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宁没吃。
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说道：“我吃饱了。”
凌福看她不要，三下五除二的把把一个大鸡腿给啃完了。
他们几个凑在一块儿, 吃完了鸡腿, 就让宫人给他们拿来了小木剑, 他们玩打仗游戏。
这样的游戏, 凌宁最开始还不玩儿, 但看小六跟小七玩的这么欢,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一起玩了。
几个小孩儿拿着木头小剑, 追追赶赶。
小孩子疯玩起来，一个比一个精力旺盛。
小崽崽拎着木头小剑, 正追着六哥，从旁侧冷不丁的出来了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 手里的木头小剑都啪叽掉到了地上。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人，是雍王府的新世子凌题。
“七殿下，能带我一起玩么？”
凌题替他捡起了木头小剑，语调温和的问他道。
小崽崽攥着木头小剑，绷着小脸拒绝了他：“不能，我不想跟你玩儿。”
小崽崽说完，就继续去追六哥了。
凌题在背后看着他的身影，眼底沉了沉：“真是不识好歹。”
他几次三番来对这个小皇子示好，这小皇子倒好，一次都不领他的情。
他爹是雍王，跟凌帝是亲生兄弟。他是雍王世子，身份也不比皇子轻贱多少。
这个小皇子是罪妃所出，要不是因缘巧合，得了仪贵妃跟凌帝的喜爱，他们俩站在一块儿，最尊贵的还是他。
凌题目光幽幽的盯着小崽崽的背影，并没有做什么的想法。
现在，还轮不着他做什么。
凌帝对小皇子太过头的宠爱，早就让小皇子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小崽崽把凌题给甩开，接着又跟五姐还有六哥玩了小半天。
他们玩到最后，宴会散场，凌宁要跟着淑妃回去。
看见来寻自己的宫人，凌宁是有些不情愿回去，那还是乖顺地跟着走了。
宫人来把凌宁带走的时候，还笑着跟六皇子和七皇子打了招呼。
“两位皇子，下回若是还想找五公主，可来我们宫里。”
“淑妃娘娘说了，她很欢迎你们过去。”
宫人传完了话，带着五公主离开。
凌福看了眼天色，也冲着小崽崽说道：“小七，我也要走了，现在太晚了。”
母妃注重养生，不让他晚睡的。
不过凌福偷偷跟母妃说过，母妃不让他晚睡，也不是真想养生，母妃就是听说了晚睡对身体不好，而且更容易胖。
母妃说他现在还算是个健康的小胖子，如果他的身体不好了，到时候变成一个生病的小胖子，可就太惨了。
“小七，你也要早点睡啊。”
凌福拍拍小崽崽的肩膀，叮嘱着他。
最近经常熬夜的小崽崽，乖巧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六哥回宫，小崽崽也被过来找他的吉燕，牵着小手，带了回去。
“小殿下，下回我们玩游戏的时候，选在白天好不好？您看这天色晚了，灯光再亮也不如白天。”
“万一您摔着了，娘娘又要担心了。”
吉燕不是不想让他这么晚玩游戏，而是不想让他在晚间拿着小木剑玩游戏。
这万一戳着了，可就太危险了。
“嗯呀，我知道辣。”
小崽崽好脾气的答应了下来。
他回到宫里，看见仪贵妃已经回来，且洗好了澡，换了衣服。
小崽崽扑过去，搂着仪贵妃的脖子腻了会儿，这才自己去洗起了澡。
他洗完澡出来，看见仪贵妃跟吉燕也停了话头。
“小七，过来。”
仪贵妃朝他招了招手，脸上带了点笑：“我今日还听如妃说，小孩子不可晚睡，会长不高，你这作息也该规矩些了。”
小崽崽靠在她身上，哼哼唧唧的不表态。
家宴过后。
给凌帝献上了镇寺之宝的释空，在宫里的待遇一如从前，不见凌帝奖赏他什么。
他也不急。
凌帝召见他，他便进言该说的话。
凌帝不见他，他打坐念经，一如既往。
只是他打坐的时候，小皇子也总是坐在他身旁，跟着他一块打坐。
小皇子打坐没一会儿，小脑袋瓜就一点一点的，犯起了困。
释空对此只当没看见。
就在小崽崽还在听念经时，宫里陆陆续续有宫人生起了病，且还都是疯病。
道姑们画了符，让宫里的众人贴身佩戴，说是这符有驱邪的功效。
仪贵妃也收到了符，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嫌恶的捏着符，丢进了烛火中。
“装神弄鬼。”
这后宫里的“邪”，可不是一道符纸就能驱得了的。
仪贵妃不戴符纸，吉燕自然也没带。
吉燕温声安抚着自家娘娘：“朝夕宫的事儿，快有眉目了。”
朝夕宫一直都好好的，现在无缘无故闹起什么鬼影，仪贵妃就算不能进宫查看，她自然也有她的法子去查一查。
两人说着话，同样收到了符纸的小崽崽，也没有把符纸戴到身上。
小崽崽在水水的院子里，问水水怎么治疯病。
“我要看病人。”水水说道。
小崽崽点点头，带着水水去了得疯病的宫人住的地方，他们去的时候，门口还有守卫。
小崽崽没有自己一个人带着水水去，他还叫了三哥四哥，以及六哥。
有几个皇子在，守着这儿的侍卫最后也只能对他们放了行。
水水进去后，给几个病人都看了看。
他看完后，只说道：“能治。”
小崽崽听见这俩字，漂亮的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他崇拜的看着水水，夸道：“水水，你真厉害呀！”
水水说了能治，但随后，他又补充道：“她们是被吓出来的疯病，除了喝药，还要在情绪上安抚她们。”
“嗯！”
几个皇子陪着水水一起待在这儿，他们的忙活了一下午，得了疯病的宫人，竟真的奇迹般，有了好转。
“还要再坚持服药一段时间。”水水临走的时候说道：“她们会好起来。”
“行，明儿再陪你过来。”
三皇子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这会儿有些晚了，先回去吧。”
几只皇子各回各宫，水水被三皇子给领走了。
而当夜，被水水治过的宫人，全都暴毙身亡。
宫人暴毙身亡，死前还喝了水水里的汤药，毫无疑问，水水要危险了。
但小崽崽跟几个哥哥，全都到了凌帝跟前。
“水水熬的汤药，我们也喝了呀。”
小崽崽还带了目击证人，当天守着院子的一个侍卫。
三皇子跟四皇子也全都开了口，说水水的药他们的确都喝过。
水水给这些宫人的药，是以安抚她们精神为主。
所以这药，没病也能喝两口。
水水熬药的单子也都有备份，几个皇子以及侍卫的作证下，水水的危机就这么解决了。
危机虽然解决了，但小崽崽也挨了教训。
“这药是能随便喝的么？”
凌帝沉着脸教训着小崽崽：“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揍你。”
小崽崽搂着爹爹的腿，态度乖乖的说着下次不会了。
宫人的暴毙，让宫里的流言愈演愈烈。
流言直指死去的夕妃。
就连释空大师，在被问及此事时，也口念阿弥陀佛，默认宫中不宁，确是邪物作乱。
后宫的事，传到了前朝。
有大臣上书，让凌帝情释空大师镇一镇邪物，大臣们是唯恐凌帝也被害了。
小崽崽听到这些风声的时候，正在跟六哥还有五姐待在一起。
他拧着眉头，不高兴：“宫里没有鬼，为什么都觉得有鬼。”
凌福跟他挨着坐，在他旁边说道：“因为释空大师吧，他说的话，大家都会信的。”
佛教的地位极高，释空这个大师，身份也极贵重。
流言的愈演愈烈，前朝大臣的意有所指，释空的态度不明，这些都让凌帝觉着自己又要犯头疼了。
小崽崽夜里回到凌帝宫里，他默默坐到了凌帝怀里，扒拉着凌帝的杯子喝水。
“说了多少遍了，大人喝的茶，你小孩子家的不能喝。”
凌帝说完，看小崽崽把脸蛋埋到了他怀里不说话。
他咽下刚才的斥责，放缓了声音，揉揉小崽崽的脑袋：“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不高兴了？”
“爹爹，会讨厌崽崽吗？”
小崽崽搂着凌帝的脖子，小嗓音闷闷的问道。
凌帝失笑：“当然不会了，我讨厌你做什么？”
他一点点养起来的小崽崽，多少次生病时彻夜陪着守着的崽崽，他投注了这么多心血的崽崽，他怎么可能会讨厌？
“爹爹，崽崽可喜欢你辣，喜欢你，喜欢娘亲。”
小崽崽从不藏着自己的喜欢，他喜欢爹爹，喜欢娘亲，就会用嘴巴说出来。
他从来不吝于他的表达。
凌帝托着他的小屁股，“嗯”了一声。
“爹爹知道。”
这样直白的，充满信赖意味的表白，凌帝其实很受用。
他喜爱仪贵妃，也是因为仪贵妃总是会鲜明的表达着她的情绪。
她从不会隐藏她的喜怒哀乐，她高兴便会主动来拥抱他，亲吻他。
她恼怒，自己即便贵为天子，也要被她拒绝近身，甚至连个好脸都看不到。
凌帝托着怀里崽崽肥嘟嘟的小屁股，哄着他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他一块睡了。
而小崽崽夜里没睡，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帐子看了看，他的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次日，傍晚。
被守着不许人进的朝夕宫，烧了一场大火。
朝夕宫被烧得干干净净。
宫人们救火救的不敢停歇，可他们救了这一处的火，另一处又烧起来了。
烧到最后，朝夕宫什么都没剩下。
放火专用户的小团子，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了朝夕宫闹鬼的流言。
朝夕宫都没了，还哪来的鬼。
小团子放火把自己的毛毛都烧焦了，他给自己舔舔毛，略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去找了释空。
这场火烧的突然，众人虽救完了火，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崽崽绕过忙碌的众人，迈着小短腿，来到了释空面前。
释空正在打坐，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释空的胳膊。
下一秒，他闭了眼睛。
他要看看这个秃头坏和尚的未来。等看完未来，他正好找阿无告状！
小崽崽摸上了释空的胳膊, 释空在闭眼念经，对他的触碰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没反应，小崽崽也刚好能继续预知。
很快, 小崽崽就看见了画面。
画面里，释空穿着袈裟, 正坐在蒲团之上, 底下有很多人在跪拜他。这样的画面，很明显是指未来的释空, 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小崽崽看得满脸不高兴。
他闷闷地叫了阿无, 问道：“阿无，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阿无还没收到。
小崽崽对送信的时间, 心里也是有数的, 他也猜到了阿无没有收到，所以不等阿无回答，就又说道：“有秃和尚欺负崽崽。”
他把宫里的事情, 跟阿无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 他其实还写在了信上的。
阿无听他说完, 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常, 但脸色却是冷了下来：“释空, 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释空的名气被宣扬的很广。
阿无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 只是一直没重点关注过他：“崽崽, 不用怕，我会把他查清楚。”
“你在宫里要注意安全, 保护好自己。”
“嗯！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他现在在凤华宫里，还有继续学习扑咬的。
仪贵妃单独开辟的小院儿, 特意用来给他训练。
仪贵妃虽在陪着他训练，但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他——
不可以让别人看见他的小团子模样。
但如果是身处在极度危险中，他可以变回小团子，不用害怕被别人发现。
到时候哪怕他掉了马甲，仪贵妃也做好了为他遮挡风雨的准备。
“阿无，我想你了。”
“我也想崽崽。”
阿无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冷意都消融了一些。
他想想这恶心的大庆后宫，再想想自家的崽崽。为了能让崽崽的地盘大一些，他现在要再忍着恶心，继续待在这里。
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年龄，能大一些就好了。
阿无陪着小崽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他安抚着小崽崽，告诉小崽崽：“崽崽，你是可以更改未来的。”
“你能把你小舅舅的未来，从不好改好，现在也可以把这个人好的未来，改一改。”
阿无总是很会哄崽崽，有他哄着崽崽，小崽崽在结束预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放开小手，没再去摸释空的胳膊。
释空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开，原本合着的双目，睁开了。他目送着小崽崽跑走的背影，看了良久。
阿无不让小崽崽用太多次的预知。
可小崽崽在给释空预知完了后，他又去找了其他僧人，然后挨个看了他们的未来。
这些僧人的未来，没有多少看头。
但其中的一个小僧人，小崽崽在他的未来里听见了释空的名字。
小僧人在未来，死于一个雨夜。他倒在血泊里，听见杀他的人说，是他太贪心不足，所以才引来这杀身之祸。
杀手没给小僧人留活路。
小僧人在弥留之际，嘴里吐着血，问道：“是释空大师，让你杀我吗？”
杀手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但沉默的姿态，也在无声的告诉着他答案。
小僧人眼里淌着泪，嘴里吐着血。
他说：“人人都道释空大师悲悯众生，可他连他的亲儿子，都要杀。”
杀手看着这个已经活不成了的小僧人，许是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悲，于是淡淡地开口道：“释空大师是所有人的大师，他不可能做你父亲。”
“你为了要这个父亲，送了命，不值。”
杀手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僧人已经没了气息。
小崽崽在预知里又看到死亡结局，把他给看得脚步都往后退了两步。
“哎，你慢点啊。”
这会儿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僧人，伸手拉住了往后退的崽崽，像是怕他给摔了。
这个小僧人在广华寺的一众大师里，极为不起眼，他这回过来就是打杂的。
小崽崽看他跑来跑去给其他大师们干活，虽然忙碌，但脸上总带着笑。
小崽崽在心里头不喜欢其他的僧人，但对这个打杂的小僧人，他还是没有恶感的。
眼下看了他的预知，小崽崽更觉得他可怜了。
“谢谢你拉住我，不过我不会摔倒的，我现在不爱摔跤了。”
小崽崽在原地站稳，对着小僧人道了谢。
小僧人笑笑，笑起来一口小白牙还挺晃眼的。
他在预知里，死亡的时候，比现在只大了几岁。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崽崽主动问起了他的名字。
小僧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本名叫狗蛋，现在的法号叫悟明。”
小僧人还挺实诚，连带自己的本名都说了出来。
小崽崽想跟他聊聊天，可狗蛋还有一堆衣服要洗。
“小殿下，我要去干活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崽崽跟着他，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洗衣服。
在狗蛋坐着洗衣服的时候，小崽崽把口袋里的糖果剥了一个，喂到了狗蛋嘴里。
狗蛋尝到嘴里的甜味，眼睛都亮了下：“真甜。”
“这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糖果。”
他从观山居走的时候，卖糖的大叔给他装了足足有两袋子的糖，让他带回去慢慢吃。
这两袋子的糖果，被他放在宫里，分了一部分出去，其余的他都准备留着慢慢吃。
他口袋里一直都带着糖果，嘴巴里头也一直都甜甜的。
“我还有，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
小崽崽大方的跟狗蛋分享了自己的糖果，而狗蛋也跟他分享了自己的事。
“我跟着我娘在村子里住，打小我就没见过我爹，后来我娘走了，没人管我，我就在路上当乞丐。”
“有回我家广华寺的山脚乞讨，被广华寺的方丈给带回去了。”
“方丈收留了我，我就留下来出家了。”
狗蛋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看不出有什么悲观的情绪，他只乐呵呵的：“我娘说起个贱名容易活，看来我娘说的没错。”
比起方丈给他起的法号，他其实更喜欢他狗蛋的小名儿。
这个名字是他娘给的，在无人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地自己叫自己狗蛋。
“狗蛋，你想你爹吗？”
“想啊。”
狗蛋在提到爹时，还有点腼腆：“其他孩子不都有爹吗，我也想要个爹。”
“我娘说我爹出了远门，他不回来，可能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吧。”
小崽崽听着狗蛋对爹爹的向往，再想想他预知画面里死的情形，小崽崽觉得自己嘴巴里的糖都不甜了。
