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瑞挣扎了下小身子,让舅舅把自己给放了下来,他一下来,就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还乖乖的自己爬到了老夫人的腿上坐着。
老夫人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
她摸着凌瑞的小脸,又看看仪贵妃,语气温和和的:“仪儿,我看你这回回来,气色都比以前好了很多,想必是小七的功劳。有小七陪着你,哄着你,你心情好,这气色自然也好了。”
仪贵妃:“……”
仪贵妃嘴角抽了下:“他还哄我呢,他气我的时候,比哄我的时候多多了。您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又多淘气。“
她正说着,长了一张漂亮小乖脸的崽崽,就仰脸看向了老夫人,他糯糯道:“小七不淘气。”
仪贵妃:“?”
仪贵妃眼皮子一跳:“是谁天天夜里不想睡觉,非要让我陪着玩到半夜的?”
凌瑞听到这话,顿时不吭声了。
当天傍晚,在将军府用过晚膳后,仪贵妃带着凌瑞回了宫。
他回宫之前,还跟小舅舅说好了下次还要一起玩儿。
凌瑞在洗澡的时候,被吉燕发现了他揣在兜里的玉佩,在看清玉佩上的图案后,吉燕眼底一惊。
她迅速扫了眼身旁同样在伺候着凌瑞洗澡的翠喜,还有在点着香的小丫鬟。
翠喜正在让小皇子抬着胳膊,给他搓胳膊,似乎没往她这儿看。
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涛,将玉佩收好,面色如常的继续给盆里的小皇子洗澡,甚至在洗的时候,还柔声的跟小皇子聊着天:“今天在生辰宴上,高不高兴呀?”
“高兴!”
凌瑞的小盆里放了能漂浮起来的玩具,他一只小手抓着玩具,一只小手还在拍着水:“我喜欢生辰宴。”
生辰宴上好多人,很热闹。
凌瑞很喜欢热闹。
“七皇子,您今天在宴会上,有没有收到礼物呀?是陌生人给的,不是将军府给的。”
“没有。”
凌瑞仰着脸,眨了眨眼睛:“娘说辣,不要陌生人的礼物。”
陌生人给的礼物不可以要,陌生人要抱他也不给抱。当然了,如果有娘娘还有亲近的家人在,他就可以被人抱。
“我们七皇子真棒,连这个都记住了。”吉燕夸着他,笑眯眯的继续问了一些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
凌瑞洗完澡,还被擦了香香,抱到床上。
他坐在床上,拍着被子,叫着仪贵妃:“娘亲!来呀!”
他把阿无写的信也带到了床上,想跟仪贵妃一起看,他这么小一点,最大的好处就是还不懂什么隐私。
尤其是在仪贵妃跟前,他这只小崽崽更是半点隐私都没有。
被凌瑞叫着的仪贵妃,这会儿已经拿到了吉燕交给她的玉佩:“是在七皇子身上发现的,不出意外,应当是七皇子从宴会上带回来的。”
“本宫知道了。”
仪贵妃接过玉佩,折回到了床上。
她屏退了人,把床上攥着信的小崽崽抱到了怀里,然后把玉佩拿了出来,问道:“小七,这个你从那儿拿来的?”
“捡的呀。”
凌瑞看见玉佩,懊恼的拍了下脑袋:“我忘记跟舅舅说辣。”
他本来还想着把玉佩给舅舅的!
仪贵妃抱着他,语气都没有一丝变化,她只继续问道:“你在哪里捡到的,知道是谁掉的吗?”
“在礼物旁边,我的箱子前头。”
“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掉的。”
“我看见他了。”凌瑞回忆着自己捡玉佩时的场景,跟仪贵妃说道:“我可以画下来的。”
仪贵妃迟疑了下,还是给他找来了纸笔,让他画。
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仪贵妃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只小崽崽连握笔的正确姿势都没有学会,指望他画画,还不如指望比他大点儿的小胖墩。
“画好辣。”
凌瑞对自己画的抽象画,还挺满意,他指着画,给仪贵妃介绍道:“这个是衣服的,青色的。这个是脸,不是很圆。”
“这是腿呀,没有小舅舅长。”
凌瑞介绍的很详细,但仪贵妃听得很沉默。
最后,她叹了口气,让人把纸笔收起来,又让吉燕打来了水,给他洗着小手。
“行了,睡觉。”
仪贵妃把小崽崽揽在怀里,哄着他睡觉:“现在乖乖睡觉,等明天白天,我陪你玩跷跷板。”
自打凤华宫开始养崽崽,不知不觉就慢慢变了样儿。
小孩子用的东西随处可见,各种从民间收集而来的玩具,也多不胜数。
凌瑞最近就很喜欢玩跷跷板。
“嗯!要拉勾勾!”
凌瑞对仪贵妃的提议表示了接纳,他伸出小手,跟仪贵妃拉了勾勾。
一大一小两只手拉完勾勾,又握到了一起。
仪贵妃低头,亲亲凌瑞的小脑袋,她低声道:“我们小七今天表现的很好。”
如果不是小七及时把玉佩给捡走,后果可能还真不好预料。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有维持几天。
对凌瑞来说,他的生活还照旧。上学堂,跟五姐和六哥玩儿,回宫跟仪贵妃玩儿。
除了跟仪贵妃玩儿,他偶尔还会被仪贵妃送去找凌帝待着。
“多跟你父皇待在一起,这样对你的身体好。”
仪贵妃除了看书,她还把理论跟实践结合到了一起。
她觉得小七跟凌帝在一起后,变回小团子能变的更稳定一些。
她现在要做到的是,让小七的身体状况能尽量稳定。
小七会变成小团子,在她眼里,小团子是只代表着吉祥的小瑞兽。
可在别人眼里,这只小团子更有可能会被当成妖邪。
即便小七是凌帝的亲骨肉,凌帝一旦知道小七的异样,恐怕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就是对小七不利。
在以前,身有异样的人被发现,毫无例外,全都是被处以了死刑。
“爹爹好忙的。”
凌瑞在跟凌帝住了几夜后,有点不爱过去住了。
虽然爹爹会陪着他睡觉,也会陪着他玩,但禄光公公总是会来通报,说什么什么美人给爹爹送了汤。
还有什么什么妃子,身体不舒服,想让爹爹过去看看。
爹爹有时候会直接把人打发走,但有时候,却会在禄光公公通报之后变得有点走神,陪他玩儿都没有之前那么专心了。
“爹爹再忙,也会陪你。”
仪贵妃现在倒是不怎么在意凌帝有没有陪她就寝了,她在意的是凌帝能不能多陪小七一会儿。
凌瑞跟凌帝的相处,也传到了后宫各妃的耳朵里,连皇后在听见凌瑞第五次住进承明殿后,都沉着脸,把凌琛给叫了来。
“你父皇近日可曾召见你?”
“回母后,父皇还跟从前一样,每半旬便会来考校儿臣的功课。”
“半旬才考校你一次,你可知,小七住在你父皇的承明殿里,可是日日都在被你父皇教导。”
“母后,您多虑了。”
凌琛想想小七,他低着头鬼道:“小七跟父皇在一起,只是缠着父皇陪他玩儿。小七还年幼,这会儿教导他也为时过早,起不了什么作用。”
“凌琛!”
皇后眼底一冷,斥责他道:“你是听不懂母后的意思吗?!”
如今太子未立,仪贵妃这么上赶着把小七送到凌帝跟前,所图的是什么,还有谁看不出来?
“母后,儿臣觉得贵妃娘娘并未有争储的意思。”
“闭嘴!”
皇后眼神凌厉的看过来,手上的佛珠都被她骤然扯断。
佛珠掉了一地,凌瑞蹲下来,一边听着呵斥,一边垂眸将佛珠给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
凌琛走出皇后的寝宫,他的脸上一片暗意,耳畔仿佛还在回想着母后的种种话语。
小四身后有德妃娘娘,小七身后有仪贵妃。
母后觉得,他们都要来争这个太子的位子。
凌琛不愿意再想下去,他读过的圣贤之书里,叫了他礼仪气度,教了他如何为人处事,教了他如何修德为民,也教了他要兄友弟恭。
可现实里,母后却告诉他,皇家之内,不可能有亲情。
凌琛越想越烦闷,他没抬脚往自己宫里走,而是往宫门的方向走去,慕容煦今日要进宫,他想看看慕容煦这会儿来了没有。
而此刻的凤华宫里,凌瑞坐在小木马上,一边晃着小木马,一边跟仪贵妃说着话:“娘亲,坐呀。”
“我不坐,你自己坐。”
仪贵妃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凌瑞看她不坐,自己用小短腿蹬着地儿,继续摇晃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仪贵妃按着太阳穴,还是没忍住,叫来了吉燕:“吉燕,今天宫里有发生什么事么?”
“五少爷进宫了。”
吉燕看出仪贵妃的脸色不太对劲儿,她稍微往前凑近,轻声问道:“娘娘,用我过去一趟么?”
仪贵妃没说话,吉燕却已经退了下去。
她找了人,去打听消息。
慕容煦这次面圣的时间足足有一个时辰,他对着凌帝把近来发生的事可,一五一十不带保留的全部告诉了凌帝。
至于他已经揪出来的庄永,他也没动这个人。
他只跪在凌帝面前,说着此事全凭陛下处置。
不管凌帝是碍于庄宣而无法处理庄永,还是其他什么,慕容煦说了,他不会有半点异议。
在慕容煦说完后,凌帝沉默了许久。
最后,凌帝幽幽道:“小煦啊,庄先生不只是天子之师,他还有天生读书人之师的名头,他编撰的书籍,造福了无数学子……”
这么一个圣贤,如今要动用他的孙子,他实在是很为难。
慕容煦听见凌帝的话,只低着头,体谅道:“不管陛下要如何处理,微臣都会理解。”
凌帝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虽然这次朕是很为难,但为了你,朕也不会让你咽下这份委屈。”
几日后。
庄永暴毙,死因不明。
庄宣得知这个消息后,大病一场,凌帝亲去探望,并为庄宣送上了汤药。庄宣感沐圣恩,于又半月后痊愈。
这次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连凌瑞都听见了。
他还记得庄永是个坏蛋,可坏蛋突然就这么死掉了,他没觉得太开心,反而觉得心里有一点怕怕的。
仪贵妃在宫里听见庄永死讯后, 心里当场就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小煦身上发生的事,也知道小煦去找凌帝说了这些事。她当时就想拦下,但小煦却执意说不该瞒着。
他说庄永不可能只想害他一次。
如果他不告诉凌帝, 庄永肯定还会变着法儿的继续害他,继而因他一人, 牵连整个将军府。
慕容煦没有权利去查庄永害他的目的, 普天之下,能查庄永的, 只有凌帝的权利。
所以,他去找了凌帝, 再然后,就是庄永的死亡。
仪贵妃忍不住的把庄永的死,跟凌帝扯上关系, 她抱起从她跟前路过的崽崽, 喃喃道:“小七,你说这次,是你父皇么?”
凌瑞:“?”
凌瑞的嘴里还塞着红豆糕, 他茫然的抬起小脸, 语气含糊的问道:“森么?”
仪贵妃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 清醒道:“没事, 我随便说说的。”
凌帝总不能因为给小煦出气, 就让庄永来抵命。
庄永是犯了罪行, 但他还有庄家这棵大树可以依靠, 不管再怎么定罪,都定不到死罪, 不至于丧命。
如果不是给小煦出气,那凌帝还有什么理由让庄永死。
仪贵妃想着想着, 只觉得头都疼了。
凌瑞看她捂脑袋,忙凑过来,伸出小手给她揉揉:“不疼呀。”
“我不疼。”
仪贵妃看他小脸有点担心,于是松开了手,跟他说道:“就是想事情想的有点多。”
“不想了。”凌瑞说道。
仪贵妃看看他,“嗯”了一声:“好,不想了。”
他们一大一小就这么坐着,凌瑞很随遇而安的坐在仪贵妃的腿上,把手里的小玩具递给仪贵妃,让她陪着玩儿。
仪贵妃压着心头未散的情绪,低头跟他一起玩着玩具。
凌瑞前脚去了学堂,仪贵妃后脚就派人给将军府传了信儿。
将军府跟小舅舅的事,凌瑞还小,还体会不到其中的危机。
他只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背着少师让他背的东西。
大哥看他背的认真,还偷偷给了他糖果。
“小七,来一口不?”凌福没有糖果,可他有一大包的零食。
趁着这会儿少师不在,他正在往嘴巴里塞吃的。
凌瑞摇摇头,提醒着凌福:“六哥,少师给你布置的功课,你习完了吗?”
凌福:“……”
凌福胖乎乎的小脸逐渐悲痛:“习了,没有习完。”
凌瑞闻言,书也不背了,只紧张的看着他:“那你不要吃辣,要不然要挨打呀。”
少师会打手心的!
凌福蔫蔫的:“我不是很想学。”
他觉得学习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在学习上,他更是半点劲头都没有。
凌瑞劝不动他学习,只好自己学了。
他的目标就是大哥,他要像大哥一样,成为一个很有学识还很棒的人!
不多时,少师走进来。
凌福这只不爱学习的崽,自然又受到了少师的“格外关照”。
等下课后,凌福吸了吸鼻子,把手心摊到凌瑞面前。
凌瑞看着他红红的手心,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凌福被他吹着手心,更难过了:“小七,少师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凌瑞:“啊?”
凌瑞还没有看出来,他觉得少师今天看着跟平时差不多。
“少师是庄先生的学生,庄先生家中遇丧,少师的心情自然不佳。”
总是不搭理他们的四皇兄凌皓,刚巧听到了他们的话,于是随口给他们答了疑。
凌福还在吸鼻子:“我就说今天少师怎么打我打得这么疼,以前都没有这么疼。”
凌皓一听他这话,哼笑了声:“就你这懒散样儿,我看少师还是打你打轻了。”
“四皇兄你还说我,你也被少师罚过呢!”
四皇兄是严重偏科的代表,他的骑射成绩很好,可是策论却写得很差。
少师都说了他这是偏科。
“我再偏科也比你强。”凌皓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训道:“还有,对我说话客气点儿,我可是你皇兄。”
本就难过的凌福被凌奕这么一气,小胖脸更悲愤了。
他单方面的宣布不跟四皇兄玩了,不止他不跟四皇兄玩儿,他还不让凌瑞跟四皇兄玩儿。
“我们俩是一块儿的,我们都不要理四皇兄了。”
凌瑞:“……”
凌瑞看看六哥,再看看四哥,陷入了抉择之中。
还好四皇兄没给他抉择的机会。
四皇兄以凌福挑拨兄弟情谊的名头,又揍了凌福一顿,把凌福揍的一边嗷嗷叫,一边直往凌瑞身后躲。
凌瑞被他当做挡箭牌,小身子扯的东倒西歪。
“六哥,我,我要倒辣!”
凌瑞小小一点儿,被六哥扯拽的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他要倒下的最后两秒,本来袖手旁观的凌皓,眼底微动了下,还是伸手拉住了他。
“我看你还是少跟这个小胖子玩儿。”
凌皓冷淡说道,他把这只小七崽崽拽住,低头看了眼,这才让他自己站好。
凌瑞被四哥接住,他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后软声道:“谢谢四哥。”
“不用谢。”
凌皓对他态度依旧冷淡,不亲近。
除开之前给他短暂辅导了一下功课,之后凌皓都没怎么理会他了。
在学堂上了几天课。这天凌瑞一回凤华宫,就听见了个不好的消息。
慕容雪在边塞上受伤,敌人的箭上淬了毒,是直奔着慕容的命而来的。
启朝的边塞一直都不安稳,要是没了慕容雪,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会做什么,这结果不言而喻。
他们启朝虽给大庆上着年供,但大庆同样也收了其他国家的年供。想要指望大庆出兵来帮他们,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慕容雪重伤一事传来,凌帝都被搅得心神不宁。
仪贵妃向来要强的一个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红了眼睛。
大姐在边塞已经待了十年,她把最好的年岁都搭在了边塞,她还没过上她一直憧憬的和平日子。
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仪贵妃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接受。
“娘亲,不怕。”
凌瑞听到大姨姨受伤的消息,眼睛也跟着红红的。他抬起小手,给仪贵妃擦着脸:“不哭呀。”
凌瑞是天天听着慕容雪的故事睡觉的,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大姨姨,可他却听了很多很多大姨姨的事情。
在他心里头,他可崇拜大姨姨了。
现在大姨姨受重伤,凌瑞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