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被发现的。”
“被发现也没关系的。”凌瑞搂着他的脖子，就要翻下来：“莎丽很喜欢看我的脸，她不会杀掉我的。”
他知道莎丽很喜欢他的这张小脸。
阿无估算了一下这些人马，还行，能在解决的范围内。
他趴伏下来，让小崽崽踩到了地上。
偷偷摸摸的小崽崽，一点点接近着帐篷，跟阿无想象的一样，他还没有进入帐篷内，就被发现了。
他的小身子被人拎起来，然后带到了帐篷里。
帐篷里头，莎丽穿着身漂亮的裙子，背靠着软靠，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帐篷里的酒气，混合着血气，不怎么好闻。
凌瑞耸了耸鼻尖，说道：“有血呀。”
莎丽看见他回来，眼睛眯了起来。
她语气不善：“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自己回来了？带你跑的那个人呢？死了？”
凌瑞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我是被抓回来的。”
“四海没有死掉。”
“他把我带跑，是要给我治病呀，我生病了。”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挨个回答着，回答的内容还挺坦诚。
莎丽看着他这张漂亮又老实的小脸，足足看了好几秒钟都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凌瑞却鼓着勇气，问她道：“我姨姨在这里吗？”
“你姨姨是谁？”
“是，是慕容将军呀。”
他这话落下，莎丽的表情都微微变了变：“慕容雪是你姨，你是谁？”
许是有阿无在外面，小崽崽这会儿又怂又大胆，他看着莎丽，说道：“我是小七，还是七皇子。”
七皇子。
这三个字落到莎丽的耳朵里，莎丽瞬间站了起来。
她几步走过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凌瑞的脸，眼底的情绪让凌瑞都有点怕怕的。
把凌瑞抓过来的大汉，并不信他这个身份：“公主，皇子都是住在宫殿里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是您买下来的奴，买来的奴私自潜逃，按规矩，是要处死的。”
这个汉子对小幼崽明显不喜欢，他一开口，就是请求莎丽将这只逃跑的幼崽处死。
他的这话，也吓得凌瑞小身子抖了抖。
虽然阿无就在外面，可凌瑞还是慌慌的。
他仰着漂亮的小脸蛋，对着莎丽保证道：“我没有骗人，我，我是七皇子。”
“我娘是贵妃娘娘，慕容将军是我的大姨姨……”
小崽崽几乎把自己能数得上来的亲人，全都一五一十地搬了出来。
他搬了一堆的亲人，莎丽却看着他，说道：“仪贵妃没有生育过，你怎么会是她的孩子？”
莎丽对皇宫里的皇子，似乎还有一些了解。
凌瑞听见她这么说，小小声的继续交代道：“我，我还有一个娘，她不在了。没有人养我，是贵妃娘娘养了我。”
“你那个不在的娘，是谁？”
“夕妃呀。”
他说完夕妃两个字，莎丽走到他面前，弯腰捏住了他的脸蛋。
“果然是你，我的感觉没有出错。”
莎丽捏他脸蛋的力道，这次有一点的重。
凌瑞被捏的小脸有点疼，他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我，我疼。”
莎丽闻言，稍微松了一点力道，但还是捏着他的脸不放：“你娘很美，可你并不像她。”
凌瑞：“……”
凌瑞被迫仰着脸蛋，他接话道：“我也好看的。”
爹爹跟娘还有哥哥都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孩儿。
“她长得美，但脑子不好，所以她死了。”
“你最好不要遗传她的脑子。”
莎丽说的话，更像是自说自话。
凌瑞接了好几句话，都被忽略了。
凌瑞自己也发现了莎丽的状态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他闭上了嘴巴，没有在跟莎丽说话。
他身后跟着的汉子，还在说着要处死他。
本来自说自话的莎丽，突然看向了这个汉子，她目光瞬间变得很冷：“你是什么身份？敢处死他？”
汉子：“……”
他好歹不是个奴仆吧，处死这个小奴才，怎么看都不过分。
可不等他把这话说出来，莎丽拎着鞭子，直接抽了过去。
“他是我们草原的王子，生死岂是你能决定的！”
汉子被莎丽一鞭子抽出了血痕，他低着头，整个人都是懵的。
莎丽抽完了鞭子，把鞭子随手丢到了一旁。
她抱起还在光着脚的小崽崽，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凌瑞傻掉了。
“你的母妃，是我的姐姐，也是这草原的公主。”
“你既是他的血脉，如今又回到了草原，从此以后，你就留下来生活吧。”
从宫里的小皇子变成草原小王子的崽崽，懵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你，你也是姨姨？”
“从血缘上来看，我的确是你的姨姨。”
莎丽说着自己是姨姨，但她这个姨姨，跟慕容雪明显有很大的不同。
她这个姨姨，对怀里的小崽崽，是带着一半怜惜和一半憎恶的。
她憎恶他身上的皇室血脉，同样又承认她身上的草原血脉。
这样的矛盾感，小崽崽是能感知到的。
所以，他在莎丽这个姨姨，跟慕容雪这个姨姨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我大姨姨呢？”
他还是想要他的大姨姨。
莎丽抱着他，这会儿倒是很好说话：“慕容将军在我这里，她救过我一次，我这回也救她一次，我们就两清了。”
草原上的族群有很多，不是所有的族群都是敌人。
慕容雪在这里守了十年，她对草原上各族的关系都了如指掌。
阿无对她的判断也没错，不管遇到多大的危机，她总有本事让自己活下去。
凌瑞被莎丽换上了族群的小王子装，且所有族人聚集在一起，庆祝了他的身份。
守在不远处的阿无，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小崽崽，微微偏了偏脑袋，清冷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了不解。
崽崽是去打探消息的。
怎么探着探着，崽崽好像成了这些人的小主子。
阿无在困惑着，凌瑞也在赶鸭子上架着。
他请求着莎丽把大姨姨往回送了，可他要回去，莎丽却并不同意。
莎丽告诉了他，当初是爹爹的见死不救，才导致了他们族落的灾难。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留在草原里，做草原上的小王子。
二，回到启朝，做他们的小卧底。
两个选择，他要选一个出来。
暖和的篝火把小崽崽的脸蛋照的红扑扑的, 他站在最中央，接受着一圈人的祝福。
除了祝福，他脖子上还挂了花环。
莎丽站在族人后面, 静静的凝视着他。
这只意外得到的幼崽，没有她跟她姐姐的蓝眼睛, 但这张脸蛋还不错。
如果他体内没有凌帝的血液, 她想，她会很疼爱他。
“小王子, 您会带着我们族落，重新走向繁荣么？”
有人对着最中间的小崽崽, 眼神期待的问道。
被问的小崽崽，看看对方，结巴了一下：“我, 我不知道呀。”
族人闻言, 似乎有些失望。
小崽崽又看了下自己，他老老实实的道：“我还小，做不了什么的。”
不管是做小卧底, 还是做振兴族落的小王子, 他感觉他都做不好。
他只能做好阿无的宝贝崽崽。
族人听到他这句话, 重新打量了他, 几秒钟过后, 对方像是也觉着他实在有点太小了。
这么小的崽崽, 好像是挑不起太重的担子。
族人们沉默了片刻, 随后，大家揭过这一茬, 继续举办起了篝火晚会。
他们烤了新鲜的肉，还有香醇的奶。
凌瑞坐到了小马扎上, 两只小手捧着奶喝，时不时还会有人给他喂一口肉。
“好次。”
凌瑞吃着肉，不忘对好吃的肉肉进行言语肯定。
他是吃饱喝足了，在附近守着的阿无还没吃。
阿无看着他的方向，低头吃了几口草。
他是食肉的凶兽，草不在他的食谱上，但偶尔这个也是能吃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头吃着草，还在篝火晚会上的崽崽，也没有忘记他。
这会儿小崽崽正在偷偷摸摸的藏肉干呢。
不多时，篝火熄灭，众人都到了睡觉的时候。
小崽崽看着散去的众人，又看看莎丽的帐篷，莎丽刚才回帐篷了。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他转过小身子，蹑手蹑脚的准备跑。
还没跑上两步，莎丽的帐篷就打开了。
“进来。”
莎丽看着他，平静的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
跑路未遂的小崽崽，只能乖乖的走进了帐篷。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凌瑞虽然对莎丽这个姨姨，不是太亲近，但他还是很乖的叫了姨姨。
“我给你的选项，你选的怎么样了？”莎丽坐下来，不带任何铺垫的直接问他道。
凌瑞被他注视着，整只崽都觉得有点紧张。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新的小鞋子，小声道：“姨姨，我太小了，不会做卧底呀。”
莎丽姨姨给他解释了什么是卧底。
他觉得自己做不好的。
莎丽单手托着脸颊，语气淡淡道：“我让你做卧底，不是让你现在就执行什么任务。我不瞎，我当然知道你还小。”
“我要的是，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帮我传递一些消息，或者在宫里做点什么事。”
莎丽说着，还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最简单的事，让凌帝的这几个儿子，斗的再厉害一点儿。”
“我要让启朝，早一点像我们一样灭亡。”
凌瑞：“……”
凌瑞听她说的这些，小身子都僵住了。
启朝要是灭亡了，他的娘亲还有哥哥姐姐，姨姨舅舅们怎么办。
莎丽还在继续说着，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憎恶凌帝。
她说了半天，也不见底下的小崽崽有反应。
“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凌瑞记是记住了，可他还是不想做卧底。
“记住了就好。”
莎丽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你想好了，留下来做小王子，还是回去做小卧底？”
凌瑞垂着脑袋，两只小手攥着衣服，不吭声。
莎丽见状，也没有逼他做选择，而是直接让他留了下来。
这一夜，凌瑞是跟着莎丽一起睡的。
莎丽跟慕容雪不一样，睡前不会跟他玩儿，也不会跟他闲聊着幼稚的话题。
他们俩挨在一块儿，莎丽似乎是只把他当做了一只暖宝宝。她的手搭在他的小身子上，就这么安静的睡着。
凌瑞在她睡着后，想要偷偷出去，但帐篷门口也站了人。
他看着远处阿无的方向，不知道要不要强行跑走。
阿无也觉得他的情况怪怪的，两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在只有月光的草原下，却能看到彼此在哪儿。
阿无这会儿是凶兽的模样，凶兽在夜间捕食，自然是有夜视的能力。
凌瑞的视力没有他好，但许是两个人有感应，凌瑞看到他，也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能读懂阿无的眼神。
阿无在问他：“要走吗？”
凌瑞犹豫：“等一下呀。”
阿无没有问原因，见他让等着，于是直接点了点头。
一连两天。
凌瑞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确认了莎丽是真的把大姨姨给送了回去。
莎丽说着跟大姨姨两不相欠，但凌瑞总觉得莎丽对大姨姨，好像还是有点感情的。
她不讨厌大姨姨。
这两天里除了确认消息，凌瑞还完全体验了一下草原小王子的生活。
准确来说，是草原没落的小王子的生活。
草原上的温差大，凌瑞的小衣服要一会儿穿，一会儿脱。他吃的东西也跟以前不一样，蔬菜很少，肉很多。
衣服，饮食的不同也就算了。
凌瑞发现他们住的地方还会变，住处会变也就算了，最让凌瑞为难的时候，在这里嘘嘘跟在家里头也不一样的。
他回回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小脸都红的像个小番茄。
连过了两天这样的生活，凌瑞找到莎丽，说了要回家。
他不习惯这里。
他想仪贵妃了。
莎丽见他要回去，也不拦着。
“把这个带上。”
莎丽给了他一块小令牌：“回去后，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会去找你。”
凌瑞点点头。
莎丽又叫了人，让人把他给送走。
凌瑞被人给带着，没送多远后，他就下了地，不让人送了。
“有人来接我辣。”
凌瑞跟他摆摆小手，然后扭头朝着阿无跑了过去。
阿无等着他跑来，趴伏在地上，让他爬到了自己背上。
一声兽鸣响彻云际。
凌瑞坐到阿无的背上，闷了两天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的小手紧紧的抓着阿无的毛发，在阿无的疾驰中，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阿无，再跑的高一点呀！”
不管是在山海世界还是在这里，都很难让人亲近的凶兽，这会儿被一只小小的崽崽骑着，他还要听着小崽崽的话，一会儿跑得高一点，一会儿又要慢一点。
从头到尾，凶兽都没有对着小崽崽流露出半分的凶意。
“阿无，要找姨姨。”
离草原越远，凌瑞就越高兴：“莎丽姨姨说，大姨姨回来了，我们去看姨姨。”
“嗯。”
有阿无给带着，凌瑞用最短的时间就回到了边城。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
四下无人，阿无没有隐匿身形，他带着凌瑞，经过了军营外，然后回了离均匀并不远的将军府。
在路过军营的时候，阿无的眼神很敏锐。
他看到了一些没有冲洗干净的血，这些血是新鲜的，来自被处死不久的人。
他想，慕容雪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背叛她的人，这么快就被她给处死了。
如果不是有慕容雪，有慕容家，这个启朝估计存活不了多久。
阿无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并没有告诉背上的崽崽。
他越过院墙，把小崽崽放了下去。
“阿无，一起呀。”
凌瑞抱着他的脑袋，不想让他走。
阿无不想跟人打交道，他用脑袋轻轻的抵了一下凌瑞的小脸，低声道：“你去找慕容雪，我到慕容煦的房间里休息。”
他在慕容煦面前已经过了明面儿，但慕容雪还没有见过他。
他不想见慕容雪。
凌瑞的小脸蛋被抵住后，还被舔舐了一下。
他好脾气的回蹭了下阿无，在跟阿无贴贴后，就去找了大姨姨。
他认识大姨姨的房间。
“姨姨！”
凌瑞跑到慕容雪的房间门口，推开门之前，他的小脸上就已经很高兴了。
门开后，里面的慕容雪也正好走过来。
看见他后，慕容雪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莎丽怎么到现在才把你送回来。”
凌瑞听到她这话，还愣了一下。他坐在慕容雪的怀里，小表情呆呆的：“姨姨知道我在莎丽那里呀。”
慕容雪笑了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如果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待着？”
她没有无能到让一只崽崽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同样，她也不会窝囊到让人拐走她的崽。
崽崽在莎丽那儿，她是知道的。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她也知道。
“让姨姨摸一下肚肚。”
慕容雪说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肚肚：“有点鼓，估计是不消食了。”
虽然不当大夫，但积累了不少经验的慕容雪，当即让人去煮了她点名的汤，喂给凌瑞喝。
凌瑞看着亲手给他喂汤的姨姨，惬意到小脚都晃了晃。
“姨姨。”
凌瑞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胖脚，他对着慕容雪表白道：“我喜欢姨姨呀。”
慕容雪听到他软乎乎的小声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她凑过来，在小崽崽的包子脸上亲了一下：“姨姨也很喜欢你。”
她到现在，是越来越能明白为什么他们慕容家，为什么冒着惹陛下不快的风险，也要选择这只幼崽了。
这样柔软又可爱，还会满眼信赖的看着自己的小崽崽，根本没人能抵抗得了。
慕容雪不打算成婚，也不打算要孩子。
但她不要孩子，不是因为不喜欢，相反，她很喜欢这样的幼崽。
“小七。”
慕容雪在亲完了崽崽柔软的小脸蛋后，温声跟他说道：“这次在这里，遇见莎丽姨姨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做到吗？”
“谁都不可以告诉吗？”凌瑞问道。
慕容雪点了下头，她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哄着小崽崽似的，但话里又有一种让小崽崽必须听话的意思：“对，谁都不告诉，如果小七能够做到，姨姨会带着你去骑马看夕阳，看边城最美的夕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