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哭了是有人哄,我要是真哭了,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到一个人哄我的。”有个小孩儿冲着他说道,语调听起来还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小崽崽听见他的话,抬头看向了他。
在看了好一会儿后,小脸认真的开了口:“你下次哭了,我可以哄哄你的,我不笑话你。”
那小孩儿扯了扯嘴角,像是还想随便扯出两句话说,但他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其他小孩儿也在看着他们。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就过了那么两秒。
小孩儿终于发出了声音,问道:“我要是真哭了,你真的会哄我?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事?我把我的替身奶嬷嬷都毒死了。”
他只说他毒死了他的贴身奶嬷嬷,但他没说,是他的奶嬷嬷被别人买通,来给他下毒。
但他那阵儿觉得奶嬷嬷的气色不好,就把那杯有毒的羊奶倒到了奶嬷嬷晚上的粥里,让奶嬷嬷吃了。
奶嬷嬷只吃了一口,她尝出了一点奶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毒死了。
那被羊奶里的毒,太重了。
重到只是掺在粥里,让人喝了一口,就能把人毒死。
小崽崽看着这只说着把奶嬷嬷给毒死了的崽,这只崽的脸上写着不要接近我,可眼底却在透着明明白白的渴望。
小崽崽看出来了他眼底的渴望。
“我会哄你的。”
小崽崽接住了这一份渴望,他很郑重的说道:“你哭了,我还会抱抱你。”
他们做小孩儿的,玩的时候可以一起玩,难过了也要互相哄一哄的。
“喂,小七,我哭了你也会哄我吗?”九九在旁边戳了戳他的小胳膊,问道。
小崽崽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他点完头,其他小孩儿也攀比似的问了起来。
班里小孩子们的声音响做一团,原本要折回来拿书的夫子,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他没进来拿书,而是放轻了脚步走了。这些小家伙现在正热闹着,应该不想看见他。
班里热热闹闹,小家伙被围住,他一个个的回着话可忙可忙了。
小崽崽白日里过的充足,到了散学——
他又见不到阿无了。
自打他给老大驱完鬼后,愿因为阿无能够轻松下来,可没有想到,阿无还是在被使唤着!
而且现在,阿无不见的频率更高了。
小崽崽一边拆着家里的信,一边气鼓鼓,他拆完了信,还是很生气。
老大太不讲义气了。
小崽崽把信收起来,去找老大算账。
他还没走到老大的屋子,就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上次那个娃娃脸的男人。
“你这么生气,是要干什么?”男人问道。
“我要去讲道理!”
小崽崽攥紧了小拳头,他知道老大在关山居就是最厉害的,毕竟关山居的主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老大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大。
他不能跟老大来硬的,他太小了,硬不过。
他要去跟老大讲道理,让老大不要针对阿无了。
“哦,去吧。”
“嗯!再见!”
小崽崽气呼呼的去了,一个时辰后,又气呼呼的回来了。
气死崽了,老大根本不听他讲道理!
第二天,小崽崽在忙,没空过来。
第三天,小崽崽又去讲道理了。
小崽崽讲道理讲的频繁,阿无消失也消失的频繁。
半个月后。
阿无叫住了还要出去的崽:“崽崽,过来,有事告诉你。”
小崽崽:“……”
小崽崽看看阿无,又看了看门口,在动摇了一番后,还是乖乖的走到了阿无跟前。
“阿无,什么事要说呀?”
阿无从枕头底下拿了一包东西给他,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你不是要给你大哥贺生辰么?我替你备好了礼物。”
阿无递过来的东西,小崽崽拿到手里看了看,他认出来有一包是种子,但写满字的纸,他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改良过的粮食种子,这是能够肥田的法子。”
“有了这个,你们受灾的田地能救一救。”
有了地,就代表着以地为生的百姓们,有了活路。
小崽崽拿着东西,小脸都呆住了。
“阿,阿无,你怎么拿到这些的呀?”
“大考官给的。”
阿无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划过了一抹暗意,他抬手揉揉小崽崽的脑袋,催促着他道:“去把这些东西寄回去吧,这份生辰礼,你大哥应该会满意。”
小崽崽点点头,他被兴奋冲昏了小脑袋瓜,都浑然没有察觉到,阿无话里有一个巨大的纰漏——
小心眼的大考官,怎么可能会这么大方又好心的给了阿无这些东西。
这会儿的小崽崽高高兴兴的寄着东西,寄完东西,他还坐在房间的床上表示:“我今天不出门辣。”
看在种子跟肥田法的份上,他今天就不去跟大考官讲道理了!
“阿无,我们叫上小白跟滕滕,吃锅子呀。”
关山居的特色锅子,又麻又辣的,可以烫很多的肉肉和菜菜,吃起来可好吃了。
小崽崽都吃了好几回了。
他说要吃,阿无自然要给他准备。
这一晚,他们准备好了锅子,又准备了很多菜,要吃的时候没见到翟白。
等他们吃饱,锅子旁边没吃完的菜,菜叶都蔫儿了,翟白还是没有回来。
翟白没回来, 阿无跟滕良都没什么反应。
滕良把桌子还有锅子都收拾了,阿无找了换洗的衣服,要带崽崽去洗澡。
锅子的味道大, 味道都沾到了衣服上跟身上,要好好洗一洗, 才能把味道洗掉。
“小白还没有回来。”
小崽崽看着翟白的空床位, 拉了拉阿无的衣袖。
阿无把换洗衣服找好,多拿了两个盆来, 他也看了一眼翟白的床,然后淡淡道:“不用管他。”
滕良看小崽崽总是瞅着床, 也开了口:“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他估计晚点就回来了。”
“崽崽, 过来洗澡, 身上有味道。”
在滕良跟阿无的说话声中,小崽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阿无去洗澡了。
他一只手牵着阿无, 另一只手凑到了鼻子下面闻了闻:“是锅子的味道。”
“嗯, 味道太重了, 要洗干净了再睡。”
“好。”
洗澡的地方有不少澡盆, 也有能站着冲洗的地方。总之可以站着洗, 也可以泡着洗。
这些澡盆不会混用, 每个人都有一个。
阿无给小崽崽的澡盆添上水, 让他在里头泡着。
小崽崽慢吞吞的泡着澡,阿无则是洗的很快。
在洗完澡后, 阿无将刚才的盆拿过来,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一道给洗了。
他们这儿是没人给洗衣服的, 当然了,可以花钱雇人洗衣服。
滕良他们都是雇人洗衣的。阿无没雇,他不缺钱,他只是觉得每天顺手的事而已,不用再刻意麻烦。
“阿无,崽崽也会洗衣服。”
澡盆里的小家伙趴在盆边儿,看着洗衣服的阿无,他软软道:崽崽可以给你洗衣服。”
“不用,我洗的快一点。”
阿无没让小崽崽洗,有他在,崽崽不用干活。
阿无洗衣服洗的很仔细,尤其是崽崽的衣服。
小崽崽爱穿浅色的衣服,但这样的衣服一点都不耐脏,穿不了多久就会脏兮兮的。
洗这样的脏衣服,阿无也半点没抱怨。
两人一个洗,一个泡,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起出去。
阿无在院子里晾衣服,小崽崽穿着白色的寝衣,乖乖的等着他。
小崽崽等着等着,抬头看起了天空。
他看见了满天的星星,今天夜里的星星又多又亮:“阿无,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星星?它们是怎么挂到天上的呀?”
“夜里太黑了,天空怕崽崽看不见路,所以就把星星挂出来了。”
这样糊弄崽崽的说法,小崽崽听得眼睛弯弯,小脸上满是高兴。
“这是给崽崽的星星呀。”
“嗯,给你的。”
阿无已经晾完了衣服,他陪小崽崽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的星星。
小崽崽仰着脑袋,脖子酸了才肯回去。
“星星真好看,这么好看的星星,爹爹跟娘,还会哥哥他们会看到吗?”
“会看到。”
一大一小手牵手,慢慢往房间走着。
而与此同时,也有星空笼罩下的启朝皇宫,凌帝摔了宫人端上来的汤药。
“朕的头疾又不是什么重病,日日拿这些苦汤药过来,朕没病也要喝出病了。”
凌帝摔完了汤药,阴郁的脸色也不见好转。
自打回了都城,一堆的事儿都等着他处理,凌帝被这些事给气的肝火旺盛,隔三差五就要发作一顿脾气。
禄光见里头摔砸起来,忙找了个小太监,让他去凤华宫里请贵妃娘娘过来。
小太监接着他的吩咐,一溜烟的跑了。
没多久,仪贵妃带着宫人过来,她没让宫人进去作陪,而是独自一人进去了。
“陛下,看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凌帝听见她的问话,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倒是特别,这是从哪儿穿的款式?”
“是小七给我寄的。”
仪贵妃笑笑,又拿了一套衣服出来:“这个是给你的,还有小七的信,又写了厚厚一沓。”
看见仪贵妃手上的衣服,还有她提到的信,凌帝阴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仪贵妃像是没看见他的脸色变化,还在挨着他,跟他细细的说着话。
“小七的信里说,他帮着关山居的大考官驱了鬼,他还画了画呢,说是让我们好好看一看他的英勇。”
随着仪贵妃讲起小七的信,凌帝的脸上还多了点笑:“他这哪是去给人驱鬼的?他这是去让别人撞鬼的。大考官是什么反应?没揍他屁股?”
“你爱揍小七屁股,可不代表其他人也爱揍。”
仪贵妃打趣了他一声,跟他接着说了起来。
俩人就这么说着话,凌帝的情绪慢慢平复了过来,他让宫人进来收拾了碎瓷片,至于送汤药的人,他也没再给什么脸色。
凌帝的心情阴转晴,站在门口的禄光,也由衷的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他刚松下来,在宫里的仪贵妃,因为凌帝一个问题,又忽地悬起了心。
凌帝问:“仪儿,你说我对小七这么好,他怎么不愿意在我跟前待着,非要去关山居呢?”
这问题问的危险,仪贵妃面色如常,甚至还无奈的笑了一下才回:“你是不是忘了,他可不是不愿意在你跟前待着。他临走的时候,半夜醒过来,还要抱着我们俩的手掉眼泪呢。”
“临走那天,小家伙都哭成泪人了。”
“他不是不愿意跟我们待着,只是小孩子的心性都那样儿,听说在关山居上学有意思,就非闹着要去。”
“你看这去了,天天往家里写信。”
仪贵妃说着,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着凌帝悄声道:“对了,小七心里还说了,他在关山居看到了不少好东西,他都要给我们带回来呢。”
“我们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稀罕他从外面带。”
凌帝话是这么说的,但这个问题总算是揭了过去。
这个问题是揭过去了,仪贵妃偏过头,眼底却冷了下来。
凌帝不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
看来,最近是有人挑拨是非,挑拨到她的崽崽身上了。
宫里的风云变幻,在关山居的小崽崽,目前都还感受不到。
这会儿看完星星的小崽崽,已经回到了房间。
回去后,小崽崽第一眼看的就是翟白的床铺。
“小白还没有回来。”
小崽崽又提醒了一声,他提醒完,阿无跟滕良还是没有要找的意思。
“阿无呀。”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是滕良丢了,还是翟白丢了,小崽崽都会担心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阿无,阿无被他看了几秒,从床上坐了起来。
“滕良。”
阿无叫了声滕良。
滕良虽然这会不想睡觉,但他也懒得去找翟白。他跟翟白在进关山居之前,就是有过节的。
翟白要是倒霉了,他才高兴呢。
“阿无,我去找一找,你好好睡觉。”
小崽崽眼巴巴的看着阿无,其实是想让阿无同意他出去找。
“算了,我去找。”
“得了,你们俩别去了,我过去。”
他们说着说着,最后还是全员出动了。
小崽崽看看臭着小脸的滕良,他还把自己的小手递了过去,让滕良牵着。
阿无牵着他左边的小手,滕良可以牵他右边的小手。
在牵到小崽崽软乎乎的小手后,滕良臭着的小脸瞬间喜笑颜开。
“真是奇了怪了。”
滕良攥着小崽崽热乎乎的小手,问道:“都是吃一样的饭,怎么小包子的手就是软乎乎的?”
阿无睨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力不发达的傻子。
他的崽崽才三岁,正是肉嘟嘟的时候,别说手是软软的了,他的小胖脚更软。
几个人找了一会儿,找出了点线索来。
“傍晚有人来关山居外面了,说是来找翟白的。”
这是最后一个见过翟白的小孩说的,他也不知道是谁来找的翟白。
他努力回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好像是他的家里人吧,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一听说是家里人,小崽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来这里来了这么长时间,小崽崽再清楚不过了,除了他以外,其他的小孩儿们来这里,都是在家里过得不怎么好的。
包括笑起来很可爱的叶笑笑,她是在姐姐夺权失败后,自己被姐姐送到这里来的。
她姐姐把她送过来,是为了保住她。
因为如果她继续留在家里,她可能会死。
叶笑笑的家里,是女子当家的。
“阿无,我们去找大考官问一问吧。”
小崽崽去找大考官找的次数多了,现在遇到事情,他的小脑袋瓜里第一个闪现出来的也是大考官。
阿无懒得看大考官那张脸。
他淡淡道:“随夫子离这里最近,我们去找随夫子。”
“也可以的。”
小崽崽点点头,去找了随夫子。
随安这会儿都已经上床睡觉了,他躺在被子里,睡得安安稳稳。
正睡着,他的窗户被敲得砰砰响。
一开始,随安把被子拉上来,蒙住脑袋,是不想管的。
可他不知道,上一个被小崽崽敲窗户的人,也做出了跟他此刻相同的动作。
他们全都假装听不到。
然后,又全都被吵了起来。
随安起来的时候,脸都黑了。
他摁亮了灯,看向了窗户。
趴在窗户边上的小崽崽,冲他咧了咧小嘴。
随安:“……”
随安黑着脸,几步走了过来,把窗户打开了。
“大半夜的,你敲窗户干什么?”
“我,我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小崽崽把人叫起来,老老实实的说道。
他只有敲敲窗户,看看里头的人睡着了没有,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随安没病也险些给气出病来。
他按按太阳穴,说道:“我睡了,你回去吧。”
“你没有睡觉呀。”
小崽崽抓紧时间,翻过去,抱住了夫子:“夫子,小白没有回去睡觉,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呀?”
“都这么晚了,大家都要睡觉的,就小白没有回来睡觉。”
“谁说就他没有睡觉?你们不也是没睡吗?”
随安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我也没睡了。”
“夫子夫子,小白还是小孩子,要管一管的呀。”
这么晚了,小孩子不见了,当大人的都是要管一管的。
“夫子,管一管叭,管一管小白叭。”
眼看着小崽崽都要爬到自己身上了,随安托着他的小屁股,一边防着他倒下去,一边跟他说道:“小白不会有什么事,他的下落,办事处那边最清楚。这事儿归办事处的管,你要是担心,可以去问张三。”
小崽崽闻言,点了点脑袋,他从随安身上滑了下来,然后对着随安摆了摆小手:“夫子,我们去找张三叔叔,你要早点睡觉呀。不要熬夜,大人熬夜了会秃头的。”
随安:“……”
随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摸完头发,心里放松了点。
还好,他的头发还算多。
小崽崽叮嘱完了随夫子后,又去敲张三的窗户。
张三住的地方,小崽崽可熟了。
他敲了会窗户,可睡觉还打呼噜的张三,睡得太死,一点都没听到。
小崽崽也不慌,他放弃了窗户,带着阿无跟滕良,扭头去了另一边。
张三还有一个窗户坏了,可他很懒,一直都没有修。
小崽崽冲坏掉的的窗户爬进去,他爬进去后,让阿无跟滕良在外面等着,他进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