在正是冬天,只见树不见花,看上去有些凄清了。一旁是假山石做的装饰,水声淙淙,清脆作响,倒像是个嫁接在德国的中式庭院了,古朴而雅致。
他们上了几级石阶,卢心尧扫了虹膜,领着诺恩进到房子里面。屋里开了温度适宜的地暖,温暖如春,进门脱去了厚重的冬季外套,佣人上前接过他们脱下来的衣服放起来挂好。
“你要喝点什么?”卢心尧问。
“热可可就可以。”
旁边的佣人立即到厨房去给诺恩泡热可可,卢心尧打小跟着卢从景喝茶,生活习惯都是固定的,因而不需要特意再问,要喝的凤凰单枞雪片早已备好。卢心尧爱喝的是凤凰产区产的冬茶,要在霜降前采制,每年掐着点派人去茶区收,泡开了会带点淡淡的桂花香。
肖邦正趴在一块白色的毯子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个精致的玩偶,听到卢心尧回来立马爬起来,团在他拖鞋上喵喵地叫。
“我怀疑她上辈子是只狗狗,怎么会有这么黏人的猫。”诺恩感慨道。
卢心尧蹲下来,挠挠她的肚子,她舒服地打了个滚,两只爪子抱住卢心尧的手。
诺恩也坐到地毯上来逗肖邦,肖邦把手踩到他掌心,和他握手手,像是带着白手套的绅士。
“你怎么才一个冬天又白回来了?”
“我不知道。”卢心尧随口回答了一句,又去逗肖邦。他拿了根逗猫棒,肖邦追着毛球跑,刚好扑到他怀里。
“我也想逗!”
正巧肖邦把逗猫棒甩得很远,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荤素不忌,诺恩跨到卢心尧身上去够逗猫棒,这时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卢心尧以为是来送东西的佣人并没有在意,笑骂让诺恩起开不要坐在他身上。肖邦担心地过来看了看卢心尧,肉垫在他胳膊上踩了踩,表示主子对铲屎官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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