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宗铭皱眉,抓过被子给他盖上。这是失温的典型表现,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恢复体温,不要再继续流失热量了。
过了没多久,他就听见卢心尧背对着他,闷在被子里不住地咳嗽。他咳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呼吸时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哮鸣声。卢宗铭心知不对,急忙把他翻过来,便看到了他咳得通红的通红的眼睛,很明显地在倒吸气。
“喂,198号,你是不是有哮喘?”哪怕是自己中弹了都能面不改色的卢宗铭居然有点着急。
卢心尧痛苦的神色更甚,完全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死死抓着心口那块的衣服。
忽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卢宗铭起身去开门,门外居然是提着急救箱的医生。这位医生他不熟悉,是个中国人,他快步走进来,甚至带起一阵风。
医生打开急救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药品,拿出注射剂和一个小小的试剂管,拉动针筒的同时液体被抽进针筒。医生翻过来卢心尧的手腕,又快又准地找到上臂静脉,把舒缓用的药剂推进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卢心尧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医生习惯性地拉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瞳孔,确认已经脱离了非常危险的状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小公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卢总肯定会取了他的颈上人头。
医生错过了那一刻卢宗铭讳莫如深的目光,充满着不可言说的探究。
第二十九章 测试真心
第二天早上醒来,卢心尧却好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天喘不上来气似的,卢宗铭笃定他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都没有说起这个话题,只是没有参加训练。
今天训练结束得早,卢心尧和卢宗铭吃过晚饭以后天色还是亮的。卢心尧带着卢宗铭到山崖那里吹海风,这个山崖并不高,两个人爬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顶了,在这里能够看到海浪不断地冲刷山崖,夕阳像是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把目光所及之处都映得熠熠生辉,恍若流金溢彩。
卢心尧晒了几天,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一些,身上却有了点薄薄的肌肉,他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卢宗铭则是黑色的无袖帽衫,也是同样的黑色短裤。两个人坐在山崖边,海风吹动着两人的头发,远处有盘旋飞翔的海鸟。
迎着海风,卢心尧小声地哼歌,久违地呈现出那种放松而惬意的状态。卢宗铭看到他下意识地跟着音乐律动,问:“你会跳舞吗?”
他们出于参加正式场合需要,都是学过一点华尔兹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够用了。卢宗铭不喜欢跳舞,所以也没有再学其他舞种。
卢心尧摇摇头,他小时候也上过一两节课,但是卢从景不喜欢,后面老师就没有再来了。在学校里,会有这一类的通识选修课,卢心尧上个学期刚刚上完基础舞蹈课,这已经是他挑选出来的最温和的运动了。
“跳舞很简单,”卢心尧说。
他随性唱了一首很慢的英文歌,歌名是《The Rose》,他很喜欢一个女歌手的版本。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他娓娓唱道,歌声如烟似雾,跟着音乐的节奏摆动身体,像一只向往自由的飞鸟。他在艺术方面是有天赋的,即便没有系统地学过,动作还是很有美感。
卢宗铭知道他这是在浪费时间,但他和卢心尧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快乐,所以又觉得这种虚度变得有意思起来,甚至有点贪恋这样的无意义。
卢心尧又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他小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拉着白色的半透明的窗帘。海边温差大,到了夜里竟有几分凉意,风从窗外吹起来拂动窗帘,如同海浪般柔柔地起伏波动。卢宗铭睡在靠近窗边的那个单人床铺,卢心尧的床铺则贴着墙,他的被子半搭在身上。一条腿半曲着,浑身上下晒成了漂亮的浅蜜色,在月光下年轻的身体透着健康的光泽。
“你有兄弟姐妹吗?”
这是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卢心尧没指望着卢宗铭一定会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卢宗铭爽快地回答道。
“基地里好像没什么兄弟姐妹……”卢心尧说。
卢宗铭想,那是当然,很多时候只有一个孩子能活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基地不是什么善良的孤儿院,他们只要有发展潜力的孩子。
“我也没有……我真的好想有个哥哥和弟弟啊。”
卢心尧的声音听上去很惆怅。
“为什么?”
“我好孤独,”卢心尧很少这样坦诚说出心中的想法,“一个人长大实在是……太孤独了。有时候在想如果是只鸟或是一条鱼,该有多好。如果我有一个兄弟,我一定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分享。”
“是吗?”
卢宗铭的嗓音在夜里听上去朦胧如烟。
卢心尧睁着眼睛,说:“——如果有一个兄弟就好了。”
卢宗铭知道那一刻他的心因为这个回答微微一动,他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卢心尧下午的安排是智力训练,他如同以往一样走到那个房间。
他在智力方面的表现并不弱,可以算是非常聪明的类型了,尤其是在记忆力方面,正常人能够记住的数字随机组合一般都是十位以下,但是只有三十位以上的随机数组才会让他感觉有挑战性。这也就是说在数理方向上,他也会有相对出色的表现。
“送过来了。”
怀特一身白袍,戴着金边眼镜,看上去像个文质彬彬的研究者,他放下手中实验用的试管,对助理说了一句知道了。
怀特是个疯狂的生化爱好者,偶尔会兼职做一下心理疏导,这是他的特别爱好。不过这几年,他很少给人做心理测评,今天是受卢从景之托给人做心理测试。
在隔壁的房间里,一个金发的少年躺在床上,隔着大片的透明玻璃,他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关在培养皿里的小家伙,墙壁是白的,灯光也是白的,他看上去就像个毫无抵抗之力的试验品。
面前这个金头发的少年正闭着眼睛,助理已经给他注射了药品。怀特慢慢地唤醒他,也不能完全称之为唤醒,在这个状态的人其实只保留了潜意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几乎是不能说假话的。
怀特问:“你叫什么?”
卢心尧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却是迷茫的,黑色的眼珠子好像沉入了深海,“卢心尧。”
“你在哪里长大?”
“港城。”
“最好的朋友是谁?”
“诺恩……还有1号。”
对话进行得很流畅,完全吻合提供给怀特的信息,除了卢心尧犹豫了一下的1号,怀特做了个星号的标记,准备晚一点去核实这一条信息。
怀特接下来要问有关Fisherman的问题了。Fisherman是卢从景在军火交易时的代称,卢从景是在正常世界里的身份,而他用Fisherman作为做军火交易的身份,这么多年来,卢从景非常谨慎地扮演这两个身份,而这两个身份对应的交际圈也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截然不同。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卢从景的双重身份,而今天负责给卢心尧做心理引导的怀特,也是他的大学好友,负责测试卢心尧对卢从景的忠诚度,以确保卢心尧不会有一天给卢从景带来大麻烦。
“你最信任的人是谁?”
“小叔叔。”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你说出他的秘密,你会说吗?情况会很复杂,你可能会面临生命的威胁。”
“不会。”
卢心尧没有犹豫。
“为什么?”怀特多嘴问了一句。
“因为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怀特把他的回答一一记在表格上,勾画后面的打分。这个表现超乎预期,几乎可以比得上对于组织最忠诚的特工,他们都严格经历过保密训练,就是为了避免有哪一天落入对手手中或是是国际刑警,能够严格守护组织和上下线的秘密。但是特工是对组织高度忠诚,而从卢心尧的回答来看,他只是单纯地对卢从景高度忠诚,到了可以为他去死的程度了。
怀特是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他其实很想知道卢从景给他这个小侄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对自己这样忠诚。
卢心尧醒过来的时候,对于下午发生了什么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印象,他好像做了一套题,但是题的具体信息都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样,回忆不出来具体的细节。
他感觉很奇怪,以至于他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很专心,叉子举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卢宗铭敲了敲桌子,卢心尧才回过来神。卢宗铭敏锐地看到了他小臂内侧又多了一处很不明显的针孔,问他:“有人另外给你打东西了吗?”
“没有,”卢心尧立刻否认。
看卢心尧的面色也是正常的,基地里生化组研发的一些病毒会做人体试验,但是他们一般不会拿普通学员做实验,更何况他都查不到是谁把卢心尧送过来的,那一定是权限比他还高的人,武器组、生化组、研发组等的组长都和他是平级权限,他也不知道是谁的动作。
经历了快两个月的训练,卢心尧惊奇地发现他胳膊上居然练出来一层薄薄的肌肉,还有几块已经能看出来形状的腹肌,虽然也是很薄的一层。他掀起衣服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卢宗铭无聊地抬头看了一眼,评价说:“你那是瘦出来的腹肌。”语气很冷酷。
卢心尧已经习惯了卢宗铭这样的说话方式,表情仍旧很欣喜。
卢宗铭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卢心尧,基地里随便一个女教官的肌肉看上去都比他结实了。
卢心尧被带到训练场的时候,卢宗铭的表情一变,竭力克制自己去看银鹰的冲动。今天下午是丛林对抗赛,这是每周四固定的训练项目,之前卢心尧从来没有参加过。
可是今天为什么把卢心尧送过来了?!他就属于那种在对抗赛中活不过三分钟就会被清场的菜鸡。
但是银鹰都已经把卢心尧带过来了,他没有理由违抗教官,起码在基地里除非他有能力打败教官,不然是没有权力质疑教官的决定的。卢宗铭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他只有在极其克制的时候才会这样。
“1号,4号,5号,32号,67号……198号是A组,”银鹰继续说道,“2号,3号,48号,52号……119号是B组。”
“那就祝你们好运了,A组跟着我。”说罢,银鹰便向着丛林走去。
第三十章 丛林对抗赛
丛林对抗赛一般是分为A、B两组,每组人数取决于教官分配,一般均衡来说两个组的实力都是差不多的,不会很容易达成碾压性的胜利。对抗赛的规则也很简单,只要一组所有成员都退场,另一组就可以获得胜利,输的那个组有惩罚训练;如果最后两个组都全军覆没了,则被判定为平局,两个组都要增加额外的训练。
丛林对抗赛之所以很多人不喜欢,是因为丛林对抗赛是有一定死亡率的,也就是说技不如人,不仅会输,还有一定可能会死。情况也很多样,有的时候可能是为了取得胜利竞争到急红了眼,下手控制不好力度;也有可能是平时积怨已久,趁机打击报复。
在看到分组结果以后,卢宗铭不算太有压力,他和卢心尧都在A组。如果是这个成员配置,他在不需要保全卢心尧的情况下,十拿九稳可以成为最后那个赢家;一旦要保护卢心尧,他的难度系数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好在对方不会提前知道他这个心思。
他们会被领着进入丛林,由两个教官领着拉开一定距离,这个距离并不总是确定的,一般取决于教官当天的心情,之前也有刚领到圈定范围之内就直接开火,开场五分钟两个组都减员过半的惨烈情况。
在对抗赛中,主要使用带有激光发射器的橡皮弹,说是橡皮弹但这并不意味着毫无危险。为了保证远距离枪支的正常效能,还是会填充一定的火药保证子弹出膛速度,近距离被橡皮弹击中要害仍有很大概率造成死亡。
相对应的每个人身上也有一个激光接收器,一旦系统判定“阵亡”,阵亡者枪支上的激光发射器即刻失效,即退出对抗赛。
在圈定的范围之内,他们可以使用一切发放的枪支和子弹,但是数量上有限制。除此之外,每个人都会带一个GPS定位,方便教官确认对抗赛的最终结果。
卢宗铭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两个组之间的距离,今天的情况并不算很好,两个组最多只差了五公里。B组的2号是玩枪的一把好手,尤其是擅长远程的狙击枪,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打击对手的机会,长枪一扫,两公里里是无人区,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先拉开一定距离,不然后面会打得非常艰难。
在挑选武器的时候,卢宗铭只喊卢心尧多拿了一些子弹,指望卢心尧对抗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工是不可能的。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地给卢宗铭提供弹药补给,同时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对抗赛结束。
“对抗赛,开始!”银鹰说。
随后以极快地速度退出了丛林,在出去的过程中就听见了几声枪响,丛林笼罩着一种无声的恐怖氛围。谁也不知道子弹会从哪个地方打过来,随时有可能在寻找躲避物的时候遇上敌方,每个人都高度警戒。
“1号,你指挥吧,”卢心尧在通讯器里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声。
这是5号,她是个均衡型的选手,各个项目的表现都不差。在这种混战中,每个队伍需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确定谁是指挥,卢宗铭以往极少有败绩,而且他实力又很强,之前带的队伍取得胜利的概率很高,所以他们更倾向于由卢宗铭来领导A组。
“有人有异议吗?”卢宗铭问。
通讯频道里只有安静的电流声,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卢宗铭的这句话。
卢宗铭快速布置道:“4号和5号负责远程打击,最高优先级是推了对方的火力,记得寻找遮蔽物;剩下的人擅长近战的可以在尽可能接近目标后进行打击,尽可能地保证自身存活。”他就好像忘了卢心尧似的,完全没有提到198号。
他关了输出,低声对卢心尧说:“跟我来。”
卢心尧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跑得那么快,卢宗铭几乎是放风筝似的拉着他在丛林里跑起来,他都不需要用多大力气,全靠卢宗铭拉着他的那只手。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感觉自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下一秒就有可能憋死过去。
直到他们到了一棵树底下。
这是一颗非常巨大的树,树冠遮蔽了垂直上方的天空,投下来巨人般的影子。树枝第一节分叉的位置距离地面超过三米,以一种守卫者的姿态伫立在那里,看不清繁密的树叶里藏着什么东西。
“爬上去。”卢宗铭说。
“什么?”
“快点!”卢宗铭蹲下来,示意卢心尧踩着他的肩膀爬到树上。
卢心尧还是有点犹豫,卢宗铭又在急促地催他,他就好似赶鸭子上架似的试探性地踩到卢宗铭的肩膀。卢宗铭大概是嫌他动作慢,稍稍托着他的腰就稳稳地站起来,在这个高度,卢心尧刚好可以够到树枝。他抓住树干,凭借着向上牵引的力量荡到了树枝上。
他坐在树枝上居然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不过是黑暗童话版本的,垂下来的暗色的藤蔓像是帘子似的遮住了他。他后背紧靠着树干,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体积,双手抱着膝盖,心跳如鼓。
“没有我的指令不要下来,就乖乖在这里待着。”留下这句话,卢宗铭就离开了。
“什么,你把198号送去参加对抗赛了?你疯了吧?!你真不怕总部那边罚下来。”一位教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到银鹰耳朵里。
“相信我,就算1号自己没有回来也会让198号回来的。不这样怎么能让1号变得更强?”
银鹰说得颇具玩味,微型手枪灵活地在他的指尖穿梭,如同手指一样随心所欲。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观察卢宗铭,就会发现他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一样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目光如同鹰隼一样锐利,动作却悄无声息,快速地向一个方向移动。
想要完全掌握主动权只能主动出击。
那棵树的位置是卢宗铭计算出来的打击半径最大的情况了,他最担心的就是2号的远程狙击,在这个距离范围内,只要到了这个圈子里,他就能发现对手,尽可能地在他们发现卢心尧之前解决掉。
除了2号和3号其他人都不足以为惧,卢宗铭看到了那个没有藏好的人,他半截身子露在树的外面,尽管是迷彩,但是卢宗铭还是发现了这一点细微的不同。他早已装好子弹,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他的大腿。那个人吃痛向前倒下,这是非杀伤性的子弹,所以并没有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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