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看他不回答，就知道他没有头绪。
“陛下，这个给您。”
水水拿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素簪子，但又比素簪子还要简单的一根小长柱。
“这是我做的，以后不管是吃饭还是喝茶，都用这个验一下。”
水水认真地跟凌帝讲解着：“它能验很多毒。”
“您跟七殿下中的毒，如果是混在茶水里，用银是验不出来的，这个可以验出来。”
水水把东西交给了凌帝，然后摆弄起了自己的药。
凌帝接过了这个小柱子，他现在看水水的眼神里，掺杂了一丝的后悔。
如果他能早一些听小七的话，让水水给自己切脉，也许他的“毒”，就拖不到现在了。
“陛下，解毒期间，您除了要注意饮食忌口，还要注意房事不可太频繁。”
水水像个正经大夫一样，对着凌帝说着医嘱。
就是他这个年纪，叮嘱起凌帝这些来，让凌帝脸色不自在的轻咳了下。
凌帝咳完，庆幸着小七还好没在宫里。
要不然被他撞见这一幕，自己这个当爹爹的，还真是没面子。
水水做完了今日份的治疗，又附上了医嘱，他拎着自己的小药箱，跟凌帝说了要走。
凌帝“嗯”了一声，临走前，给水水赐了金子。
水水虽说了不要什么赏赐，但凌帝不可能真就不给赏赐了。
凌帝赏的金子，水水看了看，带走了。
他想的是等下回跟小七出去玩儿了，可以拿这些金子，给小七买东西。
他还想买一些布，给小团子缝制很好看的衣服，他会简单的缝一些衣服，但他不会绣精致的花样。
到时候请绣娘绣，也是要花钱的。
水水揣着金子，提着药箱，回去了。
凌帝看着他的背影，按了按太阳穴，也躺下休息了。
小崽崽出宫这一趟，他也正好补个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小崽崽在宫外待的根本不想回去，准确来说，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想跟阿无分开。
“阿无，崽崽想你呀。”
小崽崽抱着阿无，仪贵妃都让人来催几次了，他也不出去。
眼看着仪贵妃都要亲自过来了，阿无低头哄着小崽崽，跟他承诺道：“我今天夜里去宫里陪你睡觉。”
“你一个人睡，我陪你。”
“好！”
小崽崽得了阿无这话，这才重新眉开眼笑起来。
他跟阿无说定了晚上一起睡觉，然后出了门，跟着仪贵妃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仪贵妃看着小脸高兴的崽，笑着问他道：“就这么爱出来玩儿啊？”
“爱出来呀。”
小崽崽觉得宫里虽然很大，但如果一直待在宫里，不能出来，也会很无聊的。
仪贵妃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下次还带你出来玩儿。”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宫里。
他们回了宫，小崽崽自然是要去见一见凌帝的。
他不让仪贵妃牵着，自己拎着从宫外买回来的东西，迈着小短腿，在前头跑着。
“爹爹，崽崽回来辣！”
小崽崽给凌帝买回来的小玩意儿，跟凌帝私库里的东西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然而，就是这些便宜的小玩意儿，凌帝还一个个的陪着小崽崽把玩了。
“爹爹，崽崽逛街，看到官学了。”
小崽崽对着爹爹说了官学里的没钱学生，他小脸贴贴爹爹，对着爹爹说道：“饿肚肚，好可怜的，爹爹，给他们次一点饭吧。”
小崽崽的建议，如果换做大皇子或者四皇子来提，凌帝必然要疑心他们想博学生的好感度。
官学里的学生，只要不出什么大差子，以后大多都是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有些格外有才能的，仕途也更不可估量。
博这些人的好感，其目的意图，凌帝总是要多想一想的。
但他腿上的这只崽崽来跟他提这个，他知道，小家伙的心思简单得很。
就是觉得这些学生饿肚子，很可怜。
“行。”
凌帝被他软乎乎的小脸蹭着，眼底带了点儿笑：“爹爹答应你。”
这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凌帝随口一吩咐，就让官学里的贫寒子弟得以饱腹。
办这件事儿的人，到官学里走了一趟。
“小殿下昨日里出宫，路过了官学。回宫后，小殿下就央求着陛下，在官学里开设膳堂。”
“这膳堂，人人都可来吃，不收任何的饭钱。”
在下旨意的时候，凌帝润了润词。
他说着这免费膳堂，人人都可来。
但在膳堂里的饭菜简单，官家子弟们是看不上的，最后来这儿吃饭的，也正是些囊中羞涩的穷学生。
新增膳堂一事传开，官学里的坤子生，都对着凌帝跟七殿下感激涕零。
他们是学生，且是能考入官学的学生，其文采自是不必说的。
在膳堂里连吃了两顿饱饭后，这些学生们，拿起笔，给凌帝还有七殿下写起了赞美的文章。
这些文章里有几篇格外优秀的，传播度很高。
原本释空临死前的话，在又要酝酿出新的流言之际，被这些文章给提前冲击的七零八落，不成气候。
都城的百姓们读了文章，再想想自己亲眼见过的小殿下。
他们一个个的全都点头附和：“这文章写的没错，小殿下的心肠就是极好。”
“对，小殿下长的好，心地更好。”
民间的赞美，落到凌帝的耳朵里，凌帝也舒坦了一回。
前阵子的各种流言，真是听的他直上火。
宫里清查过一遍，接下来都格外安生。
小崽崽的病好了，还有阿无在宫里陪着他，他整只崽崽，都幸福的不得了。
小崽崽幸福的冒泡泡，而同在宫里的大皇子，却跟他的心境，截然相反。
大皇子跟三皇子说了声，让他加派些人手保护好水水，随后，他微沉着脸，走向了去往皇后宫里的路。
路上，小崽崽撞到了大哥。
有几天没看到大哥的崽崽，见到了大哥，张着小手就要抱抱。
可以前最爱抱崽崽的大哥，这回并没有抱崽崽。
“小七。”
凌琛的喉结滚动了下，他站在原地，眼底的情绪不明：“大哥有事要忙，等下回再陪你玩儿。”
小崽崽：“……”
小崽崽歪了歪脑袋，小手还在张开着：“崽崽要抱一下呀。”
凌琛还是没动。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过了好半晌，小崽崽垂下了小手，失落道：“好叭，崽崽不要抱了。”
“小七乖。”
凌琛对着他说了一声，最后，一步步走远了。
小崽崽看看大哥的背影，小脸郁闷的去找阿无了。
大哥不抱崽崽，阿无抱！
第130章
没有被大哥抱起来的崽, 嘴上嘟嘟囔囔的说让阿无抱，可走着走着，小崽崽还是有点难过了。
小崽崽是年纪小了点儿, 但不傻的。
大哥刚才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大哥最喜欢抱崽崽了。
有点难过的小崽崽, 在去找阿无的路上, 不想往前走了，他随便找了棵树, 爬了上去。
宫里的树跟关山居对比起来，没有特别高。
小崽崽嗖嗖嗖的爬上了树, 然后学着连清叔叔的样子，躺在了树上。
他看着天，小嗓音自言自语道：“崽崽想关山居了。”
宫里很好, 关山居也很好。
他想顿顿跟九九他们, 也想老大的面条和饮料，还想听连清叔叔讲故事。
小崽崽在树上默默看天。
椒房殿里，凌琛站在皇后面前, 正一字一句的问道：“母后, 小七的毒, 跟您有关系吗？”
皇后坐在椅子上, 捻着佛珠, 听他这么问, 她的脸色都没变一下。
“琛儿, 你这么急着赶过来，就是来质问本宫的？”
凌琛弯下了腰, 只声音里没有半点妥协。
他还在继续道：“水水给小七解毒期间，有宫女想带走水水, 对他加以谋害。”
“做这件事的宫女，在事后和其姐姐全都急病暴毙。”
“但她们在暴毙前，其中一个宫女想向您求救。”
“母后，去拦水水的宫女，是您安排的吗？”
凌琛在问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心脏都像是被什么紧紧攥在一起，他感觉窒息又难捱。
他查到的线索，不算多，但这一点线索加上他顺着往下的推测，最后得出来的结果，足以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他在宫里，已经将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里，他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最后，他知道，他不能逃避。他要来母后这里，跟母后对持个清楚。
“琛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将手里的佛珠，丢到了一旁。她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儿子，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失望。
“为了一个七皇子，你竟然敢这么质问你的母后。”
“母后，儿臣想知道答案。”
凌琛虽然弯着腰，但他的姿态却坚定。
皇后看着他，知道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是不会走的。
“水水被人借故带走，的确有本宫的原因。”
皇后承认了拖延水水一事，是她做的，但她不承认给小七下毒。
“本宫跟七皇子，素来没什么接触，他被你父皇和仪贵妃，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本宫哪来的机会去加害他。”
“琛儿，在你眼里，母后就这么狠毒么？”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凌琛否认了皇后这话，他只沉声，接着问道：“母后，那两个宫女的死——”
“本宫不需要自己动手。”
皇后淡淡道：“这宫里，本宫有时候只需要露出点情绪，就多的是人，想替本宫做点什么。”
“她们的死，不该归结到本宫头上。”
“可她们终究也是因您而死。”
凌琛说完，闭了闭眼，接着道：“您让人拖延水水，是不想让小七得到救治，小七这次幸运，及时得到了治疗，安然无恙。”
“可若是水水当时没被小奕护住，这结果也未可知。”
单论这件事，小七固然没真出什么意外，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危险了一次。
“母后，宫规第四条，后妃欲加害皇子，当处什么责罚——”
“凌琛！”
眼见亲儿子愈发得寸进尺，皇后眼里彻底没了耐心，她抬高了声调，冷冷地看着这个大儿子。
大皇子是凌帝第一个儿子，虽没被凌帝像宠爱七皇子一样宠爱过，但大皇子幼时便早早开蒙，得了最好的夫子教导，其品行连夫子都赞不绝口。
皇后原是满意他这性子的，他这性子得了夫子还有不少大臣的喜爱支持。
可渐渐地，皇后对这个儿子，不满也在增多。
他是品行高洁，得众人肯定。
可她这个做母亲的，若跟他一样品行高洁，这些年里，恐怕连他的命都保不住！
现在，她一手扶持大的儿子，为了一个七皇子，竟对她如此不敬！
“你是想治本宫的罪？！”
皇后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儿子，冷声问道：“你想治你母后的罪？！”
凌琛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母后，小七年幼，他不可能对儿臣造成任何威胁。儿臣已经听您的话，去争这位置了。”
他为了这位置，跟四皇子处处敌对。
如今，毫无威胁的小七，母后还是容不下么？
凌琛脸上的情绪，皇后看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里透着嘲弄，看着自己的儿子：“琛儿，你总觉得，母后让你去争，替你去争，是在没事找事么？”
“你是嫡皇子不假，可你父皇根本不看重这个！他自己就非嫡非长，你以为他会因为你是嫡长子，就非立你不可吗？！”
“四皇子母家不弱，如果不跟他争，四皇子很有可能会取代你。”
“还有七皇子，他的年岁是小，可你父皇对他的态度，你没瞧见么？”
“你父皇对七皇子，是没有底线和原则的。”
皇后太了解凌帝的心性了。
他看似多情温柔，其实最是无情。
这宫里，论起冷血无情来，没有人能比得过凌帝。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对着个七皇子，宠溺到了让人不敢置信的地步。
皇后丝毫不怀疑，凌帝这么一个贪恋皇权，连太子都不敢也不舍得立的人，为了七皇子，他能做到把皇位的继承权，留给七皇子。
皇后是不会冒险的。
不管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都不该挡她的路。
“母后，就算父皇要把皇位给小七，小七也不会要的。”
凌琛其实还想说，这皇位原就是父皇的，他若真给了小七，小七将来长大了，未必不能做一个好君王。
可这话他没说。
母后不会听他说这话。
“琛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是本宫把你养的太天真了。”
母子俩的对峙，陷入了僵局。
皇后所承认的那些事，其实真按规罚起来，也罚不了什么。
宫女死了，人证没了，物证更是没有。
凌琛对皇后，除了质问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也知道对皇后刚才的那些话信了多少。
只是在临走前，他轻声对着皇后说了一声：“母后，不管这次的毒，是谁下的……”
“再有下次，不管小七遇到什么意外，儿臣都会跟他一样，让自己遇到同样意外。”
“他若是死了，儿臣会自请父皇，废掉我这个皇子。”
凌琛的话说完，他对着皇后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他的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他在用自己的命，自己的身份，作出威胁。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狠狠摔了桌子上的杯子。
“本宫就不该生下你！”
这个她投注了这么多希望的孩子，到头来，竟敢这么对她！
皇后愤怒的摔了杯子，也是摔了杯子旁的佛珠。
佛珠溅落一地，她的贴身宫人走过来，蹲下快速的捡起。
“娘娘，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宫女柔声的劝解着，可她劝了许久，皇后还是没被劝好。
半个时辰后，有太医急急地赶来，来为身体突发不适的皇后治病。
凌琛听说了太医过去，他在书房里，待着没去。
凤华宫里的偏殿，小崽崽坐在床上，张大了嘴巴，让阿无给他看牙齿。
“不痛了。”
小崽崽被看完了牙齿后，闭了闭嘴巴。
阿无刚才洗干净了手，摸了摸他的坏牙，他的坏牙已经松动了，除了坏牙，还有其他的牙齿也有松动的迹象。
这是要换牙了。
“嗯，不痛了也要注意。”
阿无摸摸他的脸蛋，低声跟他说道：“不要吃糖，也不要吃辣的。”
“阿无，你的牙痛不痛呀？”
“不痛。”
阿无饮食正常，不偏爱甜的，自然也不会坏牙。
小崽崽伸出小手，掰着他的嘴巴，还是看了一下他的。
阿无的牙齿白白的很结实，比他的坏牙好多了。
两人在床上一会儿看看牙，一会儿玩闹着，折腾到了后半夜，才一块睡去。
要是放在以前，阿无肯定要让崽崽早点睡了。
可他马上就要走了，所以在要走之前，他对小崽崽总是会纵容一些。
从后半夜睡到次日大早上。
小崽崽醒了，也不肯从床上起来，他趴在阿无身上，软软的央求着：“阿无，你跟我讲一讲，你的生活呀。”
“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好讲的。”
阿无在大庆的生活，依旧是要面对着各种明刀暗枪，勾心斗角。
这种生活，他倒是适应了。
如今能从他手上讨着好的人，不多。
他这个太子之位，大庆的老皇帝想废都废不掉。
阿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但看到崽崽这么想听，他略想了想，还是把新后跟她入宫的妹妹，彼此之间的争斗，跟小崽崽讲了讲。
这个姐妹俩从前的关系好，彼此都知道对方不少事儿。
如今她们全都进了宫，利益资源什么的，全都成了要竞争的。
她们俩日常扯头花的戏份，还是挺有看头的。
阿无挑着她们的事儿，当笑话似的说给自家崽崽听。
小崽崽果然听的都星星眼了。
“阿无。”
小崽崽听了半天，还不忘拍拍阿无，提醒着阿无：“她们是有点好玩儿，但你不要跟玩们玩儿呀，我觉得她们还有一点坏。”
“嗯，我知道。”
有阿无陪着，小崽崽还是快乐的。
可阿无不能一直留在宫里，他再拖延着自己回去的日期，也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
“崽崽，我还会再来，这次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崽崽：“……”
小崽崽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